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情——任欢游【完结】
时间:2023-05-04 17:14:32

  当林葭h将陈夫人引荐给她,当陈夫人在她面前口口声声询问嫁妆的时候,江景才知道丢了兰家这门亲事有多愚蠢了。
  林姨娘一口一个陈夫人性子豪爽,日后她定不会是个磋磨媳妇的婆母。甚至连在她面前谈论嫁妆聘礼,林姨娘都满口称赞,说什么谈明白谈透彻方无后顾之忧。
  想着想着,江景忽然哭出声来:“景儿知道懂规矩的姑娘家不该谈及婚事,更不能挑拣婆家,可景儿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侯府只有景儿同周姨娘相依为命,若是嫁入陈府那等乌烟瘴气、七颠八倒的人家,日后如何能让周姨娘放心?”
  “嫂嫂……”
  江景说着便要跪,却被蘅芜蘅芷死死拉住。
  “嫂嫂……景儿求求你,只求嫂嫂带我见兰夫人一面,无论事成与否,景儿都不会再叨扰嫂嫂。”
  澜庭院外不少下人聚在一处,不知为何,宋挽觉得今日侯府格外散乱。仿佛所有人都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一个二个四处晃荡,闲闲散散的模样。
  宋挽皱眉,再见眼前哭得泪人儿一般的江景,叹道:“擦了泪,我带你去兰家。”
  只有让江景亲眼看见兰家已有了新妇人选她才会死心,不然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只认为是她故意刁难。
  宋挽不惧被人误会,却实在是厌了这种时时被打扰的意外。
  一路上,江景都在蘅芷的帮助下整理衣饰妆容,宋挽静坐旁不发一言,偶尔江景心中不安小声问询时,她才会软言细语安慰上两句。
  进了兰家大门,被主家请进后院,江景才松开抓了一路的帕子,勾起一个既甜又媚的笑容。
  “给侯爷夫人问安。”
  兰夫人一见宋挽便笑意盈盈
  上前迎接,待看见身边跟着的江景时,她步子一停,视线快速自上而下扫过。
  见小姑娘眼睛红红,帕子捏得尽是褶皱,身上衣裙也带着些不该出现的折痕,便知她并非宋挽主动带来,想是未经过允许硬求着来的。
  陈夫人曾去过侯府跟一个姨娘谈相看之事,她也有听说,同是上京常来常往的人家,谁又不晓得谁呢?
  兰夫人略一想,便知小姑娘是悔了,如今又想来找补一二。
  “夫人唤我挽儿便可,如此方亲近。”
  从蘅芷手中接过嵌百宝花鸟八方提盒,宋挽递给兰夫人:“亲手做了几道茶点,今儿给各夫人尝尝。”
  二人笑着寒暄几句,宋挽拉着江景跟兰夫人一起进了兰家花园。
  兰家富贵,府中也极气派,花园中有一暖阁,四面镶着福字琉璃窗,日头打过,光影浮浮、美若烟霞。
  江景目光触及,心下微涩。
  侯府亦设不起这般昂贵的琉璃窗。
  “给城阳侯夫人问安。”
  白夫人拉着白家小姐上前给宋挽请安,白家小姐满目娇羞,眸中尽是感激。白夫人亦十分热情的介绍了几位夫人给宋挽认识。
  按着她的出身,原是很难同宋挽这样的高门贵女相熟,可因宋扶之顾,宋挽主动结交,还给自家拉了门好亲事,白夫人自懂得投桃报李。
  今日来的几位夫人虽同她一般出身不显,但她们要么是夫家在吏部任职,要么就是娘家父兄在吏部颇说得上话。
  宋挽承了白夫人好意。
  她本就圆融练达,几番言语下来一群人已万分熟络,不多时便嬉笑至一处。江景见状只得在一旁干干笑着,偶尔帮蘅芷为宋挽端茶送水,好不贤惠的模样。
  “这哪儿是小姐们该做的事?去,跟你姐姐妹妹一块玩去罢。”
  兰夫人笑着招来自家两个女儿,让她们拉着江景离开。
  两个小姑娘也不过十二三的年岁,正是活泼时候,江景有意讨好,便一路小心恭维着,待到三人走到满是奇珍异草的暖房时,已处得十分亲昵要好。
  还未等三人推门进去,就见琉璃窗下一个小姑娘正弯腰嗅着盆金盏蕙兰。
  兰家七小姐见状捂嘴一笑:“这便是未来九叔婆吧?好秀气的模样,文文静静的想来是个性子糯的,同九叔公正相配。”
  稍大些的兰家小姐瞪她一眼:“打趣长辈,让娘亲听见看不抽你的嘴。”
  小姑娘好似怕了,摇头讨饶,江景却觉眼前一黑,心中悔痛不已。
  兰家,竟真有新妇人选了?
第65章 嫁祸
  浑浑噩噩跟着兰家小姐走进暖房,白蕊珠忙起身同三人见礼。
  兰家两位小姐一脸笑意,江景却是有些笑不出来。
  白蕊珠同她的名字颇为相称,照比上京纤弱娇软的姑娘家,她更显丰腴,珠圆玉润的模样很有几分富贵意韵。勾唇浅笑时一双圆圆杏眼微弯,看着便十分和气温柔。
  “初次见面,这给你们做个见面礼……是我自己绣的。”
  从怀中拿出荷包,白蕊珠将里头绣了如意蝙蝠纹的香丸坠子送给几人。
  江景愣愣接过,心中不是滋味。
  小小的香丸坠子做得很是精巧,她是万没有这份手艺的。
  “多谢白姑娘。”
  “唤我蕊珠就成。”
  兰七小姐笑道:“这可唤不得,还是先唤白姑娘礼貌些。”
  白蕊珠面色一红,娇怯怯的模样万分惹人怜惜。
  江景看着只觉口舌发苦,再想到陈夫人那急功近利毫无体统的模样,不由牙龈泛酸,心中伤感。
  三个小姑娘相谈甚欢,江景低着头垂眸出神。
  “这是九叔公养的十二国色,平日最是宝贝,若不是今日贵客来府,我们还来不得这浮香亭呢。”
  白蕊珠抿着唇,羞得说不出话。
  她性子雅静,口舌也笨,这时被人打趣只会羞红着脸傻笑,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兰七同兰四小姐见状都愈发喜欢这个叔婆,两人拉着手笑得欢快。
  江景站在三人身后,温声道:“这十二国色当真好看,就是不知那盆上刻着什么字?”
  “世人都道托物言志,不知那上头是否也言了……什么?”
  她这话出口,三个小姑娘都升起几分好奇,尤其是从未见过兰云鹤的白蕊珠。
  这年岁的姑娘家本就揣着三分少女情真,又哪里能抵得住对未来夫君的好奇?如今听江景这般说,不由半蹲下身子,仔细去瞧那养着十二国色的瓷盆。
  兰家两位小姐也探过头去,三人越凑越近,江景则咬着唇,捻起一株未开海棠上的红色小蛛,隐秘而小心的弹在了白蕊珠脖颈处。
  “啊!”
  颈间不知什么东西蠕爬起来,白蕊珠吓了一跳猛地起身,却未想动作之大直接将面前那盆十二国色推翻在地,摔得花瓣四落。
  “哎……呦。”
  兰七小姐瞪大了眼,随后慌张道:“这……这是九叔公最喜欢的一盆,平时娇惯得厉害,可……可如何是好?”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一来便闯了大祸,白蕊珠眼眶泛红却是不敢落泪。
  “先莫慌,我……我让人寻九叔公,九叔公不会责罚我们的。”
  白蕊珠红着眼道:“是我鲁莽,万望四姑娘帮我同兰公子带句抱歉,这十二国色我……我府上会赔的。”
  兰四小姐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出暖房唤了丫鬟去寻兰云鹤后,四个姑娘家慌里慌张站在琉璃窗下,翘首以盼。
  江景瞥向白蕊珠,见她欲哭不哭心慌意乱的模样,暗暗愧疚。
  她并非有意害人,实是女子出嫁乃关乎性命的大事,若她真去了陈家,在陈夫人那样粗鄙奸猾之人手中讨生活,怕是不出三两年便要香消玉殒,没得日后了。
  江景红了眼,拉起了白蕊珠的手。
  白蕊珠抽着鼻子拍了拍她:“你们莫怕,是我一人过错万万不会连累你们名声的,都是我自己鲁莽,同其他小姐没任何关系。”
  江景闻言眼眶一红。
  虽是对不住她,可她真的比白蕊珠更需要兰家这门亲事。
  如今江景只希望白兰两家婚事告吹,兰夫人可再瞧瞧她,若能顺利嫁入兰家,下半辈子她定日日给白蕊珠烧香念佛,以求佛祖护佑她顺遂一生。
  兰云鹤贴身丫鬟捧着东西过来的时候,就见四个小姑娘都苦着一张脸,惨兮兮的。
  她目光在白蕊珠面上细细打量,走得近时方收回视线。
  “对不住,是我鲁莽碰坏了兰公子的十二国色,我方才用手帕包起来了,不知能不能救。”
  白蕊珠急忙开口:“不管能不能救,我府上都会赔的,不知这十二国色何处有售?劳烦姐姐告知一二,待我回府便寻人……”
  那丫鬟笑着道:“这十二国色是九爷六年前自冠峰崖带回,说是长在崖边好不容易才摘下,世上再无第二株了。”
  “那……那如何是好?”
  白蕊珠圆润小脸涨得通红,泪珠蓄在眼中不敢落,只能强忍着道歉。
  那丫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九爷说了,是他同那十二国色缘分已尽,不关白小姐的事儿。”
  “九爷还给几位小姐备了礼,让小姐们莫因此事搅了兴致,也让你们别放在心上。”
  丫鬟将四个檀木雕花盒送至几人手中,兰四兰七以及江景手中盒子,大小雕花皆相同,唯有白蕊珠那份比其他三人大上许多。
  江景脸色惨白,嘴唇微颤道:“这……这不好吧。”
  “长者赐,不可辞,九爷送的姑娘们收着便是,合规矩的。”
  以为江景是不敢收外男东西,那丫鬟轻声解释,又细细安慰白蕊珠几句,这才姗姗离去。
  “莫怕莫怕,既叔公说了不怪罪便不会怪罪,不若咱们看看叔公送了什么,整个府里就他老人家好东西最多。”
  兰七小姐急忙打开匣子,只见里头放着一个玉柄镶彩宝的小羊皮拨浪鼓。
  “我同四姐都什么年岁了,九叔公竟还送这些小儿玩意。”
  江景也愣愣打开,木匣中物品与兰家两位小姐相同。
  兰七催促着白蕊珠,白蕊珠红着脸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串赤金缧丝嵌玛瑙璎珞圈,虽也是给小儿戴的东西,但一看便知十分名贵……
  直到江景如丢了魂儿一般回到宋挽身边,脑中浮现出的,还是那句‘九爷说他同十二国色缘分已尽,怨不得白小姐’,以及木匣中刺目晃眼的赤金璎珞项圈。
  上了侯府马车,江景都未曾回神。
  宋挽看着她面色灰败,两颊泛青的模样淡声道:“你做了什么?”
  江景身子一颤,死死抿唇不发一言。
  转过头看向车窗外,宋挽悠悠开口:“福祸无常,人自招矣。”
  “祸由己作,便应自己承担,嫁祸于人非君子所为,你亦不应如此。”
第66章 根基
  从兰家回府后,江景便一病不起。
  宋挽让蘅芜送过几次药物吃食,问过大夫得知无碍后便再未曾管过,有些事总要她自己想开。
  林葭h安生几日,宋挽才知她先前给到各院婆子手中的那张薄纸,是做什么的。
  “听说已经发卖了五六人,还有几人谴出了府。”
  蘅芷拧着眉,一脸担忧:“小姐,侯府百年从未有过发卖下人的先例,且如今林姨娘又闹出个什么轮岗制,惹得好多人都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听梁婆子的意思,下头已乱了起来,只是各院主子还不知晓。”
  “发卖下人?”
  宋挽眉心紧蹙,语带不解。
  如宋江二府这种翰墨诗书之族,若非祖上根基已尽,是绝不会发卖伺候过府里几代主子家仆的。
  “林葭h此举,夫人知晓?”
  “应该不知。”
  蘅芷道:“夫人将牙牌给了她,如今她拿着夫人牙牌狐假虎威,那些下人便没有不从的。且发卖下人并非一日而成,先前林姨娘给下的薄薄纸张,是用来给人评定优劣,被评为劣等的下人就会被发卖。”
  “那些个管事婆子多有不合,如今为排除异己一个个竟是杀疯了心。”
  “下头人人自危,那些个管事的则忙于安插自己的人手,一来二去乱象频出,林姨娘平日又不方便四处去,只能由着那些婆子哄骗。”
  “听浣洗房的寺儿说,最低等的粗使婆子同小丫头,如今一个个发了狠的坏,明着不敢闹,暗中却是什么脏的乱的都使上了。”
  宋挽垂眸,蹙眉沉思。
  世家大族从不发卖下人,确有展现其宽仁大度家风之因,但更为重要的是这些人不可动,也不能动。
  即便是昌明隆盛之邦所出的簪缨世胄,也必有些不可与人言的暗昧之事。若涉及仕宦人家,上有朝廷稽查,下有敌系虎视眈眈,更不可轻易妄动。且江妃性子虽称不上跋扈,但张扬二字亦不足以形容,如此心性不知得罪多少后妃。
  且更有五皇子在前为靶……
  若是被有心人拿了侯府下人,编造出一二空心架子、阴事逸闻,那真是会出了大祸。
  短短一瞬,宋挽想了许多。
  片刻后,她喃喃道:“我先前想着她会搅些风雨出来,却不想她总能釜底抽薪,次次拿了要害。”
  “小姐,林姨娘再这般发疯下去,必会连累到您。”
  宋挽道:“自我嫁入侯府那日起,无论我愿意与否,都要与侯府共存亡,侯府荣我荣,侯府损我损,又谈何连累不连累?”
  “且我将掌家权推给林葭h,便想到会有今天,不过是未算到会来得这样快,这样令人措手不及而已。”
  有些烦闷的杵着下巴,宋挽皱眉,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走。
  原本她想过些对策,可林葭h这出人意料的一举,实令人叹为观止。
  若她不是侯府宗妇,必要拍手称赞叫好。
  “不成,无论什么都做不得。”
  宋挽语气带着淡淡厌嫌:“蘅芷,你明日放出风去,将侯爷在锦乡伯府守灵半月的缘由,以及夫人将牙牌给了林姨娘,让她全权理家之事都宣扬出去。”
  “另外再说一句老太太重病未愈,我心难安,决定自今日起搬入小佛堂斋戒半月,为老夫人祈福。”
  “蘅芜,去将拢香斋收拾出来,今晚你们便同我一起搬进去,至于澜庭主院……”
  “封起来,谁都不理。”
  招惹不起,她总还躲得起。
  林葭h犯错在先,江母给牙牌在后,侯府如此处事她偏居一隅万事不理,世人只会说她不堪受辱,惨淡避世。虽听起来窝囊了些,但那些人嚼起舌根也会给予三分宽容,不至连累宋家女名声。
  她如今早已不在乎自己声名如何,能不拖累父兄同姑母,以及族中姐妹便好。
  宋挽说完便忙着让赵嬷嬷同蘅芜等人搬入拢香斋,进入后便交代不见府中任何人。
  余后几日便真安心抄写佛经,为老太太祈求佛祖庇佑。
  周姨娘来求了许多次宋挽都不见人,她没了法子只能去找林葭h,想要打听一番那陈家公子为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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