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后来周雪燃没再来过,许清渺在寝殿禁足,和当初在暗室里毫无差别。
这里没有外面的消息。
莫兰和银铃见她消沉,竟也会主动说些关心的话。
许清渺不与她们多言,她知道,她说了什么话,都会被她们转告给周雪燃。
皇帝已经昏迷不醒五天五夜了,高烧不退,瘦如枯槁。
御医已经不敢说病情了,皇后问起时,他们只是跪在地上磕头。
周雪燃每日忙着政务,还要按照人情世故去养心殿门口候到半夜,一边防着四皇子的明枪暗箭,一边和同党的朝臣商议皇帝薨后的政策。
几日后的夜里。
太子从正殿疾趋赶来了寝殿,几个医女在里头,周雪燃想进去,却被青止提醒,“殿下进不得,不吉。”
周雪燃置若罔闻,进了寝殿只见到一盆盆血水被端了出去。
“孩子呢?”周雪燃嗓音沙哑,眼底略显疲惫。
医女们如数跪下叩首,她们瑟瑟发抖,和他在养心殿见到束手无策的御医有着一样神色。
周雪燃袖中的手缓缓攥拳,又无力松开,“怎么回事?”
“太子妃本就体弱,孩子没保住。”一位医女低着头道。
周雪燃挥手让她们都下去。
床榻上的女子面色憔悴,唇色浅淡。
周雪燃看着许清渺许久,他才几日没陪在她身边,他们的孩子就没了。
周雪燃一直陪到深夜,许清渺才醒了。
殿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烛火,许清渺见到周雪燃,她下意识一避,幽静的环境里,周雪燃像蛇一样看她。
“孩子没了。”周雪燃道。
许清渺抚上小腹,隐隐作痛,不知是腹部还是胸腔的痛。
周雪燃声音阴沉,“你不想要它吗?可你前几日还在为它缝制鞋袜,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周雪燃抓住许清渺的手,放在心口,眸光寒凉,“你有没有想过,它的心也会跳。”
许清渺如鲠在喉,手按着的地方有温度,有一颗蓬勃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
“我就是不想要它。”许清渺抽回手。
她本不想承认,但如今看周雪燃的反应,她的承认会比否认更有慑力。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你。”
她对周雪燃从来没有过这个念头。滑胎原因无关其他,只是许清渺不爱周雪燃。
对于许清渺来说,爱情是可有可无的,即便有了感情,也不会成为她的全部,也不会成为她的第一位。
她想到男女之情,会添入许多东西。权势,名声,利弊,后果,甚至旁人的眼光。
不同于许清渺的思前顾后,周雪燃对爱很纯粹,没有许清渺考虑的这些东西。
他只想和她在一起,想她开心,想她陪着他。
可惜,爱的人薄情又心狠。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替天行道
寒夜发凉。
自得知兄长遇害的消息后, 许清渺一直心神不宁。
她被禁足寝殿,夜夜梦见自己在深海牢底,身边一片漆黑, 万籁俱寂。
久而久之,许清渺被梦魇折磨得愈发憔悴。
夜里她睡得早, 几乎是用完安胎药便躺下了。
熄了烛火的殿内乌漆墨黑, 银白的月光下一切静物都略显骇人。
榻上勾勒出女子坐起的身影。
许清渺额上出了薄汗, 喘息错杂。
她睡梦魇了, 口干舌燥,想下床倒水。
一声坠落的闷响。
许清渺跌在冰冷的地上,清醒了不少, 她想起身, 腹中突然蔓延出徐徐阵痛。
隔着衣料触及寒凉地面的双腿传来热意,温热扩张得很快, 借着月光,她看见被染红洇开的裙摆。
“莫兰。银铃。”许清渺颤抖着喊出声, 无尽的惊惧和无助融入黑夜将她吞噬其中。
听到声响,殿门很快被推开。
见到许清渺双手染血,莫兰和银铃面上罕见露出神情,二人是被吓到了。
“太子妃。”
莫兰叫银铃去寻医女, 又吩咐旁的宫女去通报太子殿下。
许清渺疼得面上毫无血色,直直昏了过去。
许清渺觉得身子沉了下去, 她睡的也很沉, 等再醒来时,她见到了多日未见的周雪燃。
夜深了, 他似乎看上去有些累。
许清渺听他说孩子没了, 身子摇摇欲坠地强撑着。她昏迷前最担心的事仍是发生了。
周雪燃谴责她心狠, 对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死手。
看来她在周雪燃心中就是这样的人。
许清渺心上发苦,她不会解释什么,也不屑于和周雪燃说这些。她干脆承认,再说一句致命的原由。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怎么可能生下你的孩子?”
她看见周雪燃眼瞳一缩,而后淬了毒的凶狠,彷佛下一刻会翻覆的暗潮。
大手掐上许清渺的纤颈,周雪燃冷声道,“孤这就送你去陪你兄长。”
长指缩紧,如玉的肌肤上浮现出红色的指痕。
许清渺逐渐目晕,小口微启,却呼不上一丝气。许清渺应激反应,双手死死拽着他的手腕,指甲抓得周雪燃满手触目惊心的抓痕,留下纵横交错,细长的血迹。
许清渺面颊涨红,身子愈发无力。
周雪燃俯身堵上了她的唇瓣,手指松懈,却仍握着许清渺的脖颈,让她没了躲避的机会。
本能求生下,许清渺下意识去索取周雪燃口中的气,启唇间被闯入的舌肆意在口中横扫。周雪燃压得深,舌尖抵入她的喉咙。
许清渺羞愤难当,十分抗拒。
可她越是抗拒,周雪燃吻得越是凶狠。利齿磕破了许清渺的唇瓣,腥甜的血融合在二人口中。
周雪燃竟然在吸吮她的血,力道还不小,舌舔过伤处,再张口将柔软的唇瓣含住,许清渺疼得蹙眉。
她都这样了,他还要欺负她。
等周雪燃放开她时,许清渺的唇瓣发麻微肿。
“不是要杀了我吗?”许清渺冷笑嘲讽,玉颈上的指痕红得刺目,散落的乌发细软,衣衫松散,凌弱的凄美。
方才许清渺是看着周雪燃吻人时为她发疯动情的模样。
周雪燃不怒,勾唇,“孤不会让你死的,你一辈子都只能在孤身边。还有,你兄长就算是孤害死的又如何?他该死,你也该死。你厌恶孤,孤就偏偏与你亲热。”
许清渺面上的笑容僵住,昳丽的面容出现惊惧,如临深渊。
打蛇打七寸,周雪燃一下子就戳中她的弱点。
“你越不喜与孤做的事,孤偏要与你做。”周雪燃靠得近,唇快要触到她的耳畔。
断玉好听的声音,恶鬼低语一般。
许清渺想退,腰身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被他扣押得紧紧的。
今夜,周雪燃留宿在此。
他抱着许清渺,握着她冰冷的手。
她的手是可以捂热的,但是她的心怎么捂都捂不热。
许清渺本不准他睡在她的床榻上,推拒着,却又被周雪燃低头咬了一口唇。周雪燃还说要毒哑她,免得她嘴里再说出让他不愉的话。
许清渺瞠目,敢怒不敢言,只能瞪着他。
翌日天刚翻鱼肚白,周雪燃唤醒许清渺。
许清渺身子疲惫,睡得正安,被人咬了一口脸颊。醒来后,许清渺哀怨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周雪燃拎她起来,许清渺还困着,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身上。
原来是养身子的药煎好了。
莫兰端上药,周雪燃亲自喂她。
一滴药渍顺着许清渺嘴角滑下,周雪燃低头含住,唇舌温热,灼得许清渺连忙将他推开。
他要上朝了,亲自看着许清渺吃了药才去。
许清渺吃了药,又睡了回去。
不光是清晨,夜晚周雪燃也盯着许清渺喝药,不许她落下一口。等许清渺喝完,再塞给她一颗蜜饯。
东宫给许清渺用的都是调理身子上好的稀贵药材,不出半个月,许清渺脸上慢慢恢复了气色,小腹的坠痛也消逝了。
每日来为她诊脉的医女说,“太子妃还年轻,身子复原得快,再调理调理,还会再怀上孩子的。”
许清渺闻言惶恐,飞快地抽回把脉的腕子。
她偷偷去看,一旁的周雪燃面无表情。
他们谁也不提那个失去的孩子,好像它从来没有来过。
许清渺有时在想,它也许不喜欢这样的爹娘,才走的这么突然。她希望它去了有着好爹娘的人家。
殿内许清渺之前为孩子缝制的鞋袜都不见了踪影,许清渺找了一次找不到便不再找了。莫兰见许清渺在找东西,开口问她在找什么,让她们去做便是。
许清渺摇摇头说没什么。
许清渺被禁足寝殿之内,被关久了很是闷烦,反倒变得不愿多说话,一日内说的话甚至没有寡言的周雪燃多。
大多时候,殿内有不少人,却安静得像一个人都没有似的。
这里是精美冰冷的宫殿,没有活人气。
在周雪燃问起此事时,她讽刺道,“东宫的人不都是这般?何况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许清渺要说出的话,恐只会让周雪燃立刻下毒毒哑她。
许清渺不光不与周雪燃说话,还不愿去看他。即便是再惊艳的脸,看久了也渐渐平淡,何况还是厌恶的人。
周雪燃说到做到,他夜夜欺在许清渺身上,吻她的面颊,颈窝,将身上吻遍。
他看着在许清渺身上留下的一个个红印子,很是满意。
周雪燃身段完全长开了,骨架高大,他单手握住便能许清渺的双手,许清渺在他面前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做着无用功的反抗。
周雪燃听着她气急败坏骂人的话,轻笑,“看来渺渺在床笫间和孤就有话说了。”
许清渺听了,“不知廉耻。”
世人谁能想到,平日面上风光,谦和温润的太子背地里藏着一个弱不胜风的娇娘,夜夜欺压,满口荤话。
周雪燃每每都吻到许清渺喘不上气才止,“等你身子好了,可以做的就不止这些。”
许清渺喘着气,愤愤地瞪他。
这种日日受辱,一眼能望到头的日子许清渺是过不下去了。
宫里要举行一年一度的宫宴,皇后叫周雪燃届时带上太子妃出席。
周雪燃对许清渺道,“有孤在,你不说话便是。”
许清渺戴了面纱出席,一直规规矩矩地站在周雪燃身边,这是她禁足以后第一次离开寝殿。
周雪燃一直陪在许清渺身边,小心扶她,还解下大麾亲自给许清渺披上,看起来体贴有加。
宴上,有几位贵女悄悄打量着许清渺,好奇着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引得太子垂怜。
女子从未取下面纱,云鬟雾鬓,宴会上坐在太子身侧,端庄安静。
宴会上,满腹经纶的才子不在少数,他们吟诗作乐,互相比试。
四皇子次次举樽向周雪燃对诗,许清渺察觉到了这一点,很是疑惑。
周雪燃为她解惑道,“他想坐那个位置。”
顺着周雪燃的目光去,许清渺看到了明堂上的皇帝。那个位置是皇帝才能坐的位置。
皇帝看着确实身子不好,随时都像会倒下来的样子。男子瘦骨嶙峋,可背脊依旧直挺,在众臣前保持着威严。
许清渺看向周殷岚,他姿态随性,远没有周雪燃稳重。
周殷岚注意到许清渺的目光,看了过来,与她相对。女子明眸透澈,周殷岚看出,她似乎对周雪燃不满。
许清渺收回目光,望向别处,周殷岚看她看得太光明正大了,也不怕叫有心人瞧见了。许清渺想到,周雪燃之前有时也是这样大胆。他们这些皇室中人莫不是都是这样的?
周雪燃瞥了周殷岚一眼,桌下的手握住许清渺的手,力道恨不得将她的手捏碎。许清渺疼得抽手,可甩不掉周雪燃的手,她只能拉开距离。
这一幕全被周殷岚看得清清楚楚。
笙歌艳舞的宴会结束,大家陆陆续续散去,留下杯盘狼藉。
皇帝传唤太子到养心殿单独谈话。
周雪燃让许清渺在门口等他,不准乱走,许清渺沉默。
“听到没有?”见她不语,周雪燃不满皱眉,牵起许清渺的手。
天冷,她的手总是被他捂热了又很快凉下来。
好像要一直一直被他握着才行,这叫周雪燃更不好松开她了。
“知道了。”许清渺冷冷道。
周雪燃这才进去了。
许清渺在外头等,等了一会没等到周雪燃,等到了四皇子周殷岚。
“三嫂。”周殷岚站在许清渺身后。
许清渺正出神,被这一唤吓到,反应过来后微微行礼,“四殿下。”
没想到,周殷岚直接扶住了正要行礼的许清渺。
“三嫂不必多礼。”周殷岚扶着许清渺手臂的手依旧没松开。
许清渺一怔,使了些劲才收回手。
周围没有宫人,但此处是会有宫人必经。
“三嫂定是个绝世美人,”周殷岚透过面纱看许清渺面容的弧度,纨绔子弟般揶揄道,“才会叫皇兄金屋藏娇这么久不让大家见见三嫂。三嫂可否摘下面纱让我窥得一眼芳容?”
许清渺暗骂四皇子是个好色之徒,又搬出周雪燃提前提她想好的说辞,“殿下谬赞。我有旧疾,受不得风。”
“三嫂可是不喜欢皇兄?我可是瞧见三嫂对皇兄很是抗拒。”周殷岚没有为难,别有深意笑道,“三嫂若是不喜欢他,可以考虑考虑我。听闻皇兄婚前就不愿碰侍女,恐有隐疾,怕是也不懂得房中如何怜香惜玉。”
周殷岚似乎想到了兴奋的事,“违背伦理之事,做起来可是很刺激。”
一想到是周雪燃的女人,周殷岚更高兴了。
许清渺闻言一愣,不禁后退一步。
“三嫂莫怕,我说笑的。”周殷岚收了明晃晃的觊觎之色,正经道,“此事不急,周雪燃阴狠,但日后你就知晓孰更甚。”
“你想当皇帝?”
周殷岚眼中一闪而过惊诧,他没想到许清渺能说的这么直接,那他也直接些,开门见山道,“是,并且势在必得。可怜要让三嫂守寡了,好生不舍。”
说罢,周殷岚伸出手,怜惜地想抚上女子的脸颊。
许清渺一避,“这可是手足相残之事。”
“那又如何?这是皇家,杀兄弑父算什么?何况你看那几个谦谦公子,登得高位的,有几个人手上不沾血?”周殷岚慵懒道,“三嫂有所不知,皇兄手上才是最早染上同胞鲜血的,当年大皇兄便是死在他手上。三嫂与他相处要当心了,周雪燃不是人,他是嗜血杀戮的怪物。我此番,也是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