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映寒轻声笑。
他问:“笑什么?”
高映寒抬眼打量他,说:“所以当初你死活不愿意出面澄清,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是你妹妹?”
“她不是我妹妹。”楼泽玉更正道。
“行。”高映寒收回视线,映照着夜色的落地玻璃上,室内那个身着抹茶绿吊带裙的女孩儿颇是熟悉。
她抬手碰了碰楼泽玉,下巴一扬示意他看过去,又说:“你什么都不说,总有人比你先说,也比你会说。你花了四年时间才看清自己,人家方修然可是花了四年的时间陪伴。”
“年轻,长得帅,有趣,能力强,音乐领域头部,事业上能帮衬,护短,还会哄人开心。”
高映寒忍不住“啧”了一声:“你这冷冰冰的性子该拿什么和人家方修然比啊?”
她又笑:“你该不会觉得靠着相处的时间长短就能取胜吧?你可别自信过了头。感情这事儿,奇妙得很,爱与不爱,有时候就在一念之间。”
高映寒仰头饮尽杯中酒,淡然道:“回头高明诚要是再找你,不必搭理,我先走了。”
楼泽玉的视线投向落地窗上那个纤瘦的身影,眉头跟着她的动作一点点收拢。
高映寒的话他没听进去多少,脑海里倒是不断重复那晚那句,“楼泽玉,你找个女朋友吧。”
所以她大费周章躲着自己,还开口让他赶紧找个女朋友,目的就是她身旁那个男人?
第40章
露台上的交谈似乎持续了很久, 久到她眼前的红酒杯空了又空。
她收回视线,试图认真去听身边人的交谈。
忽地提起她还没找到适合在演唱会上表演的曲目,对面的温纶直接接过话说:“其实不一定非要唱自己的歌, 方老板现在什么版权买不起?尽管开口就是。”
方修然手里端着红酒杯,微微一偏头, 眼色沾染醉意朦胧。
大抵喝了酒的人都这样,他凑近,额头抵在她的太阳穴,温声细语, 姿势暧昧。
她想抬手推他的脸, 却因为酒精作用浑身发软,隔着夜色看过去, 像她托着方修然下巴, 作势要吻。
眼前人浅笑, 声音低沉,“想唱什么?嗯?”
心中的那个答案还未说出口, 一个沉缓的声音喊出了她的名字。
“安语。”
楼泽玉站在露台入口,室内灯光只照亮他半张脸,那双眼眸沉沉如墨, 似乎将他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隔着桌面浓郁的红玫瑰与他对望,她忽地笑起来向周围人介绍:“我哥,楼泽玉。”
话说完, 她收回视线, 任由温纶几人同楼泽玉打招呼, 而她却伸手捧着方修然的脸, 凑近他耳边说:“Never be me。”
她想到了要唱什么歌。
两人全然不顾黑着脸站在对面的楼泽玉,只管亲昵靠在一起咬耳朵。
这首歌是她当初在YouTube上翻唱的第一首歌, 来自她钟爱的歌手Miley Cyrus。
“If you’re looking for someone to be all that you need,that’ll never be me.”
(如果你想寻找一生挚爱,那个人必然不会是我。)
这就是她和楼泽玉关系最真实的写照。
昏暗光线里,楼泽玉的身影笼罩过来,喝得半醉的方修然拍拍她肩膀,她却伸手抱住方修然手臂不肯放手。
不想面对他的质问,也不想知道他和高映寒的任何消息,逃避可耻,但有用。
她今天穿了一条抹茶绿的真丝吊带裙,因为胸前荡领沾染红酒的颜色,让人忍不住将视线放在那雪白之处。
她抱着方修然,上半身紧贴着他的手臂,楼泽玉因此情形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却也强忍住生气,沉声道:“起来,跟我回家。”
桌边几个男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骤然体温升高,连带着头脑也发热。
“我不。”
凭什么他说什么自己就要听什么?
在娱乐圈混迹多年,身边几个男人都是惯会看眼色的主,心知肚明娱乐圈生存法则,得罪谁都可以,别得罪与艺人资源休戚相关的“金主爸爸”。
更何况两人是兄妹,哥哥要妹妹回家,他们断然没人能说一个“不”字。
温纶朝方修然使了个眼色,方修然拍着她的细腰小声劝说:“你不是明天要见林阿姨吗?别喝太多耽误正事,先跟你哥回去吧。”
“是,等演唱会结束我们有的是机会喝酒。”温纶在一旁帮腔道。
情势如此,她不情不愿起了身,以为自己喝的不多,没想到才刚站起来脑袋就开始晃。
下意识想要伸手抓住点什么,楼泽玉的手臂绕过细腰,微微用力一带,安语被迫与他贴近。
她不满推开,倔强道:“我自己能走。”
好不容易撑着墙边走出酒廊,刚出电梯又因为地面花纹突然改变猛地趔趄一下。
楼泽玉上前扶她,安语意图挣脱不成,反被楼泽玉抵在墙边。
“你究竟在跟我闹什么?”
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低沉声线让这一句质问无端染上些别样情绪。
他的气息太近,熟悉的味道勾起心潮翻涌,她盯着他的眼睛问:“谁跟你闹了?”
抬手理顺她凌乱的发,楼泽玉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温柔问她:“还清醒吗?”
通道里光线不足,眼前人的脸有些模糊,好像有些画面从记忆深处钻出来,一幕幕在眼前闪回,不断震撼着她。
世界开始缓慢旋转,好像又有霓虹在眼前绚烂,他的眼睛闪烁如晨星,双唇炽热如夏日梦境,她曾亲吻过这双唇吗?怎会如此熟悉?
反应迟缓,思考的能力也跟着下降,她的走神让楼泽玉没了耐心,他开口问:“我是谁?”
脑海里好像是有应激反应,差点脱口而出一个离谱的答案。好在理智尚存些许,她推开他,回答:“楼泽玉。”
抗拒的动作刺痛楼泽玉的眼睛,他再一次贴近,依稀嗅到她身上不属于自己的雪柚香气,心上的不满愈发强烈。
推开自己,然后紧抱着别的男人?她怎么敢?
他的视线紧盯着那双红润的唇,指尖覆上唇瓣,还未擦去唇角残留酒渍,被困在怀抱里的人竟张口咬住他的手指。
是惩罚,也是不满,发泄,却也收敛力道。
微凉指尖戳中柔软的舌,微弱电流自右手遍布全身,一肚子话卡在喉咙说不出口,只能由着任性的人发泄不满。
翻涌着愤懑情绪的一双眼睛逐渐归于平静,她终于松口,也推开他,“别来管我。”
迈步要走,腰上一重,楼泽玉将她打横抱起来,毫不顾忌她的意愿直接朝停车的位置走过去。
“你放开我,楼泽玉。”
他沉着脸不说话,任由安语绵软的拳头砸向他胸口。
怀中的人不安分,厉声质问:“你不去管你的女朋友,你来管我做什么?你放我下来!”
楼泽玉不动声色,却暗暗收紧力道不让她在怀抱挣扎,脚下步伐不自觉加快,想要将这不听话的人赶紧塞进车里带回家。
“楼泽玉!”
安语挣扎不了,只能借助声音宣泄情绪。
“你就知道管我,就知道欺负我,凭什么你可以来这里和别人喝酒,我才喝两杯你就要叫我回家?”
“你那是只喝了两杯吗?”楼泽玉不满道。
“就是两杯!”
楼泽玉停住脚步放下她,“那你现在从这里走到车旁,不歪不倒不摇晃,下次你在外面喝酒我绝不管你。”
头有些晕,她却强忍住不适稳稳站定。
车?车在哪里?
再对上楼泽玉的视线,怎么他还跟自己板着张脸?
明明他和别的女人喝酒聊天自己都没有生气,他凭什么先生气?
“你凶什么?”她瞪着他。
好了,当她开始问态度的时候,楼泽玉就知道现在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又上前,想要安安稳稳把她抱去车里。
谁料眼前人忽地后退几步,喝道:“你走开。”
倔强的人坚决不会认输,不就是找车?
她低头翻着自己的包,任由包里的纸巾口红掉一地,她顾不上捡,一通乱翻之后找出了自己的车钥匙。
按下解锁键,右前方白色的Targa及时给出回应,她不管留在后面捡东西的楼泽玉,迈步径直朝车的位置走过去。
她生气,生自己的气,明明喜欢到无以复加,却要违背自己的心意一次次把他推开。
她生气,生楼泽玉的气,怎么在别的事情上一身反骨,轮到女朋友这事儿那么听她的话?
酸涩,委屈,难过,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堵在胸口,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猛地一抽气,身形微晃,撑在一旁的车上缓了缓神她才看清楚自己车子的具体位置。
右手搭上车门的时候楼泽玉赶上前按住了她的手。
回眸对视,他皱着眉问:“你想进去关一个星期?”
安语甩开他,“那你要我怎么样?!”
楼泽玉视线扫过身前这辆白色Targa,不满质问:“家里那么多车你不开,保姆车买了你不用,方修然送你的车,宁愿累也要自己开车满城跑通告?”
“八百万的项链你给我送回来,两百万的车你收的心安理得是吗安语?!”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大庭广众抱在一起卿卿我我?刚才要是我不在你是不是要直接亲上去?”
一连串的质问让她脑袋发懵,好像身体的防御机制突然开启,她拧着眉反问:“别人送我什么,我怎么跟别人相处碍到你什么事了?”
“楼泽玉,我已经23岁了,我晚上和朋友在外面喝点酒也不行吗?你能不能别总是把我当成你不懂事的妹妹?你对我的保护是不是太过了?我现在连自己的社交圈子都不能拥有吗?!”
“你懂什么?”
楼泽玉逼近她,双目微红。
“男人的心思你也懂吗?你一个女孩子跟一群男人在外面喝酒,你知道你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吗?你的意识清楚吗?我不在你能保护好你自己吗?还是说,你就那么信任方修然?跟他回家睡觉也无所谓?!”
“你在说什么东西啊?!”
被他吵得头疼,她不满推开他,“睡不睡又怎么了?我不和他睡以后也会和别的男人睡,你是我哥就能阻止我交朋友阻止我谈恋爱吗?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所以?”楼泽玉又逼近质问:“你和方修然谈恋爱了?”
楼泽玉突然上前按住她肩膀,这力量好像让她的酒劲儿也跟着消退了些许。
“说话!”
楼泽玉发了狠盯着她,再次质问:“你和方修然谈恋爱了?”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好像有风呼啸而过,她的耳边嗡嗡响着什么奇怪的声音。
下巴突然贴上来温热干燥的手掌,楼泽玉右手虎口刚好卡住她下巴。
“说话,安语。”
他的眼底潜藏怒火,身体的肌肉因为暗暗用力而颤动,那双眼睛盯着她的时候,像极了一头蓄势待发随时向猎物发起攻击的猛虎。
和他朝夕相处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楼泽玉如此生气。
他在气什么?
他可以谈恋爱,自己就不能谈?
视线焦灼,她的声音很轻,楼泽玉却听得很清楚。
“是,又怎样?”
满腔怒火被坚硬的冰川碾过,像是坠入密不透风的冰窖,楼泽玉骤然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她刚才紧紧抱着方修然的样子又在他眼前浮现,而更加让他疯狂的,是从未发生过却害怕见到她和别的男人亲吻缠绵的画面。
和她共赴过繁花盛开的春夜,又怎么接受得了别的男人摘取这朵娇艳的花?他的细心浇灌,绝不允许旁人伸手沾染花瓣的香。
楼泽玉眼眶通红,声音很低却带着狠,“分手,立刻,马上!”
“你凭什么干涉我的私事?”
“凭我...”
“凭你是我哥对吗?”安语打断道。
她看着他那双因为发怒而遍布红血丝的眼睛,平静开口:“那你有没有问过我到底想不想要你这位哥哥?”
推开,然后转身,这样的动作在无数个昏暗的梦境里折磨她千次百次,只是如今身份对调,楼泽玉成了那个被推开的人。
像是有一根弦紧紧提着她,她往前走的每一步都不是出自本心,可她只能往前走,不回头。
她太清楚,脚下的路不是路,是钢索,稍有不慎她又会坠落万丈深渊永劫不复。
世界重新归于沉寂,就算暗潮疯狂翻涌,看海的人只知道今夜无风,海面无比平静。
第41章
楼泽玉今晚根本没有喝酒, 所以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强行把她拽上了自己的车带回家。
大抵是知道她今晚喝了酒情绪激动,连带着神智也不太清楚,所以两人又是默契保持着沉默全程没有讲话。
昏昏沉沉回到卧室, 安语感觉头痛欲裂,想要倒头就睡, 又受不了自己满身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