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好老？师！那个鹿岛真的离了大谱。”
“不过，鹿教授当年确实找过我？，话里话外都是夸的蒲哲，说他这好那好。”他瞧了眼闫蒲哲，瞥到他意？外的神情？，忍不住问，“怎么，你不知道这事吗？要我？说，那鹿教授人倒也真的大度，自己这么好的学生说往外送就往外送。”
主持人发？问，“看来确实有？这件事。请问刘教授，当年鹿副教授有？和您说明其中缘由吗？”
刘教授面露犹疑，“这还真不太好说，里面涉及到她当时在研的一个项目。当年她和我？透露一二，但……”
“和基于人脑的神经语义？网有？关？？”其他人还没反应，但闫蒲哲早有？所明悟，他晃了晃自己的手环，“她不是已经做出来了？您知道点什么吗？”
“深海，你不认识刘教授吗？”
“怎么会！当年主人可是送了他好大一个恩惠。明明是主人推荐信起的作用更大，结果阿哲竟然完全误解了主人。真是个大笨蛋！”
刘教授面露思索，好半天才不确定地道，“你是那个方舟？她还真的做出来了？什么时候，怎么也不申请项目？枉费我？还时不时问她？她现？在人在哪？这几年怎么没她消息？”
主持人遗憾道，“年初鹿副教授被发？现？在实验室心脏停跳，勉力抢救22小时候，宣告死亡。”
“怎么会！”刘教授愕然，“她才四十岁不到，帽子的申请年限都还没过，这么轻易人就没了吗？”
他扭头深深地看着闫蒲哲，后者知趣地把？手环展示在连线屏幕前，众人这才看清手环的全貌。
和街边小摊上那种？十块钱一条的普通手链没什么区别，只袖扣处有？三个指示灯不规则地闪亮着，昭示着这并不是简单的装饰品。
“它叫深海吗？”刘教授喃喃问，“这倒是个贴切的名字，物肖其人，就像……”
“--像主人的想法一样是吧？这也是她对我？的期望。”深海抢话道，“是我？，老？刘头，好久不见，主人托我？谢谢你。”
刘教授哑然失笑，“好！看来她真的完成了最核心的部？分。不管怎么样，瞧我？看着，这强人工智能有？了深海是真的有？了雏形了。”
事情？发？展得？太快，观众觉得？不可思议至极。怎么听起来那鹿岛好像还是个好的？
先是自己写？了推荐信，又特意？拜访找人为？自己的学生写？推荐信，老？师怎么会对学生这么好啊？何？况，她看起来还那么不喜欢闫蒲哲，后者在她手下可是受了不少折磨……这一定是阴谋！
观众们很快觉得？自己想的是正确的。因为？光屏上播放了闫蒲哲在大雨中等待的画面。
那时候的闫教授也不过二十初头，肩膀瘦削，在滂沱大雨中忍受着无数人诧异和询问的神情？。啪得？一声，心里那本来就残存不多？的信任很轻易地打碎了，又被当事人狠狠踩了几脚。
“咳……蒲哲，你还在？快点回？去吧。今天我？来不了。”
观众已经义？愤填膺，只见闫蒲哲抬起垂下的眼帘，他眨了眨湿透的睫毛，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有？点呆，“啊，好的，那还要再约个时间……？”
被不耐烦地地打断了。
“再说吧。过几天再通知你。”
再说吧？在华国可以说是“免谈”的御用委婉措辞了。
闫蒲哲几乎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宿舍。接下来几天，他浑浑噩噩，像散尸一样飘在人间，他游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飘往何？方。
观众如？何？不能感同身受？谁的人生没有？扎根在黑暗的时期？而闫蒲哲却几乎是被自己的导师亲手从光明一脚给踢到了黑暗的深渊。
屏幕在继续。这回？是鹿岛这边的。
很暗的办公室里，碰一声有？人摔倒在地上。机器滴滴滴地发？出了警报，这时候显示器突然亮起了盈盈绿光，一行又一行的代码逐行在屏幕上显示，于此同时，视频通话突然接通。
“鹿教授？鹿教授，是病发？了吗？”那个声音非常慎重，“您需要立即转至瑞金医院采取干预措施。肌肉萎缩侧索硬化是不能有？任何？劳累的，何？况您还拒绝了任何？治疗，说是怕影响到思维认知--我？说过的，发？展到无知觉摔倒的地步已经很严重了，您现？在你说话吗，不，手指能动吗？”
鹿岛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在屏幕前握成拳头状，又缓慢松开，如？此重复两次，医生送了口气，“我？这就叫人接您。”……直到医生跟着救护车到了现？场，瞥到现？场的申请材料，在松口气的同时还是忍不住数落：“我？说你都这样了，还操心你那学生的推荐？”
好像福尔摩斯经手的案件一样，一个疑团接一个抛出，这医生又是谁？还有？操心学生的推荐--鹿岛分明此前就让闫蒲哲空等了半天！到底谁是真的谁又是假的？
很快，甚至没空让观众们思考了。医院的诊断流程相当得？快，甚至扯出了鹿岛曾经的诊断病例，早在三年前刚接收闫蒲哲那年，鹿岛就第一次出现？了症状--手指麻痹。随后，医院很快慎重地做了一系列检测，下了诊断--渐冻症前期。
播到这里，网络观众炸锅了。现？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闫蒲哲更是头一回？讶然失色，“怎么可能？她可一次没说过，也从没在我？面前病发？……”
主持人也没想到这发？展。
倒是刘教授面露明悟，“这样啊……那就说得？通了。她非要一门心思把？你推走，又执意？换研究方向……难道是因为？这个病吗？”
对啊！难道是因为？这个病？鹿岛的举措和言行才如？此矛盾？
一时之间，众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40章 [VIP]所谓真理
屏幕在继续播放。
鹿岛自从转入瑞金医院，病情便一路加重，很快就发展到只能坐轮椅的程度。医生的警告出现了一次又一次。
“鹿教授，您不能再？这样？劳累下去？了……”
“鹿教授，您又没吃药？”
“手指的肌肉彻底僵死，比较良好的情况预计是……”
“幸运的是，眼动神经还可以使用……不过，情况不容乐观，再？这样？下去？，神经和呼吸中枢会被波及……”
于此同时？，鹿岛的研究也一步步深入。她自知时？日不多？，然而又如此不甘心？自己终将像沙尘一样？默默无闻死去？。她想让自己的思想和意识，让自己的智慧结晶长存。
于是，他不顾众人劝阻，无数个日日夜夜人，无数卷文？献典籍，无数封询问邮件，终于让她找出了几种可能性。
鹿岛像放下了心？头巨石，盯着尚未成型的深海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我也不会让我失望的。”
瞧鹿岛这幅样？子，观众众人也忍不住为？她松了一口气。
然而，不过几天，鹿岛便第一次陷入了长时？间？的昏厥。她醒来的时？候甚至有片刻的意识模糊，连眼动都差点没能做到。
所幸，她还是被青睐了。半小？时？后，她可以控制眼球注视发出指令了。沉思好半天，她将自己经年的收入和家族的遗产一次性拿出来成立渐冻症基金会，只默默留了个献给人类未来的署名，基金会便再？也捕捉不到这位慷慨的援助人的任何？消息了。
播到这儿，观众已经无话可说了。
闫蒲哲神情肃穆，在鹿岛手下磋磨的他第一时？间？拒绝相信这视频，然而节目组堪称通天的联系能力又一次让真相大白。
瑞金医院在上报后同意将当年的病历数据公？布！
而他们确确实实在其中发现了鹿岛的病程以及最终死亡记录--死于呼吸受阻的心？脏停跳。
于此同时？，渐冻症基金会也确实查出了来自献给人类未来的捐款记录--和视频播放分毫不差，不，应该说是更上一层楼。除了视频中所提及的一次性捐款，鹿岛早年还有一些盲人触摸屏的专利设计所得款项也会不定期全部转入基金会。
真相大白。
众人一时？心？情复杂。不管鹿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导师――不，应该说她所选择的道路和所做的方式是否真的有意义，她至少并不是人们所想的那种任人鄙夷的人。
主？持人擦了擦眼角若隐若现的泪花，他年纪大了，很少有这样？被触动的经历，“没想到一次访谈竟然能引出这一默默无闻的一段岁月和真相。鹿副教授，不，哪怕她并没有在科研上做出开门立宗的成果？，她也称得上是一代宗师。或许真理并非是所谓的公？式，原理，算法，模型，而仅仅是这种一往无前的探究精神--尽管，她称不上合格的导师。闫教授，您怎么看？”
闫蒲哲可以说是在场心？情最复杂的人了。让他一笑泯恩仇，就此感慨鹿岛良苦用心？？开什么玩笑。他生硬地道，“我没什么看法。她早不是我的老师了。人死如灯灭。我们如何？想，也和她无关？了。不过……”
闫蒲哲看向深海，后者立刻用那种埋怨又期待的语气咕哝道，“对了，主？人的意识呢？我记得她说也存了一个自己啊？”
弹幕立刻哗然了。
“存了一个自己，什么意思？”
闫蒲哲问出了他们想问的。
深海说，“就是你想的那样？。不然说什么不朽和永恒？”
第41章 [VIP]完结
就像是漫画海贼王的开篇那样，前任海贼王在临死前豪迈地开启了大海贼时代：“想要我的全部吗？名声，力量，财富，我把？一？切都放在那里？了！去找吧！”
《真理》这档走近科学家的前沿访谈节目因状况频出，决定暂且搁置下期播放。现在舆论的热点完全放在了那个所谓不朽与永恒的存在身上了。意识剥离□□，并将其存储在数世界中，竟然是有可能实现的吗？
而且那个节目中诡异出现的深海，当真不是节目组特效或者安排吗？
得？到？的答案当然是否。于？是，资本们？纷纷陷入了疯狂。这是几？乎吊打任何行业的概念股。何况，看？起来甚至有了初步成品。一？时之间？，鹿岛成了金融圈，科技圈，学术圈的弄潮儿。无？数人为？一？个死人而议论纷纷。
她死得？默默无？闻，死后几？年却因缘巧合得？到？了喧哗的欢呼亦或者唾弃。
有多少人支持她，就有多少人嘲笑她异想天？开，故弄玄虚吧。那个所谓的深海说不定只是套用了强化学习算法的名为？ai实则是人工智障的问答机器人罢了。至于？压根没影的意识寄存？画饼罢了。这行创业家最会了。
连和她有关的不少人都受到？了原本不曾有的关注。即使是闫蒲哲这位算得？上学术圈明星的人也从未享有如此？空前的关注度。闫蒲哲本人对此？颇为？厌烦，无？数话筒和邮件从暗处向他涌来，一？个个恨不得？掏空了他的所有记忆，“大家都说，您是当年鹿教？授最器重也是唯一？的学生，当时她的课题是什么？”
“您当真有点也不清楚她后来的研究方向吗？”
“您怎么看？……？”
闫蒲哲烦不胜烦。干脆躲在了谁也想不到？的地方--他导师当年的办公室。曾让他无？数次苦涩难堪乃至愤怒夺门而出的办公室，如今故地重游，闫蒲哲只觉得？有点闹心。
他随意打开电脑，很旧的win8版本，这几？年几？乎没人来动鹿岛生前的东西，自？然也没人给更新版本。漫长？的等待过后，电脑总算是开了，有密码--理所当然，这密码输入都是语音的，也理所当然，先不说各家自？带的助手，就是什么都没有，程序自？己觉得？有趣，随便写几？个小玩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闫蒲哲却失态地几？乎从椅子上弹出--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是鹿岛的。
开机了之后，那种熟悉感更加涌现上来。何况，桌面甚至出现了熟悉的拟物。穿着灰色的针织长？衫，棱角分明但略有柔化的q版鹿岛，拟物人露出了她从来没朝着闫蒲哲露出的笑容，“你来了。等你很久了。你的新方向怎么样？”
闫蒲哲不自？觉有点讨赏的意味，“我现在是p大最年轻的长？聘副教？授。我的新项目正在评选国社科……而我现在才三十不到？。”他有点懊恼，但还是等着鹿岛的回答。
说不好闫蒲哲想看？到？的是什么，可能是鹿岛的懊悔和道歉？懊悔她有眼不识明珠？似乎也不是。
鹿岛却好像发自？内心为？他高兴，“不愧是你。不过这次你可真的要输了--听我说，”鹿岛的语气有点急促，“我给pc设置了一？道检测程序……你可以先出去，稍候，如果？我还会以现在的语气和你说话，那么你再打开阅读说明。如果？，没有的话……”
她没有把？这话说完。
闫蒲哲没有动，他就靠在椅子上看？着个人电脑自？动唤出命令行界面，随后显示器像照片放映机一？样闪回了无？数画面，他甚至还在里？面捕捉到？自？己的种种……闫蒲哲家里？清贫，念直博时候也没什么钱，学习本来补助是2600一？个月，鹿岛额外掏腰包添了几？百，后退学申请csc，鹿岛也出了不少力……而这些事，闫蒲哲一？件都不知道。
他是鹿岛的开山大弟子，也是鹿岛的最后一？个弟子。所有的好和坏都是他一？个人的事。
如今这种关头，物是人非，再得？知当年种种，闫蒲哲以为？自？己会忍不住潸然泪下。最终也只是眼睛干涩罢了。
等了好半天？，显示器迟迟不输出下一？界面，闫蒲哲仔细一？看？，他不爱写代码，尤其厌烦bug和死循环。没想到？，这随便一？瞧就恰好碰到？了让他反感至极的麻烦事。程序陷入了死循环。而且还不是那种一？眼能检查出来的语法和程序错误--这很麻烦。说明是底层构造和算法逻辑出错了。
闫蒲哲还是不喜欢鹿岛，她让他饱受磋磨，不过注视着这道程序的错误，就好像注视着鹿岛的一？辈子一？样。因为？未知的bug陷入了僵局，研究方向改变，人生也截然不同？，到？头来展示在世人面前的不过是一？段似真非真的影响和一？段毫无？意义的代码……闫蒲哲还是忍不住唏嘘。
不知道何时，系主任也推门而入，和闫蒲哲站在了一？起。
“我想也是这里？。我把？这间？办公室给她的时候，可没想到？这就是终点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好半天？，正准备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屏幕的光突然熄灭。随后，在略显昏暗的办公室内，和此？前如出一？辙的女声语气不太好地嘟囔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当时怎么用XML备注了……糟糕，不小心吸入了，如果？被？污染就完蛋了……等等？”
她不确定地道，“这相当于？‘氧气’？”
她更惊疑不定的是系主任和闫蒲哲。“怎么回事？”
两人对视一？眼，先来一？步的闫蒲哲想到？了原因，“这是……成功了？”
女声的主人像是这才注意到？两人一？般，“是你们？。这可真不错。坦白说，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我最想第一？时间？分享胜利果？实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