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情——任欢游【完结】
时间:2023-05-04 17:14:32

  杨翩枝拢了拢发,讪讪道:“也并非现在,待二人成婚个三两年后,再做打算也不是不可。”
  宋挽闻言淡淡一笑。
  杨翩枝这话便是说给她听的,想让她帮着给宋招撑腰,亦或是日后为齐肃伦寻个省外的缺。
  还未如何,自家人便先盘算上让她后宫干政,为自家谋利了。
  “晏儿可热着了?若是热,母后让蘅芷帮你把这衣衫脱了。”
  “晏儿不热,晏儿想母后陪晏儿玩。”
  宋挽温柔拍了拍沈时晏的背,抬头对明湘道:“招儿她们独自在宫中应会拘谨,嫂嫂同三婶婶不若去陪陪她们,莫让宫里人冲撞了。”
  明湘点头,笑着起身将还有话说的杨翩枝拉了出去。
  蘅芷将众人都送了出去,这才将胖墩墩的沈时晏从宋挽怀中抱走。
  “三夫人也太不像话了些。”
  蘅芜一脸气愤,宋挽却是笑着道:“随她去吧。”
  左右她无心插手前朝的意思,亦无法越过人家母亲为宋招说亲,她心疼宋招,也唯有在其他方面多多照拂了。
  宋挽正哄着沈时晏,宫女前来禀报说是城阳侯府老夫人携城阳侯、城阳侯府五姑娘觐见。
  听闻城阳侯府老夫人几字,宋挽不觉有些恍惚……
第263章 立命
  林葭h穿着一身沉香褐金丝纹宽袖褙子,发髻全部盘起梳得老高。一根足赤金海棠簪插在髻旁,衬得她还算青涩的小脸颇为滑稽。
  她手中拎着盖住块红绒布的竹筐,身旁是已出落得窈窕秀美的江星。
  几人进殿后,她同江星牵着半人高的小城阳侯江涑齐齐跪拜宋挽。
  让人起身,宋挽赐了座给林葭h一行。
  “放我下去。”
  沈时晏踢着两个小脚丫,不停挣动。蘅芷将他放到地上,任由沈时晏跑到小小的城阳侯江涑身边。
  江涑性情活泼,平日又被林葭h教养得嘴甜舌巧,看着沈时晏走到自己面前,便翻身顺下椅子,爬了下来。
  “弟弟乖,唤哥哥。”
  小小的江涑一把环住沈时晏,凑过头便要去亲他。
  江星见状忙伸手将人拉开,小心提点江涑应唤沈时晏为大皇子。
  瞧着两个白胖的小胖墩团在一起,宋挽忍不住轻笑出声。
  “小侯爷着实招人喜欢。”
  林葭h闻言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慈母笑意。
  “蘅芷,你去陪五姑娘一起,莫让两个小的淘气。”
  眼见着江涑同沈时晏从哥俩好模样玩闹至打成一个球,宋挽指了蘅芷让她去帮江星照看二人。
  待身边只剩下她同林葭h,宋挽才笑着开口:“我还从未见你穿过这般模样,可会觉得不适?”
  林葭h低头看了看身上那五六十岁老妇才会穿的衣衫,浅浅笑了开。
  “如今身份在那处,便是我不喜也得支出个老夫人的派头来,若不拿出如此模样,便总架不住有人想要压我城阳侯府一头。”
  宋挽道:“你有难处?”
  “难处是没有的,只是总会遇见些被鬼遮了眼,不识相的人撒泼到我面前。”
  “但多数都好处理得很。”
  林葭h说着这话,面上带着淡淡上位者威严,宋挽瞧着有些出神。
  江涑小小一人,虽有个城阳侯的爵位,但整个城阳侯府终要靠林葭h一人撑起门面。
  这三两年她也曾听闻不少城阳侯府传闻。
  有嗤笑侯府以贵胄之身行低贱商贾事之言,也有赞赏侯府乐善好施,但凡遇天灾人祸必会施粥、为贫苦人发放口粮等事。
  宋挽看着面庞还稍显稚嫩,但一双眸子却透着锐利锋芒的林葭h缓缓一笑。
  她想了想温声道:“好似每次瞧见你,你都同往日不一样。”
  初见林葭h,她浑身娇小之姿,满心满眼都是江行简。
  在城阳侯府的时候,她二人时常争锋,却未想艰难时候自己得她助力才可走出侯府。
  再后来见,她犹如被霜打过的娇花,颓然枯萎,好似再难绽放。
  可如今,林葭h又成长至另一模样。
  宋挽在她眼中瞧见了果决狠厉,和那些个传言背后,被层层包裹的一颗纯善之心。
  “对了,我今儿带了东西给你。”
  将盖着红绒布的竹筐拎到面前,林葭h小心掀开,露出一篮子金灿灿毛茸茸的小奶猫。
  “原来府中二爷养了好些个猫儿,我将毓灵斋封了后,便将这些小家伙都请了出来。”
  林葭h边说边叹息:“这些个小家伙平日吃得多睡得多,生得也多,我整日蒸鱼蒸肉都不够忙别个了。”
  “如今又下了崽,我寻思你喜欢,便挑了些好看的让你来选两只。”
  林葭h说着,边伸出手缓缓摸向那些个脆弱的小家伙,眼中还尽是不舍。
  宋挽瞧着却是心都缠成了一团。
  抬手摸着那毛茸茸触感时,她鼻尖一酸。
  “我对不住你,这一句道歉迟了许久,可我总该亲自说与你听。”
  伸手把几只睡得正香的小东西用掌心拖起,林葭h低声道:“很多话说了矫情,但我想你知晓我的心意。”
  “知晓的。”
  宋挽温柔一笑:“当初我便知晓你不是故意。”
  彼时的林葭h或许鲁莽冲动,或许少条失教无规无矩,但自始自终,她从未对任何人生过什么恶毒心思。
  林葭h闻言微微抿唇,眼中带着几分释然。
  “侯府东南处有个院子,叫平翠庵你可还记得?”
  宋挽点头,林葭h继续道:“我将那庵堂里头的老尼姑都赶了出去,又把平翠庵四周的路都封死在南街单独开了个门。”
  “为何?”
  林葭h一笑:“我一直想做点什么,以江景和周姨娘的名义。”
  “可我又不知该做些什么,直到生涑儿的时候,我才找到个目标。”
  “我生涑儿用了两天一日,险些便母子……”
  “可大约是我在这里还有使命未完成,所以老天爷不让我死。”
  “时下女子生产犹如赌命,全靠稳婆一人助力产妇。可稳婆并非大夫,如遇棘手之事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产妇一尸两命。”
  这个时代,虽有专门医治带下病的大夫,可这些大夫多为人所不齿,生产科的也是如此。因此学这一门的医者,有如凤毛麟角。
  “产妇拼尽了命,若遇难产却是要为名节避讳,生生自己扛着,实在是……”
  林葭h想说可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片刻后她道:“我将平翠庵收整出来,又广收稳婆来免费学习生产相关医术,如今已初具成效,但却是遇见个了一个问题。”
  宋挽看着她,笑着道:“民间大小方科大夫虽有,但专门负责生产的却少之又少,你想让我自太医院拨一二人给你,以助你教那些个稳婆?”
  “没错。”
  林葭h甜甜笑开:“我最喜同你说话,你聪明,便是我眼皮动一动你就知我要做什么。”
  “怎么样?你可能帮忙?”
  “自然。”
  宋挽语气温和:“为生民立命,乃我等之荣幸。”
  “为生民立命……”
  林葭h喃喃重复,眼中却好似找到了新的目标。
  她想,或许她也并非一无是处,或许她是可以达成自己最初梦想的。
  改变这个时代,以这个时代可以接受的方式。
  想明白此,林葭h心中一宽,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其实今儿我来见你,还有件事想让你帮我拿拿主意。”
第264章 来日
  “可是江星的婚事?”
  她曾答应过江家二爷要为江星择一门好亲事,林葭h也一直记挂着这一点。
  如今江星已经及笄,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可是你有哪一户瞧得上眼的人家?”
  林葭h摇头:“没有,我便是想来询问你此事。”
  “往日我在城阳侯府做不得主,便想着来日为江星寻一门好亲事。可如今府中由我做主了,我便想让江星自己拿捏未来。”
  她看着宋挽,无奈一笑:“虽两府相看成亲,可我总觉得犹如买卖一般。权衡利弊为先,小儿女的情感在后真的可行?日子总要小夫妻自己过,若是选错了可一辈子都回不了头。”
  “所以我问过江星,她不愿嫁。”
  “柳姨娘是个什么性情你不是不知,江星她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一点也不想离开侯府。”
  尤其如今侯府由她做主,府里生活自在无忧,比嫁去不知什么人家强多了。
  江星将这话说与她听,林葭h便觉很有道理。
  许是其他人不能理解,但林葭h却可以同江星感同身受。
  “我自是没什么不同意的,可我怕耽误了江星,便想着问问你对此事的看法。”
  “不嫁……”
  宋挽略一思索,随即温柔笑了起来。
  “都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江星既无高堂又无兄长,这婚事你为她拿主意便成。”
  “而我往日觉得生儿育女乃女子天性,可宽了眼界方知晓众人皆有所求,所求又尽不相同。”
  她之一生尚未过一半,可却已见过许多奇女子。
  若江星真可为自己所选择之路负起责任,日后亦不对他人生怨怼之心,那她觉得无论江星嫁与不嫁都是好的。
  “人之面貌各有千秋,这生活亦不该过成一个模子,若她不愿便罢了。”
  林葭h道:“可我又怕纵容着她,选了一条与世人背道而驰的路来日会辛苦,会需要承受异样目光,受人非议。”
  说这话的时候,林葭h心中带着几分无人知晓的悲哀。
  她本该是最不怕这些的,可见过白布披盖的竹架,见过院中喷洒遍地的赤红,她终是怕了。
  她不怕自己为世所不容,却是不忍江星受半点苦楚。
  所以她想问问宋挽。
  她觉着在这世上,唯有宋挽能知晓她在说什么,且帮她寻到答案。
  “这世上任何一条路都不好走。”
  宋挽浅浅勾唇,语气不急不缓。
  “我想着人之痛苦并非来于他人眼光、非议,亦或与众不同。”
  “若行路艰难,应也是来自于自身的摇摆不定。”
  “有些路,便是不好走,可只要选定了不听不闻不看,大概也可虽悲无悔,虽未至而心意足。”
  林葭h闻言愣愣睁圆了眸子。
  若往日她听了这话,怕还要让宋挽再用人话重说一遍,可今日却忽然便懂了。
  是了,心若不受蛊惑、不摇摆、不做那朝更夕改之人,一心只奔着自己所求而去,大约是不会痛苦的。
  怕就怕走至山腰想下山,下了山又后悔,继而再攀再悔。
  “我回去问问她,若真不怕人非议,我便随她,大不了来日她有了心仪之人,我再给她多添嫁妆再谋良缘。”
  “正是如此。”
  宋挽点点头,温柔应下。
  如今的她们并非往日受人摆布,无法挣脱的可怜傀儡,既有了底气,何不为自己谋一条最舒坦的大道?
  林葭h笑道:“我以为你会让我为江星选一高门而嫁的,你亦变了许多。”
  她眼中的宋挽,一直是个被封建制度驯化得服服帖帖的标准化女子,可这样的女子竟也能说出生活不该过成一个模样,女子不愿嫁人便罢了等话。
  实在是……情理中,意料外。
  听林葭h说自己变了,宋挽浅浅一笑,不曾言语。
  “娘娘,看春宴已开始,您可要前去瞧瞧?”
  “自然。”
  宋挽站起身,转头对林葭h道:“我们一起。”
  二人走出长乐宫,林葭h去寻了江星同江涑。
  沈千聿则站在宫门口,将在院子中连滚带跑的沈时晏一把捉了起来,夹在手臂下。
  “父皇求饶……”
  “父皇……”
  “父皇求饶?为父向谁讨饶?”
  把沈时晏单手拎到眼前,沈千聿笑着将他抛起,丢到自己肩头上。
  “你也不嫌他滚得一身脏。”
  宋挽笑着自沈千聿肩头处抽出一根干草屑,又帮他好生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衣襟。
  “嫌什么?他哪日是干净的?”
  “你还说?”
  宋挽抬眸瞪他一眼,眸中似嗔似笑。
  她这边寻了人教养沈时晏规矩,那边沈千聿却日日陪着他泥地里打滚,雪地中埋果子。
  他便是再忙,每日也要陪晏儿玩闹上一阵。
  如今父子二人君不君臣不臣,都不知被言官参了几次。
  “今儿外头人多,你待会莫要由着他缠你。”
  沈千聿轻应一声,又将宋挽的手握在掌心。他一手环着沈时晏一手牵着宋挽,往御花园走去。
  男人掌心滚烫,宋挽低头微笑着瞧了一眼,回握过去。
  发觉她的动作,沈千聿转过头咧嘴笑了开。
  “圣上莫笑,瞧着脚下路。”
  “挽儿害羞,我便不笑。”
  将头转开,沈千聿抓着宋挽的手愈发用力。
  挽儿总不信他之心意至死不渝,可沈千聿自己却是知晓,他心中的钟爱之情日益渐深,从未淡过半点。
  “挽儿。”
  “如何?”
  “今儿晚间回了长乐宫,我二人一同观摩观摩那名家著作如何?”
  宋挽闻言面色绯红,还不等答话,沈千聿又道:“就是靛蓝包裹里的那些,上次我给你瞧过……”
  “挽儿。”
  宋挽紧抿双唇,如何都不言语。
  沈千聿却是一遍一遍低声嘟囔,反反复复问着好不好,成不成。
  “圣上……闭嘴。”
  “那我当你答应了。”
  前方便是御花园,直至看见众臣身影,沈千聿方收起满面嬉笑,将沈时晏放到地上。
  父子俩站在阴影处,齐齐肃着一张脸,又一同掸了掸身上褶皱,方面容肃沉走了出去。
  “大皇子同圣上当真是……一模一样。”
  蘅芷看着二人背影动作,不由淡笑着开口,宋挽却是看着小小的沈时晏无奈一笑。
  也不知晏儿何时被他爹爹带成了第二个沈千聿,小小年纪惯会眼观六路、随机应变。
  “娘娘,奴婢扶着您。”
  蘅芷伸出手,将宋挽扶进御花园。
  她脚步刚至,便听耳边传来三呼万岁、千岁之言。
  宋挽抬起头,只见沈千聿牵着沈时晏,站在高台之上回眸望着她,眼中满是温柔缱绻。
  她忍不住勾起唇角,心中柔情满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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