女子有孕未满三月,不便对外透露。
康王必然很重视子嗣。
眼下,封氏皇族的男子,无一人诞下子嗣,足可见子嗣之重要。
此刻,殿内几人都看向帝王,却见帝王依旧半敛眸,旁人看不清他眼底的具体神色。
卫定修拧眉,依旧保持抱拳的动作,“皇上?”
封璟还是毫无反应。
“皇上!”卫定修再度唤了一声。怎的他让皇上生育子嗣,皇上就不声不响了呢?总不能是帝王在生育子嗣这方面遇到了什么难以言说的困难了吧?
封璟微拧眉,抬首,淡淡启齿,“何事?”
卫定修几人俱是一愣,“……”
皇上方才游神在外?
是以,傅青又前前后后重新交代了一遍。
封璟好看的薄唇似轻轻一扯,神色极为漫不经心,像是王者藐视蝼蚁的轻蔑态度,“小小魑魅魍魉,不足挂齿。”
他当真没有将皇太后、靖王,亦或是康王放在眼里。
清河崔氏无非是枝繁叶茂,没法彻底根除,也没有必要铲除。
他才是帝王,崔家应当知道该效忠于谁。
否则,一个不留又何妨。
傅青再度问道:“那皇上以为,眼下该如何防备康王一党?”
封璟看似游神在外,对康王并不在意,“当做鱼饵即可。”
傅青几人又是稍稍愣住。
将康王视作鱼饵?用来钓谁?
此时,封璟垂眸,观摩了片刻自己修长好看的手指,神色有些古怪,指尖轻轻敲了敲楠木龙案,说出了两个人,“慕容苏,汉阳王。”
北面的慕容苏,西南的汉阳王,这两个才是帝王的心腹大患。
傅青几人明了了。
区区一个康王,还真是算不得什么。
靖王那厮更是死有余辜。
康王虽狡诈,奈何谋略不足,难以支撑起来。
帝王甚至于不将康王视作劲敌。
这是一个强者对自己对手的最大的鄙夷与藐视。
*
庭议结束,封璟单独留下了卫定修。
待从御书房出来,行至廊庑站立时,封璟态度甚是客气,还笑意儒雅,“爱卿这阵子跟随朕前去北地,着实辛劳了。”
卫定修被帝王盯得心头发毛。
“……”不是……皇上有话不妨直言,这样客气反而叫他好生不自在。
卫定修绷着一张小麦色的俊脸,作揖道:“食君禄,奉君恩,替皇上办事,是臣分内之事。”
封璟又笑了笑,“爱卿可知,梵梵平日里可有什么独特爱好?”
闻言,卫定修恍然大悟。
原来皇上只是想讨妹妹欢心?
可妹妹眼下那副花痴状况,皇上根本不需要做甚,只需俊美即可。
皇上拥有如此容色,还用担心什么?
卫定修有些嫉妒帝王容貌,但还是如实道:“回皇上,贵妃自幼便喜欢兵刃、兵法,还喜欢看美人,但凡男子喜好之事,贵妃娘娘皆有涉猎。从前还乔装打扮,去勾栏看花魁跳舞。”
封璟,“……”
难怪他三年前命人给卫令仪送尽了奇珍异宝,她却是一眼不多看,看来他并未真正投其所好。
此时,封璟抬手握住了卫定修的肩,“阿修,你也许久不曾与梵梵亲近,你们兄妹二人也该多多走动,不如今日留在宫廷用膳吧。”
卫定修出现了一刻的困惑与呆滞。
阿、阿修……
这称呼真真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自幼开始就无人这般唤过他。
皇上是想闹那般?
*
太平殿,卫令仪起榻后沐了浴。
她身上的肌肤虽恢复的极快,但今晨留下的痕迹还甚是明显。
浮光泄入浴桶,清澈水波微微荡漾,几朵艳红色的零星花瓣随着水波起起伏伏,与雪色肌肤上的红梅互相辉映,竟无比的相得益彰。
卫令仪垂眸看了几眼,好不容易消减下去的红晕再度浮上来。
她脑子里记得真真切切。
她与封璟之间所有亲密的细节。
尤其是封璟那样自控之人,却在她身上失控时的气息……
卫令仪闭了闭眼,只觉得呼吸又变得急促,可她越是想放空脑中焦灼,却愈发记得清晰。
从净房出来时,卫令仪正好对上了阿七审视的目光。
卫令仪身子僵了一下,不由得又是一阵赧然。
她失忆之前便对阿七十分熟悉,还曾因为顾及对方是女子,放过了她整整三次。
卫令仪知道,阿七是个聪慧之人,担心被阿七看出端倪,情急之下,未经犹豫,直接脱口而出,“皇上是属狗的么?竟将我折腾成这般?!”
美人埋怨的语气,与从前一般无二。
是以,阿七总算是松了口气。
就是这个调儿啊。
这就对了!
贵妃娘娘本该如此。
阿七笑了笑,哄道:“娘娘有所不知,打是疼骂是爱,皇上疼惜娘娘,才会在榻上对娘娘心狠。”
卫令仪,“……”阿七好端端一个姑娘,怎也学会了说混话?!
卫令仪正想着如何反驳,她脑子里回忆起之前痴傻时的小情绪,可还没来得及发挥,便有宫婢上前禀报,“娘娘,皇上邀了卫少将军一道用午膳,张公公过来捎了话,让娘娘准备好了也过去用膳呢。”
闻言,卫令仪的手轻轻一抖。
好在她掩饰的足够好,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兄长也在宫中?
她不仅要应对封璟,还得应对兄长,这可真是难煞她了。
卫令仪故意摆出慵懒姿态,摆摆小手,“知道了。”
她刚刚沐浴,面颊绯红,眼梢媚眼如丝,身上的楚楚女儿香更甚。
卫令仪稍作修整,让宫婢侍奉她穿戴篦发,她原本不喜繁琐发饰,可宫婢给她戴上一只金贵非凡的金镶玉凤凰展翅步摇时,卫令仪只能堪堪忍住。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愈发明丽、富贵,卫令仪只觉得自己闪闪发光,像尊金馍馍。
阿七在一旁由衷夸赞,“娘娘国色天香,后宫无人能及呢,难怪皇上对娘娘专房独宠。”
卫令仪心中苦涩。
她难道盼着皇上的独宠么?
失忆之后,倒是对封璟有独占/欲,可眼下她竟盼着封璟将心思从她身上挪开,也好让她缓一阵子。
这个节骨眼下,她已没有心思思量情情爱爱。
焦灼又彷徨。
她甚至已经没法正视自己的内心。
失忆之前、失忆之后,以及眼下,她仿佛是三个不同的人。
前路何去何从,她当真迷惘。
面对阿七夸赞,卫令仪慢了一拍,学着此前的口吻,还傲慢一笑,“本宫自是天下最美。”
这个调儿就对了呢。
正是贵妃娘娘该有的专横与蛮不讲理。
阿七笑眯了眼。
*
来到殿外,卫令仪迎面吹着温热春风,耳垂与面颊不可控制的灼烫起来。
压都压不住。
她满脑子都是与封璟在榻上的细节。
更可恨的是,她根本无法自控的一遍遍在脑子里回放——
封璟在她耳畔的喃喃低语;
封璟强而有力的臂膀;
封璟那灵活又邪恶的手掌;
封璟炽热的体魄……
卫令仪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
她甚至于竟然期望再度失忆,索性这辈子都不要恢复才好。痴儿便不必顾及脸皮和后果。
见到封璟与卫定修时,卫令仪表面十分淡定的摆出一副娇憨之态,提着裙摆奔向封璟,以免被他识破,卫令仪用力过猛,奔入帝王怀中之时,顺势抱住了封璟精瘦的/劲/腰。
帝王这把好腰究竟有多厉害,卫令仪已深刻体验过了。
此刻她环抱着劲/腰的同时,仰面望着男人,埋怨说,“皇上怎的到现在才来?是把乖乖忘了么?”
话音刚落,卫令仪牙关倏然发痒,脊梁骨都酸了。
啧,她竟能说出这种话。
内心一片萧索。
不过,她知道自己只有如此,才能伪装的天衣无缝。
在没有明确自己的内心,以及不知如何用真性情面对封璟时,她是半点不敢暴露。
封璟抬手圈住美人后/腰,两人之间相贴,亲密无间,彼此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的轮廓。
男人垂眸,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异色,唇角似笑非笑,“今晨是朕失控了,还疼么?”
卫令仪,“……”
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当真叫她无颜面对!
不过,不愧是卫令仪,心生一计,抬起粉拳就在帝王胸口有气无力的锤了几下,撒泼一样,“哎呀,皇上当真讨厌。”
封璟不知在想些什么,眉梢风流尽显,逮住了美人小手,放在唇边亲/吻的同时,目光一直紧紧锁着美人,仿佛要将她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审察她的一切细微变化。
“朕此生只对你一人坏。”
一旁早已浑身发毛的卫定修,“……??”当他不存在了?!
皇上和贵妃,您二位适可而止吧。
可怜见的。
他还是个单身汉呐!
作者有话说:
卫令仪:心情已经十分复杂、忐忑、微妙,本宫该如何是好?QAQ~
封璟:朕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
卫定修:???工具人.jpg~
第六十三章
封璟不胜酒力, 卫定修亦然。
卫家军素来全军禁酒,故此,就算饭桌上摆了佳酿, 也只能是白白浪费了。
卫令仪看似不经意的推开了帝王, 她兀自落座,将注意转移到美食之上。
方才被封璟紧搂着, 彼此似乎对彼此的气息, 以及身体轮廓皆十分熟悉。卫令仪被男子强而有力的体魄包围, 一下就唤醒了那可怕的本能。
不可否认, 至少眼下看来, 卫令仪对封璟的俊美容貌已没甚抵抗力,被他稍一撩拨, 她就很轻易被他引/诱。
总之,再无从前的排斥与厌恶。
卫令仪装作大快朵颐。
故意不再正眼看向帝王。
免得眼神交流的瞬间,会引起诸多不必要的猜忌。
封璟也撩袍落座,就坐在了卫令仪身侧, 他特意命人给卫令仪备了梅子酒。
帝王居心叵测,他知道卫令仪之前馋酒, 这梅子酒虽一开始没多大的刺激,但后劲十足。或许美人醉酒之后,又会别有一番情/趣也说不定。
在卫令仪之前, 封璟一直清心寡欲,如世外修道高人。
可眼下,诸多风/月/情/趣上的事, 他却是无师自通。
从前并非是不通情调, 只是没碰见让他破戒的女子罢了。
卫定修最后落座, 他倒是饿了, 总算可以开饭果腹,免得继续看皇上与贵妃恩爱逾常。
他一个尚未定亲的单身汉子实在见不得这种腻歪场面。
而就在这时,卫定修正等着帝王与贵妃动第一筷,却见帝王捏起一杯梅子酒,先兀自饮入口中,再凑到贵妃脸侧,另一只手捏住贵妃下巴,直接对准她的唇,哺了进去。
卫令仪捏着竹箸的手指捏紧,唇瓣上的力道她早已习以为常,微甜的梅子酒入口,她没有拒绝,哪怕是这个关键之时,卫令仪还是能想到痴儿的行径,吞咽下梅子酒的同时,故意轻咬了帝王的唇。
她稍一用力,拉扯了帝王的些许唇瓣。
画面当真缱绻,又刺激。
这种疼痛对封璟而言算不得什么。
他更想知道这小女子到底能够有多野。
卫定修还没吃上一口宫廷佳肴,就仿佛已吃得饱饱的了……
分明前一刻还饥肠辘辘,怎的此刻就仿佛撑了呢?
卫定修几时见过这种光景?!
他弃了手中竹箸,豁然起身,随即就抱拳,急匆匆朗声道:“皇上,娘娘,臣突然想起家中还有急事,这便就此告辞!”
封璟哪里是想邀请卫定修共享午膳?
他不过只是想试试卫令仪。
但眼下看来,工具人已没甚利用价值了。
封璟摆摆手,允许卫定修就此退下。
卫定修仿佛如释重负,这便垂眸立刻退下,可谓是逃之夭夭。
他再也不想单独与皇上、贵妃,一道用膳了!
纯情的卫家少将军,如是的想着。
不过,从好处想,只要皇上在房中多多勤勉,他定能早日抱上大外甥。
*
卫定修一离开,卫令仪紧张到后背微微湿汗。
可她到底不是寻常女子,单单是定力便足可以熬到最后。
被封璟哺过一口梅子酒之后,卫令仪不再自行继续饮酒,免得喝醉了露出破绽。
她化紧张为食欲,任何喜欢吃的,亦或是不喜欢的,逐一品尝一遍。因着过分紧张,她的味蕾甚至不曾尝到味道。
就在卫令仪吃下一块小羊排时,封璟狭长凤眸稍稍眯了眯,眼底掠过一抹十分耐人寻味的神色,仿佛是笃定了什么。
但帝王并未当场拆穿。
痴儿此前是从不吃小羊排,因着她厌恶羊/骚/气味。
封璟吃相儒雅,食用了一些清淡菜肴,小张子奉旨端来一碗大补汤之时,还特意笑着道:“皇上,您要的十全大补汤熬好了。”
卫令仪食饭的动作猛地一滞,可下一刻又被迫继续正常用膳。
十全大补……?
封璟那身子哪里还需要滋补?!
其实,封璟的确无需滋补,可他不知起了什么坏心思,想吓唬一下这小女子。
封璟当场将大补汤一饮而尽。
卫令仪耳目聪达,光是听着帝王饮下大补汤的动静,她就一阵头皮发麻。
今晨虽只胡闹了一遭,可她很清楚自己的体力已撑到了极限。
卫令仪咀嚼的动作也变小了,封璟饮完一碗参汤,长臂扣住美人细/腰,以强势姿态将她揽入怀中,附耳轻笑,故意哈了口气,“梵梵之前一直念叨话本里的角儿一/夜/七次,朕今晚也陪你试试,你是不是很欢喜?”
卫令仪脊椎骨都僵了。
帝王磁性低沉的嗓音仿佛从她的耳蜗灌入,又顷刻传遍四肢百骸,让她的魂儿都为之颤抖。
从前的卫令仪总是思量的太多。
故此,在外人看来,她不苟言笑,神色肃重。
但其实,卫令仪骨子里便是个性情活脱、不服管教、任性妄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