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公主第一次在他面前直言不讳地说要让明肆来接她，他明白，人只有在委屈到一定程度时才会极端思念自己的亲人，是他的错。
秦砚清重重地吐了口气，嗓音嘶哑，但还是努力勾起一抹微笑：
“公主，那些裙子是不喜欢吗？没有关系，那就丢掉，首饰不喜欢的话我带你再去买好不好？不要生气了，你不是宠物，不要这么轻贱自己好吗？”
“有什么不开心，我们都可以沟通，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会改，好不好？”
温泉水偶尔会咕嘟一声，嘉懿咬着唇，站在岸边，倔强地仰着头，听着男人温柔的话语。
她承认，洗手间里的人说出“宠物”那两个字时，她觉得自己被羞辱到了，但她们又说了，很喜欢她，这让她心中的烦闷无处发泄。
在港城，凡是出现在明苑清台的人，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说她，即使“宠物”两个字带着怜惜，没有任何恶意。
人在遇到自己依赖的人时，才会向他一股脑地发泄出所有的不满，即使知道那些话会刺痛他。
嘉懿觉得自己的阴暗面刚刚在秦砚清面前暴露无疑。
她不是听话的小公主，不是乖乖女，她骨子里也遗传到了爸爸的破坏性。
她很烦躁，也很不安。
她垂下头，接着沉默，良久，才去衣帽间，拿出那只粉色的行李箱，把床上的玩偶整理好，要走的意思明显。
秦砚清心里也有了气，但不会对着她发作，只是冷着脸拿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牵着她的手，打了个电话给瑞恩，说他们马上回去。
第66章 解决了一半的矛盾
回到冷冷清清的清园，瑞恩看着两人又是一副欢欢喜喜出去，冷着脸回来的状况，叹了口气。
他接过保镖手里的行李箱，数了数，少了好几个，他也不敢问，默默指挥着佣人把箱子收起来。
清园里的佣人明天都要回家过新年了，瑞恩明天也要回一趟老家，现在看着两个人关系僵成这样，他忧心忡忡地坐在床上。
明天丽姨也要走了，清园上下连个做饭的人也没有，先生好说，主要是嘉懿小姐，娇生惯养的，再调过来新的佣人也得等年后三天了，他不知道先生一个人搞不搞得定这三天。
嘉懿和瑞恩爷爷打过招呼以后，看都不看身旁的秦砚清一眼，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先去洗了个澡，然后缩进被子里，想到每年这个时候都陪着自己的爸爸，难过得又开始掉眼泪。
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与此同时，秦砚清坐在书房里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直到把烟灰缸填满，月亮彻底西沉时才离去，留下满室烟雾。
他站在二楼尽头的阳台上，望着外面泛着鱼肚白的天空，疲惫地阖了阖眼，一夜未眠，头痛欲裂，昔日最在乎的健康现在被他抛诸脑后。
他现在浑身烟味，小公主只怕是要嫌弃，他知道，Stella并不是容易情绪失控的人。
是他的坏情绪影响到了她，在车上时，程闫发微信和他多少说了一些小家伙因为他被大家孤立的事情。
冷风吹着额头，越发清醒的同时也愈发痛苦，曾经厌恶情绪不受自己控制是为了更好地掌控自己，更好地站在金字塔尖，现在却是为了影响自己心尖上的人而感到痛苦。
纪辰的话让他明白了几分，他糟糕的情绪，极端的控制欲正在影响Stella，让她变得易怒，变得不安，他现在万分后悔，为什么当时不顺着她的话去给林家道个歉。
——
偌大的别墅空荡荡，嘉懿醒来的时候秦砚清已经在卧室的沙发上坐着了，手里拿了一条领带，见她醒来，笑着起身上前。
“Stella，今天要扎马尾还是辫子？”
他笑得一如既往地温柔，嘉懿却觉得心口闷闷地，昨天她发泄情绪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无法做到像秦叔叔一样情绪收放自如。
她不知道秦叔叔会不会因为自己昨天的举动而生气。
“那扎马尾，高马尾好吗？Stella好久都没有扎这个发型了，另外，如果公主不喜欢裙子的话，等明天我陪你去逛街，你喜欢什么买什么好不好？”
男人一如既往的温柔，低声同他说着话，她稍稍抬眼，便能看到他青黑色的眼底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眶，叔叔昨天是难过了一晚上吗？
“叔叔.....”
嘉懿缓缓钻入男人的怀抱，秦砚清低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还好，我还以为小公主真的不理我了呢，我抱你去洗漱，然后去吃早饭好吗？”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吻了吻女孩睡得粉扑扑的脸蛋：“丽姨和帮厨都不在，私厨也回家过年了，所以只能委屈Stella吃我做的饭了。”
秦砚清虽然不太会做饭，但是简单的西餐，比如做个意面，煎个牛排还是会做的。
毕竟留学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他自己做一些简单的西餐来应付一日三餐。
——
生气和睡觉会消耗掉太多的能量，嘉懿坐在餐桌前，抱着牛奶杯，大口咕咚咕咚地喝着牛奶，喝完以后还吃了一个煎得不太完美的蛋和一个巨大的三明治，末了还被男人喂了一些车厘子。
“好了，看来Stella很满意我做的早饭，吃饱了吗？”
嘉懿点了点头，看着男人从对面绕过餐桌，在自己面前站定，然后伸手把她抱起来。
“那现在我们聊会天好吗，我昨天已经反思了一个晚上，所以想很郑重地和Stella道歉，但是在此之前，我想先问Stella一个问题，好吗？”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嘉懿被放在沙发上，男人半蹲在她眼前，像往常哄她的样子一般，双手拉着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嗓音温和地问道：
“公主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一只宠物？”
这个问题让嘉懿愣了一瞬，下一秒，泪水汹涌而出，她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怎么了，只是无声地流泪，任由落下的珍珠打湿男人的手臂，打湿她的衣领。
“OK，sweetie，看着我，这对你来说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会让你伤心对不对？”
秦砚清看到女孩的眼泪，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焦急蔓延，努力平静地问道。
女孩抬起头，含泪的双眼仍是无比澄澈，在他的询问中重重地点了点头，秦砚清缓口气，将人抱在怀里，不断安抚：
“好，那就不问了，不哭了，不哭了。”
“就当这个问题不存在好不好？公主不哭了。”
察觉到怀里颤抖的身体逐渐平静，他才再次开口：
“Stella，我为我所有的糟糕情绪对你产生的影响道歉，公主，对不起，让你为我犯的错误承担了后果。”
“公主，我没有你口中的把你当成宠物那样的意思，我总觉得，我大你那样多，是该纵着你，宠着你的，我想给你全部的爱，把世界都捧在你面前，就在我满腔热血时，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你的冷漠让我摸不着头脑，让我彻夜难眠，让我丧失理智。”
“同时也让我自己清楚地认识到，我有多爱你。公主，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事物，等待着你的都是需要耐心打磨的宝石，爱情如它，你试着往前走一步，有困难我会拉着你的手越过去，只要你肯把手交给我。”
“还有，关于在林家问题的处理上，我承认，Stella说的是对的，我是应该去道歉的。”
那些差一点就要送出去的手镯，早起去玩的游戏，都被他毁掉了，现在一句对不起显得微不足道。
“叔叔，呜呜呜，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那两个字，我知道叔叔不是的。”
女孩难过地呜咽，像是受伤的小兽，伤心又无助。
这是在回答最初的问题，秦砚清心疼万分，一点一点吻干她的泪水，吻掉她的不安，不停地道歉：
“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错，让Stella受委屈了。”
只有在男人的怀抱里，她的不安才能消散，嘉懿像个迷路的孩子，在听到男人的道歉以后，杂乱无章地凑上去吻他，似乎这样才能得到更多的安全感。
如果是平时的调情，秦砚清欣然接受，但是现在小家伙的状态明显不对，拿着他的手往不该放的地方放，他冷眉紧拧，试图接着安抚她：
“公主，不哭了，不要害怕好不好？”
“我们来理一下你生气的原因好不好？”
“一开始是因为留学，到我不让你穿喜欢的衣服，再到我伤害了你的朋友导致你被孤立，公主受了这么多委屈，生气是应该的，不哭了，不哭了。”
他试图安抚，嗓音愈发轻柔，终于，女孩在他的呢喃中平静下来，只是雪白的脸颊还有着泪痕，漂亮又可怜，要命的心动。
他有一种隐隐的猜测，Stella，其实也离不开他，他的占有欲能让她安心，只不过她自己意识不到，一旦被人点破，便会触发类似于心理的防御机制，变得敏感，不安。
比如“宠物”两个字。
相处过程中，除去违背她意愿，其余时候，她对于自己那强烈的占有欲处于享受的状态。
纪辰的提议是对的，他应该让他单独和Stella聊一聊。
他见过世界的太多面，但是他的小公主是真正从小活在象牙塔里，顺风顺水的公主，是个固执却又极端的小鬼，浑身都是软刺，扎进心里酸酸涨涨，让他领悟，让他这个高傲者低头。
第67章 恍然大悟的两人
吃过午饭，秦砚清说有事要去秦家一趟，嘉懿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地抱着平板追漫画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是纪辰。
她放下平板，上前打招呼：
“纪医生，你是来找秦叔叔的吗？他不在，要晚一会才能回来。”
纪辰连忙嘘了一声，小声说：“我是来找你的，专门趁他不在来的。”
说完，又笑着继续说：
“小公主？”
“可以这么喊你吧，我看秦先生在朋友圈就是这么称呼你的，所以暂时借他的称呼用一用，他对你的占有欲可是很强的，你可不要把我喊你小公主的事情告诉他哦，不然我就惨了！”
他边说边观察女孩脸上的表情变化，见她在听到“占有欲很强”几个字毫无反应时，松了口气。
还好，看来小公主的内心深处也是接纳秦砚清那种令人窒息的占有欲的。
“不会的，纪医生放心吧，虽然秦叔叔对待别人有些凶，但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的。”
嘉懿下意识就去维护他，说完以后才想到上次在度假山庄的打人事件，好像和她说的有些出入，好在纪辰接过了话茬：
“那我就放心啦，今天见你呢，是想和你聊聊，想多了解一些关于你们两个之间的相处，可以吗？”
嘉懿温柔地笑了笑：“是和秦叔叔的心理治疗有关吗？可以的，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纪辰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说：
“是也不是，不过没事，我们先来聊一会吧，不急。对了，你今天的裙子很漂亮，不对，是我每次见到你，你身上的裙子都很漂亮。”
嘉懿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黑色丝绒花苞短裙，是两个人早上一起在衣帽间挑选的，很漂亮。
“嗯，是秦叔叔给我买的，我有很多很多裙子，都是秦叔叔送我的。”
纪辰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对着他，嘉懿不自觉地想多说几句。
“那秦先生是真的爱你啊，不过我这话说的也不对，爱不能用这些物质来衡量。”，纪辰皱着眉，做苦恼状。
嘉懿急着反驳：“可以的，秦叔叔是因为爱我，所以才送我很多漂亮的裙子的！”
说完以后，她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天的所作所为，把漂亮的裙子丢进温泉池中，那丢掉的是不是也是秦叔叔的爱呢？
看女孩因为急着反驳而微微涨红的脸蛋，他笑着说：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小公主不要生气，不过你一直喊他叔叔不会觉得奇怪吗，你们之间没有独属于情侣之间的称呼吗？”
嘉懿想了想，摇了摇头：
“没有，我喊他叔叔已经喊了很多年了，习惯了。”
纪辰：“啊，这个样子啊，你们两个认识很多年了吗？”
“嗯，很久了，唔.....有八年了。”，嘉懿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算着。
八年？纪辰对这个数字很敏感，如果按照时间推算，秦砚清的心理状态就是在八年前开始好转的。
纪辰：“那真的很久了，我以为秦先生那么清心寡欲的人注定要孤独终老呢，没想到不仅有了女朋友，还是这么漂亮的小公主，怪不得把你看得那么紧。要是我，有个比我小十岁，漂亮还有才华的女朋友，我得天天把她牵在手里才能安心。”
话音刚落，纪辰察觉到女孩的脸色以肉眼可见间的速度沉了下去，闷闷地说道：“纪医生是知道我和秦叔叔吵架了吗？”
但随即，她脸上又挂上了明媚的笑容：“不过，我们已经和好啦！”
纪辰的最后一番话点醒了她，他的交流是带有目的的。
“吵架，你们那个算吵架吗？”，纪辰眉眼含笑地揶揄。
嘉懿粉唇微抿：“不算，只是出现了一些小矛盾而已，很快就可以解决的。”
“小公主很聪明。”，纪辰毫不吝啬地夸赞，他又问：“小公主知道什么是占有欲吗？”
嘉懿点了点头：“知道，是自己的东西，就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只想着独占。”
“对，就是这样，秦先生也是这样，占有欲是什么呢？”，纪辰顿了顿，看着女孩的眼睛，认真说道：
“占有欲就是，他路过一家蛋糕店，看到一个漂亮的蛋糕，光是看着心情就好。毫无征兆，他心里想起了一个人，于是他想把蛋糕买下，送给心里的那个人。”
“占有欲就是，想占有天底下所有美好的东西，送给自己心里的那个人，甚至在他还不知爱为何物时，就开始这样做了。”
“在他的心里，爱就等于占有欲，但当他意识到这种欲望会伤害到心里的那个珍宝时，他会无助，会彷徨，他占有了一切美好的东西，漂亮的裙子，昂贵的珠宝，只为送给她。如果这一切变成了伤害，他会在自我否定中，走向毁灭。”
看女孩因为他的话已经陷入了沉思，应该是听进去了，他便接着说出最后的结论：
“小公主，那个看似坚强的男人，实则没有一颗像你一样强大的内心。”
秦叔叔没有她坚强？
嘉懿觉得这句话很奇怪，但好像，真的是这样的，在她看来，秦叔叔的不安感真的很明显，表现得甚至比爸爸还要关心她生活的一切，生怕她出任何事情。
沉默了半晌，她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话：
“我其实也很喜欢秦叔叔的占有欲，也很喜欢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只是因为那几天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无处发泄自己的情绪，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