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高锦延看向周雪燃,恍然大悟,怒极反笑,“你也是为了那个女人?你们二人真是疯了!我镇北王为你们周家的江山守了塞北数十年,征战无数,如今竟然败在你们二人手中。不对,败在那个女人手中,真是红颜祸水,让你们两个人人歌颂的正人君子为了她用尽下三滥的手段。”
高锦延纵使再愚钝也看出来了,围场是太子负责接手的,太子办事细致,岂会疏漏一只猛虎出现在此。
一切,皆是有迹可循。
怕是周雪燃早就对他起了杀心。
周雪燃漠视他的话,淡淡道,“孤想起来了,是左手。”
他会将高锦延昨日抓了许清渺的手砍下来,然后带回去给许清渺看。
周雪燃从腰间取下哨形小物放出信号弹。
“疯子!真是疯了!”高锦延临死前咬碎后槽牙骂道。
周雪燃漫不经心看着高锦延惨死虎口,腹部叫猛虎撕裂,内脏被吃得干干净净。令人反胃的惊骇一幕,他却看得难起一丝波澜。
信号弹在空中炸开的那一霎,观看台上的人随之惶恐起来,揣测纷纷。
皇帝立即下令叫禁军去查看。
“这是太子的信号,莫不是太子出事了?”许清渺边上的一位贵女小声臆测道,说完她忙捂住了嘴,生怕勾来灭顶之灾。
许清渺闻声心上一颤。
是周雪燃出事了?
许清渺自后面默默离开,沿着观看台下去寻兄长......
林间草木洒满了鲜血。
猛虎用尽高锦延的内脏,而后抬头看向周雪燃。
周雪燃抽出长剑。
猛虎被高锦延伤了些,高锦延到底是一名凶将,剑剑刺入虎身皮肉,最后只是差了周雪燃那一剑。
周雪燃对上猛虎时用上地势避闪,硬生生砍下猛虎的一只虎掌占了上风。听到远处传来的阵阵马蹄声时,周雪燃收剑,接下了恼羞成怒猛虎的全力一掌,硬生生被拍在了树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大树剧烈摇晃,树叶发抖。
禁军赶到,急忙射出羽箭。
周雪燃遏制不住腹腔剧烈的痛楚,一口热血吐了出来。
昏迷前周雪燃看见许清渺双目通红,错愕地看着他。
她会怕他死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许家流放
片刻前。
围场上空放出信号弹的烟火, 皇帝派出禁军。
许清渺下了观看台去找兄长,她怕是周雪燃和魏靖琦打起来了。
一路上,许清渺的心震如鼓, 她不知道担心的究竟是什么,一心想着去看看。许钧默拗不过一反常态的妹妹, 只能带她在远处去看。
远远的, 许清渺见到了猛虎硕大的利掌向白衣青年挥去。
周雪燃将剑横挡在身前, 还是抵不过猛虎凶狠的重击被扫了出去, 身子重重砸在树上。他似乎很疼,俊眉紧锁,却一声不吭, 咳出的鲜血染红了草丛间的雏菊。
激烈的一声撞击巨响。许清渺心跳一滞, 周雪燃在她印象里永远淡然自若,永远应付自如。许清渺看着他倒下, 心头说不上的梗塞,眼眶不自觉发热。
羽箭茫茫细雨般纷乱而出, 须臾将嚣张的猛虎射成了筛子,猛虎如漏水的水桶血流不止,巨大的身躯应声倒下,死未瞑目。
看周雪燃阖上眼, 许清渺忘了自身处地,下意识抬步向他冲去, 步子刚跨出去便被人拦腰拉回。
许钧默对妹妹的举止很是狐疑, “清渺,你怎么了?”
前面可是猛虎, 许清渺怎么敢过去的。
许清渺这才反应过来, 禁军已经簇拥着周雪燃回营, 许清渺无意间瞥见地上被啃食得血肉模糊的镇北王,被那露出的森森白骨吓得侧首闭目。
许钧默忙将她挡在身后,“不要看,兄长在。”
连骁勇善战的镇北王都被猛虎残害,周雪燃是不是也凶多吉少了。
“回去吧。”许钧默伸手去擦许清渺眼角的泪,以为她是被吓着了。
许清渺被兄长抚了湿润的眼尾才发觉自己哭了。
就算周雪燃对许清渺做过那么多她不乐意的事,她对周雪燃说过再多狠话,再讨厌他,她也不至于盼着他去死。
三年情感,许清渺没有那么狠心,她只是不爱周雪燃。
发生了这么大的动乱,围场彻底慌了,陷入了黑压压的恐惧压抑之中,尤其是那些胆子小的夫人和贵女,很是惶恐,担惊受怕着此处会不会还要出现凶兽。
他们什么都不知情,只知道镇北王死了,叫猛虎吃了个干净,就连太子都被伤得昏迷不醒至今。
皇帝的脸色很差,随行的全部御医都去了太子帐中,太子帐中紧闭,进去的御医一天一夜没有出来。皇帝只进过太子帐中一次,其他人都不许进,就连皇后和六公主都不准进去,六公主眼睛哭得跟兔子似的,求了皇帝好几次想进去探望,被皇帝罕见骂了一通。
粒儿去打听这一切回来告诉许清渺,许清渺听了这仗势,以为是周雪燃快不行了。
太子的身体不能再经波折,皇帝说待太子醒来后再整顿回京,旁人暗地里的心思是不知道太子还能不能醒来。
这几日许清渺跟着寝食难安,睡不好觉,眼底浮现浅浅乌青。她竟没良心地出现一个想法,若是周雪燃死了,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苟且之事,她也可以如愿嫁到魏家。不过许清渺又在心里暗骂自己叫狗吃了心。周雪燃危在旦夕,她真的想他去死吗?
回忆与他的点滴,许清渺才醒悟他们竟是在一起这么久,做了那么多亲密的事。许清渺生出难以言喻的不舍,一想到周雪燃要死了,许清渺在夜里偷偷流了几次泪。
又过了几日。
太子帐中依旧没什么动静,倒是随行的大臣们按捺不住了,他们揣测太子是不是真的不行了,更有甚者觉得太子其实已经去了。
许清渺听到了些流言蜚语,她是亲眼目睹周雪燃受伤的,故觉得外头的推测不无道理。这些话听得多了,许清渺愈发觉着周雪燃死了,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没到要殉情的地步。
只是她夜里哭的更频繁了,难以自控地流泪。
夜深时。
粒儿见了许清渺涩红的双目,叹息劝道,“小姐莫要哭了。”
许清渺素指抹了悬在眼尾的泪,连自己都不解,“你说我在哭什么?”
“小姐是喜欢太子的。”粒儿小心翼翼道。
许清渺止住了泪,“我不是喜欢他。”
粒儿不做反驳,劝许清渺早些入睡,她替许清渺盖上锦被,临走前又挑灭灯芯。
帐中昏昏暗暗的,许清渺的双眸湿湿的,闭上有酸涩之感,她睡得很快。
朦胧之间彷佛回到了以前和周雪燃同榻,周雪燃喜欢侧身从许清渺身后抱着她,尤其是天冷的时候,许清渺口是心非地说不要抱得那么紧,又怕冷地贴在他温暖的怀里。
许清渺迷离地贴近背后的温暖,贪恋地翻身埋在开阔的胸膛,甚至伸出手臂环抱想留住此刻。
鼻间的清冷气息,腰间的触感和温度无一不在告诉她这一切不是梦,许清渺倏然睁眼,以为见了鬼,猛然坐起。
秋夜里的冷风灌入锦被内,迅速将温度抽离,冷的她轻轻发抖。
“怎么了?”周雪燃的声音有些干涩,低低的。
他又拉许清渺躺下,轻声道,“傻坐着,冷不冷?”
“你是人是鬼?”周雪燃掌心的温度已经给了许清渺答案。
只是周雪燃什么时候来的?周雪燃又怎么会来?他的伤怎么样了?
“你希望孤是人是鬼?”夜里,周雪燃的眼瞳还是漆黑明亮。
许清渺最想问的还是他的伤,但她没问。
周雪燃昏迷了多日,太子帐中全是御医,那些御医彷佛只进不出一般在帐内。少有的几个,出来时面色凝重。
周雪燃是今日刚醒,他发了高热,睡梦中反反复复全是昏迷前的最后一眼,那时许清渺看着他红了眼。周雪燃也错愕了,分不清当时是现实还是梦寐,在梦里只想着快些醒来见到许清渺。
许清渺察觉不对,伸手去摸周雪燃的脸,他伤了,她语气好了些,“怎的这么烫?”
“嗯,烧了。”周雪燃的脸在她冰冷的手上沉了沉。
许清渺这才发现他眼睛是轻涣的,她贴上去抱周雪燃,心里是奇妙的失而复得感觉,语气带哄,“你待会快些回去,病了还乱跑,待会他们发现你不见了跑到我帐中寻人可怎么是好?”
周雪燃烫的长指伸进她衣襟里,轻笑道,“孤正好领你回东宫,免得你再想逃离孤。”
“我不是心甘情愿的,你带我回去有什么意思?我说了,我不爱你,从来没有爱过你。”许清渺抽出被他压在脸下的手,敛了好脾气。
他们许久没有这样好好说话了。
这种感觉回到了以前,可以前的许清渺,不会说不爱他这种话。
周雪燃幽冷地看着她的脸,许清渺看了回去,二人相视许久,周雪燃低头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许清渺没有推开,这些时日的情绪让她情难自已地想要悄悄回应,却又纠结地想要脱身,狠心咬他,谁知他吻得愈发凶狠。
夜晚静的只余下亲吻的水渍声,周雪燃吻得更深,有意惹起她似难捱的轻哼,膝骨顶开她的双腿。
许清渺推搡几下,不起奏效,她瞪着压在身上的周雪燃,又气又羞,“只能亲嘴。”
周雪燃褪去衣衫,双手撑在许清渺两侧,“好,再亲一下。”
许清渺才不会信他的鬼话,咬牙切齿道,“你先把衣裳穿上。”
“太热。”周雪燃再次吻上她的唇,这次的水渍声更大,听得许清渺脸蛋红晕。
周雪燃似在惩罚她说不爱他的话,动作粗暴,许清渺的指甲陷入他的肉里,只手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周雪燃伏在她肩头,呼吸发热,喘息带着难受的欢愉。
许清渺不知过了多久,沉得快睡去,隐隐看得浅浅日光。
周雪燃亲吻她这几日哭红的眼睛,许清渺听到周雪燃在她耳边反复确认道,“渺渺,你有没有爱过孤?”
耳边的热呼让许清渺腰身一软,太困了,她用力也掀不开眼皮,“你真是死了才好。”
周雪燃凤眸沉冷,低头咬了一口她微肿的唇瓣。
既然在许清渺嘴上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周雪燃就在她身体上找对他的回应。
昨夜,许清渺没觉得周雪燃受了多重的伤,她醒来后回忆起这些越想越气愤,只当自己这些天的眼泪喂了狗。
许清渺刚站起,双腿发软又跌坐回了榻上。“狗东西。”
粒儿制止,“小姐,慎言!”
今早,皇帝说太子已醒,可以整顿回京了。
镇北王残余的尸骨也被人抬了回去,镇北王死的实在骇人,高锦延生前带的塞北将士被皇帝交给了太子管束。
这个消息对许清渺来说无关痛痒,倒是她爹许值远的脸色很差,面如死灰。
许清渺猜测他是不能把女儿嫁给镇北王攀高枝,故觉得可惜,想到此处,许清渺冷笑一声,她爹的算盘算是崩了。
回了京城。
许樱也因此可惜,三天两头地跑到许清渺面前惋惜,“镇北王不幸遇难,真是可怜了姐姐,好不容易遇上个各方面上乘的如意郎君,可惜天不如人意。”
许清渺眼眸翻了个白,不与她多辩。
“姐姐莫不是有克夫的命吧?”许樱吓得捂住了嘴,瞪大眼睛瞧许清渺。“镇北王真是可惜了。”
许清渺懒得与她多说什么,冷笑道,“左右不过死了个无亲无故的人,真不知道你与爹爹都在惋惜什么,若如此惋惜,你去陪他吧。”
许樱被她大逆不道的话气着,跑去状告父亲。
还没等许值远罚许清渺,许清渺就知道了她父亲为何如此忧愁。
原来许值远早与镇北王密谋策反,许值远想拥立镇北王为皇。
高锦延一死,他家中的秘密公之于众。
一时间,许家面临的是全族流放之灾。
许家长辈自身难保,许清渺能想到唯一能救她和兄长的人,只有周雪燃。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金屋藏娇
镇北王不幸遇害, 朝堂之上一纸奏疏状告高锦延有谋反之心。
皇帝下令搜查镇北王府,果不其然,在王府荒废后井的障翳遮蔽之处捞到了虎符和招兵买马的证据, 其中还有笼络各家大臣的来往亲笔。
许家包含在内。
镇北王势头踔厉风法,皇帝大限将至, 几个皇子又各有瑕玷过于年轻, 他们遴选镇北王并非不经之谈。
可惜高锦延未捷身先死, 他倒一走了之去的彻底, 留下本打算追随他的人遭殃。
沈尚书家暗中早已得知此事,嫁给许家嫡长子的沈家嫡长女不知用何方法在皇帝抄家前得了一张和离书,沈家的原话是“夫妻本是林中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
本就是家族联姻, 二人没什么感情,沈家嫡女还用药去了腹中已足二月的胎儿, 许清渺的嫡兄气不打一处来,将名玩古迹又砸又摔。
“莫要砸了!”嫡母心疼地叫家仆去拦。
“不砸?不砸也是留给旁人的!”嫡子怒道。
他说的没错, 家都要抄了,哪还顾得上这些。
“此事还没完全盖棺定论,你父亲不是去求魏相与圣上说情了吗?”嫡母哭道,“许家与魏家世代交好, 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妇人之仁!谋反大罪,许家已成众矢之的, 谁敢伸援手?”嫡子是气得头脑发昏, 指着生母斥责。
“兄长!你岂能如此和母亲说话。”许樱扶住哭得站不稳的母亲。
见母亲和妹妹还浑然不觉事态的严峻,嫡子无力多说, 挥袖远去。
傍晚时分, 许值远垂头丧气的回来, 这几日的郁闷惊恐竟叫他变得形如枯槁,这下许家彻底乱了。
夜幕降临,许家长辈聚集商讨,商讨的正堂房门紧闭,烛映窗明,不出一会,里头的人畅叫扬疾,陆续端不住仪态瓦解冰消。
忧心忡忡的不止许家正堂议事的男人们,许家上下都被笼罩在惶恐不安的夜网下。
偏院之中。
“我听膳房的婶子说明日处置的圣旨就会来。”粒儿道。
屋内的门窗被合的严严实实,可许清渺还是觉得哪里漏了一处没闭上,源源不断地有一丝冷风灌进来。
“前日说昨日,昨日说今日,倒不如痛快些给个了断。”不单单是许清渺,许家上下都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大理寺还在调查此事,但许家都心知肚明却是有策反之心,流放不过是早晚的定策。
许家女眷没得选择,只能随着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日老爷去求了魏相,听说是黑着脸回来的。”粒儿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