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离开上京,去哪都可以。
许清渺藏有心计地活了十几年,最后换得一场空。她孤家寡人,想换个地方,抛去以往所有的陈规旧矩,不再装旁人喜欢的模样,只活她自己。
“不可以。”周雪燃倏地抱住许清渺,狠狠将她抱紧,不让她有逃离的机会。
他做尽这样的蠢事,只是想留住一个他爱的人。
比起两情相悦,世上更多的是一厢情愿,劳燕分飞的潦草收场不少见。
许清渺被他抱得呼吸窒碍,她一时没有挣脱的想法,感受到周雪燃冰冷外表下的炽烈体温。
周雪燃今夜看到许清渺腕处的割痕是真的乱了。
许清渺最怕死了,她定是真的很讨厌他,才会选这种方法离开。那一瞬,周雪燃浮现出要不真的放她走的想法。
她走了,他大抵是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许清渺到底是深闺里养大的文弱女子,涉世未深,周雪燃一个男子平时没使劲她都反抗不得。他怎么能不担心。
这段时间,周雪燃很沉陷每日能见到许清渺,他是做了那些欺负她的事,可他也不想,他没有办法,也难以自控。
如果他们是相爱的,如果许清渺也爱他,那就好了。
“孤答应你,不会再碰你了。”周雪燃松开她,她不喜欢与他亲近。定是他总是这样对她,她才不高兴了。
许清渺听他还是如此执着,无力躺了下去。
真是固执己见。
不过周雪燃是收敛了,他没有再与许清渺过多肌肤接触,更多的是看着她,有时会失神。
东宫来了稀客。
周月泞来找周雪燃哭诉。
自从周月泞和魏靖琦定亲后,她的心思一心一意放在了魏靖琦身上,鲜少再来缠着皇兄。
今日她是哭着来的,面上的湿润。
“怎么了?”周雪燃去正殿见她,他料到周月泞来断是为了说魏靖琦的事。
周雪燃不想许清渺再听到魏靖琦的名字。
“皇兄。”周月泞哭到哽咽,深吸一口气平复些情绪后,再重新开口道,“我决定要与父皇说取消与魏公子的婚约,特来先与皇兄说了。”
周雪燃看着她,似在看陌生人。
周月泞向来想要什么便会坚持到手,她对魏靖琦的喜爱是有目共睹的,可惜魏靖琦对她始终冷淡。
以往的周月泞,即便是强夺也会得手,如今,她竟然要选择放弃魏靖琦了。
“为什么?”周雪燃很少询问她原因。
她这么喜欢魏靖琦,与魏靖琦的婚期也将近了,现在说放弃,岂不前功尽弃。
“他心中有喜欢的人。”周月泞提及此事,泪流不止,比起之前,现在是无声落泪。
“谁?”周雪燃嗓音微哑。
他心中有了答案。许清渺和魏靖琦定是两情相悦,他一直都是多余的人。
“魏公子没告诉我。但他应是很喜欢那个人。”周月泞擦着泪,“让他自由吧,爱一个人,就应该看他幸福对吗?”
周雪燃哑然,他也不知道爱的答案。
他若知道,也不至于和许清渺那么难堪。
“我看到他难过,我也好难过。所以我应该看他幸福,他幸福了,我应该也会幸福。我希望魏公子可以幸福,哪怕和别人在一起。”周月泞泣不成声,她知道皇兄不喜欢看她哭哭啼啼的,何况她在和皇兄聊他一直不上心的男女之情。
“我应该像皇兄一样,不争不抢。”
周月泞拼命想忍住眼泪,可是越忍越难受,哭得断断续续。她没有那么大方,但做不到那么狠心地强求着魏靖琦。
出乎意料的,皇兄没有不悦,反倒递给她一块洁白的帕子。
周月泞又哭了一会,缓和下来后离开去了养心殿。
周雪燃目送周月泞离开。
连对喜欢之物势在必得的周月泞都可以做到那么大度地放弃了。
但他做不到。
周雪燃起身,步伐愈来愈急,在寝殿看到许清渺还在,悬着的心才落下。
许清渺手腕上的伤开始愈合结痂了,周雪燃必须亲自为她上药,观察她每一次伤口愈合的变化。他指腹摩.挲着结痂,动作轻柔,温和道,“希望你快些好起来。”
许清渺闻言只是冷笑一声。
如果许清渺是心里有病的人,那周雪燃也是。
他对她的爱偏执又强势,只要周雪燃在身边,他便时不时望着她。
许清渺对周雪燃的爱仅限于故意说话激他的时候,她说话越来越伤人,似抓到要点,知道说什么样的话能伤到他。周雪燃情绪上的失控只会在眼眸中流露,许清渺毫不掩饰地直视他的眼睛,她喜欢看着他失落时的眼眸。
时间长了,也索然无味。
周雪燃还是将她禁足在寝殿,许清渺愈发烦躁,心中对他生出的恨积攒愈深,但她不会再表现在面上。
他们好像谁先动怒,谁就败了。
在许清渺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天无绝人之路。
一日夜里。
青止来报,皇帝突然吐血不止。
寝殿内燃起一盏烛火,不足以照亮整个宫殿,但突如其来的光还是让许清渺不满蹙眉。
一只手盖在她眼睛上,周雪燃道,“接着睡。”
周雪燃穿戴衣冠去了养心殿。
许清渺也被他那一句话哄得睡回去,直至更亮的烛火被点燃,她醒来发现窗外的天仍是一片乌黑。
周雪燃回来了,他为许清渺拿来了衣衫,“起来。”
他声音肃穆,许清渺察觉不对,朦朦胧胧坐了起来,“怎么了?”
“圣上薨了。”周雪燃为她穿上衣衫。
“什么?”许清渺拉开他的手,自己穿。
“四弟反了,他说圣上是我杀的,现在东宫成了众矢之的。”周雪燃很平淡地说这些,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事。
许清渺一下子清醒过来了,“怎么回事?”
“四弟和魏言训将污蔑之言散播出去,魏言训手握兵权,正要带兵来逮捕孤就地正法。”周雪燃冷笑一声,带着轻蔑。
“那怎么办?”许清渺真不知道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他们强词夺理,还带了重兵。皇宫有暗道,我们先离开这。”
周雪燃话音刚落,青止就带了几个侍卫顾不得太多推门而入,“殿下,快走。禁军令在魏靖琦手中,魏言训已经控制了皇城禁军。”
许清渺难以置信,“魏靖琦也要反吗?”
周雪燃没有回答她,起身取了佩剑。
皇宫暗道离东宫不远,一路无阻地出了皇宫便是郊外。
许清渺没想到自己真的出宫了,像梦一样。
周雪燃被追杀,她想找机会逃离。
“来追捕的是魏言训,若他发现你了,定会将你杀了。”周雪燃似看出她的心中所想。
许清渺也不找借口辩解,“魏靖琦不会杀我。”
青止闻言,愤懑地看了一眼许清渺。
周雪燃倒是不恼,笑道,“魏言训的人杀疯了,见东宫的人就杀,哪会给你张口的机会。”
魏言训的人来得很快,策马而来,许清渺看见远处的火把和马蹄声越来越近。
“渺渺,若是今夜我们死在一起了,这辈子不算分离。”
许清渺便真的兑现许下与他“永不分离”的承诺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你自由了
铁蹄铮铮, 火光愈来愈近。
一行人没入地势险恶的竹林间。
“魏言训这是想赶尽杀绝。”青止握紧手中的剑,随时出鞘之势。“魏家世代忠良,百年清白, 没想到出了个弑君的佞臣。”
“圣上是他杀的?”许清渺还不知事情细目,不明就里地就跟着逃出来了。
“魏言训和四弟联手杀君, 篡改立帝遗诏。”周雪燃冷笑道。
竹林连着峭壁, 稍有不慎就有坠落的风险。
许清渺体力透尽, 崴了脚, 跌坐在落叶地中。
周雪燃蹲下检查她的脚踝。
许清渺极度紧张,杯弓蛇影,似听到若隐若现的追兵动静, “你们快走, 别管我了。”
她走不动了,会拖累他们的。
周雪燃置若罔闻, 准备为她正骨,“忍一下。”
许清渺刚要说什么, 清脆一响让她痛得闷哼一声。
他动作还真是快。
周雪燃扶起她,“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了。”许清渺脚踝处还隐隐作痛,她忍着继续走。
青止说,躲过了追兵, 明日去寻林将军,林将军手中有兵权, 可以与魏言训抗衡。
“连累你了。”周雪燃道。
青止欲言又止, 带着一个纤弱娘子,无非是个累赘。
许清渺看了周雪燃一眼, 没有说话, 双目晦暗不明。
她走在周雪燃的前面, 周雪燃在她身后,会有安全感。
许清渺竟似期待一样的心情等着他会牵住她的手。因为他们现在的这个姿势,极有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
最终,周雪燃没有像在太傅府的那夜一样牵她的手,他说过,不会与她过多肢体接触。
靠崖的小路陡峭蜿蜒,一粒石子滚落悄无声息地消失。
许清渺看着掉落的石头乏意尽失,更加小心每一步,路上有藤蔓,稍有不慎就有被绊倒的可能。
很快有禁军追了上来。
周雪燃和青止敏锐地率先剑出鞘,转身是数十个身着铠甲的士兵。
“你们胆敢刺杀太子殿下。”青止剑刃转向他们。
“太子弑父夺位,我等奉的是魏大将军和四皇子的命来取太子首级。”为首的士兵开口。
“大言不惭。”周雪燃稍稍一移,挡住许清渺。
“太子殿下,上路吧。”士兵步步紧逼。
周雪燃迎刃而上,头也没回地对许清渺道,“渺渺,你先走。”
“去哪?”许清渺哪见过这仗势,一柄柄寒光乍现的刀刃,看得她心惊胆战。
“去哪都可以。”
他任许清渺离开,若是今夜她逃出去再也不回来。
也可以。
周雪燃不敢回头看她,他会舍不得,但又想回头看她最后一眼。
他回首,身后早已没有许清渺的身影。
和花灯会那夜一样。
心里怅然失望。许清渺对他永远狠得下心来。
周雪燃是矛盾的,他恨她,又希望她跑得快些,能活下去。
禁军纷至沓来,血洒在竹间,月光下红得发黑。东宫随行的侍卫几乎都倒下了,周雪燃身上的玄衣染了血,黑得更深。
青止蓦地挡在太子身前,手臂上的伤浸透衣衫,他恶狠狠瞪着面前步步紧逼的禁军。
“殿下先走。”耗得太久了,再打下去可能他们的援军就到了。
面前还有七八个禁军,他们二人应是可以除去,周雪燃紧握佩剑,剑身上全是血。
没想到身后的路也迫近一班人马,数量庞大。
“太子殿下,束手就擒吧,四皇子改口说可以留活口带回去。”
周殷岚留活口,是想羞辱他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皇兄。
这班人来的路,正是许清渺逃走的路。
周雪燃目光迸现寒光,握剑的手指骨发白,竟难以克制地微微发颤,“那个女子呢?”
“太子殿下若是执意抵抗,休怪我们刀下无情。”将首专注抓捕太子,根本不在意他说了什么。
“你们杀了她?”周雪燃心沉了下去,眼瞳是能吞噬的黑。
禁军见太子不降,挥手示意杀之。
刀剑光芒交错,血洒如热雨。
魏言训知晓太子武艺卓越,派出的禁军都是军中强手,绝非等闲之辈。厮杀许久,周雪燃和青止体力不及。
青止受了伤,应付起来有些吃力,一个人高马大的士兵死死将剑逼近他的颈项,青止持剑挡着,力不从心,眼睁睁看着剑刃离自己愈来愈近。
情急之下,一柄银剑准确无误地刺入他面前士兵的脖颈,士兵瞪大眼睛软趴趴倒了下去。
周雪燃没了剑,只能以拳相搏,一个高出常人许多的奇人硬生生将他撞了出去,再得逞笑着步步靠近。
地上倒了许多魏言训的人,武功再上乘的人敌对这么多人也会乏累。
周雪燃被一撞,牵扯到伤口,被伤口的撕裂疼得面无血色。
“能送太子上路,我之荣幸。”对方抽出剑,要朝周雪燃刺去。
周雪燃敏捷一避,对方刺了个空。
周雪燃抬头看他,那禁军额上竟然缓缓流下大量可怖的血液,满面鲜红。
禁军没有兼顾周雪燃,反而转身去看。
用石头砸他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许清渺被他的转身吓到,步步后退,被藤曼勾到跌倒在地,惶恐地看着禁军靠近。
周雪燃拾起地上的剑,忍痛起身,精准地砍下禁军的一只手臂。
禁军被疼得哇哇直叫,转身挥拳,正中周雪燃腹部,周雪燃不顾疼痛,与之周旋。
“慢着。”另一个士兵发现了什么,拎着许清渺威胁周雪燃。
士兵将长剑架在许清渺脖颈上,提着她走向周雪燃,“太子殿下,不想让她死的话就自戕吧。”
许清渺感受颈项皮肤上的冰凉之物若即若离,惊惧不已,她看向周雪燃,周雪燃也在看她。
“放了她。”周雪燃额上细汗密布,轻轻喘息。
“自戕。”士兵又道了一遍,“殿下死了,我们没有必要为难一个女子。若殿下执意如此,我便先杀了她,再杀了太子殿下。我们的人马上还会来,太子殿下逃不掉的。”
周雪燃闻言,提剑徐徐向颈项。
“周雪燃。”许清渺慌乱地喊住他。
他真要为了她去死?
许清渺见不得一贯矜傲的他以这种方式死在这帮叛贼面前。
她也想自救,边上便是峭崖,许清渺趁隙推架着她的人下去,谁知那人拽着她,将许清渺也带了下去。
周雪燃见状不假思索地跟着跳下,拽着许清渺入怀,紧紧抱着她,将她护在怀中。
耳边破空的呼啸长风快要穿透耳膜。
许清渺听到□□撞击的声响,她被周雪燃护着丝毫不疼。
底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夜里也有云雾。
半崖有老树,周雪燃眼疾手快抓住,先送许清渺上去,许清渺再拉着他上来,拉他的过程中死死拽着他的手腕,生怕他掉下去似的。
周雪燃上来后,看着被她抓红的手腕一笑,凤眸熠熠,“你怕我死了?”
许清渺不知他怎么还有心思聊情,蹙眉道,“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