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榴裙看着雪白素雅,可被光线一照,却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不但是精品,还和赵霄恒的外衫相得益彰。
宁晚晴下意识问道:“这衣裳是谁准备的?”
赵霄恒轻咳了下,道:“是元姑姑准备的,难道你不喜欢么?”
宁晚晴抿唇一笑,“自然不是……”
两人本是微服出巡,不该引人注意才对,可如今明目张胆地穿成一对儿,岂不是太高调了么?
赵霄恒仿佛看穿了宁晚晴的心思,道:“就算出了宫,你我还是夫妻,有何不可。”
宁晚晴心头微动。
从前,两人也会谈及“夫妻”二字,但那时候更多是向着共同的目标前行,如今再谈“夫妻”,却让人多了一重脸红心跳。
赵霄恒自然不知道宁晚晴心中所想,他盯着她的发髻,道:“衣裳是换了,可这发式,也得改一改。”
宁晚晴点点头,正要开口唤人,赵霄恒却道:“来这儿。”
宁晚晴怔了下,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赵霄恒面前。
赵霄恒拉起她的手,让她坐下,自己却绕到了她的身后。
下一刻,赵霄恒伸出手指,握住金簪,轻轻一抽——
漆黑的秀发,便如瀑而下。
赵霄恒也不知哪里找来的梳子,一手拢过宁晚晴的秀发,便开始轻柔地梳理起来。
宁晚晴忍不住问:“殿下会梳头?”
赵霄恒笑笑,“不会。”
宁晚晴只想早点儿出宫,便道:“不若,还是臣妾自己来罢?”
赵霄恒却道:“不会,就更要学了。”
宁晚晴只得任由赵霄恒摆弄。
赵霄恒试着将宁晚晴的长发束起,但发丝太滑,总是从指缝溜走。
但赵霄恒耐心极好,他一遍又一遍地拢起她的发,骨节有力的手指时不时擦过宁晚晴的脸颊、耳畔,闹得宁晚晴有些痒。
直到宁晚晴轻瞪他一眼,赵霄恒才慢条斯理地开始盘发。
一炷香的功夫后,宁晚晴的发髻终于盘好了,她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道:“殿下,这个时辰,宫门是不是快要下钥了?”
赵霄恒笑道:“谁说从宫门走?”
宁晚晴一脸讶异地看着他,“难不成还有别的路?”
赵霄恒没有回答她,只无声牵起她的手,道:“跟我来。”
赵霄恒带着宁晚晴来到书房里侧,这面墙上刻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打墙壁的大半被一个书架占据,赵霄恒搬开其中一堆杂书,书架便空出一小块空间。
宁晚晴定睛一看,这块地方刻着一朵不起眼的雕花。
赵霄恒当着宁晚晴的面,将雕花轻轻一掰,半面墙便无声转动起来,露出一条够一人通行的门。
宁晚晴瞪大了眼,“果然有密道!?”
赵霄恒看了她一眼,“什么叫果然?”
宁晚晴心说,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殿下运筹帷幄,消息灵通,有别的出宫途径,倒是也不奇怪。”
赵霄恒道:“出了这道门,就不要唤‘殿下’了。”
宁晚晴秀眉微挑,笑问:“那唤什么?”
赵霄恒轻捏她的手,“自己想。”
赵霄恒说完,便牵着宁晚晴入了密室。
密室甬道里,光线不算明亮,赵霄恒一面走,一面提醒道:“小心脚下。”
宁晚晴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生出冒险的激动来。
宁晚晴亦步亦趋地跟着赵霄恒,同时也打量着四周。
她发现,赵霄恒的书房里,放了不少杂书,但这密室之中,却摆着许多治国方略、用兵之法等,书架从甬道一直延伸到了密室中的厅堂,真是一点位置都没有浪费。
密室的厅堂中,比甬道亮了不少,边上摆了赵霄恒惯用的书桌和笔墨纸砚,甚至于还有一张茶桌,和一张琴。
再往前走,便看见了一扇关着的木门。
宁晚晴好奇问道:“这件屋子是做什么的?”
赵霄恒道:“今日匆忙,以后再带你过来。”
宁晚晴点了下头,便跟着赵霄恒走入了另外一段甬道。
这段甬道里十分安静,唯有两人的脚步声在里面回荡,赵霄恒担心宁晚晴怕黑,便亲手执了一盏灯随两人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到了一处阶梯前。
赵霄恒将油灯放下,对宁晚晴道:“你等一下。”
他先上了阶梯,打开了上面盖着的木门,遂回过头,向宁晚晴伸出手来。
宁晚晴自然而然地握住赵霄恒的手,跟着他上了阶梯,待落到地面之时,她忍不住惊讶起来,“怎么到了这儿!?”
第79章 船匠
宁晚晴站在幽暗的巷子中, 看着不远处川流不息的长街,惊呆了。
这里是京城主道,就连熟悉的万姝阁也在不远处, 他们居然不知不觉走了这么远?
赵霄恒见宁晚晴有些诧异,便解释道:“其实东宫离主街也没有那么远,只不过地上的路修得有些绕,而地下的路则直通而来,所以省了不少时间。”
宁晚晴点点头,“原来如此。”
早知道有这条路,平日里就该多出来走走。
赵霄恒却好似看穿了宁晚晴的想法, 勾唇道:“若我不在,不可一个人出宫。”
宁晚晴:“……”
就在这时, 于剑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口,他对着二人一揖, 道:“见过公子、夫人。”
赵霄恒问:“可安排好了?”
于剑答道:“都安排好了, 公子、夫人请。”
赵霄恒颔首,遂牵着宁晚晴上了于剑准备的马车。
马车一路向西而行, 到了一处偏僻的民宅前,才缓缓停下。
宁晚晴下了车,才发现这条巷子十分安静,虽然耸立着不少高墙朱门, 但里面都没有什么声响。
片刻之后,于剑拾级而上,为赵霄恒和宁晚晴推开了眼前的大门, 宁晚晴跟着赵霄恒进门之后, 才发现这门是特制的,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 但里面却钉了一层铁板,十分牢靠。
宁晚晴顿时觉得,这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地方。
于剑提着灯笼,走在一旁为两人照道,直到进入内院,到了灯火明亮处,他才灭了灯笼。
赵霄恒带着宁晚晴迈入书房,方才坐定,便有一身材瘦小的男子快步而来。
他见到赵霄恒,神色激动起来,撩袍跪下,朗声道:“罪臣邱忠杰,叩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赵霄恒听罢,立即起身相扶,道:“你何罪之有?快起来。”
邱忠杰却不肯起身,他道:“殿下,若不是罪臣一时大意,又怎会让殿下着了歹人的道?无论如何,罪臣都要向您赔个罪才是。”
邱忠杰说罢,便对着赵霄恒磕了个头。
赵霄恒动了动唇,但终究没说什么,他知道邱忠杰的固执,与其推就,不如受了,让人心安。
宁晚晴看到邱忠杰,顿时想起了之前从福生那里听说的歌姬一案。
这邱忠杰本是赵霄恒的东宫长史,一贯精干得力,但因不慎遗失了赵霄恒所赐的玉牌,被皇后一党抓住了把柄,便策划了歌姬一案。
邱忠杰自知有错,便主动承担了此事,这才让歌姬案的风波平息下去。
宁晚晴看到这邱忠杰,倒觉得他是个颇有担当的人。
赵霄恒道:“起来罢,过去了便不必再提,如今回来就好。这一路上可顺利?”
邱忠杰依言站起身来,认真答道:“托殿下的福,每个关隘都安排得十分周到,除了殿下交代的那件事查得有些棘手,其他的还算顺利。”
赵霄恒问:“船工一事,进展如何了?”
邱忠杰愣了愣,下意识看了宁晚晴一眼。
赵霄恒却道:“见太子妃如见孤,不用避讳。”
邱忠杰虽有些意外,但依旧按照赵霄恒的吩咐,一五一十地讲述了自己查证的经过——
“微臣根据殿下提供的线索,去了一趟北疆,结果查到那三名船工出逃,几经辗转后,曾经到了一处寺庙落脚,可没过多久,他们又一路南下,查到京城之时,线索便断了。”
邱忠杰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殿下派出间影卫与微臣共同收集线索,顺着蛛丝马迹,才找到了其中一个王姓船匠的家。”
“据他的家人说,王船匠早年偷偷回去过一次,还带了两个同伴,但回去没几日,便有人杀上了门,除王船匠以外的两名船匠都死在了家中,而王船匠的家人因为外出探亲,而躲过了一劫。”
“后来,王船匠为了不连累家人,便再次出逃了……”
赵霄恒面色沉了几分,道:“这王船匠可还在人世?”
邱忠杰点了下头,道:“人还在世,只不过听说他逃到了深山之中,做了和尚。”
于剑听到这儿,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咱们顺着寺庙找,是不是就能找到?”
邱忠杰却道:“本来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寻到寺庙之时,却听说那里不久前出了事——庙里的和尚装神弄鬼,骗人香火钱,有位大侠路过,便带着百姓教训了他们,后来,那些和尚就不知所踪了。”
宁晚晴眸色微凝,道:“邱长史说的,不会是安与寺吧?”
邱忠杰一愣,道:“太子妃如何得知?”
宁晚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不瞒你说,本宫去过安与寺,恰好遇上了和尚行骗,便抓了那几个假和尚,送去了官府……若无意外,他们此刻应该还在牢里待着,没想到还歪打正着了!?”
赵霄恒深深看了宁晚晴一眼,自她来到身边,似乎很多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于剑。”
于剑立即上前一步,“小人在。”
赵霄恒道:“去将安与寺的和尚提来,要掩人耳目。”
于剑拱手应声,“是,殿下。”
-
官府的牢房之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息,到了晚上,更是又湿又冷,不少受了刑的犯人,都自顾自地呻.吟着。
幽暗的甬道尽头,有一间上了锁的牢房,牢房中有两个犯人,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生得高而瘦,他的手指相较一般人更长,一看便是常年在外流窜的盗窃之徒,而另一个年岁则有些大了,他佝偻着背靠在一旁,原本光溜的头皮,生出了短短的发茬,在一众犯人中格外显眼。
那盗贼是新来的,他瞧了一眼老头,没话找话,“喂。”
老头并未搭理他,只静静坐着,半阖着眼,闭目养神。
盗贼又道:“说你呢!你进来之前,做什么的?”
老头这才张开眼,冷冷瞥他,“你又是做什么的?”
盗贼一笑,得意洋洋道:“老子可是江洋大盗,但凡看上了谁家的好东西,那是信手拈来!”
老头不屑地哼了一声。
盗贼一听,顿时有些不悦,道:“这可是门手艺活!”
老头眸子眯了眯,“这算哪门子手艺活?可别污了手艺人的名号。”
盗贼见老头说得一本正经,忍不住道:“哟,老头,莫不是你还是个手艺人?干哪一行的?”
老头没吭声。
隔壁的犯人答道:“这老头啊,是个假和尚!惯会骗人的!”
盗贼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你干什么不好,居然打着佛祖的旗号行骗!当真是别出心裁啊!”
老头听了这话,顿时想起自己被抓那日的狼狈,顿时面色铁青,“你闭嘴!”
盗贼变了脸,“你他妈叫谁闭嘴呢!?老子可是江南第一偷,黑白两道上,还没人敢对老子这么不客气!”
老头脸色沉了沉,他盯着盗贼,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江南第一偷……你想不想出去?”
盗贼神色一顿,也不执着于方才的争辩了,立即问:“怎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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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牢房里响起了老头和盗贼的争吵之声。
老头高声道:“无耻小贼,你给老夫滚出去!”
盗贼是个大嗓门,嚷道:“倚老卖老谁不会啊!老头子是活腻了吧?”
“吵什么吵什么!”
果不其然,这声音把狱卒招了来。
狱卒挥动着手里的鞭子,将木栏抽得“啪啪”响,“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狱卒是个暴脾气,见没人说话,便走到老头的牢房面前,指着他们道:“方才是不是你们二人在吵嘴?”
老头从善如流,“官爷见谅,都是我们的错。”
盗贼也连忙挤出一脸笑,“是是,您继续休息,我们不吵了。”
狱卒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道:“若是再吵,一人赏五十鞭子!”
说罢,狱卒便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