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捕疯【CP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04 17:19:36

  这时,排成一列的青铜马对面的石壁骤然从中间向两边撤去,露出一个黑幽幽的通道,而八匹青铜马竟然“轰隆隆”地沿着驰道向通道开始移动。
  一旁的小阿夜猛地站起身,二话不说跳进了莫栀所在马匹的凹槽。
  众人恍然大悟,顾不得震惊,快速两两结伴跳进了马匹凹槽。
  眼看众人就要离开,守藏人不顾无极散的灼烧,连扯带拽,将整个身体向寒磁索上撞,“滋滋啦啦”的声音接连不断,硬生生将那黑甲灼烂,烧进了皮肉,猩红的血液往外流,遍布了全身,寒磁索被扯断的同时,他俨然成为了一个血人。
  守藏人犹如一个面目狰狞扭曲的怪物,猛地冲上前去拽住了最后一匹青铜马,生生地将千斤重的马匹拽停了下来!
  他一点一点地将青铜马拽出驰道,隔着面罩都能看清他嗜血的眼睛,恐怖至极。
  不能坐以待毙,不然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程莠一咬牙,握紧金羽刃就要跳出去:“大不了同归于尽!”
  到了这一时刻,其实大家心里皆视死如归,如有必要便豁出自己的命来护他人周全,然而谁都没能当成这个英雄,谁也没想到被一个断了掌的残躯抢了先。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连声音都没有了。
  那一刻所有的爱恨情仇一笔勾销,连怨恨的资格也没有了。
  那一刻所有的偏见与对立不再有边界,无关壮烈与否,无关值得与否,只是第二次慷慨赴死。
  这老头好不容易被人拎到了马背上,此刻却一跃而起将那守藏人扑倒在地。
  马匹脱手的瞬间便绝尘而去。
  彭万山不论守藏人如何锤他打他掼他撕扯他,他都死不松手,他像是受到了刺激似的狂声笑着,满口牙上都是血沫子,吐出的鲜血粘在胡子上,再一滴一滴地被甩在地上。
  此时,莫栀手里拿着一个弹弓,她对准了宫室顶部正中央的一个圆形凸起,却迟迟下不去手。
  而彭万山被守藏人猛地掼在地上,大口大口的鲜血直接喷涌而出,但他仍旧死不松手,他的指甲深深扣在守藏人的血肉里,用最后丝丝流失的真气把守藏人身上扣得到处都是血窟窿。
  他看到了莫栀的动作,也知道她想干什么,虽然不明白她那样做有什么目的,但看到她因为自己而有所顾忌还挺欣慰的,那他就再帮她一把好了。
  他都豁出去了,可不想这群孩子再做傻事。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一群孩子啊。
  彭万山伸出手,艰难地够到一块碎石,然后在莫栀震惊的目光下砸向了宫室顶部,随即整个宫室便下起了漫天银雨。
  原来如此。
  水银。
  守藏人一把将彭万山摔了出去,而后捡起丢在一旁的玄冥戟,他揪着彭万山的领子,扬起玄冥戟,对准彭万山的胸口就刺了下去!
  直接将他钉在了墙上!
  “彭万山!”
  “师父!”
  这一声,死也瞑目了。
  彭万山迷迷糊糊地想,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唇边还挂着一抹笑容。
  这应该是他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吧。
  水银眨眼间便灌满了凹池,守藏人也终于倒了下去,不再像一个不死战神一样恪守职责。
  众人看到的最后一幕,不是守藏人爬着去追他们,而是疯了一般地捡拾石块,全部堆到了石门处,嘴里喊着叫着“不可以不可以”,企图阻止那源源不断的水银流到外面去。
  那一刻,他才真真正正像个人。
  暗门最后合上的瞬间,彭万山垂着头,被永远地钉在了石墙上。浑身是血裹着银光的守藏人爬到门前,用身体堵住了那扇石门,岿然不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在守护那个人。
  “那个人……”
  “埋在古佛下。”
  黑暗中,秦怿看向莫栀的方位,莫栀耸耸肩道:“我猜的。”
  第二个马匹凹槽内,程莠紧紧握住贺琅攥成拳头的手,另一只手按在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贺琅深吸一口气,道:“我错怪他了吗?”
  程莠抿了抿唇,说道:“他是我们心中的英雄。”
  叛徒也好,小人也罢,至少在那一刻,他是英雄。他不再胆小,不再自卑,英勇地护住了他身后的孩子们。
  马匹仍然在黑暗的通道里疾速前行,没有尽头般带着众人逃亡。
  “它会带我们去哪?”黑暗中,程莠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但很快便被淹没在嘈杂的轰鸣声中。
  劫后余生并没有带给程莠太大的喜悦,她现在只觉得很累,疲倦袭遍了她全身,她放开贺琅的瞬间,整个人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气,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瘫倒在了凹槽内。
  贺琅直觉不对,连忙伸过手臂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她便顺势靠在了他的身上。
  “你怎么样?”贺琅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谢谢你。”程莠闭上眼睛,觉得靠在他怀里很安心,好像即便前方是悬崖峭壁,她也可以不用担心。他都能护她周全。
  十八年,她第一次将所有的信任,交给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不能完全算是陌生人,毕竟他们已经有那么一点点熟悉了。
  “你歇息吧,一切有我。”他的声音很轻,生怕打扰了她似的,但她能听到。
  “嗯。”她淡淡应道。
  似乎没有人知道这些马会带他们去哪,但他们心中都没有太过畏惧,因为不管怎么样,他们的处境不会比刚刚更糟了。
  “你师从何人?”秦怿淡淡问道。
  没有人搭腔,他们知道秦怿问的是莫栀。
  几息过后,莫栀缓缓答道:“百玄门。”
  这边程莠似乎睡着了,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了贺琅的胸口,贺琅瞬间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整个人僵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
  程莠有些含糊地说道:“你心跳怎么这么快?”
  贺琅:“……我,有点热。”
  程莠直起身子,有些紧张道:“我压到你伤口了?”
  谁知贺琅又把她按了回去:“没有,我没事。”
  刚听了个“百玄门”的秦怿还想再听下文,就听到另一边在吵吵嚷嚷,他立马警觉地道:“你们在干什么?”
  程莠的脸贴在贺琅的胸膛前,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脸“轰”地一下就烧了起来,她有些慌乱地从贺琅怀里挣出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也,有点,有点热。”
  然后她逃避似的转移了话题:“百玄门,百玄门我听说过,不就是兰陵郡一个有名的门派吗?”
  贺琅看不清程莠烧红的脸颊,就像程莠也没注意到贺琅勾起的唇角。
  “听说百玄门的门主姓萧,叫萧什么来着?萧……萧,哦,萧邯。”说着程莠看向莫栀所在的位置,问道,“他是你师父?”
  “不是,”莫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压抑,“只是在百玄门学过一段时日的艺。”
  默了默,莫栀忽然轻笑了一声,说道:“姐姐,小心你身边的人。”
  “什么意思?”程莠有些不明所以。
  “意思就是,”莫栀稍稍顿了下,把目光锁定在某个人身上,“你的人里有叛徒。”
  程莠瞬间就严肃了起来,甚至有些恼火:“你把话说清楚。”
  通道里没有一点光亮,黑暗中谁也看不清楚谁。
  莫栀的声音清清淡淡,没什么情绪起伏:“姐姐,你不要动气,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守藏人是我迷晕的,我和他无冤无仇,本没打算要他性命,但很明显,有人乱了我的计划,也因此差点将我们逼上绝路。”
  “我本来为自己连累到你们的事感到十分愧疚,但歉我已经道过了,我将你们带进地宫,现在也会带你们出去,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清楚,即便没有我,这地宫你们一样得下,而且能不能出得来就不一定了。”
  “要害你们的人,就在你们当中。”
  程莠还未说话,尚在消化莫栀言语中透露出的讯息,秦怿已经劈头盖脸地说道:“我们本没有打算怪你拖我们下水的事,如今你为了开罪竟这般肆意诋毁我们人,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我是动机不纯,”莫栀抬高音量,“也没打算为自己的过错开脱,更没有想让你们原谅我什么,此番出去,我们天涯各路,井水不犯河水。”
  “我只是在提醒你们,今晚逃过一劫,那下回呢?”
  “如果没有人把那个怪物唤醒,那老头会死吗?我是看不上那老头,但也没想过要他死。”
  “他们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没有办法怀疑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程莠缓缓道,“我姑且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阿莠!”秦怿叫了她一声。
  “但你也没有证据不是吗?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你不了解他们,更不了解我。所以你说的话我不会信,但我会留一个心眼,权当谢谢你的提醒。”程莠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给足了双方面子。
  这一场奇幻的地宫之行已经让她疲惫不堪,感情上她不愿意相信莫栀话中的任何一个字,但理性告诉她这件事上的确有蹊跷。双方僵持下感性占了上风,所以她目前不太想追究这件事。
  她没有忘记,她此番出行的首要任务是护送贺琅安全抵达裕州,而贺琅从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已然成了众矢之的。
  一直没有出声的贺琅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作为一个“外人”,他客官地说道:“守藏人体质异于常人,什么时候会醒也无法确定,此事还需存疑,但也不能过早下定论。”
  莫栀本就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主,该说的她都说了,便仁至义尽地不再多言,只是道:“都抓紧了,一会儿会穿过一片水区,若是被冲走了,谁也救不回来。”
  果然,不过片刻,马匹徒然向下坠去,“噗通”一声后“咕嘟咕嘟”地将众人带到了水下,直接没过了众人的头顶!
  就在大家快憋不住气的时候,青铜马列如同出水巨龙一般一个缓坡将众人带离了水区,众人一阵咳嗽。
  程莠即刻大喊道:“报下名字!我,程莠!”
  没人理她,程莠先用手肘捣了一下贺琅,贺琅不情不愿地道:“贺琅。”
  秦怿拧了拧自己的衣袍,翻了个白眼道:“秦怿。”
  “小七还在!”
  “何炀。”
  “林禹。”
  “韩,韩诤。”
  “朱襄。”
  “林氏兄弟都在!”
  程莠皱了皱眉,道:“莫栀?!”
  莫栀:“……在。”
  “还有那个小孩?”程莠记得莫栀身边似乎跟了个小少年。
  莫栀戳了戳呆头呆脑的小阿夜:“叫你呢。”
  小阿夜一个激灵,应道:“啊?哦……我,我还活着。”
  程莠:“……”
  “这些马会带我们去哪?”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个问题。
  莫栀整理下措辞,开口道:“‘八方离阵’已开,整座地宫已经成为了一个闭环,再无转圜的余地,但修建这座地宫的人秉持着‘阴阳相合’的理念,并没有将后路封死,这条路怕是守藏人都不知道。”
  “千宫阵正常运转下,东西南北四门都可以自由出入,各个子区相连通的暗门也会正常相通,但一旦千宫阵倒转,四方门全部封死,各子区的暗门也就变成了吃人的死门,他们所连接的,只有一个比一个厉害的宫室阵法,即便侥幸逃过一个,还会有无数个等着你,不死不休。”
  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没有人打断她,她顿了顿又道:“等到千宫阵完成一个倒转,地宫就会进入自毁状态。”
  “怎么个自毁法?”小七忍不住开口道。
  大家屏住呼吸,都等着莫栀回答,哪知她漠然地道:“不知道,书上没说。”
  好大一个失望。
  “不过这个世上有黑就有白,有阴就有阳,有死便有生,死门替了生门,生门便换了死门,托小阿夜的福,”莫栀说着拍了拍小阿夜的肩膀,“我找到了隐藏在书册里向死而生的往生之路,这条暗道便是先辈们留下来的逃生之道。”
  “三生有幸,又走了一回。”后面一句话她说的很轻,被风驰电掣的声音轻易盖了过去。
  “先辈们,”程莠琢磨着这几个字,“这话说的挺新鲜。”
  耳目灵敏的贺琅侧目道:“我听到了很大的水流声,比方才还要大。”
  程莠收了心思,正色道:“我也听到了,难道前面还有水区?”
  众人朝前看去,不同于方才,这次他们在通道的尽头,看到了些许微漾的光亮。
  难道是出口?!
  “不是水区,”莫栀处之泰然,“一个小谭而已,你们来时应该见过,离月华寺不远。”
  的确见过,他们在高地上远远看过一眼,但嫌这边地势太低又不好下去,就没有靠近。当时也没注意到对面的山壁上有一个洞,竟然还连接着地宫?!
  莫栀话音刚落,他们已经飞驰到洞口前,下一刻直接连人带马跌出了洞口!
  叽哇乱叫和一连片“噗通”“噗通”落水声响成一团。
  # 千路行·卷轴篇
第28章 倾山倒海图·壹
  众人狼狈地从小潭中爬上岸,也不管地上的枯枝败叶和泥土石子,就地一躺,谁也不想开口说一句话。
  太累了。
  高度集中的精神终于得到放松,困倦与疲累瞬间如洪水决堤一般倾泻而下,挡都挡不住,只想立马睡上一觉,床不床被不被的倒是无所谓了,只要地上的石子硌不死人,就睡他个天荒地老谁也别想打扰!
  程莠看着一地的“泥猴子”,挨个数过来,确认一个没少之后,直接仰面躺倒,在地上摆出了一个豪放的“大”字,硬是让挨在她身边的贺大人默默地挪了挪位置。但贺大人也并未起身,而是像一个毛毛虫一样往旁边扭了扭。
  如果现在程莠睁着眼睛的话,一定会笑话他滑稽的动作。
  秦怿还算矜持,即便白衣已经染成灰衣,也要保持着他一贯清风霁月的作风,坐在那摆谱,誓不与一地没有形象可言的人同流合污。
  莫栀也没有加入“躺尸”大家族,只是坐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专心地拧衣服。
  小阿夜在她身边,学她的样子也使劲拧着自己的衣衫。
  大约过了一刻钟,程莠睁开酸涩的眼睛,只见天空乌云密布,天低的马上要压下来似的。
  他们是昨夜下的地宫,但看这黑压压的,她也无法估算现在是第二天的什么时候了,但就她的感觉来说,应该接近黄昏了。
  秦怿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拍不掉尘土,对众人道:“还是得回月华寺一趟,我的药箱还在那,你们多少都受了伤,还是要尽快处理下以防恶化。”
  众人都没有异议,尽管还是很累,但都从地上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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