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玉上前一步逼问,“怎么,你要和我退婚,难堪的是我沈青玉,我难道还没有知情之权吗?”
其实告诉她也无妨,退完和沈家的婚姻,魏靖琦便会去许家提亲,他说过不会让许清渺等他太久的。
“是许三姑娘。”
许清渺?
很好。
沈青玉袖中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中,许清渺一个庶出也敢抢她的夫婿,何等屈辱。
上京有多位王公贵族的纨绔子弟爱慕许清渺之姿许久,常以此打趣。只可惜那许三姑娘清冷自傲,谁也瞧不上,任凭他们送多贵重的礼都不收。
揽音楼是上京权贵闲谈消遣之地。
三五个纨绔子弟约在此处听小曲,品茗吃点,很是逍遥。
二楼贵席,隔着紫兰纱幔,公子们在看楼下中央台上唱曲的两个小娘子。
两个小娘子唱的是江淮曲,身段婀娜,面容如花,嗓音灵动。
众人听得真上头,跟着眯眼摇头晃脑,手指在大腿上打着拍子。
唯有一男子不满地发出了“啧”的一声。
“可惜了,自从见过那许家三姑娘,现在看哪个女子都不是滋味,就连床笫之事都提不起兴致了。”
“兄弟,你是放纵过度,要不我给你个方子?保证吃完生龙活虎。”
说罢,几个人哄堂大笑。
那男子骂了声,又道,“你们懂什么!三姑娘生得当真可人,娇靥如玉,身姿窈窕,声音小鸟似的清脆。”
男子正沉迷回味着,旁人浇了冷水,“只可惜,她清高得很,谁也不见,送她价值连城的宝钗都不要。那么大架子,可惜是个庶女。”
“庶女如何?叫爷讨她做正妻都不成问题。”开口的是一位小侯爷。
“小心叫你爹听见了,又罚你禁闭。”
大家笑着拿那上京第一美人当谈资。
旁的传来一声娇媚的呲笑。
众人闻声而去,有人认出来者是沈尚书家嫡女。
“要想得到许清渺还不简单?”沈青玉一笑,大方入座。
“哦?你有何见解?”小侯爷听到可以得到许清渺,很是好奇。
“你是小侯爷,直接办了她还不难?”沈青玉笑容依旧,明亮的笑透着阴狠。
小侯爷笑容一僵,纵使再纨绔,他也是注重身份之人,女子清白最为重要,怎么能干出这种出格的事?
“你说笑的吧?”
无疑是空花焰阳。
“非也。你偷偷办了许清渺,再去许家提亲,许家不过是哑巴吃黄连,能说出这种丢人的事吗?”沈青玉道。
若是许清渺失了贞,魏靖琦怎么可能还会娶这样的女子?
“都是女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有人听不下去了,他视许清渺为心中神女,岂能容人玷污。
“就是啊。”旁人附和。
见无人赞同,满堂倒彩,沈青玉待不下去了便走了。但她知晓,定会有龌龊之徒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这帮纨绔子弟仗势欺人,有几个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们指责着沈青玉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后来消息传出来才知道,魏靖琦亲自去沈家退亲了。
这事闹得上京人尽皆知。
魏丞相知晓了儿子背着他去退亲,怒不可遏,家法处置,这次下手比上次还狠心,鞭鞭下死手。
魏靖琦跪在祠堂,任由打骂,额上布满密汗也一声不吭。他心里是欢喜的,退了亲,他兑现了对许清渺的诺言。
魏夫人心疼被打儿子,失了仪态跪下来哭着求情。
魏丞相打到鞭子上染满了血也不见儿子认错,深吸了口气压住愤怒问,“你要娶哪家的姑娘?”
魏靖琦闻言缓缓抬头,面无血色,独独双目澄清,“儿子倾心许家三姑娘已久,还望父亲成全。”
这是魏靖琦第一次违背父亲的意愿,如此坚决,是为了一个小娘子。
魏靖琦退亲的消息传得很快。
翌日清早,晨露微涸。
许清渺今日醒的格外早。不知怎的,昨天夜里她一直梦魇,根本睡不好,干脆早起,离那些怪梦远远的。
暮夜时,许清渺醒了三次,也魇了三次。
其中一次是魏靖琦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地问她“为什么这么对我”,梦里许清渺无比愧疚。第二次是周雪燃红着眼,目光凶狠地掐着她的颈子问她“为什么要骗我”,梦里许清渺难过得喘不上气。
最后一次,许清渺梦见她被一个陌生的纨绔子弟逼着,她步步后退,周遭无人,对方像野兽一样下流地看她,最后扑了上来。梦里许清渺是害怕至极,醒来后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呕得眼泪都出来了。
若是被那样的男子糟蹋了,许清渺真的会吊死。
她似乎只能忍受周雪燃。
粒儿端着早膳进来,她急急忙忙的,还掩上了门,欢喜道,“小姐,魏公子真的去和沈家退亲了。”
“当真?”许清渺忙叫粒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粒儿不放过细节地将自己所知的如实告知。
许清渺心中的大石算是放下了大半,被梦魇困扰的阴霾也驱散,心绪拨云见日。
只是魏靖琦受家法的事尚未从魏家传出,魏家外的人并不知晓。
今日魏靖琦未来上朝。
下朝后,大臣散出大殿,周雪燃走出时听到了边上大臣在议论,说是魏靖琦今日没来上朝许是因为昨日去沈家退亲的事情。
大臣们揣测着魏靖琦退亲的原由,唯有周雪燃心中有答案。
魏靖琦退亲了,大抵是为了许清渺。
许清渺应该也听闻了这个消息,那她呢,她会如何想?
“太子殿下 。”
思绪间,身后有人叫住周雪燃。
周雪燃顿住脚步,上来的人是太傅许值远。
“老师。”
许值远学富五车,此时也为组织言语想着该怎么把话说出口困扰,他笑着问,“太子殿下近日怎么不来府上了?”
是许清渺不让他去的。
“近日政务繁忙。”周雪燃道。
“殿下辛苦。若是得空,还是可以来老臣府上做客的。”许值远打的是送嫡幺女入东宫的算盘。
许樱已经及笄,太子也将要弱冠。太子常来太傅府,那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机遇,只是最近太子来的少,不免让许夫人担忧。
许值远话说出口就后悔了,觉着自己说的不妥,太过操急和用意明显了。
谁知太子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好。”
他想见许清渺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各种含义
初秋将至, 丰季有了忙碌的苗头。
上京关乎魏靖琦退亲一事的议论声也随着夏季淡去,沈魏两家有意阻断多余出来的流言蜚语,他人也不敢多言此事。
自魏靖琦退亲后, 上京少有他的其他消息,人影也见不着。
许清渺等着他来提亲的佳讯, 见迟迟没有风吹草动, 她担心魏靖琦是不是又受了家法, 便叫粒儿悄悄去魏家打听。
粒儿去了魏家, 没见着魏靖琦,不过见到了魏靖琦的贴身侍从,对方和善地告诉粒儿“请三姑娘莫要担忧, 公子好得很, 公子说不会让三姑娘久等的。”
粒儿带了话回来,许清渺听完还是隐隐不安。
如若魏靖琦真的没事, 为何退亲后不见他露面呢?
“退亲一事已定,魏公子迟早会来的。”粒儿劝许清渺放宽心。
许清渺担忧的一部分是来自于周雪燃, 周雪燃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从前不会那般对她。
若是在魏靖琦来提亲前暴露了此事,周雪燃定不会放过她的。
许清渺望着凋零的牡丹轻叹,不能让周雪燃知道这些, 得先稳住他。
白瓷盆栽内的牡丹枯萎落败,花瓣起皱, 逐渐溃烂, 曾经的盛景已成昨日。
许清渺没想到周雪燃来得这么快。
不足半月。
他们又相见了。
许家有意献嫡女进东宫,许樱是太傅府的嫡女, 如此身世若是入了东宫再诞下太子血脉, 仗着许家的家世做靠山, 未来争个帝位难说成败。
许樱自己也对太子有意。
太子俊逸出尘,这些年只要太子来太傅府,许樱都会精心装扮一番,哪怕只能和太子见上一面。
上次许清渺和许樱说她的避子汤是缘太子而用,许樱是不信的,太子矜贵持重,怎么会和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苟合?
许樱只当庶姐是疯言疯语,既不相信,也不告诉他人。
她将此事先压着,总想着日后有威胁许清渺的用武之地。
这事也在许清渺的意料之中,她笃定了许樱不敢胡说。
闲日。
周雪燃来府上与太傅许值远对弈。
二人互相礼让,三局下来还是难分胜负。
“老师担的上上京弈手之魁之称。”周雪燃将手中余子放回棋奁,默示到此为止。
“殿下棋艺长进,老臣已经不是殿下的对手了。”许值远下了几十年的棋,自然看得出周雪燃是在礼让他。
几句应酬后,周雪燃找说辞去了书房。
偏院之内。
许清渺并不知周雪燃来了。
秋了还热,许清渺叫粒儿去膳房再取些冰来。
粒儿不在,周雪燃来了也没人通报。
他踏入屋内,只见还穿着薄衣的女子对镜画眉。
许清渺轻纱外衫松散地搭着,云鬓高挽,露出纤白的后颈和盈透的耳,清风穿过,勾起轻盈的发丝。
“这么快就来了?”许清渺以为身后的脚步声是粒儿回来了,并未回头。
直到一只手掌覆在她的后颈,温热的手掌贴着柔腻的肌肤,如握暖玉。
许清渺一怔,看到镜子里自己身后的暗青身影,腰间悬一块金玉。
他怎么来了。
难道是魏靖琦退亲一事?
一想起周雪燃因魏靖琦与她动怒发狠那些所为,许清渺心有余悸。
许清渺回首看他,试探一句。“三郎?”
周雪燃握住女子小巧的下巴,俯身含住微张小口里粉嫩的舌。
他的动作缓和,调.情般的柔。
应该不是来和她动怒的。
许清渺迟疑了片刻才开始回应他。
与周雪燃不同,许清渺喜欢悄悄眯眼看着他阖着的眼睫。
近半月未见,周雪燃想她,想她明媚的狐狸眼,想她湿润的唇舌,想她娇软的身子。
亲吻的水声交缠,直至门口蓦地传来断冰坠裂的声响。
许清渺按着周雪燃的肩膀飞快推开。
二人望去,粒儿正在蹲在地上慌乱地收拾着残冰,她大抵也没想到周雪燃会在。
周雪燃眼底镀霜,许清渺见状出声让粒儿先下去。
粒儿端着碎冰疾步退下,徒有地面还留有融冰遗迹。
许清渺回过神才发觉自己腰间的绸带不知何时被解开了,天气燥热,在自己的院中她穿的少,外衫内只有一件绣兰粉肚兜,雪白的胸脯露了些。
周雪燃捞起许清渺,俯身将湿热的吻印在她柔滑的颈窝,许清渺不得不仰着下巴,柔荑搭在他的肩膀扶持。
他身形修长挺拔,纵然俯下身,许清渺也需踮着脚。
好在周雪燃按在许清渺腰肩的手抱得紧,才使她稳得住他的压迫。
忽地,颈间传来细细的啄痛开端。
许清渺迅敏避开。
“别,别印在这。”
太明显了。
可周雪燃就想在她的颈间留下他的印记。
既然许清渺不许,周雪燃也按捺住顺着她,“印哪?”
“你想印哪?”许清渺抬眼皮反问。
她伸手拍了一下周雪燃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
周雪燃真是愈发厚颜无耻了。
起初都是安安稳稳在床上,后来在他批奏折的书案上,窗边,甚至轿中......
许清渺并非纯的白纸,她看过对于房.事的书,书上说这个年庚的男子年轻气盛,偏爱折腾女子。
世家公子里,到了年岁,家中也会给配通房婢子。也有部分世家讲究少私寡欲,不允许后辈婚前有侍床婢女。
魏靖琦和她兄长就没有。
“你腰上。”
“不要脸。”
周雪燃轻笑。
许清渺理好衣衫,系好腰绦。
她走到铜镜边,侧颈看是否留下了印记。
一个小小的浅色红痕,还有洇了晶莹的水色。
许清渺指尖擦了擦,试图消散痕迹。
“魏靖琦退婚了。”
许清渺闻声手上的动作慢慢垂下来。
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怎么了?”许清渺转身迎上那双看不清情绪的凤眸。
很宁静。
又不宁静。
“孤总觉得他会来许家提亲。”
“你是说向我提亲吗?就算他要这么做,我也不会同意的。”许清渺从容道。
许清渺早已想好了对策。
先稳住他。
许清渺上前,轻叹一声,垂眸道,“日后能不能不要再提他了?你那么多疑做什么,我说了,心里只会有你一个人,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难道你不信我吗?”
“不是。”
还没等周雪燃说完,许清渺又道,“三郎,我们这么多年情谊总归不是虚无的。你若是再怀疑我,我真的会被你耗光耐性,你懂吗?”
周雪燃看着她,默不作声,漆亮的黑眸似要将许清渺看透彻。
许清渺泰然自若地与之对视。
霎时寂然。
在快要败下阵前,许清渺藕臂环住了他的劲腰,小脸埋入他的胸口,小声道,“明明这些就是你的错。不要再有下次了,好吗?”
许久,上方才传来微哑的声音。
“嗯。”
许清渺松开了手,也在心中一松。
“你今日来太傅府做什么?”
“是太傅有邀。”周雪燃还没感受够怀里的芳馨,就叫她逃离了,方才她抱的不够紧。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他们定是打着要许樱入东宫的算盘,你来了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难不成你也想要许樱入东宫?”
“胡说什么。”周雪燃长指轻轻弹了许清渺的额头,面色淡如清水。
他来是为了谁她心里会不知道?
若不是为了见许清渺,周雪燃是不愿来太傅府的,浪费时间。
他做事,都是有迹可循。
许清渺摸了摸额,“你还是莫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