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见他没出声，继续往外走的动作。
“你在...对什么生气？”他问。
“管你什么事？别用说教那一套对付我！”陈今停下，怒视他。
“不是...不是在向你说教，只是想知道现在的你为什么生气。”他声音沉稳有力。
“对什么生气...？...当然是全部啊！所有...所有人都是垃圾一般的存在啊！为什么他们还不消失啊？他、她、还有他们！还有你！”宣泄的怒骂从陈今口中出来。
这么长一段时间挤压下来的情绪此刻喷薄而出，如海啸般怒吼。
是啊，这世界现在为什么是灰蒙蒙一片，都是垃圾般的存在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出来抨击她啊？明明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存在啊。为什么总是表现得那么高高在上，那么恶心！
“......”“但是陈今，你还是想需要别人的关心吧...想要别人稍微关注一下你吧。”
“......”
“你希望别人了解你是么？或者说，你就是想有人能给予你一些爱，哪怕是一丝。”
“......”“你在...说什么...”
“因为我也曾渴望过...你此刻的感受。”贺也打断她想要反驳的话语。
周遭的一切都很安静，陈今听见远处操场传来的打球声，篮球“砰砰砰”地敲在地面上，还能听见楼下成群结队的女生谈话传出来的悦耳笑声。是啊，她只不过就是想他们再次好好的关注一下她而已。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呢...”她垂着脑袋，将半边脸都藏匿在乌黑的发丝下，呢喃道。
“为什么...一点点的关注和要求都不再给予呢？...明明他们以前对我很严格的啊...明明我要做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才能让那些人满意啊...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她啜泣着，无助地发问。
叹了口气，贺也上前伸出手，将她圈入自己的怀中。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表示安慰。只是那么几秒，他很快就松开了她。
“会有人来爱你的，但是在那之前，你要好好爱惜自己。”
“......”好。陈今心里默默应声。
日暮很美，洒落在校园的各个角落，是煦暖的。陈今发现自己此刻才察觉到这般景色。以往的她更多是沉浸在灯红酒绿，更早之前她甚至是没有机会去停下脚步欣赏这般景色的，因为那时的她被父母鞭策着，每天都是在学习。学习功课，学习乐器，学习礼仪，学习服从。
到现在她或许才能认清她的父母早已将她抛弃的事实，他们不再需要陈今沉默服从命令，他们也无需她将体面的成绩与旁人炫耀，他们...只是不再需要她了。他们那廉价虚伪的爱意，此刻已经不需要去费尽心思去寻找了。
起码，从现在开始，为了自己好好去寻找自己人生的轨道。
陈今看着楼下，刚刚那人已经被几个学生围在一起，大抵是他帅气的外表会让人更加喜欢，不由自主的去靠近他吧。看起来很温柔的笑，透过张开手掌的指尖，她猜。
陈今一改往日作风，她收敛起张扬的个性，清冷成为她新的名片。她总是坐在角落，那个最靠窗边的位置，她听着班上其他人的喧闹，不做声。
贺也注意到了陈今的改变，性子变得沉默的她，会安静地看着他上课。不过他发现，陈今是偏科的，偏偏还是偏的他的课，化学。这就稍微让他有点头疼了，一百分的试卷能考个三四十分，说明她可能真的有点不在行啊。
没办法，她想要考上不差的大学的话，还是要做点努力才行，她了解到她其他科目还不错，起码良好以上。
“周末一般去哪里学习？”贺也趁着课间，喊陈今来到办公室问。
“...不学。”实事求是的回答。
“......”贺也被她气笑了。
“不行啊，你别的科不偏，就偏我目前带的课，这让我情何以堪？”尽管还有两个月就要结束实习，但贺也还是想尽力帮一下。
“......”又是一阵沉默。
“这样，周末我给你补习。就这么说定了，时间地点到时候我来安排。”不让她开口拒绝，他敲定。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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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别离
贺也周五晚上发来了信息，那天放学他问她的联系方式才加上的。约的是一个咖啡店，离陈今目前的住处不远，十五分钟的路程。
周六早上九点，陈今踩点到的。咖啡店装潢看着很奢华，是一家品味挺高的咖啡店。按照贺也发来的信息，他在楼上大厅右侧的房间。陈今按照指示，敲了敲门，打开。
只见贺也已经坐在那，双手抱臂，脑袋微低着，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光滑的额头，睡着了。环顾四周，不同于外面轻奢风的小众情调，这间房更偏向国风茶馆，但中和了些日系风，桌子和椅子偏矮，只有沙发是正常的起居室大小。在这还能听见一些潺潺的流水声和悦耳清脆的鸟鸣，彰显清晨的舒爽。
“啊，来了？这边坐下。”不知何时，许是陈今打量的时间太长了，没注意到他已经醒过来了。
“唔，好。”她随意找了处凳子，拉开坐下。
“来，喝水。”他端了杯水给她。
“书带来了吧？没忘？”他笑问，别睡迷糊了出门啊。
“...带了！”陈今羞赧，这人见着她不调侃会死啊。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调笑一下小女孩很有意思。
像正常的辅导课一样，贺也很尽责的给她讲述一些她不是很懂的内容，陈今也很认真地听讲。口渴的时候，双方会心照不宣地察觉到，及时将桌面的水递过去。这一套下来，中途休息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了。
“啊，不知不讲讲太多了，抱歉。”没想到陈今还有挺多内容不会，所以有点费时间。
陈今摇头，表示没什么大碍，有也是因为她笨蛋了点，落下了这么多知识。
“...老师，你几岁啦？”陈今有点好奇，他看着真的和高中生没差，不穿正装的时候更像。
“我？今年...22，怎么？”贺也来这学校实习其实就是单纯的好奇，不过更多是因为他母亲曾经在这执教多年，她说看他气质温和，很适合做老师。既然她这么说，就想着来试试看。
“没什么。”陈今摇了摇头摆手，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
“行吧。以后想做什么？”他话头一转，问起了在这个年纪经常会被长辈问道的点。
“我吗？不知道...目前对于其他东西没有很大兴趣。”做什么都无所谓，陈今是这么想的。
“这样啊，但也不着急，现阶段和后面的现实其实都不太一样，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自己追求的东西了。”这是他母亲经常说的话。
“...嗯。那老师呢，为什么来这里实习。”
“我母亲推荐的，想着离家也挺近。”言简意赅。
“...哦...”
一阵沉默，不过看休息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贺也让陈今再做一套卷子，完成了卷子，早上的课程就算是结束了。
“饿了吗？想吃什么？这附近有家馆子，那里面的招牌酸菜鱼口碑不错，啊对了，吃鱼么？”贺也看着女孩整理书本，问道。
“吃饭？”陈今以为上完课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对啊，给你补课这几个小时不用脑力啊，饭都没准备让我吃两口？”贺也早上只喝了杯咖啡，确实肚子空空。
“走吧。”贺也一把弄乱陈今梳得妥妥贴贴的头发丝。
“喂...！”干嘛对她这么动手，真的很讨厌欸！陈今不忿。看了眼手机上的余额，她母亲昨天给了笔钱，短时间内的生活还是不成问题的，毕竟他们也不能真的不管她。
没想到这家店的菜确实很好吃，尤其是那个招牌酸菜鱼，鱼肉很嫩且不腥，点的中辣口味，陈今吃的很过瘾。
“喝点饮料。”看着陈今被辣的鲜红微肿的嘴，贺也没忍住提醒，没想到她喜欢吃重口一点的，但看样子人菜瘾大。
“唔，谢谢。”赶紧吸了口冰水，陈今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你不觉得辣么？”她看贺也吃的面不改色，仿佛就是一套平平无奇的清淡口味菜。
“我还挺能吃辣的，脸上不显色。”贺也轻笑道。平常在家他母亲好重口，这都是练出来的，所以他还挺能吃辣的，不过论喜欢程度的话还是一般。
陈今点头，不再追问继续埋头苦干。等吃完她想去买单的时候，却被贺也告知已经结账了。陈今不爽道。
“我有钱啊...上次你不是请过我了吗？而且你还免费给我补课，怎么着也是我请你吃这顿饭吧？”陈同学抱怨道，她会有些过意不去的。
“没关系，我也有钱。不会让你这个小孩买单的。”他说，好歹他比她年长，让小姑娘请吃东西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啦。
“那下次我请回你！说定了。”陈今的话不容置疑。
“行行行。”贺也无奈答应，现在的小孩自尊心还挺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贺也总是会趁着周末带陈今来到这家咖啡店补习，课后也经常会一起去吃饭，两个人不知不觉熟稔起来了。陈今也一改之前对他爱答不理的态度，能接住贺也的调侃和逗弄，经常能将他怼得哑口无言。
不过陈今的成绩也是稳步提升，班上的其他老师见到陈今这种“改过自新”的态度也是表示肯定和赞赏，反正起码不再添乱就是万事大吉了。
“唉，你听说了吗？贺老师要走了。”
“啊，他不是要实习三个月么，这时间算下来好像也就两个月吧。”
“听说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啊，我还挺喜欢他的呢！温柔又幽默，关键是长得好帅！”
“对啊对啊，话说他在这群老头大姐中很亮眼好吧...简直提高我对化学的兴趣！”
“我也是我也是！提高了整整三十分欸！不舍得...”
“大家都一样啊...”
现在是大课间时间，正趴在课桌上眯眼睡觉的陈今听到隔壁几个女生在讨论贺也。隐藏在交叠的胳膊下的眼睛睁开，就这么静默的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其实贺也前几天给她补课的时候顺嘴提到过，说是家里母亲突然生病了，情况有点危险，现在已经准备着去国外治疗了，那边有认识的比较权威的医生。所以贺也作为家中的独生子需要陪着过去照料。这个星期可能是他留在这个学校的最后一段时间了，正打算进行工作交接。
日子还是照样过去，很快就到了周五，彼时的贺也已经完成工作交接了，现在在停车场这，正要取出钥匙打开车门。
“老师，辛苦了，谢谢你...”陈今来到角落这边的停车位，她知道贺也经常将车子停放在这个位置。
“啊，是陈今啊。这个点还不回家吗？”贺也转过身来问。
“明天，就要走了吗？”她问。
“嗯，订了明天中午一点的机票。”
“唔...就是想最后来看一眼你为人师表的样子。”是褒义的。
“怎么说的好像以后不能见面了一样？”贺也向陈今缓步走来，拍了拍她的脑袋。
“难道不是么...”陈今撇嘴。
“怎么会，很快就会回来的，可能应该可以赶在高考之前回来。”他说。他母亲的情况虽说事出紧急，但是那边的医疗技术应该能够妥善解决。
“...哦...好。”陈今呢喃，原来还有机会再见面么？
“倒是你，这段时间我不在这督促也要好好学习，这次考试进步空间很大，但距离B大还是有些差距，尽力补一下吧。”贺也分析过陈今的成绩，她还是很有能力上B大的，这个他呆了四年的学校。
“哦，知道了...我会好好读书的。”她答应他。
“嗯，我相信你。”他笑着，轻拍了下她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肩膀。
那时，陈今在想，这个人是她见过最好的人了。他将她从自囚的深渊中捞起，会笑着给她加油打气，从来都不会否认她。
天气逐渐炎热，天空湛蓝深远，万里无云，热浪一阵一阵扑面而来。这次的三模陈今拿了全级排行第十，可以说是出乎了各位老师的意料了。不过就陈今本人来说，其实她的基础打得还是很牢固的，毕竟她母亲以前可是全方位无间歇让她学习。只不过这两年对她的忽视太过分了，所以陈今才忍不住去和她争吵反叛罢了。
“嗡嗡嗡”握在掌心的手机发出声响，翻开正面一看，是她母亲的电话。
“陈今，这次的成绩单我看到了，还可以。”她母亲有空的时候还是会关注她的成绩的，毕竟她不能让她太丢脸。
“嗯。”陈今低低应了一声。
“哦，那过几天...”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留下一阵忙音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陈今不禁冷嘲一声。她刚刚有听到她弟弟在喊她母亲...不被偏爱的永远只能被忽视罢了。她眼神暗淡地望着手上逐渐熄灭的光，不言不语。
【叮。】微信的信息提示音响起，把陈今拉回思绪。
【看到你三模的成绩单了，表现不错。作为奖励，高考完带你去玩？】是贺也的信息。
一开始那几天贺也是没怎么联系她的，可能是后面贺也的母亲病情好转了，他才有空会给她发消息。他会关心她的身体，会关心她有没有按时吃饭，也会关注她的成绩。
【好。（开心旋转jpg）】陈今弯了弯嘴角，笑着打字回复。也不知道为什么贺也对她考上B大很有信心。把手机收回口袋，陈今正准备回教室，现在是午休时间，她上来天台这边透口气而已。
“那个，陈今同学...”此刻天台上走来一个人，是个男生，高高瘦瘦的。
陈今停住脚步，想知道这个男生找她做什么。她印象中好像没有见过这个人，当然，因为她的个性，她在这个学校基本上没什么朋友，而且现阶段属于冲刺阶段，更别说丢开书本去搞好什么人际关系了。
“你好，我是八班的林南...我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你了，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机会碰上你，...而且想着现在是比较重要阶段所以没想着来打扰你...”
“但是，我想到高考之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我还是想趁现在把这份心意传达给你...我喜欢你。”
林南第一次和女生告白，所以说话紧张，磕磕碰碰地把话讲完。其实他高一就注意到了这个看似嚣张却沉默清冷的女生了，之前是他一直没有胆量来接近并且告白，但喜欢了这么久的人，总该要大胆一次表达给对方自己的心意吧...林南是着么想的，所以他看到陈今一个人呆在天台，没忍住跑了上来。
陈今有被男生的告白怔愣住，她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喜欢自己...还挺不可思议的。尽管她长得还行，但她自认为性格别扭，看着有些阴郁的她应该是大部分人都想避开的存在。
“那个，感谢你的喜欢。...但是我应该回应不了你的这份心意了。抱歉。”对于这么一个认真告白的男生，尽管她对他没什么感觉，或者换做以前的她说不定会冷嘲热讽怎么会喜欢她这种人...但这段时间，她从别人身上找到了那些能让自己爱自己的地方，所以她认真感谢有这么一个人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喜欢过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