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夏居雪脸都红了,邵振洲原本也不说话,就任由他们对着夏居雪各种胡吹乱捧,直到接收到她求助的小眼神,这才含笑走过去把人赶走。
部队过年,必不可少的一道吃食就是饺子。
夏居雪他们和另外两家探亲的家属,也跟着过来帮厨的战士们一块儿包,奈何,这吃食他们不熟啊,结果就是包成了个四不像,跟战士们的一比,咳咳咳,真是没法看了!
看着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夏居雪,邵振洲眼里的笑意旋成了两汪漩涡,藏都藏不住,他张了张嘴,刚要出声说教她,就被人抢了先。
一名老兵的家属看着他们几人包的,快活地咯咯咯笑了起来,也带得几个年纪较小的战士跟着吃吃笑,末了,才满面笑容地看向夏居雪。
“你们南边的喜欢吃大米干饭,包不惯饺子吧,来,我教你们……”
夏居雪自己也不好意思地像个孩子般,羞赧地笑了起来:“那就谢谢嫂子了……”
“谢什么谢,就是熟能生巧而已,你们南边人不咋吃面食,自然包不来。”
她说话利索又大方,一看就是个爽快人,说完了,又指了指几个小战士,继续笑道:
“你就说说他们吧,打枪训练个顶个,杀猪全是外行,我听我家男人说,部队养的猪都是苏联的大白猪,能养到四五百斤,一头能顶上我们老家的两头黑猪。”
“昨天,我就特意去看他们杀猪了,那猪是真的养得好,一身的膘,就是那杀猪手艺实在不行啊,一刀下去,好嘛,那猪叫了几声后,挣开绳子跳下台跑了,一群人又是追又是堵的,好不容易抓回来,又捅了第二刀才把他干翻了……”
女人说得活灵活现的,夏居雪虽然昨天已经从邵振洲和两个小的那里听到过这件趣事,这会儿还是忍不住跟着她又笑了起来,然后,轮到昨天“奉命”杀猪的几个小战士囧了。
“嫂子——”
昨天,他们已经被取笑过一轮了,怎么今天又来一轮,而且,还是当着连长家嫂子的面……
半夜时分,纷纷扬扬的雪花又重新飘落起来,让整个营区又染上了一片白茫茫。
被子浸肤地冷,从睡梦中被冷醒过来的夏居雪,怔怔地听着外头寒风夹杂着雪花的簌簌声,一双漂亮的黛眉有些担心地微微蹙了蹙。
今晚的邵振洲,要替战士们站岗上哨。
“节假日,干部、党员替基层官兵站岗执勤,是部队的老传统。”他如是对她道。
夏居雪的心情幽幽的,此时此刻,她明明住在屋内,裹在被子里,依然感觉浑身像一条冰冻的鱼,而邵振洲他们站岗,那种寒冷感,可想而知。
他当兵十年,也不知道这十年里,他在这样恶劣的气候环境下,站过多少次岗,甚至,执行过多少次比站岗还要辛苦的任务。
今夜的夏居雪,在漫漫长夜中,切实领略到了北方的冬是如何寒冷,也深刻体验到了邵振洲睡在身边时,是多么的温暖……
*
春节一过,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大年初六,放了几天假的战士们又重新开始在训练场上龇牙咧嘴地折腾起来。
来探亲的家属们,也在短暂相聚过后,开始收拾行囊,要告别丈夫,告别军营,返家了。
今晚的邵振洲,贪婪还是贪婪的,却没有如前段时间那般雨横风狂,而是春风华雨般的温柔。
缠绵过后,他也没舍得放开她,炽热的双唇在她眼睑、鼻头、脸颊一顿乱亲,最后停留在脖颈处,半晌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来,声音也温柔得就像大西南三月里的春风。
“这个年,是我当兵十年来,过得最满足的一个年,谢谢你,媳妇儿……”
都说春节是万家团圆的好日子,但当兵十年,他的每个春节,都是在军营里度过的。
刚开始,是因为战士没有假,后来提了干,有了假期,他还是主动把回家的机会让给了其他人,毕竟,相对来说,这份阖家团圆,其他人比他更需要。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但看着战友们或是开开心心地回去跟家人团聚,或是喜笑颜开地迎接亲人来队探亲,内心深处,他还是有几分羡慕和奢望的。
而今年,他的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大年三十的边关,除了莽山残雪、簌簌寒风,还有特意来部队探望他的家人,和他同在一张结婚证上的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也因为这,这段时间,他看着营区里那一座又一座光秃秃的山,都看出了几分青翠苍莽生机勃勃的味道来。
夏居雪也抬起头来,眼睛润润地看着他,虽然,黑暗中只看到了他的一个轮廓。
“这个年,也是我过得最有意义的一个年,我很开心,小南也很开心。”
想起半年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夏居雪只觉得心里的那池春水再次一起一伏地荡漾了起来,她突地主动探过头去,在他唇角蜻蜓点水般飞快地啄了下,脸儿红丢丢的,声音酥绵绵的。
“我也要谢谢你。”
如果说一开始,这桩婚姻之于她,更像是跟随着一股浪潮,去往一个连她也不能太确定的地方,那么如今,她很确定,不知不觉间,这个男人已经像一颗生根发芽的种子般,牢牢印在了她的心底,成了她情感的归宿。
夏居雪的这个轻啄,来得突然,去的也快,就像水里的小鱼,一激灵一激灵的,却让邵振洲内心里澎湃不已,这是结婚半年来,媳妇儿第一次主动投怀送抱。
邵振洲品味着嘴角残留的香甜气息,那滋味,就像老家大年初一吃的汤圆般,滑溜、绵软、香甜,让人回味无穷。
黑夜中,男人的嘴角勾得高高的,眼睛灼亮,身体某处刚刚已经平息的激惹状态,突地又亢奋到了急急如律令的地域。
他手上一用力,顺势把夏居雪的身子往上托了托,脸与脸对齐,贴上去,嗅闻,然后,托住她的后脑勺,在她细腻清甜的馨香里,发起了今天晚上的第二场山一程水一程的缠绵厮磨……
春回大地,二月的北国,春意依然阑珊,大西南却已是春暖花开,草木蓊郁。
月湾队新一年的农忙春耕,再次拉开序幕,而从部队探亲回来的夏居雪,也带着她的试验小组,进入烤烟种植的准备阶段。
她正在教邵振国他们做育种的温床。
这年月,连塑料薄膜都尚未普及,更谈不上后世常见的那种移动式钢架小棚了,所以,夏居雪教他们做的,是一种简易式的土温床。
选择高燥平坦、背风向阳的地方,就地挖池,以土作为床框,框长30尺,宽4尺,高1.5尺,再用稻、麦颖壳、粘土等涂平床框,最后,再床孔内放上马粪混和稻草、树叶等做成的发热材料即可。
夏居雪向几人解释:“这种土温床,虽然比不上蔬菜区育苗用的那种正规温床,但对我们来说,保温性能也足够了,还能节省人工材料,等到明年队里决定加大种烟规模了,再建造一个更大更正规的温床也不迟。”
邵振国他们这群人也不懂,自然是夏居雪这个组长说什么,他们就怎么做,几个人一边吭哧吭哧地挖池,邵振国忽然又莽劲儿上身,飙呼呼地吼了起来。
“雄伟的井冈山,八一军旗红,开天辟地第一回 ,人民有了子弟兵……”
夏居雪:……
夏居雪的嘴角非常没有出息地忍不住又抽搐起来,莫名想到这个铁憨憨在部队时看到人家饭前一只歌也跟着学的情景……
第68章 拥军优属
月湾队属于典型的丘陵地貌, 不但到处都是山,而且山上的土壤里还到处都是碎石,连在一起的大块地, 基本都已经被开垦成了耕作区,种上了玉米豆子等作物。
所以,邵长弓在去年秋后带人连刨带挖, 辛辛苦苦开肯出来的烟地,也不过堪堪三亩出头而已, 而且, 还横跨了两个连绵在一起的山头。
作为主要负责人的夏居雪虽然探亲去了, 但邵长弓对这几亩地可是一点也不敢马虎, 早就按照夏居雪之前说的, 做好了冬耕养熵, 万事俱备, 就等开春到来了。
虽然邵长弓带人施了不少肥,但月湾队的耕地条件就摆在那里, 土壤肥力和省城的四塘大队远远不能比,所以,夏居雪决定,在每亩地上种800~900株烟叶即可,然后,她根据这个种植数, 让邵振国他们又继续做出了足够的土苗床。
前期所有工作全部一一完成后,夏居雪便一边做育苗示范, 一边向他们进行现场教学讲解。
“育苗是生产好苗、壮苗, 保证烤烟优质高产的重要前提,马虎不得, 所以,苗床的土壤,必须要耙松细碎,基肥也要保证到位。”
“可以把我们之前准备的灰渣、壤土和农家肥,按照4:1:1的比例,也就是灰渣四份,壤土和农家肥各一份的比例,混匀后作为基肥……”
“播种前,要先用水漫一漫苗床,确保浇透底水,再用铁耙把苗床划成一个个小方格儿,每个格子里匀摆四到五颗烟籽,与细土拌和后,纵横撒播。”
“播完后,再盖上灰泥和草帘子,等烟苗出土后,天气晴和的时候再说揭去草帘子,不过,晚上还是要重新把草帘子给盖回去保温……”
虽然和附近玉米地和大田里社员们干的拉粪,浇地、扶犁等重活、累活相比,育苗看起来轻松许多,但这活儿需要细心、细致,就像绣花一般,所以,一天下来,夏居雪同样觉得累人得很。
这人一劳累,就想吃点好的补补,要是啥都没有也就罢了,有条件谁都不想与自己的肚子过不去,所以,夏居雪决定,今天晚上继续煮肉吃。
说起来,夏居雪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年他们家会分到那么多肉。
去年月湾队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这人一有好事,自然要庆祝,所以,过年时,邵长弓在大家伙的要求下,很是壕气地杀了两头猪!
夏居雪他们虽然不在队里,但那份肉却是给他们留着的,而且,除了队里这份,大队那边,他们居然还有一份。
且说,他们刚回到家,邵长弓就跟她说了慰问品的事情。
“公社年年拥军优属,除了在过年时给军烈属挑水扫院送柴,还会按指标分发一定的猪肉、领袖画像、蜡烛、红糖等慰问品。”
“往年,振洲就一个人,而且年年都是在部队过的,这些慰问品就从来没有发放过,大队的基干民兵每年大年三十时过来给他扫扫院子,也就完了,如今,他和你结了婚,你就是她的家属了,这些慰问品,大队就统一发了下来,你们不在,就暂时放在了我那里。”
这年月,村里人保存肉的方式,要么是拿烟熏了做成腊肉,要么是抹了一层厚厚的盐巴后放到缸子里保存,如此,可以保存一个月左右,当然,这种不新鲜的肉吃的时候多少还是会有一些异味的。
对于吃,夏居雪没有条件时也就罢了,能有所选择时,她可不想委屈自己的嘴巴和胃,所以,除了打算做成腊肉的那部分以外,其他的她打算都要尽快消灭掉,故而,这几天,姐弟俩每天都在“开荤”。
*
下午放学后又和小伙伴去砍了猪草的夏居南,刚回到家,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他“哇”地一声,三两步跑进厨房,白净的脸庞上一双乌亮的眼睛闪闪发亮。
“哇,姐姐,我们今天晚上又吃肉啊!”
“嗯,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夏居雪转头看到他回来了,温柔地含笑吩咐道。
今晚,夏居雪做的是猪肉炖萝卜,他们去探亲这段时间,家里的猪、鸡和菜地都托付给了邵长弓一家代为照顾,这萝卜就是从院子的地里拔的。
正所谓“二月萝卜赛人参”,这时节的萝卜口感正好,半个萝卜一块猪肉,简简单单的一炖汤,味道都是鲜美异常。
一口热乎乎鲜滋滋的汤哧溜下肚,夏居南美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姐姐,这个汤真好喝!”
末了,不禁又感慨起来:“要是姐夫也能喝到就好了,这个肉肉,还是姐夫给我们挣回来的呢!”
夏居雪:……
这孩子这几天没少念叨邵振洲,总是跟她说,刚刚回来,他又想姐夫了,其实,夏居雪很想告诉他,她也挺想那个男人的,尤其是夜晚入睡时,总是想起那个男人带给她的惊涛骇浪和温柔体贴……
夏家姐弟俩在吃肉,陆大娘和囍娃儿家亦然,不过,他们吃的是罐头肉。
临回来前,邵长弓给他们每家都准备了好些东西,其中就包括好几听带鱼罐头和猪肉罐头,邵振国虽然回程时又当了一回“挑夫”,却同样当得开心无比。
“阿奶够了,你吃。”
陆大娘看着把带鱼块夹到她碗里的囍娃儿,一张皱巴巴的老脸满是欣慰,她的乖孙哟,看着他这般孝顺,她这几年再辛苦也值得啰。
囍娃儿笑眯眯的:“我之前在振洲哥那里吃了好多了,阿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