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被困在小黑屋出不来，宴知书的意识海里又是一片空白，别说是面板，就连一点杂质都没看到。
如果按照现如今的趋势发展下去——祁澈成为实验体并重塑记忆，那宿主的结局必然是被强制传出书外。
糯米可以说是看着宴知书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它比谁都清楚她想要留下的决心，不然也不会在实验初期就全然配合进入方舱。
可它刚才试图挣脱小黑屋出现在意识海，却让她直觉昏厥过去。
宴知书现如今的身体状况根本经不起糯米折腾。
但如果不这样……它又要怎么提醒她阻止祁澈？
第584章 她想起来了
宴知书醒来的时候，人还被祁澈抱在怀里。
她睁眼便看见男人凌厉清晰的下颌线，往上是紧抿的嘴角，高挺的鼻梁。
视线有些模糊，宴知书抬手去揉，“这是哪？”
“白桐小区，我们回家了。”
祁澈放缓脚步，低头看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
宴知书摇头，朝外看了眼，“你先放我下来。”
祁澈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手搀着她的手肘，生怕她一个没站稳给甩了。
宴知书看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没忍住笑出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怀孕了。”
祁澈一怔，旋即跟着轻笑：“现在还不行，得先把身体养好。”
宴知书：……
怎么感觉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她移开目光，余光却在瞥见一抹红色的儿童游乐设施时顿住。
淘气堡顶端由红色蘑菇搭制而成，破旧又肮脏，宴知书却怎么都移不开目光，脑子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一样。
她定定地看着那边，问祁澈：“我是不是在那见过你？”
她抓住祁澈的手，牢牢扣在一起，“就像这样，你扶着我下了滑梯，我还给你撑着伞。”
宴知书声音微颤，抬眸注视祁澈：“你还记不记得？阿澈，我在那见过你的。”
祁澈眼尾早已红透，他一把将人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记得，我都记得。”
眼框热意上涌，他拉起宴知书的手，带着她走进宴家。
就像她曾经不顾他的别扭，拽着他的手腕把他带回家一样。
那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初遇——心存芥蒂，各怀心思。
房屋外墙经历十年风雨已经有些斑驳，可钥匙插入锁孔，旋转拧开，内里布置却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入眼玄关往左是亚麻棕色沙发围绕的客厅，往右是六人桌椅和厨房，通往二楼的楼梯木质扶手已然褪色，玄关顶灯依旧是黄昏暖色。
虽然已经打扫过，可空气里仍然残留着远离人烟热闹的寂冷。
窗户未关严实，窗帘迎风吹起又落下，唤醒了宴知书在某个午后躺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了的记忆。
她因此感冒跟学校请了三天的假，再回到学校后发现数学落了一大截，完全跟不上老师的进度。
于是祁澈在那两个月里，不光给她补习物理，还连带上了数学。
宴知书每往里走一步，脑海内便如同幻灯片般播放出与之相关的记忆。
厨房，餐桌，楼梯，甚至是二楼的拐角处。
按理来说宴知书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公寓，回家的时间本身不多，可不知道为什么，有关祁澈的记忆从未间断过。
就好像她从一开始就是认识他的。
她走上二楼，推开的浴室的门，里面摆放着的依旧是他以前常用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宴知书仿佛又闻到了他洗完澡后身上那股清冽的味道，淡淡的，却带着难以磨灭的记忆碾着她。
少年身姿如松，直挺挺站立在她面前，那时候他刚知道自己的身份，根本不懂什么叫收敛锋芒。
年少时期的祁澈总爱用打量猎物的眼神看她，明明势在必得却又诚惶诚恐。
他叫她姐姐，把她抵在门后吻她的唇，眼神不再清明。
他哑着嗓子问她愿不愿意，问她要不要。
房间里的书桌、椅子、床沿、浴缸、洗手台、就连那扇透明的落地窗以及狭窄的阳台，都有两人留下的痕迹。
月亮高悬在天空，静默地注视着一切。
第585章 阿澈去哪了
宴知书是被糯米的声音吵醒的。
糯米不厌其烦地在意识海里呼唤着她，一遍又一遍，终于在她半梦半醒间，听清了这段时间里糯米一直试图提醒她的那句话：“不要让祁澈做手术！”
宴知书猛然惊醒，背脊汗湿一片，耳边还会回荡着糯米的声音。
她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匆忙跑下床去看隔壁卧室——没人。
整个宴家除了宴知书的脚步声，再没有任何声音。
一个人都没有。
祁澈不在。
宴知书一晃眼看到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下午两点，顿时心乱如麻，跑下楼梯就要出门。
她这三个月来睡眠质量严重下降，半夜稍有动静就会惊醒，更别说直接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
玄关的门却在这时从外面被人推开，肖付宇见到门后的宴知书，有一瞬怔愣，“醒了？正好，上车跟我走。”
宴知书没动，警惕地看着他：“阿澈去哪了？”
肖付宇往后偏头，“先上车，我带你去见他。”
车库四周的光线并不明亮，肖付宇走在前面，一手插兜一手拿着车钥匙，钥匙扣盘在他指尖来回旋绕，这是他烦躁才会有的小动作。
宴知书跟在他身后两米的位置，神色凝重。
现在只能听见糯米的声音，意识面板若隐若现，故障般闪着雪花和噪点，如果肖付宇要在这个时候对付她，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是不是回实验室了？”宴知书问。
肖付宇回头，摁下手里的钥匙，身边的车发出声响，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宴知书上车，反问：“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宴知书强压下纷乱的思绪，沉默坐上副驾驶。
肖付宇驱车离开，走的南门，方向与祁家老宅完全相反。
“他今天的手术进行得怎么样。”宴知书垂着眼眸，声音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
车离开车库，四周光亮涌入，肖付宇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不停地敲击着，“还没过去，不清楚。”
说完，他偏头看去宴知书：“昨晚我和他说的话，你还记得？”
“记得一些。”
实际上宴知书不仅全部记得，甚至还想起来了很多以前的事。
有关淮市一中和白桐街的点点滴滴，当年的人和事，她都记起来了。
糯米隐隐有些担心，出声提醒：【宿主，如果祁澈已经完成手术成为实验体的话，那只要再重塑一次记忆，系统就会直接判定[功成名就]的结局为（2/2），并采取相对应的结局进行执行……】
糯米最后那句‘脱离当前世界’到底没说出口。
宴知书原本以为自己只要扛过作为实验体的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
只要她辅助完成RB计划，她就能留下，至于后续，总归不会比失去祁澈更加难受。
然而她怎么都没想到，实验的副作用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的身体状况。
她连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都做不到，更别谈以后。
宴知书注意到肖付宇虽然一脸平静，但掌着方向盘的手却不时敲击着，她沉声开口：“你在担心什么？”
第585章 车祸
肖付宇动作一顿，“我？”
他轻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宴知书看了眼窗外，声音异常平静，“可这不是去实验室的路。”
话落，倒退的路牌显示着前方100m右转进入淮江路。
“那又怎么样？你敢现在跳车？”
肖付宇轻哼，一脸不屑，“我倒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能想到你。”
“我是不敢跳车，那你呢？”宴知书反问。
“什么？”
话音未落，宴知书猛然扑上来抢夺他手里的方向盘，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朝右打死，车速却半分未减，拐进淮江路飞驰而过。
肖付宇反应过来连忙把她往后一推，他力道没有半分收敛，宴知书的头撞到车窗，眼前瞬间昏黑一片。
肖付宇方向反打，放缓车速，这才瞥了眼身侧低垂着头的宴知书，抬手二话没说拉出安全带扣上。
额角的冷汗顺着脸庞滑落，他这才听到胸膛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淮江路是单行道，根本不允许掉头，要回去只能从前面的分岔路拐弯绕。
肖付宇脸色难看至极。
昏黑过后，有光透进宴知书的眼里。
她抬手去遮，声音低哑却无比冷淡：“肖付宇，你现在也有两个选择，要么把我送到实验室，要么跟我一起死在这辆车上。”
肖付宇瞬间炸毛，拳头霍地砸在方向盘，车身发出一道长而刺耳的喇叭声，他吼她：“你他妈有病吧？！”
宴知书放下手，抬起眼皮去看他，平静道：“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肖付宇急速停车，惯性使宴知书身体前倾，不过一瞬又被安全带拉了回去。
“行。”肖付宇解开安全带去开车门，脸上愠色未散，“你们两个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是死是活都跟我没——”
砰！！！
肖付宇的话还没说完，一辆运货卡车从后视镜的死角冲出，竟直直撞了过来！
巨大的碰撞声几乎震碎宴知书耳膜，汽油的刺鼻气味和血腥在空气中混合弥漫，宴知书后知后觉感受到腰腹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们的车被大卡车撞出一段距离，轮胎在地上留下黑色的印记，车部零件在挤压中变形，直直捅进宴知书腰腹，温热的鲜血沾湿身上的衣服，黏腻不已。
她想侧头去看肖付宇，可头才刚动，一股暖流便顺着后颈流下，清晰尖锐的疼痛随之传来，宴知书的疼得说不出话，手臂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意识消散前，她似乎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
面板在逐帧显示复位，可惜她却看不见。
糯米只能干着急，原本按照宴知书回想起的记忆来说，攻略系统能出现在面板，就证明她所缺失的记忆已经找回，可中途又因为祁澈被送上手术台，间接影响到系统的正常使用，这才导致宴知书醒来后面板一直闪烁异常。
背包和仓库里都没有[主角光环卡]，糯米能清晰察觉到她的生命体征正在逐渐消散……
医护人员和救援队赶到现场迅速展开救援，货运卡车运输的货物是3米长的细钢管。
第587章 怜悯
意外发生得突然，猛烈的撞击使钢管散落一地，还有两根甚至横插进肖付宇的车里。
现场一片惊慌吵闹，周围有人举起手机拍照，统统被拉起的警戒线隔开。
祁澈从手术室出来时，正好下午三点。
麻醉药效刚过，创口的疼痛令他无心睡眠，他的临时病房被安置在观察室，周围的仪器一应俱全。
他目光一一扫过，视野还有些模糊。
一想到他现在所经历的，他的知知都经历过，一种无法言喻的难受便堵住他的咽喉，咽不下，也吐不出。
祁氏老宅的实验基地一片安静，除了三楼此时正在进行的跨国视频会以外，没有任何一点声音。
就连院子里的海棠花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没有风，也没有人说话。
淮江路发生车祸的新闻没有传来，整个基地更没人知道。
祁澈的心脏却骤然剧烈地疼痛起来，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接在他身上的仪器滴滴作响，打断了会议室里的商讨。
海棠夫人脸色一沉，“他现如今的状态恐怕等不了艾博士提出更好的疗愈方案了。”
视频对面的大胡子艾博士脸上的表情同样沉重，一口美式英语却说得犹豫不断，他问海棠夫人，如果祁澈进入方舱后出现了和117号实验体同样的状态，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海棠夫人搬出祁澈今早在进入手术室前做的实验结果，对答如流：“117实验体的记忆之所以会损坏，很大一部分是由于她大脑残存的自我保护意识。艾博士，你知道的，特殊实验体本身就有缺陷，这并不能证明是方舱的记忆重塑出现了问题。”
说完不等艾博士给出反应，海棠夫人起身离开会议室，“小织，去调整方舱数值。”
她转头去了观察室。
夏织小跑跟上海棠夫人，说：“祁澈一个小时前才从手术台上下来，如果现在送进方舱，创口很有可能再次开裂，疼痛值也会影响记忆重塑的完整度。”
她眉头紧皱，“更何况祁澈现阶段的记忆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为什么还……”
“小织。”海棠夫人打断她，“在他成为实验体的那一刻起，你的怜悯对RB计划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这也是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的。”
夏织静默片刻，又问：“那你对小姑呢？难道也只是单纯的当做实验体来看吗？”
“小织！”海棠夫人厉声呵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知道的人是你！”夏织红着眼瞪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真正该叫你姑姑的人，是他！不是我！是那个被你当作完美实验体还要求身边的人不能对他有任何怜悯的祁澈！”
夏织的一腔怒火发泄得歇斯底里，她是昨晚才从肖付宇那知道了夏海棠的真实身份。
海棠夫人对外不仅是精通养护各种花草的植物学专家，同时也是夏家出了名得宠的独女。
禹城的媒体曾大肆报道她和夏振天之间剑拔弩张的兄妹关系，原本以为她一介女流，迟早会败在其兄长手下，没想到结果却是她笑到最后。
第588章 初遇和重逢
夏家除了夏振天，几乎没人怀疑过海棠夫人真实的身份。
谁也没想到一个在夏家生活了半辈子的夏家独女，竟然是祁老爷子当年遗弃的女儿。
她是祁耀的血缘关系上的姐姐，是祁廷辉的大姐，也是祁澈的姑姑。
夏织想了整整一夜，最后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祁澈被推进手术室。
如果说先前对宴知书毫不留情进行实验是因为海棠夫人一早就知道自己身份，那现在轮到祁澈——她的侄子，她还是这样冷血无情，甚至做决定的时候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仿佛对方在她眼里只是个小白鼠。
在她身上，夏织第一次感受到了陌生。
“说够了吗？”海棠夫人冷冷地看着她，“说够就让开，别挡路。”
走进观察室前，海棠夫人顿步侧眸，“对了，离开基地记得亲自跟盛帆报备一声，如果不想他发脾气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