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了怎么久，她还是追不上纪曜的尾巴，永远也做不到他的那种镇定和理智。
……
纪叙进了病房后就没有出来过，沈梵梵一直蹲在病房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小小的摩擦声越来越近，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沈梵梵咬紧的唇，迟迟没有抬头。
终于，声音停住了，人也停在了面前。
暗色的影子将沈梵梵笼罩着，密密实实，一块白色的口袋巾递到眼前，黑色的印花小字看着格外眼熟。
沈梵梵哽咽住，缓缓抬头，男人的脸映入眼中，眉眼温柔，温润如玉。
“别哭了，没事的。”
刚刚情况紧急，他将自己的轮椅让出来给常晴，现在他坐的，是一张医院里最普通最常见的轮椅，需要人推，要么自己手动拨轮子，很不方便。
男人裤脚沾了奶茶，湿湿的，骤然变深的颜色十分突兀，和他以往干净整洁的模样一点都不一样。轮椅有些旧了，脱了漆，扶手还生了绣，可他淡定地坐在轮椅上，自然得就像是坐在办公室里。
沈梵梵怔怔地盯着纪曜的脸，脑子响起常晴在上车前和她说过的话：
“梵梵，大哥很爱你，相爱的人错过太可惜，如果你还喜欢他，就再试最后一次。”
“加油啊，连宝宝都在给你们创造机会。”
……
沈梵梵没接，她蹲在地上，仰头看着纪曜，大大的眼睛红红的，里面盈满了眼泪，看着让人心疼。
纪曜心中无奈叹气，弯下腰，伸手向前。
就在口袋巾即将触到沈梵梵的脸的时候，医生带着护士走了过来，沈梵梵下意识偏开了脸，躲开了纪曜的手，还把丝巾往上拉了拉，挡住脸。
纪曜的手一僵。
他从没想过，沈梵梵会躲开她。
可是在被躲开的下一秒，他的腿上多了一条暖暖的毛毯。
“小丫头，别哭了，那姑娘没什么事，宝宝也没事，在医院输几天液安胎就好了。”医生朝沈梵梵笑着说道，“可不能再有下次啊。”
两小姑娘都没有经验，被吓得不轻，刚刚这姑娘急得话都说不清楚的样子，他可是印象深刻。
听完，沈梵梵松了口气，她帮纪曜扯了下毛毯，而后站了起来，“谢谢……”
“谢谢医生，辛苦您了。”纪曜的声音盖住了她的，也收回了拿着口袋巾的手。
医生见两人还有话要说，便带着护士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护士不停地回头，好奇地看了好几眼。
待人走远，纪曜苦笑了一声，低头，慢条斯理地将口袋巾叠好，口袋巾被叠成V 字，被他放回了胸前的口袋中，露出白色的边，看着高贵有儒雅。
“终于要放弃了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又无端带了几分落寞。
坐在轮椅上的纪曜，比自己还矮了一截，沈梵梵低头看着纪曜的发顶，咬着唇，“我……”
她想解释，她只是怕，怕被人看到，又给他惹麻烦。
对于这点，纪曜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但他想告诉她，不想要害怕，也不需要因为这个躲他。
因为……
沈梵梵才说了一个字，手就突然拽住了，而后被用力一带，她一个踉跄往前一跌，便被抱坐在男人的腿上。
医院的长廊虽安静，但也并不是没人，沈梵梵下意识想逃开，可腰上那只手却死死握紧了不放。
“晚了。”
低哑的声音落在耳边，耳朵被用力咬了一下，有些疼，沈梵梵轻嘶了一声，不动了。
纪曜抱着沈梵梵，将她的小脑袋压在胸口，低下头，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缓缓闭上了眼，“梵梵，刚刚在奶茶店，我下轮椅倒在地上的样子，明天应该会上头条。”
“照片一出来，我会变成所有人眼中的可怜虫，他们也许会抱着嘲笑的心态可怜我，这样狼狈又可怜的我，你还要吗？”
沈梵梵揪紧的纪曜的衣服，心上像被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她仰头盯着纪曜的眼睛，点头哽咽：“要，我要。”
说完，她一把将脖子上的丝巾扯落，随手扔在地上，而后抬手捧住纪曜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有人看到没关系，被人拍到也没关系，会传出什么也没关系。
她就是爱纪曜，她就是昭告天下无论别人怎么说，她就是要这个男人，她想和他永远在一起，即使是在这种不恰当的时机，以这种会被议论的方式。
眼泪落下，流经嘴角，微微有些苦。
怀中的姑娘还不会吻，就像生日那天喝醉时一样，只会生涩地贴着他的唇，杂乱无章地咬，拨乱了他的心，却又得不到排解，磨得人心痒痒。
纪曜叹息着，掐住了她细细的腰，将她又搂近了些，而后仰起头，压着她的脑袋，指腹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颈后细嫩的肌肤，温柔地诱哄着她启唇，而后强势地接过了主动权。
……
就如纪曜猜测的那样，他果然上了头条，还是经济板块和娱乐板块一起，热度自然是不低。
再加上Longai和沈梵梵的加持，纪曜的讨论度已经盖过了沈梵梵。
奶茶店的视频刚被放到网上的时候，很难多人都骂起了沈梵梵，但因为那女人的蛮横无理和疯狂，还因为被送到医院的longai，风向很快就转了。
常晴的那些粉丝可不是吃醋的，骂起人来，几乎没输过，他们都知道沈梵梵和常晴是好朋友，当然不可能在常晴还在住院的时候去骂沈梵梵，于是联合起来把那女人骂得体无完肤。
话题越闹越火，很快，将自己的轮椅让给弟妹、而自己狼狈地倒在地上的纪曜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各大财经媒体便趁机插了进来，帮忙科普纪曜。
纪曜曾经的那些成绩和在学校的照片再次传遍全网，一时之间，网上涌现出了很多B 大的老师和安行的员工发声。
作为B 大的优秀毕业生，纪曜获得的那些奖项自然是不用说，作为安行的大老板，他在刚上任的时候，就作为杰出企业代表参加了不少会议，在谈判桌上初露头角，那种镇定又自信的气场便让因为他年轻而想踩他一脚的人折服。
这样一个优秀到令人发指的人，如今却只能坐在轮椅上，为了照顾弟妹而狼狈的倒在了地上，最后还是被服务员扶着才坐到了沙发上，其中的无奈和挫败，不免让人唏嘘。
网络是有记忆的，五年前改变了纪曜人生的古鑫特大车祸再次被人翻了出来，被人添油加醋的说。
像纪曜这样的人，能让身边的人亲近，却也容易让离得远的人嫉恨。
就像仇富心理一样，太过优秀的人，也容易招人恨。
如今，这个过于优秀的男人跌落尘埃，终于有了一项怎么也比不上别人的，于是大家在惋惜的同时，语气中也免不了在不自觉间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更免不了有人兴灾乐祸。
有人说，有钱人昧着良心的钱赚多了，总会造报应的，所以做人还是平凡一点的好，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再多的钱，也不能让残疾的人站起来。
这种话实在是太气人，知道车祸真相的沈梵梵被气得不清，可偏偏，又不能把真相公之于众，因为纪曜不让她说。
那件事情牵扯的人太多了，其中包括当年参加了南寻五一大案的所有警务人员。
“没关系，我习惯了。”纪曜抢走了沈梵梵的手机，说得毫不在意。
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默默的接受所有负面的东西，然后独自慢慢消化。
沈梵梵更心疼了，死死抱着纪曜不撒手，“纪大哥，你早就想到了吧。”
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激动的女人大骂是小三，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她一定会被骂得很惨，但现在，常晴和纪曜帮她引走了大部分舆论的压力。
纪曜沉默着，没回答。
在沈梵梵的眼中，这就是默认。
想到罪魁祸首，沈梵梵鼓了下腮帮子，“纪大哥，你手里一定有齐野的把柄吧。”
纪曜挑了下眉，“嗯，你想做什么？”
沈梵梵眯着眼睛笑，歪着头，像只小狐狸，抬手拽住力量纪曜的衣领，“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随你。”说着，纪曜抱起她放在腿上，往房间里驶去，“你的东西还在行李箱里，不收拾一下？”
收拾？
她的东西都在箱子里呆的好好的，有什么好收拾的？
沈梵梵想了一会儿，才明白纪曜的意思。
她现在是他的女朋友，是和他关系很亲近很亲近的人，如果她愿意，他们两的关系很能更近。
想明白之后，沈梵梵立刻把网络上的事扔到一边，兴奋跳下了纪曜的腿，开开心心地跑到行李箱边。
她蹲在地上，打开了行李箱，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全拿了出来，一股脑地全往床上扔。
扔完之后，她又跑回纪曜身后，将他推到了床边，“我不会，你帮我一起叠。”
纪曜无奈，纵容的点头，拿起她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这些放衣柜左边最上面那格。”
“好。”沈梵梵乖乖地从纪曜手上接过衣服，先低头在他脸上吧唧一大口，然后才拿着衣服放进他说的柜子里。
很快，她的衣服全都放进了他的衣柜里，纪曜在帮她叠好衣服的时候，也不知道被她占了多少便宜。
合好空行李箱，沈梵梵叉着要，看着衣柜里的衣服，笑眯了眼。
本来被黑白灰占领衣柜，突然被她的衣服入侵，变得五颜六色，活泼了不少。
沈梵梵非常满意，回身开心地扑进了纪曜的怀里，“谢谢纪大哥。”
说着，她低头就准备去亲纪曜的脸，纪曜却突然掐住她的腰，手臂往上一抬，轻而易举地把她提了起来，然后又放下来，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
在沈梵梵愣神之际，他捏住了她的下巴，“木木，情侣间的感谢不是这样的。”
“那要怎么样？”
她喜欢“情侣”这个词。
低头看着纪曜，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沈梵梵突然红了脸，小手续续抱着他的脖子，无措地揪着他脑后的短发。
纪曜不说话，视线下移，直勾勾地盯着沈梵梵的唇，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沈梵梵懂了他的意思，也想起了医院长廊发生的那一幕。
下午他对她实在是过分了些，打破了她对吻的认知。
想着想着，沈梵梵的脸更红了，扭扭腰，想挣脱纪曜的控制，可他的手抱得死紧，见挣脱不开，沈梵梵只好妥协，慢慢低下头，在纪曜唇上碰了一下，就打算离开。
但在下一秒，纪曜压住了她的头，他就像是猜中了她想敷衍了事的念头，在前一秒截了她的退路。
就如在病房外那般，只是姿势更亲密了些，在夜深无人之时，私密的空间，好像再放肆也是理所当然。
沈梵梵只是愣了一下，而后便缓缓闭上了眼，薄薄的眼皮藏不住她因为紧张而不断颤动的眼睛，长而翘的浓密睫毛，更是如受了惊的蝶翼。
但在纪曜的耐心安抚下，她还是忍不住软下了身子，陷进了他给的甜蜜和亲昵之中。
……
良久，直到沈梵梵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过来的时候，纪曜终于放开了她。
沈梵梵睁开了眼，有些不好意思去看纪曜，眼神乱飘，缓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力气之后，她便撑着纪曜的肩膀想下来，可刚一动，她就发现有些不对。
扭着腰，仔细感受了下，沈梵梵惊恐地瞪大了眼，“纪大哥，你、你、你……”
她的声音有些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纪曜深吸了口气，压着本能，轻咳了一声，见沈梵梵要往下看，他嗓子更干涩了几分，连忙将她的小脑袋压在自己的肩上，低声道：“抱歉。”
“别怕我，木木。”
连吻都不会的小姑娘，没经历过的事情还很多，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避免不了会有些慌张。
有些事情总是要循序渐进慢慢来的，他不想吓到她，可心爱的姑娘软软的窝在自己的怀中，任自己亲吻，又乖又听话，就不免的有些心猿意马。
“我我……我不怕。”
沈梵梵眨眨眼，没意识到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等意识到了，就控制不住的去注意，于是感觉更明显了。
有些窘迫，又有些紧张，只想逃开，偏偏他又不然，于是沈梵梵僵着身体不敢动，她狠狠咽了口水。
她想，她必须要解释一下，她不是胆小，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只是……
“我只是以为，以为你……”
“以为什么？”听着沈梵梵吞吞吐吐的声音，纪曜心中突然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沈梵梵紧紧咬着唇，声音又低了几分，“我以为你……你不能，不能……那个，所以，所以，我……”
纪曜黑了脸，他将沈梵梵推开了点，盯着她的眼睛，咬牙：“所以你觉得很惊讶？”
沈梵梵缩着脖子，像只小鹌鹑，等点完了头，她才发现不对劲，慌到口不择言：“不是，不是，是惊喜！”
说完，她差点把舌头咬了，简直想狠狠给自己一掌，把自己打聪明点。
啊啊啊啊啊啊！
惊喜？惊什么喜？
瞧瞧，她这说得都是什么东西。
越描越黑，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被女朋友怎么说吧！
果然，听完沈梵梵的狡辩，纪曜的脸色更黑了，“沈梵梵！”
都气到叫全名了，完了，沈梵梵心中一慌。
第六感告诉她，再不跑，就来不急了，于是她突然用力推开了纪曜，跳下来就往浴室跑。
边跑边喊：“我先去洗澡。”
纪曜：“……你没拿衣服。”
“咔哒”
浴室门被锁上，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我等下再出去拿。”
纪曜：“……”
他无奈扶额叹息，洗完还这么出来拿？
他本是不想吓到她，结果没想到反而被她“吓”到，顿时什么想法也没了。
不过反过来想想，这姑娘也真是傻得可爱，不但做了和他在一起之后，就要面临被议论和生活不便的准备，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守活寡。
想到这儿，纪曜不免心中好笑，他摇摇头，转而来到衣柜边，随便拿了套睡衣。
“木木开门，我帮你拿了衣服。”说完，纪曜又补了一句，“乖，我不生气，不会对你怎么样。”
水停了，门被开了一条缝，一条小到把衣服拿进去都费劲的缝，一根湿漉漉的触角小心翼翼地伸了出来，接过了衣服。
“你就算想怎么样，我也会惯着你的。”
她的声音染了水汽，似更软了几分。
音落，小触角嗖得缩了回去，“嘭”，门再次被关上，却没有听到落锁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