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管他，事已至此，之前说没说过都不重要了。”乌朵示意玛图索先别说话，“依诺凰，你怎么想？”
“如果我说我想答应他呢？”危月燕看向她们俩。玛图索没有说话，乌朵则是道：“我们当然支持你的决定，只要你不后悔就好。但我们也会确定他会不会后悔，如果他品行有失，我们不会同意。”
“虽然黎司非看起来不是那种人。”玛图索补充道，“不过我们也会去求证的。归根结底，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们不好过多插手。就像黎司非说的，你怎么选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谢谢。”危月燕点了点头，“我会好好和他说清楚，也会和老师解释清楚的。好了好了，还有什么别的事要做么？”
乌朵想了想：“他们应该有一些军务要商量吧。山诏那边可能有事要说。”
“山诏那边另有安排啊。”危月燕点了点头，随后立刻反应过来，“不好，我们得去看看！”
黎司非从危月燕的帐子里出来以后，先去找了单永暮。他简略地说明了一下情况，单永暮对此表示同情，然后告诉他山诏的人过来了，有事要找他们，张孟参正在那边招待他们。黎司非心说这也是应该的，就和单永暮一起去了中军大帐。他们到的时候，丁洛和鲁德已经在等着了。桌上摆了茶，已经没了热气，看来是坐了好一会儿了。黎司非自知来迟，便赶紧和单永暮落座。他坐在张孟参旁边，对方的脸色相当难看，不知道方才谈了什么。黎司非刚想开口问，就被丁洛打断了：“你的动作可真是慢。你们行军也是这么慢么？难怪会被西岭人埋伏。”
“本帅听闻山诏巫卫是六十八部最出名的轻骑，脚程极快，没想到昨夜来得那么慢？”黎司非不甘示弱，“丁洛阁下昨夜要是再来晚一点，或许我们已经突出重围了。”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丁洛抬眼看黎司非：“没想到你的嘴皮子还是蛮利索的。如果你的枪能和你的嘴一样厉害，你就能把姜央月的首级拿下了。很可惜不是。”
眼看他们俩就要在这里吵起来，鲁德赶紧出来充当和事佬：“好了好了，丁洛，不要再说了。我们先谈正事！之后我来说！”然后他转头看向黎司非，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表情：“抱歉，他脾气不好，也不是很喜欢瑞州人。你们多担待。天险峡谷那边是我判断失误，我很少走那边，以为来得及才选了那条路。抱歉。”
黎司非点了点头，张孟参冷哼一声：“哼！如此目中无人，这南疆都要听你们的不成？”黎司非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火上浇油，然后道：“无事，战场之势瞬息万变。圣子不必太过自责。”丁洛这个时候倒是老老实实闭嘴，没有再接话。鲁德赶紧到：“多谢体谅。那我们就来商议正事吧。我听说瑞州这边似乎有要撤军的打算？”
黎司非用余光看了一眼张孟参，对方表情没有变，于是道：“并非如此，只是昨天西岭突袭时的权宜之计。既已解围，还是要继续向前进军的。西岭如此大动干戈，想必是已决心与我们为敌。不平西岭，边境不宁。我们定是要一鼓作气，直取西岭王庭的。”
鲁德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瑞州是这个打算啊。”黎司非又问：“山诏这边是如何打算的？是否要同我们一道进军西岭？”
“不了。头人给我们的命令是支援云诏，支援的话只到这里就够了。”鲁德答得很快，“我们这次还得罪了越川人，帮你们处理完以后就要立刻赶回去。听说姜央韶已经回到越川了，那女人可不是一般的记仇，我们自己有自己的事。至于和云诏的合作，你们自己商量好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黎司非点了点头，“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返回山诏？”
“先在这里修整一些时日吧。我们也有一定折损，也赶了很多天路，好好休息休息再回去也不迟。”鲁德说，“越川虽然又要动手的意思，但是姜央月和依火柯诺都还在外头，他们不会那么快就有动作。不算太着急。”
“这样也好。”黎司非点了点头，同时迅速估计了一下情况。如果鲁德这么说的话，就意味着姜央月和依火柯诺不会太快返回越川，他们也还要在前线停留一段时间，甚至还要回一趟西岭王庭才会返回越川。他们那边的压力小了，黎司非这边面对的压力就大了。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姜央月的本事，现在又来了一个越川人巫，不知道情况会变成什么样。鲁德大概是看出来他在担心什么，安慰黎司非：“不必太过担心，姜央月和依火柯诺都是那种只在乎自己族人的人，如果他们手下是西岭的士兵的话，大抵是不会很珍惜的，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要和摩埜帝宇闹起来。你们可以放心。摩埜帝宇可比姜央月好对付，一旦她返回越川，西岭这边就容易对付多了。”
“多谢忠告。”黎司非点了点头，“山诏如此鼎力相助，我等无以为报，若是以后有需要的话，我们一定倾尽全力相助。”
这本来只是一句客套话，鲁德和黎司非都知道，因此他们谁也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时候，沉默了好一会儿的丁洛开口了：“当真？”
“……”黎司非看着他青灰色的眼睛，“丁洛阁下现在有什么要求么？您尽管提，本帅力所能及的话一定办到。”
“也不是什么非常难做到的事。”丁洛坐直，很不客气地回看黎司非，“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既然我们昨夜救了你们，你们应当感激我们。不如就由你们代表你们的军队，在众军面前跪下，以我们的规矩表示感谢吧。”
--------------------
来到了我喜闻乐见的男主被娘家人揍和别扭兄妹关系剧情……黎司非你要争点气啊
第39章 兄妹（上）
此话一出，四座俱静。黎司非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丁洛。只有鲁德还敢开口劝：“丁洛，这不好吧？人家要是不愿意的话，你也不能太过为难的吧？”
“圣子，我倒是觉得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丁洛很有闲心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尝了几口，“我们救了瑞州人，他们用最盛大的礼数回报我们，不算过分吧？”
黎司非想了想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一切似乎都隐隐串在了一起，他没有说话。另一边的鲁德似乎是不知道他们的事情，还在劝：“话虽如此，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的规矩啊，这么做不是很利于两族之间关系吧？还是换个别的方式？”丁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鲁德立刻就闭上了嘴。丁洛看向黎司非：“瑞州元帅，这个条件如何？我记得你好像是姓黎吧，听说这个姓在瑞州是望族，能成气候的想必是识大体的。不知黎元帅意下如何呢？”
他的话里带着不止一重意思的刺，黎司非扫了一眼张孟参，他脸色铁青，冲黎司非摇了摇头。而单永暮更冲动一些：“你这是什么意思！山诏出手相助，我们是感激，可这不是你羞辱我们的理由！”
“据我所知，瑞州人示谢不就是行大礼么？”丁洛歪了歪头，带着几分嘲讽的意思，“怎么，救命之恩都不够换一个大礼么？瑞州人的膝盖也太金贵了吧？”
张孟参忍无可忍：“欺人太甚！我们是云诏的盟友，你们同样也是云诏的盟友，山诏就是这么对待盟友的么？”丁洛却是分毫不退：“云山二诏本为一国，你们现在还算在我们的地盘上呢。有这么对主人说话的客人么？”张孟参没有继续接话，而是把手探向了腰间的刀，丁洛亦然。眼看双方就要从口舌之争变成兵刀相向，黎司非和鲁德赶紧一手拉一个，鲁德先喝止丁洛：“丁洛！我们身上还有头人和老师的命令，你还有你要做的事，别在这里生出是非！”而黎司非制止张孟参：“伯商！我们与云诏的盟约本就岌岌可危，再闹出事情来就维持不住了！山诏诸位来驰援我们，帮我们守住了大营，也有恩情在。你就这样对恩人么！”张孟参相当不甘心地放下刀，而另一头的鲁德看起来不太能拉住丁洛。黎司非深吸一口气：“丁洛阁下，我们换个条件如何？”
“哦？能换什么条件？”丁洛挑了挑眉，鲁德这时候也终于把他的手从刀上扒了下来。黎司非说：“听说山诏尚武，巫卫更是顶尖的武士，本帅可以与丁洛阁下当众比试一场。如果本帅输了，自然也要按比武的规矩做；如果本帅赢了，此事便按我们的规矩来，如何？”
“就凭你？”丁洛带着几分讶异，“我听说瑞州人狡诈聪慧，这可不是个聪明办法，倒让我有几分怀疑了。你好像很有信心你能赢啊？”
“我可没说只是我一个人上。”黎司非攥紧了拳头，一手的冷汗，“丁洛阁下究竟同不同意呢？”
丁洛没有说话，鲁德扯着他的袖子，连连点头：“我们同意！同意了！但是只能有瑞州人上场！”丁洛扫了鲁德一眼，这才点头：“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就可以。”黎司非说。
危月燕相当着急地从帐子里跑出来，玛图索和乌朵听她解释完前因后果以后，也赶紧跟着跑了出来。这个时候营中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一堆人，围着不知道要干什么。危月燕有一种他们已经吵完了要开始动手了的不祥预感，随便拉过一个人问：“现在是怎么回事？这是要做什么？”
“是圣女大人。”那个人说，“黎帅好像和山诏的巫卫吵了一架，说是要布置擂台什么的，他们一会儿要在这里比武。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么？”
“什么？！”危月燕眼前一黑，差点就直接晕过去。
中军大帐之中，黎司非、单永暮和张孟参正在商量之后的比武事宜。黎司非虽然表面上硬气，但是心里实在是慌得不行。倒不是怕输，主要还是因为丁洛，昨天晚上他已经见识过了他的武艺，知道丁洛不是好对付的。今天丁洛把危月燕叫走以后，玛图索和乌朵简明扼要地给他和单永暮说了一下丁洛的特点——天生神力，武艺高强。他之所以能坐稳山诏巫卫首领的位置，这两个原因都很重要。黎司非想到危月燕那异于常人的力气，好像发现了原因所在。乌朵说他十五岁就被确定为山诏巫卫的下一任首领，从他继任，到现在已经五年了，没有在任何人手下输过。或许这也是他能全面压制姜央月的原因。
玛图索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和黎司非他们道：“我记得前些日子的两寨大祭，丁洛作为山诏的巫卫首领出席，负责斩杀祭祀用的牛。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一个人，徒手把那头牛掀翻了！对吧，乌朵？”乌朵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他还把牛首拧了下来。当时我和鲁德一起在看台上，他还和我炫耀了好久，说我们云诏可没有那样的武士。”
“徒手掀翻一头牛？还能把牛首也拧下来？！”单永暮惊道，“别吓我，那个巫卫首领看起来也不比我们壮多少啊？怎么做到的？”玛图索耸了耸肩：“没办法，有些人就是这样，天生神力咯。只能说是老天赏饭吃。”她一转头，看到黎司非不算好看的脸色：“说到这个，你昨天挨了他一脚，一根骨头都没有断，属于是奇迹中的奇迹。那家伙相当讨厌瑞州人，昨天晚上那情况，换做是别人碰上，今天我们就该安排丧事了。你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和我们瞎扯，不知道是沾了谁的光。”
“他为什么那么讨厌瑞州人？”黎司非问。玛图索看了一眼乌朵，后者摇了摇头：“这就不是我们方便告诉你的事了。最好去问依诺凰。”玛图索点点头，黎司非则是倒吸一口凉气，向乌朵投去求助的视线。对方摇了摇头:“你之前问我的事，我没办法帮你解决，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不过不能投机取巧，不然会倒大霉的。”
“我知道了。”黎司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前几天私下问过乌朵，山诏求亲的风俗是什么样的。乌朵说如果那个女孩子家里有亲人，求亲人就要和年纪相仿的亲人比试，赢了才能获得认可。当时黎司非看乌朵的表情不太对劲，今天终于知道这个不对劲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思考了一下，又问：“那件事，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么？”
他说的是危月燕的哥哥是山诏巫卫首领这件事，而玛图索显然会错了意：“应该不止吧。我、乌朵和阿兰若都能看出来，胡若也看出来了，单永暮不是也知道？我没猜错的话，鲁德应该也看出来了，毕竟云夏私下里也偷偷问过我。”黎司非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乌朵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只有我和玛图索知道，这件事连老师都不清楚，她只是知道依诺凰的身世而已。你不用担心，有些规矩实在做不到的，不做也罢。”
他倒是很想不做，但是情势实在是不允许。黎司非从胡思乱想之中回过神来，他们三个已经在中军大帐之中等待着和丁洛的交手了。就在他发呆的时候，单永暮已经添油加醋地把丁洛的光辉事迹都讲了一遍。张孟参的脸色很是难看：“我原本以为这个叫丁洛的家伙只是看不起我们，就像昨天那个依火柯诺一样，没想到他如此嚣张的原因还不止是山诏!真是个棘手的对手，司非，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用真本事说话呗。”黎司非说，“如果我们能赢过他，也能挫一挫他的锐气，这对之后我们和云诏的合作也有益处。至于怎么赢，只能用阴一点的办法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外面的士兵来叫他们，说是擂台已经搭好了，让他们出去。三人互相递了一个眼神打气，便出去应战。黎司非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危月燕，她见到他们，赶忙冲上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找死么！”
“有些事情还是得做。”黎司非叹了一口气，“我一会儿再和你解释，成么？”不远处的丁洛看到了这一幕，眯起眼睛，面色有些不善。一旁的鲁德打了个寒颤：“我跟你说，你千万要手下留情啊。这几个人都是瑞州的望族，瑞州很重要的将领，不能死也不能伤，听清楚没有！”丁洛满不在乎般摆摆手：“我知道了，尽量不会出人命的。”
“尽量？！那是什么意思！”鲁德一下就炸毛了，“不行，不能‘尽量’，要‘一定’，一定不能出人命！”丁洛拍了拍他：“我知道了。我不会做让山诏为难的事。”说完就走了。只剩下鲁德在原地气得跺脚。另一头，黎司非和危月燕等人简单解释完来龙去脉以后，便和单永暮、张孟参两人一同站上了擂台。擂台周围乌泱泱为了一圈人。主持人简单解释了一下规则，两人在擂台上搏斗，掉下擂台的人就输了。原本黎司非的计划是车轮战，丁洛就算是天生神力，但也还是个人，那就会累。越到后面越有机会。谁知道丁洛听了规则以后，满不在乎地笑了。他打量着黎司非等人，淡淡道：“你们三个可以一起上，不用浪费时间。”
这句话完完全全就是在挑衅，单永暮和张孟参都变了脸色。丁洛可能是嫌挑衅的力度还不够，从腰上解下了他的两把弯刀，扔给鲁德：“帮我拿着。我可以不用武器，你们用吧。”此话一出全场哗然。饶是玛图索都开始担心了：“他什么意思？这不是赤裸裸的挑衅么？丁洛这是疯了？”
黎司非握紧四方，刚想开口说他们也不用武器，却被丁洛的话打断了：“你们还是拿着防身吧，毕竟我怕我控制不了力气。可以开始了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黎司非等人只好答应，虽然有些胜之不武的味道在。他们退到擂台的两边，主持人一声令下，双方便开始了战斗。黎司非三人虽然从未配合过，但开打前粗略地商量了一下战术，单永暮和张孟参用短兵，攻丁洛两翼；黎司非用长兵，协助他们防守并攻其要害，重点是速战速决。一切按计划进行，看起来十分有条不紊，但无论是黎司非还是单永暮和张孟参，都错估了一点。丁洛的武艺，绝不在他的力气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