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檐上有雪【CP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04 17:20:27

  “沈叙,你那么骄傲的人,不必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
  “我可以是个骄傲的人,但你是组成我的骄傲的一部分。”他寸步不让。
  我早该知道他很难对付,只好再换:
  “我答应过谷主,不能作践你,自然也包括你的感情。”
  “那你也可以当作是我的私心,”他怎么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对答如流的,“我从未想过真的拥有你,但如果可以拥有你的一点点时光,也算我体会过一把梦境成真。”
  说罢,他眸里含情,婉婉把目光送进我心:
  “你没有分寸,我心怀鬼胎,这算不上作践,这叫两全其美。”
  还好他不会真的收徒,讲歪理这么顺嘴,小花苗全都得给他浇成食人树。
  再讲道理下去恐怕要露陷,我只好嘟囔一句,做最后一步无用的抵抗。
  “你该不会是谁看了你的腿就要对方以身相许吧……”
  “对啊,”他捏了捏我的指尖,刚刚痛过的地方还是麻的,感觉不大灵敏,“反正也不会有下一个了。赖上你再说。”
  投降,我投降。
  我站起来,把那个装着小虫的瓶子塞到他手里:“我去前面看看,你要是睡得着就睡一会,睡不着就看看这个东西,研究研究怎么回事。”
  “卿卿,”他叫住了我,“以后,你若是再对哪个男子心动,一定也要等到他向你表白了心迹,才能托付自己。不明不白的感情,是要不得的。”
  我倔强地和他杠上了:“我来表白就不行吗?”
  “也行,”他借坡下驴,“但是这样成功率可能不太高。”
  男人不被翻白眼是活不下去吗?
  “不过,你不会的。你想要的人,一定会得到。”这最后一句,他说得格外认真。
  “歇一会吧。”说完,我转身出去了。
  心里默叹一口。
  不会了,我的情愿说不出口,我想得到的人会属于任何人,唯独不会属于我。
  因为我就要死了,不是吗?
  如果,如果能走过这一关,再和他解释吧。
  此般情意,绝非我不想要。只是这份我注定受不住的深沉之爱,如若不能常温常守,一定会变成沈叙迈不过去的坎。
  他困得太久了,何必再给他添一把锁?
  原来人世间真有深情厚谊的谎言,放在从前我定是想不通的,可是今天,在我洞悉他的拒绝并非出自本愿之时,却也是我学会说出这样残酷之语的日子。
  一出门就碰上了且瑜,他也刚刚从方婶的房里出来。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想问了,”他凑过来,“你脸上那是什么?看着怪吓人的。”
  我抹了一把脸,这才意识到泪水早就把脂粉冲花了,只怕现在滑稽得很。
  沈叙也不提醒我……
  算了,我在揽月阁从来不遮不掩的,估计他看习惯了也就忽视了吧。
  “这个啊,”我也懒得编了,“胎记,这两天太累了,就露出来了。”
  这么说其实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哦,”他沮丧地点着头,毫无深究的兴趣,“要不还是遮一下吧,别一会给我妈看着了,她很关心你,我不太想她再受刺激了。”
  “方婶怎么样了?”我关心道。
  他换上了安慰的口吻:“睡着了。她没受伤,就是太伤心了些。”
  他把背靠在走廊的墙上:“她说自己从不知道你师父伤得那么重,还托人给他送过自己纳的鞋底。唉,她也是好意,怎么就搞得两边都难过呢?”
  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啊,我想道。
  “没事的,我师父知道她不是有意的,只会感念她的情意,不会有别的想法的。”
  嘴上这么说,我心里却也很明白,受伤的是沈叙,看着自己永远穿不上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痛。
  反正今天,连对我最重要的人都骗过了,随便说个小谎宽慰一下旁人,也没什么了。
  他又顺着墙滑坐在地上:“我也是真的没用,当时怎么就没反应过来,让我妈去跟一个大男人拼命。”
  我也靠在了墙上:“你当时也撒不开手嘛,多亏了你我才能把那虫子揪出来。”
  他无心去管我获得的这小小战绩,只是叹着气。
  我也忍不住滑下去,坐在了上。这里不似山上铺着地板,石头地面硬得硌人。
  “我也变成了骗子,”我低声说,“一个糟蹋别人感情的骗子。”
  方且瑜这人的好处就是,他从来不问多余的问题,虽然可能是因为没想着要问,但也挺好的,因为在这样的时刻,不用和他解释过多。
  甚至他都不会把我说得话和眼前的状况联系在一起,不会把我的忏悔牵扯到沈叙身上。
  迟钝真是一份礼物。
  “感情的事我说不好,”他说,“但我觉得有机会还是道个歉吧。”
  我点了点头:“有机会的话,一定。”
  摘下手套擦了擦眼睛,干涩的要命。
  我的眼泪终于流干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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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传在单独分卷里,可能需要大家手动点过去哦o(o・`з・´o)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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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悲剧心理学的指导,悲剧是要有限度的,观众需要放松。所以今天更一篇番外让大家放松一下,暂时离开一下主线的节奏过个美好周末(*´I`*)之后会把它丢回番外分卷滴。本篇时间线在全书大结局之后,所以可以放心食用哦(›´ω`‹ )!另外无奖竞猜,沈叙说的很久以前是什么时候!答对奖励一个啾咪!
  ps!!感谢青花鱼spglimmd8sj的投喂!!!
第88章 风萧良苦倦
  总觉得看到走出来的是我,大堂里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丫头,”一位阿婆在我探看体温时拉住了我,“咱们这个病,有没有说法啦?”
  “从脉象上看,确实与那位夫人身上的毒虫有关,”我抬头看了一眼墙角的女人,她还没有醒,“但是具体怎么办,我才疏学浅,还得我师父想办法。”
  阿婆和她的女儿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从中捕捉到了疑虑。
  “那……”这回是她女儿开口,“俺们不治了,俺们想回家,行吗?”
  我抿了抿嘴,分解,辩白,嗔怪,统统说不出口,我真的太累了。
  “不论是否有解药,”我听到自己有气无力的声音,“还是望您多留一阵,起码身体有变,我们还能为您缓解。”
  我特地给我后面加了个们,却好像也是因为这个字加深了他们的决心。
  “阿娘,”我听到她对着母亲的耳朵低声道,“咱回吧,我花钱去请镇上的郎中,好歹完完全全的,真有点什么事也还靠得住。”
  我是该拦吗?我在心里问着自己。
  好想问问沈叙啊,我想道,好想回到一回头就能向他求助的时候。
  我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甩了出去,叹一口气,起来继续我的巡视。
  那对母女卷起铺盖带着火盆走了,很快也有更多的人走出了这间药铺,他们低着头匆匆而出,没有一个眼神与我交汇。
  留下的人也不少,他们的窃窃私语总随着我的到来停下,又随着我的离开重起,像土中的蛰虫,远听一片喧扰,走近是诡异的静。
  黄昏到来时,方婶率先走出了后间。她神色如常,张罗着从仓库里拖出一口大锅,点上灶就为大家熬起了粥,粥在锅里滚着,又不知去哪抱出了两个坛子,原是她家自己泡的咸鸭蛋,我和且瑜心领神会,一个个剥开,掰碎了洒进粥里。这两日来虽有且瑜帮着周全,热水不缺,大伙吃的却都是从家里捎带来的干饼,我和沈叙也只吃了些点心,这白粥的米香,着实抚慰了不少人心,不安之气陡消。
  我本想直接给沈叙端去一碗,却被方婶隔着悠悠蒸汽也不减威力的眼神按在椅子上,乖乖喝完了自己那碗,才得到准许往后间走去。
  白粥煨着嫩黄的蛋芯,煞是好看。
  走入里间,沈叙靠坐着,手里把玩着那个小瓶子,目光却投向窗外。从我这里看去,只能看到那一点青黛色的睑下痣,戳在他苍白的皮肤上。
  我默默走过去搁下碗,不想打断他的思绪。然而他立即转过头来看着我笑了笑。
  “吃点东西吧,”我把碗交到他手上,“方婶熬的粥。”
  他顺从地点着头,拿起调羹:“方婶……还好吗?”
  想想方婶忙碌的身影,我忍不住心生敬佩:“真希望我也有一天能成为方婶那样的人啊,不论什么样的打击过后,都能收拾好心情熬一锅粥先。”
  他摸了摸我的头,指尖被碗印得滚烫。
  不清楚是我的幻觉还是话都说开无所顾忌的缘故,总觉得沈叙现在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一些我解不开的情愫,我也不忍深究,更怕自己的神色暴露真实的想法,只得尽力避免与他的眼神接触。
  除此之外,一切如常,他边吃边问我前厅的状况,我略去了有人离开那一节,只挑着病程发展与他讨论。
  “早上那位女子,”他把空碗递回给我,“等她醒了,如果她愿意的话,带来我这里,我有话想问。”
  我应了一声,帮他拉上被子:“你先睡一会吧。”
  他笑着摇头:“想得出神,反而睡不着了。”
  从前害怕他生气,现在却反而更怕他笑着看我,这充满信任的笑容太软了,像阿墨的皮毛,风霜刀剑都不惧的人也难逃想要蹭一蹭乖巧的小动物的愿望吧?
  我把手搭在他的眼睛上,笼住这双脉脉的宝珠。
  “睡一会吧。”我重复道。
  他不再反驳,点了点头。
  又回到大厅走了一圈,见没什么需要我做的,我走到桌案后面,坐在沈叙的椅子上。
  被一个小东西硌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我给他做的小垫子。
  随手揣在怀里,我看着眼前的大堂。人们两三成团,火盆有暗有灭,坐着看不到门外的天,只能看到路上的尘埃扬扬。
  沈叙,这就是你眼里的世界吗?
  我趴下了,用写满了他的字迹的纸页把自己暂时与纷扰隔绝。
  黄芪,防风,我随便拿起一页看着,都是益气固表的药材,然后就想不下去了,只贪图这熟悉字迹的锋芒里敛藏的气息,反复看着,直到一个一个原本认识的字都变得陌生,才换下一张。
  方婶的手搭上我肩时,我惊醒一般坐直了身体。
  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我想着,揉了揉眼睛。
  “她醒了,”方婶指指墙角,“问我大夫在哪,你去看看吧?”
  我精神一振,立马跳下椅子。
  那个小垫应声而落,滚到地上,被方婶拾了起来。
  “啊……这是……”我试图给它寻个不那么伤人的名号,舌头却打上了结。
  她叹了口气,笑了笑,把它沾上的灰拍干净,没有递还给我,而是放回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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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吃苦了宝贝们\(`Δ’)/
第89章 雨晦质不彰
  我拉着她冲进内间,沈叙正用骨针在瓶子里挑弄着,比瓜子还小的虫子早已死透了,他转着角度观察着,眉头紧皱。
  听到我们进来,他抬头看了看,下巴朝床边的凳子点了点。
  他的眼睛微红,应该也睡过一阵了。
  我按着那女子坐下,她害怕似的推拒,好几番才坐安稳,缩手缩脚的,不敢看我们。
  “你叫什么名字?”沈叙问得很和气。
  “没,没有,”她的话音有点奇怪,“给女儿起名是你们的汉人的规矩,我们,没有的。”
  沈叙点点头,放开了这个问题。
  “知道自己是从哪到这里来的吗?”
  “不知道,只知道走了好长的路,又坐了很久的车。”
  “你来的地方冬日下雪吗?”
  “下,下很大的雪,人都能埋起来。”
  “来这里做什么呢?”
  “跟着男人走,用树皮换钱。”
  睡得不够,我总是发懵,听得有点云里雾里,沈叙的神色却逐渐明朗起来。
  “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舒服吗?”
  “知道,长了虫子。我们那常有人长虫子,虫子长大了,人就死了。”
  我直了直背,提醒自己清醒一点。沈叙也继续追问着。
  “你为什么会长这种虫子?”
  “不知道,我妈长了,我也就长了,都是这样的。”
  “你的母亲长虫是什么时候呢?”
  “早了,早了,很多年了。”
  “很多年……”沈叙眯了眼,略一思索,又继续问。
  “在你的家乡,长了虫,也可以活很多年吗?需不需要吃药?”
  她点头的时候,卷发在肩上弹来弹去:“我们那很多人都长虫子,虫子要过很多年才会长大,不碍事的,不可怕。没有药,虫子大了,人老了,也就死了。”
  “可是你身上的虫子已经很大了呀?”我有些惊讶,插嘴道。
  “对,对”她看着我,语速加快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长大了,我们那,没这样。”
  “你们那平时吃些什么?”沈叙又揭过了提问的主动权。
  “吃,吃肉,”她有些迟疑,像是对这个问题理解不来,“羊肉,外头跑啥,我们就吃啥,鸟,打不到。还有果子,找得到就吃。”
  “那你们一路上吃的什么呢?”
  “也拿羊肉和果子吃,你们汉人吃的,我男人不习惯。”
  沈叙沉吟了一下,再开口,问的又是更远的问题。
  “你家住在什么样的地方?有树吗?有草地吗?平时喝哪里的水?”
  她皱着眉,眼睛瞟着天花板,连比带划地回答道:“树,有那种,这么高的,全是木头棍子,也结果子。草,很少,沙子很多。喝水,挖地下的,或者天上来的。”
  我看着她的动作,揣摩着膝盖高的树是什么样子。
  沈叙点着头,话题又回到了病症本身:“你们那的人长虫子,也会呕吐,吃不下东西吗?”
  “虫子小时候,没有,长很大了才会。”
  “你是什么时候感觉到不舒服的?来到这个镇上之后吗?”
  “很早,很早。不舒服很早了,但是一直走,到这里,能换钱,我男人才愿意停下。”
  “你们住在镇上的哪里?旅店?”
  “旅店,但我不知道在哪里。”
  “你去过镇上的小庙吗?那里有口水井,你们有没有喝过那里的水?”
  “庙?”她微微睁眼,重复了一下这个字。
  “一个里面放了很大的塑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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