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乌怡明白。
生活有的时候,不能看不见赢面就不去做,破釜沉舟也有博得出路的可能。
接下来的好几天,沈乌怡下了戏都在想这个事情。
《密信》很明显是为了冲奖去的,制作班底毋庸置疑是顶配,剧本中透露的部分女主角有打戏,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
周五,沈乌怡下午便结束了今天的戏份,安排是第二天黄昏之后再来拍夜戏。
梁嘉祯在她转身走之前叫了下她,把一瓶常温矿泉水递给她,“你脸色看着有点白,我等会让助理给你送核桃枸杞粥给你补补?”
沈乌怡接过矿泉水瓶怔了一秒,随后笑道:“不用啦,谢谢梁老师的好意,千补万补都不如睡一觉补。”她对他挥了下手道别。
梁嘉祯看着她的一脸笑意,背影离去,也摇了摇头,笑了一下。
路边不太显眼的角落,停了一辆眼熟的黑色大G,沈乌怡直接上了副驾驶,男人正咬着一根点燃的烟,单手随意放在方向盘上等她。
男人手撑在车窗处,把烟拿下夹在指间,眼皮掀起看了一眼笑着叫他的沈乌怡,低笑了声,一踩油门,车在街道呼啸而过。
沈乌怡罕见地没有一直盯着他的方向,看他开车,只是看了几秒,而后转过头去看窗外的街景,下午的烈日罩着整片街,建筑上偶尔反射着金光。
边原把着方向盘开车,间隙朝她的方向投去几眼,她却都没察觉。
黑色大G很快停进别墅车库。
解了安全带下车后,沈乌怡头略低着上了楼,有些走神,直到上了楼,客厅玻璃窗外的阳光刺进眼前,她才抬起头。
窗外几米远的壮树在清风里微晃着绿色的树冠,往下映照出黑色的斑点。
夏日的阳光总是暖洋洋的,让人不禁心生贪恋。
边原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矿泉水,见沈乌怡背对着他看窗外绿景,想到了什么,又塞回去,拿了瓶冰可乐和常温矿泉水,走过去,把矿泉水贴了下她手背。
沈乌怡回过神,眼睛微弯着转过头,接了那瓶水喝了两口。
她喝水也是一副乖样,小口小口地慢慢喝,不缓不急。
边原在一旁静静等她喝完,低头划了下手机,抬起眸时正撞上沈乌怡看过来的目光,她已经拧紧了瓶盖,一双美艳的眼睛认真看着他。
“在想什么?”边原问。
车上沈乌怡就有些不对劲,一直到方才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
沈乌怡抬眼看着边原,边原眼睫垂着,漆黑的瞳色藏在其中,似一汪深潭,不动声色便能勾得人无计可施,只得弃甲投戈。
在他面前,她没想过隐瞒任何。
沈乌怡低了下眸,她的裙子被风吹向他的方向,微微贴着他的膝盖,她抬起眸看向边原,认真地把自己纠结《密信》试镜的想法说了出来。
对于这个机会,沈乌怡心底莫名总觉得不踏实,它似乎来得太容易。
多少人在平导面前都争不到一个露面的机会,就连几年前光芒正甚的她也没有,现在她又何德何能呢。
听说平导的要求极其的严格,是毫不留情的性子,爱憎分明,沈乌怡想要这个机会,但自觉现在的经验完全不足,到了平导面前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边原随手把喝完的可乐抛进垃圾桶,手指还带着冰汽,他轻搭在沈乌怡的肩头,低下身子倾过去,没有抬她的下巴,而是头颈微低着,和她平视。
“沈乌怡。”边原低声叫她的名字,在偌大安静的房内明显回响。
面前陡然贴过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沈乌怡呼吸窒了一秒,距离近到能清晰看见他乌黑瞳仁里倒映的自己,鼻尖快相触到一起。
边原往前再倾了下,额头和她的抵上,唇面在开口说话时隐隐接触,“你怕什么?”
沈乌怡脸瞬间红了。
阳光跳跃到两人的轮廓上,有风藏在窗帘下送进来,那温度仿佛化作实质,在对视中无限融化。
边原抬手帮她把微乱的发丝拂到后面,神态稍显散漫,垂下眸再次和她对视上,边原轻搭在她肩头的那手摩挲了她精致凸出的锁骨,看着她红起来的脸,轻哼笑了声,唇角没什么起伏,一字一顿对她说道:
“老子就是你的底气。”
你只管为你的火种冲锋陷阵,黑夜会自己破晓。
沈乌怡心跳猛烈震动,肩膀上他搭过来的触感分明,两人距离近到鼻息可闻,明明他眼瞳之中只有她的身影,她有一刹那却看到了无数烟花升起。
“可是……”沈乌怡才开了口,边原的身影压了下来,他的拇指停留在她的后脖颈,暧昧地摩挲了下。
边原视线紧紧盯着她,目光漆黑,没有阻止她继续说。
沈乌怡轻轻从胸腔吸了口气,忍着面红看他的脸,温吞地把后面的话说完:“可是我觉得这样宝贵的试镜机会,我完全配不上。”
她说着,眼睫毛垂了下去。
一只手忽地伸了过来,把她下巴抬起,猝不及防和边原对视上,他的手指带着冷感,突显得她面侧的红更明显。
边原唇角平直,脸上懒散的笑意不见踪影,整个人冷淡中透着股难得的认真。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连心跳也失了基准。
边原看着她,声音平缓又低沉:
“你值得。”
话音落下,沈乌怡贴近他的那侧耳垂瞬间红得不像话。
莫名地,在他面前,她的所有疑虑,隐忧,焦心,都能被彻底抚平。
所有低谷都荡然无存。
沈乌怡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心脏似盈满了。
边原脖颈低着看她,懒声问道:“玩过跳伞吗?”
见她怔了怔,而后摇了下头,边原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软乎乎的。
接下来还没反应过来,沈乌怡就已经坐到黑色跑车里了。
“坐好。”
沈乌怡点点头,单手捏着安全带,驾驶座的边原抽空睨了她一眼,脚踩油门,一声车响后,黑色跑车疾速飞了出去。
沈乌怡控制不住身体往后仰。
跑车停下的时候,她忍住胸腔里那股突猛而上的不适,缓缓将气舒缓下来,下车之后仍在慢慢回神。
但一路上风从车窗外疾驰进来,迎着侧脸,吹乱发丝时,沈乌怡确切地感受到了呼吸的畅快。
边原领着她穿上装备,她远远望向前方,有一片大面积的湖,旁边有工作人员笑着解释了一句,水下面其实有一座被淹掉的城市。
沈乌怡往湖面多看了两眼。
坐上飞机,边原懒散靠在她身后,抬手帮她把头发扎起来。
海拔随着起飞愈来愈高,碧蓝的云天,螺旋桨在飞机上不停转动,一望无际的蓝在眼前展现,涌动的云层也成了起伏的云海。
升至高空时,耀眼的太阳成了一个白色炽光的圆,弥漫着暖金色的光,向外扩散,交接的地平线变成了一道漫着光的白色线,浮在湖面和山面之上,美不胜收,像一幅油画。
开舱门的那一刻,风鼓鼓地刮进来,暖黄色的夕阳光正面照在沈乌怡的身上,漂亮轮廓上扬起的笑意也被衬得暖洋洋。
边原双手抱着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夕阳。
沈乌怡被光刺得闭着眼,双手抓着肩上的伞衣不敢动,感受到身后的边原身形压了下来。
他似是笑了一声,又像是她的错觉。
边原抓住她紧张的两只手,懒懒地叫了声她,她睁开眼,有些懵懂地嗯了声,眼眸抬起朝余光往后的视线看去。
而后,边原低沉的声音伴着存在感极强的风声传入耳里。
“去接住你的自由。”
下一瞬,边原带着她出舱,纵身一跃。
边原抓着她的手张开,恣意地展着手臂,任凭路过的风用力吹拂。
那一瞬间失重感密不透风地包围上了两人,肾上腺素急速飙升,无尽地往下坠落,风势不断变大,极强的坠感吹鼓着心脏。
前所未有的失重感。
沈乌怡眼睛一刻没眨,往下急速坠落的第一秒,正面迎上了那刺眼的阳光。
纯粹的金色夕阳光毫无偏私地照耀着,斜映在立体的云层之上,每一处云上都有它映射的影子。
仿佛往下坠落到了夕阳的云道上。
穿过一道蒙蒙的云层,沈乌怡眼前有些发晕,心跳完全失了控,好在,给予她安全感的是边原一直紧紧贴在她身后,抓着她张开的手未曾放开。
伞包打开的时候,两人不可避免在空中转了两圈,沈乌怡忍着那两秒的晕眩感,感觉魂失去了实感。
边原低头睨着沈乌怡,察觉到她想要闭眼强忍,头颈往下低了一下,极轻亲了亲她的头顶,而后贴到她后脖颈,紧紧抓着她的手:
“我在。”
沈乌怡睁开眼,感觉到颈侧那抹柔软的触感,只是一触即离,仿佛在心池扔了一枚威力不小的炸弹,心跳炸成有了生命力的数片,完全不受控。
不停坠落中,远处慢慢浮现了暖黄夹杂着红色的一道夕阳线。
最后飘落至地面,落地时,沈乌怡整个人怔怔的,心跳还未回归原位,但脸上已经盈满了柔软的笑意。
或许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都不如今天来得刺激。
沈乌怡想,她大概知道边原如此热爱极限运动的原因了。
正如边原带着她跳出舱门前一瞬所说的,这是无与伦比的自由感。
浑身都是轻盈的感觉。
边原把她快松开的皮筋轻扯下来,在手里漫不经心掂了下,抬起眸,见沈乌怡一直笑意盈盈,懒散地也低笑了一声,伸出一只手贴了一下她的后脖颈:
“爽吗?”
沈乌怡偏过头看向他,他眼眸漆黑紧锁着她,她不受控脸红起来,慢吞吞点了下头。
边原看着沈乌怡红得不行的耳朵,喉结滑动了两下,意味不明地挑了下唇。
-
回到别墅,天空已经转黑,浓郁的夜色铺盖了整个城市。
沈乌怡上楼不久,走进房间,打开衣柜找了一下衣服,里面有很多款式的漂亮底衣,遮得很少。
她脸侧的温度还没降下来,赶忙随手抓了一套带着毛茸茸的衣服,摸着很柔软。
刚转过身,就见边原不知何时坐在了钢琴前,动作懒洋洋地搭在上面,眼神一直看着她挑衣服,见她终于察觉看过来,抬了一下眉。
视线触及钢琴,沈乌怡心跳快了一拍,上回在京城那边的别墅,也是钢琴,差点就收不了场。
边原看着她微红着脸发怔的模样,挑着唇混不吝笑了一声,显然他也想到了那一次。
“送你一首歌。”
边原头偏回去,背笔直的挺着,修长的手指毫不费力地在琴键弹着。
浑身透着股自然又散漫的气息,极其蛊人。
钢琴臣服在他手指下,一个个优美低缓的音符从琴键跳了出来。
边原弹着琴键,漫不经心抬起眸,朝沈乌怡看了过去,低低地用英文唱着:
亲爱的公主,抬起你的头
别让皇冠落下
脑海中的那些声音只会阻碍你闪闪发光
我知道此刻举步维艰,但你并不会受困于此
亲爱的公主,抬起你的头
这是一条漫长的路
我知道此刻难免痛苦,但你终会回到你的城堡
边原的嗓音很低,一首歌被他唱得缱绻温柔,沈乌怡从未见过他这副懒散又透着认真的模样,心跳彻底失去定点,震耳欲聋,快将她覆灭。
沈乌怡在他黑漆漆的目光之下,只得悄然一次又一次地吞喉咙,企图把心跳压回去。
但分明是徒劳。
边原简直是芳心纵火犯。
一曲完毕,边原放下弹着琴键的手,懒洋洋靠着,看向沈乌怡。
沈乌怡克制着心跳慢步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像走在对视的那条弦线上,稍一动,眼神不知往哪放。
边原抬手拍了一下钢琴凳的空位,沈乌怡坐了下来,手里捏着衣服的毛绒,眼睛抬着看向他。
肩膀贴着他的胸膛,衣服底下的肌肉触感分明,蓄势待发。
边原眼皮掀着,眼眸透着股认真,对视上她漂亮的眼睛,漆黑的眼睫下只剩她的身影,缓缓道:
“沈乌怡,你怎么样都很好。”
他的声线低沉,毫无阻挡地传入她微红的耳里,引起阵阵颤栗。
沈乌怡垂眼看了两秒边原手背靠近腕骨的那颗痣,他的手臂肌肉结实,青筋隐隐显现,几个月前医闹留下的刀疤早已痊愈。
她伸手碰了一下他方才弹钢琴的手,他的指骨很硬,但很有力量感。
抬起头时,正巧撞上了边原低垂的视线,他一直没挪开眼神。
沈乌怡笑了起来,柔柔的笑意漫在唇角,慢吞吞地把手收回来。
方才边原弹唱的那首歌,第一个音符落下之后,她立刻认了出来,边原唱英文歌时意外的透着股温柔。
“但我不是公主。”沈乌怡看着他,语气温吞又认真,顿了一下。
“……也没有城堡。”
边原等她说完,神态仍是懒洋洋的,盯着她的眼眸一直没移开。
“听过一句话吗?”
“嗯?什么话?”沈乌怡。
边原抬手把她肩前的长发拂到身后,她身上那股清淡的花香味萦绕上来,他挑着唇笑了一下,弧度很轻微,浑身气息散漫。
“无论给玫瑰冠以何名,它的芳香依旧。”
沈乌怡漂亮的眼睛里瞬间闪了下光,抬着头看他。
眼前的边原倾身过来,懒声反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