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慧茹哼了一声说:“跟你套近乎呢,你还不了解咱们这位领导,整天色咪咪的,见到漂亮姑娘就往上凑,向晚,你千万离他远点。”
“我干嘛要离他近。”
说着就到了食堂,姜慧茹拽着向晚的手走到三号窗口,因为这边的饭菜最贵,所以几乎没什么人,向晚小声说:“咱俩要是还吃跟平常一样的,能吃好几顿呢。”
“行了啊,反正今天这顿免费,别磨蹭了。”
万有光说对了,今天不光有炸小黄鱼,还有红烧狮子头,白切鹅,太贵的菜都是少量供应,要是她们俩来的晚的话,估计就没了。
俩人端着餐盘找坐位时,向晚看到了坐在三排的程珣,她对姜慧茹说,她找程珣有事,姜慧茹就让她自己过去了。
正在闷头吃饭的程珣,察觉到面前走过来一道人影,抬头一看是向晚,不由笑了,“你也吃饭?”
“是啊”,向晚把餐盘放在桌上,程珣的盘里是白菜豆腐汤、萝卜丝,跟向晚的一比,简直是乞丐跟公主的差别。
“今天的是免费餐”,向晚把餐盘里的菜拨给程珣一部分,程珣一个劲儿让她自己吃,向晚不理,身旁突然有人说:“小向,我说你跟小程好了,你还不承认,你看,菜都分着吃了。”,是她们的组长朱明祥,故意扯着大嗓门。
这个点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向晚觉得周围有无数双眼睛朝她身上看,她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程珣也没好多少,只是努力克制着,跟朱明祥打了声招呼。
向晚在心里说,我不就是为了分套房子吗,什么好不好的,她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吃米饭,好长时间不敢看程珣。
“你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向晚缓缓抬头,发现程珣比昨天清爽了很多,“你理发了?”
程珣嗯了一声,“其实不光是理了头发”,向晚就仔细的在他那张脸上观察,但没发现别的,程珣用两指触了触下巴,向晚一下明白了。
“程珣,明天去你父母那里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程珣说:“我会弄好的,你不用管。”
“我们提前去把车票买好吧,省的到时来不及,你下午忙不忙,要不,我们一块去?”
程珣说不忙,到时他去跟工段长说一声。
吃完饭,程珣让向晚跟他一块去宿舍,向晚怎么也不肯,她说在下面等他,程珣看了她几秒说:“向晚,大家早晚会知道。”
“你那儿都是男工,我去不方便”,其实,这不是主要原因,向晚是怕那些人开她玩笑,她不是姜慧茹,没有那么强的应变能力。
程珣拿完东西,跟向晚去了她的车间,姜慧茹还没回来,向晚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那只小红盒子,里面有她攒的糕点票和购货券,程珣很惊讶,“你都是从哪儿弄的这些东西啊?”
向晚说:“跟别人换的呀。”
两个人跟各自的领导打完招呼后,就骑车出去了,他们先去的长途客运中心,买了两张去清云的票,然后又去了富国路上的副食品商店。
向晚问程珣父母的喜好。
程珣让她不用客气,说他们只带点路上吃的东西就行,多了也不好拿。
向晚没听他的,用票买了两盒牛肉罐头,一斤苏式糕点,两包桃酥,程珣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也没办法,因为这些东西光有钱是没用的,得用票,但他没有,他也庆幸这里也有不需要票券的东西,他买了两根脆麻花,一包盐金枣,还有一斤大白兔奶糖,向晚有点吃惊,因为程珣买的这些东西,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吃的。
“你家有小孩吗?”
程珣说没有,他剥开一颗糖给向晚,“给你买的。”
“给我,我又不是孩子。”
“谁规定只有孩子才能吃的。”
向晚心想,大人吃这些干什么,再说,你少买一点也行啊,这么贵。
往外走的时候,程珣看到门口有个大冰柜,里面放着好几种冷饮,不顾向晚的劝阻,买了一根奶油雪糕,他让向晚吃,向晚说大冬天的太凉,让他自己吃,程珣说他以前经常吃,但向晚没吃过,所以非要给她。
“你不知道,冬天吃冰棍才痛快呢。”
于是向晚站在寒风中,慢慢吮完了一根雪糕,好吃是真的,但痛快她是真没觉出来,她只觉得冷,从里到外都冷津津的,但她心里挺高兴的。
程珣说:“向晚,明天早上五点半,我在你家大门口等你。”
向晚说可以,她把自己买的东西让程珣先带到厂里,程珣把买给她的,放在了她的车篮里,向晚庆幸,程珣不是个话多的人,她有一个多心的嫂子,要是见她从家里拿东西,她妈妈的日子就会很难过。
向晚回到家,把脆麻花分给家里人吃了,但盐金枣和奶糖她悄悄藏起来了,或许小东回来呢,她要给弟弟留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向晚就起床了,她轻手轻脚的去水房刷牙洗脸,然后后,把牙刷毛巾还有两件换洗衣服装进布包里,苏雪梅看到说:“还带衣服啊。”
“对啊,路那么远,我们到了后估计都要天黑了,可能需要住两个晚上。”
“哦”,苏雪梅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想说点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向晚以为是她妈担心她的安全,便说:“妈,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了。”
苏雪梅心想,正因为你不是小孩了,我才担心呢,“晚,你和小程虽说开始交往了,但有些事还是要注意分寸的,毕竟你们还没结婚。”,向晚简直佩服死了她妈妈,“你想哪儿去了,我们才认识几天。”
这种事跟认识几天有什么关系,孤男寡女的单独出去,还过夜,又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能不让人担心吗,“你不想,难保小程也不想,反正,你一个女孩子时刻记得保护好自己,总归没错。”
向晚觉得更奇怪了,程珣一个那么讲礼貌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种龌龊的想法,“妈,小程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在一块时,他连我的手都不会碰,可懂分寸了。”
啊,好像这也不太好。
“那他不喜欢你呀?”
向晚重重的叹口气,“我们才开始接触,还没到那份上,要不是为了分房子,我和他说不定还是那种,在厂里碰到都不会打招呼的关系。”,她看一眼外面墙上的挂钟,五点二十分,“哎呀,先不跟你说了,快来不及了。”,向晚抓起包就跑,苏雪梅追上去,把一个水壶和一只布包塞到她怀里。
第七章
向晚跑到楼下的时候,程珣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上身穿一件淡蓝色的呢绒大衣,配黑裤子和圆头皮鞋,程珣见惯了她穿工装的样子,此刻突然见她这样穿,有点不习惯。
向晚也觉得别扭,她拨了拨刘海,“我想着去见你父母,总不能穿的不成样子。”
“挺好,的”,程珣悄悄把那个“看”字咽了回去。
“这一身,都是我弟弟给我买的”
“你弟弟对你很好……我买了油条和咸饼,你现在饿吗?”
“不饿,一会儿到了再吃吧。”
程珣拍拍自行车后座,“那,上来吧。”
冬天的风很大,程珣蹬了一会儿就出汗了,等到了车站,他额前的头发都湿透了,向晚从车篮里拿出东西,程珣去寄放自行车,向晚见他跟看车子的老伯讲了很久才过来,问:“人家不愿意给看吗?”
“不是”,程珣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他九点多回家,所以没办法。”
“那怎么办?”
“他说到时给我推到里面去。”
向晚一边跟他朝进站口走,一边问:“那你给他多少钱?”
“一块。”
啊,向晚默默的在心里算了一下,平时寄放车子只要三分钱,过夜真贵。
他们买的六点十分的那班车,程珣看了下候车厅里的钟表,已经六点过五分了,他回头看一眼向晚,“我们快点。”
向晚没想到去清云的人会这么多,检完票上车的时候,她被挤的差点摔倒,程珣急忙空出一只手拽住了她。
等车子开起来就好多了,向晚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冷风吹进来凉凉的,很舒服,她小声问程珣晕车吗
程珣说:“不晕,你晕吗?”
“我也不,我最喜欢坐车了,这是人生第二次。”,汽车从宽阔的大道上驶过去,一道道风景从眼睛里淌过,向晚觉得这种感觉很美。
两人吃完早饭,又聊了会儿天,向晚打开了她妈妈让她带的那只布包,里面放了两只铁圆筒,和一盒饼干,一只圆筒里盛着两三种糖果,另一只则是挂了霜的红薯干。
向晚让程珣挑喜欢的拿,程珣第一次见红薯干,忍不住好奇,捏了一块吃。
“好吃吗?”
“不错。”
“我妈每年都晾”,向晚又掰开一大块麻酱糖给程珣,隔壁座有个小朋友一直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吃这吃那,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有趣,向晚让程珣把糖果筒递过去,让小朋友自己挑。
汽车到清云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向晚拧开水壶喝了点水,问程珣,“之后我们怎么办,有去谭明镇的车吗?”
程珣说,他爸爸告诉过他,让他去农机厂找一位姓林的叔叔,他这几天会给生产队拉种子回去,我们可以搭他的车。
程珣叫住一个路人,问了下农机厂的位置,好在不算远,穿过两条街道就能到,向晚看程珣的嘴唇有点干,问他喝不喝水。
程珣当然渴,但他不好意思去用一个女孩子的水壶,就朝向晚摆摆手说不渴。
“你嘴都起皮了”,向晚拧开壶盖,把水壶塞到他怀里,程珣笑了笑,仰起脖子,把水慢慢倒进嘴里,一点都没蹭到壶嘴,向晚看了看脚尖说:“程珣,你这个人……”
程珣问:“我这个人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是真老实还是装的。”
“装的”,这两个字程珣说的一点都没有犹豫,他接着又问向晚,“那你准备怎么办?”
“哼”,向晚白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向晚,我这个人干什么都很慢。”
“不会啊,那些老师傅都说你学东西很快。”
程珣哦了一声说:“要么就是跟人相处,我得需要挺长一段时间才能跟别人真正熟悉起来,所以,我朋友很少。”
向晚说:“那熟悉之后呢,你会露出你的真面目吗?”
“会的,所以,到时你可要小心了。”,向晚听了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逗着嘴很快就找到了那位姓林的叔叔,又跟他去种子站拉好种子,然后就一起回家了。
程珣的父母在小枫岭庄的第三生产队,平时住在农场里,程珣带着向晚快到家门口时,见他们已经整整齐齐的等在那里,程珣一只手放在向晚的后背上,把她带到父母面前,叫了一声爸妈,然后把向晚介绍给他们。
程凯文和沈玉竹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欢迎你,小向同志。”,向晚极力忍住笑跟他们打招呼,她觉得自己不像是来看望未来公婆的,倒像是来视察的。
几人簇拥着走进屋里,程珣把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摆在桌上,告诉父母说,这是向晚给他们买的,然后,沈玉竹就跟向晚说了好几声谢谢,她把准备好的零食让向晚吃,程珣抓了一大把炒花生放到向晚手里,“这是咸的,你尝尝看。”
向晚察觉,沈玉竹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看来看去的,她觉得很不自在,终于等到他们夫妻出去的时候,程珣小声说:“我妈妈以前是医生。”
“啊?”,向晚心想,就算她是医生,可我也没病啊。
“中医,不是讲究望闻问切吗,估计,刚才她的职业病犯了,之前她也动不动就这样观察我和程砚,但她一般对别人不会这样,大概因为你比较特别。”
“我怎么特别了?”
程珣抿了抿唇,转头看着她,他的嘴角带着笑,眼睛里的内容似在告诉向晚她为什么特别,向晚踩了一下他的脚尖说:“我刚才说错了,你这个人,根本就不老实。”
程珣说:“真糟糕,这么快就暴露了。”
这时,沈玉竹带着一拨人进了屋,其中一个脸色蜡黄的,好像是病人,沈玉竹无暇估计儿子和向晚,专心给那人看起病来,“你这是风寒症,用大黄、芒硝只会导致寒气凝结,上下不通……”
程珣怕向晚觉得无聊,小声问她:“要不,我带你出去转转。”
向晚听的正有意思,当然不肯去,她见沈玉竹从小抽屉里拿出纸笔,写了一张药方交给病人家属,那人看了一眼问:“沈医生,就,这几种药吗?“
沈玉竹说:“对,回去煎好后马上服进去,快的话也就十来分钟就能大泄。”
这些人走了后,又接连来了几拨人。
向晚纳闷的问程珣,他妈妈在这里就是负责给人看病的吗。
程珣说当然不是,“她的任务是跟其他队员,一起下地干活。”,插秧、挑粪、锄草,什么都得干,“看病只是她的业余爱好”,虽然以前,站在讲台上,或者穿着白大褂坐在医院里,才是她的本职工作,那时她高雅漂亮,现在苍老了十岁都不止。
向晚发现来的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付诊费的,倒是有些带东西的,便问程珣,“沈医生给人看病,都不收钱的吗?”
“不收,她很慷慨。”
程珣这话说的有点情绪,向晚不由多看了他两眼,事实是程珣想说的压根就不能说。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沈玉竹让程珣去把大门锁上,然后对向晚说:“对不起啊,小晚,你第一次来就这样”,一声“小晚”,一下把两人的关系拉近了,向晚摆手说没事。
这里没有电,沈玉竹点上蜡烛,说让向晚坐一会儿,她去烧饭,向晚说过去帮忙,沈玉竹没有阻止。
厨房没有和正房一起,而是单独隔出来的两间房,一间做饭,一间放杂物,沈玉竹系上围裙,从墙边拿了一把小椅子让向晚坐,“你爸爸妈妈身体都好吗?”,向晚说还好。
“那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啊,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哥哥已经结婚了,阿姨,你多大年龄啊?”,话一出口,向晚就觉得不妥,但沈玉竹丝毫没在意,她笑着说:“我生程珣那年二十五岁,如今他都二十二了,我也有白头发了,岁月催人老啊。”
第八章
向晚虽说是过去帮忙的,但沈玉竹什么都没让她干,而是一直跟她聊天,吃饭时,程凯文嫌屋里太暗,又点了三根蜡烛,他还去小卖部买了两瓶汽水回来,一瓶给向晚,一瓶给程珣。
饭菜很丰盛,有鸡有鱼,还有腊肉和香肠,程珣问父母从哪里买来的这些东西,沈玉竹说都是她的那些病人送的,她让向晚不要客气,喜欢吃什么夹什么。
程凯文突然清了清嗓子,说有话要说,于是,众人就先放下了碗筷。
“我想为远道而来的小向献上首歌。”
程珣听后一下愣住了,向晚则是害羞的低下了头,沈玉竹戳戳丈夫的胳膊说,孩子们走了一天的路,早就累了,先让他们吃完饭再说,程凯文虽然觉得在吃饭前献歌,会显得更有仪式,但也没有违背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