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清双手一摊:“没有。”没有?没有你捡什么柴!梵音不信,直接上手在他身上摸。马车里上有什么她都看了,真有火折子只能在周晏清身上,周晏清由着她搜身。
还真没有?梵音无法找了两根合适的树枝,准备按照0021教的钻木取火。周晏清在旁边笑着摇摇头,捂着胸口走过来伸手:“你的匕首呢?”
梵音把匕首递过去,他又从自己身上摸出匕首,两只匕首相撞迸发出火星,几下之后就引燃了细软的干草。周晏清熟练的将火生起来,又调整了木架子的位置让火烧着锅底,“你看你什么都不会,一个人摸索怕是要吃不少苦。”
那你故意不带火折子,就是为了让我为难的?梵音不想理他。周晏清又招呼她:“走,火一时半会儿不会灭,我带你去捉鱼。”
“黑灯瞎火的捉什么鱼?”
周晏清踩在小河里,不一会儿扔上来几条巴掌大的鲫鱼,当然杀鱼的也是周晏清。吃了没滋没味的清水煮鲫鱼,梵音最近都不想吃鱼了。反倒是周晏清一个皇帝吃什么都津津有味,梵音看着不爽,直接给他熬了锅带着鱼腥味的药,不是爱吃鱼吗?吃吧。
两个人就这么磕磕绊绊走了几天,梵音不怎么高兴,周晏清在故意惹怒她。但每次她一生气,这人就捂着胸口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这天梵音是真的恼了:“你是故意的,故意惹我生气!”
本以为周晏清会再一次糊弄过去,没想到他竟然直接点头承认了:“我就是故意的,仗着受伤激怒你,反正你不会丢下受伤的我,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晏清笑了声:“这几天不高兴吧?”梵音点头。
“那为什么不离开我呢?把我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反正也没人会知道。”
梵音略带惊奇的看着他,这人在说什么?撺掇自己把他扔下?不过说真的,离了周晏清灭的是谁还不一定。
“梵音,这是我教你的第二课——不要被人拿捏。不高兴了直接离开让你不高兴的人,不必为任何人任何事妥协。”
“你在教我做一个坏人?”周晏清现在受着伤,自己离开岂不是见死不救、忘恩负义?
周晏清却摇摇头:“不,我不是教你做坏人,是教你如何让自己活的自在。”安太后前十几年教她做讨人喜欢的正常人,现在他教她做一个任性的人,只要自己高兴管旁人做什么?
梵音看他几眼也不说话,站起来转身就走了。而周晏清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始终不曾阻拦。
0021有些看不懂了:【宿主,你怎么走了?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他在说,若是我不高兴跟他回京随时可以离开,不必顾忌其他。】
【那宿主真的走了?丫丫和留步怎么办?还有周晏清还受着伤,放他一个人赶路真的可以吗?】
【他死不了。】这一路上说是自己照顾他,其实梵音许多东西都不会,还得有伤在身的周晏清上手。
梵音漫无目的在林子里晃荡了几圈,找了根枯枝坐下。0021看着她也不像打算离开,就问:【宿主,怎么不走了?】
【我没打算走,一会儿就回去。他还等着我。】0021看不懂两人这番操作,只觉得两人间气氛怪怪的。
果然梵音休息一会儿又起身沿着原路回去,远远的直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她放轻脚步果然原先两人休息的地方多了几个大汉。他们将周晏清围在中间,哪怕听不见在说什么,也能从肢体动作中感受到那份不怀好意。
这是出来好几天两人第一次遇见人,可看着他们手里的大刀长剑,像是传说中的山贼?梵音加快脚步,近了也看清周晏清此时的模样,他捂着胸口背靠着一棵大树站着,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
梵音心一突,顾不得其他从几个大汉当中钻过去,挡在周晏清面前。
“咳咳咳回来了?”
“别说话。”梵音紧盯着为首的长刀大汉:“车上有银子你们只管拿去,别伤人。”
那大汉眼神贪婪的在梵音身上流连:“姑娘长得一身好皮子不如跟了我吧,跟了我吃香喝辣的,不比陪着你那病秧子丈夫强?”
其他山贼目光也从梵音脖颈手腕处划过,目光中的意味让人十分不适。“哎嘿这姑娘长得可真不错,脸上有疤也不碍事,身上白就行。老大,等你玩腻了不如送给兄弟我吧?”
几个山贼一个接一个的说着荤话,显然没将周晏清放在眼里。梵音也不愿跟这些人说话,暗暗算着时间,面前正朝自己伸手的头领腿一软跪倒在地:“不对劲,老二快把人给杀了!”
可惜他反应慢了,五个大汉几乎同时瘫软在地,梵音上前踢了头领一脚,她不会骂人不代表她不会打人。
周晏清从地上捡起一柄长剑,柱着走到梵音面前:“接下来该怎么办?”
梵音看看那辆小小的马车,肯定是装不下五个大汉,想了想就道把:“他们绑在这里,咱们去报官,让官府把人抓进牢房?”
周晏清摇头:“变数太大,咱们一走说不定会有同伙把他们救走,而我们也会被山贼记恨上。”说着他猛地把长剑捅进一个山贼脖颈中,山贼来不及出声就被捅穿喉咙咽了气。
“第三课,谁用刚才那种恶心的目光看你,就杀了他,斩草除根!”说完他把长剑递到梵音面前:“杀了剩下的人。”
“杀了他们!”梵音看着地上的血有些犯恶心,她不是对山贼心软,只是她不想杀人,她不能杀人……
周晏清拉住她的手一起握着那柄长剑,在她耳边道:“这几个人身上有很重的血气,手上的人命不止一条,杀了他们是为民除害!”
——“噗嗤”,鲜血喷溅在梵音裙摆上,周晏清握着她的手带着她杀了三个山贼,最后一个却放开她的手。
“杀了他,除恶务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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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蹲在河边洗手,0021在她耳边不停的念叨:【宿主,要不然咱们走吧。我看周晏清挺身强体壮的,用不着咱们担心,咱们走吧。】
能去哪儿?梵音盯着水中血丝散开,心情也恢复平静:【我会跟他一起回京,他教我就学。我想知道他在皇宫待了三十多年,是如何忍受那份枯燥和寂寞的。】
梵音被周晏清激起好胜心,她为什么要躲着他?就算在他眼皮子底下她照样能活的自在!可0021却总觉得哪里不对,正常男人会教一个女人杀人,任性,自私吗?
【宿主,他在教坏你!】
【他没有恶意。】
夜里梵音睡着后,0021还是悄悄去找了周晏清:“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周晏清坐在火堆旁守夜,他不紧不慢的给火添了柴,才指了指原先梵音坐的石头:“坐吧。”0021飘到石头上方只当自己坐了,与周晏清隔火相望等着他的回答。
“我没想做什么。”周晏清支着一条腿靠在树干上,姿态悠闲哪里还有白日的虚弱,“梵音会有漫长的寿命,而我只能陪伴她几十年,我不过是教她些自保的手段。”
“自保的手段?不像。”
“我教她的是保护自己的心。”周晏清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坚硬若磐石,机变若流水。她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对自己的生命也不在乎,我在教她活着。”
0021听懂了他的意思,正因为听懂了才更加不解,“你在教她远离你,你不想和宿主在一起吗?”
“在一起?”周晏清摇摇头:“怎么样才是在一起呢?我会陪伴她到此生终老,只是不是以爱人这一身份罢了。”
“她很好骗,”周晏清说的毫不心虚,“我可以趁她懵懂哄骗她成为我的女人,让她心甘情愿的陪我一辈子,可那没意义——我不会是她想要的爱人。我可以接受我的妻子不爱我,但无法接受她不爱我却与我为妻。”
“我不明白……”
“你只当是我的骄傲吧。”自己给不了那份纯粹的爱,也不会去占有一份不纯粹的爱,“我会护持她,如兄如父陪伴她一生。”
“你是个好人。”0021道。
周晏清笑着摇摇头:“我只是顾忌太多罢了。”他看向马车的方向,接着道,“梵音未来的爱人该是只恶犬。”
0021一下子卡了壳:“你倒也不必这样贬低人……”还说不想跟宿主在一起,这不是明晃晃的嫉妒?
不,经过他教导的梵音,眼中只有她一人的恶犬才能让她动容,只有偏执痴情的疯狗才能护她周全。若是没有这样的人他宁可梵音孤独一生!周晏清低低笑了起来,这样的他如何算的上是个好人?
第99章
马车不紧不慢走了好几天才终于见到县城, 梵音早就想问了,周晏清这家伙把她带到了哪儿。可一见这城池梵音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她去江南时也曾路过这里, 过了这个县城回京城的路也没几天了。
两人穿的都是细棉布衣服,驾着车装作小户人家进城探亲,城卫毫不怀疑,只交代不能停留超过半个月, 超过半个月要去衙门用户籍办居住证。
梵音问周晏清:“每个地方对进出城门都这么严吗?”
“不,因为‘皇上’南巡遇刺,各地都加强了对户籍的排查。”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梵音出京时遇到拐子,他下令严查人口流动。这些就不用跟梵音说了,说了她又要不高兴,跟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还敢离家出走,能的她。
暗自嘀咕两句,周晏清驾着车找了家干净的客栈, 结果刚进大堂梵音就是一愣,门口那张桌子上坐的可不正是熟人,李邹楠一家三口?
李邹楠也认出来梵音两人,喊了一声:“小薛……”李父反应快,在桌子下拧了儿子一把:“原来是黄老爷啊,”他对周晏清拱拱手:“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您两位。”
周晏清眯着眼打量了一圈,漫不经心的对李父点点头:“是挺巧, 几位吃好喝好,我们先上去收拾东西。”
“哎, 您请您请。”李父坐回位置, 李邹楠压低声音喊了声:“爹, 那是……”又被李父按住手:“吃你的饭,别多说!”
周晏清和梵音在江南为百姓赠过药,两人进城前也装扮了一番,只是李邹楠和梵音算是熟人这才将人认了出来,而跟梵音一起走的能是谁?李父巴不得从来没见过两人,只是真遇见也不能当没看见,他找掌柜买了壶好酒拎着去找镖头,想要带上梵音两人。
楼上梵音和周晏清可不知道,有人为两人的安全操碎了心,找小二要热水,轮流洗了澡才下楼吃饭。这时候已经错过饭点,干坐着喝茶的那父子二人格外醒目。
周晏清与梵音没有跟那父子二人搭话的意思,可等两人吃过饭,李邹楠在李父的示意下,提着一壶茶来到两人面前:“薛,薛夫人。”他期期艾艾的。
“坐吧。”梵音伸手接过茶,为三人都倒上,李邹楠坐立不安的开口问:“那个,薛夫人黄老爷,我们跟着京城的镖局一起回去,比较安全,两位要不要一起?”
梵音看周晏清不说话自己开口应了,实在是她不认得方向,而周晏清死活不开口,由着马拉着车随便跑。没有人领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周晏清竟然也不着急。
随意说了两句李邹楠终于没那么紧张了,他本就是单纯没那么多心思的性子,很快恢复跟梵音相处时的模样。梵音没在他们一行中看到白凤仙,还有些奇怪:“你不是要订婚了,怎么一个人回京?”
李邹楠神色黯淡下来:“我跟她没有订婚……我们,性情不合。”
大概“薛大夫是明妃”这一信息刺激了白凤仙,白凤仙原先对李邹楠还有几分心思,后来便只当没他这个人,想方设法的想要靠近皇上,失败后,还去丫丫那个小院转悠了几次。
御驾离开江南后,白凤仙又不甘心的想要去结识庆王爷,觉得庆王妃有孕又是江南商户出身,自己有很大机会攀上去。可庆亲王哪里是好招惹的?转头回春堂就被封了。白凤仙最后给知府小儿子做了妾,知府小儿子也眼馋白家的家业,在知府的周旋下回春堂重新开张,可幕后主人却成了知府小儿子。
不过短短十数日李邹楠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心上人就成了别人的小妾,他去找过白凤仙。可白凤仙心态偏了,宁愿给人做妾也看不上他,觉得他一辈子只能给人看病,她就算嫁给他生的儿子也是平民百姓。她想要往上爬想要地位,这些李邹楠都给不了她。
李邹楠考过科举甚至还是个秀才,可李家世代为医,他也只想做个大夫,最终他选择跟着父母离开江南。等回到京城后他会由吴家二爷安排,去边关做几年军医,等能独当一面了,就回来接替祖父治病救人。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不能强求。”李邹楠不想说白凤仙的坏话,只这么提了一句。
梵音真的没想到,她还记得白凤仙在自己面前炫耀订婚请柬,她以为两个人感情深厚,以后一定能结为夫妻相伴终老……真是世事无常。
第二天梵音两人果真跟着李邹楠一行人回京,别人只当他们两个是李邹楠的朋友。镖局的队伍是另一种氛围,梵音新奇的看着他们一路上相互玩笑、互相挤兑,遇见山匪又并肩而战,或许这就是江湖豪情?
路上还遇见另一件事让梵音印象深刻。
一行人走在林子中接连遇见两拨人,还正好把镖局一行堵在路当中,本以为这些人是为了货物而来,结果两拨人一拨是村民,一拨是镇上大户人家请的护卫。
镖头见到两拨人的穿着打扮,顿时松了一口气,站出来跟双方打招呼:“不知诸位是哪条道上的?我们是京城平安镖局的人,还请行个方便。”
村民这方比较好说话,村长吧嗒着旱烟开口道:“本就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过去吧。”
“等等!”护院一方却开口:“说不定人藏在这支队伍里,让我们搜完才能走。”
镖头神色马上变了,这人懂不懂规矩,搜镖局的东西跟劫镖有什么分别?
那头村长神色也不好,这些人是好得罪的?这一行人身强体重,马也精神。平安镖局虽然没听说过,但京城的一块砖都能砸到一个皇亲国戚,平民百姓敢难为人家?他开口:“这些都是外地人,不认得他们,不会藏人。”
“那可不一定,只要给他们钱,不正好能跟着他们去京城?”村长暗骂一声蠢货,跟镖头告了一声罪,只是护院不依不饶非要检查。
镖头冷了脸:“我们镖局这行当讲究个和气生财,我给两位面子,可两位要查我们的队伍总得给个原由吧?我看诸位也不像是官家的人?”说白了你们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查他们?
护院冷哼一声:“我们家老爷可是县令小舅子,而且马上要跟县令亲上加亲,将独女嫁过去。只要我们招呼一声,你们还能走的了?”
镖头都要气笑了,一个小小县令都有这么大权力了?他朝身后示意,镖师们纷纷抽出武器。
“哎哎,好汉好汉别生气。”村长见势头不对,赶紧让开一条道:“我们让我们让,请。”
护院见此跟村长吵了起来,在两方人对骂中梵音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原来护院家的小姐、那位要嫁入县令家的独女,跟另一方村子里的书生私奔了,双方人聚在这里就是为了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