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过你妈了吗？”江亦欢突然开口问聂让。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聂让反问她，却看了一眼孩子，江亦欢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江亦欢同意，他想带孩子去给他妈看看。
“应该的”，江亦欢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开口，“择日不如撞日，吃饭完就去吧。”
“好”聂让点头，然后亲了一口孩子，很自然的亲近，胖胖没抗拒，反而恨不得啃上亲她的人。
其实看聂让跟孩子相处，江亦欢感概很多。
她之所以决定今天就去，是因为既然今天想到了，有时间，那就该去实现，毕竟连她自己也不确定，下一次聂让会不会又突然消失。
第138章 问心无愧
最后饭还是聂让做的，聂让在江亦欢这里还是很愿意做事的，他总有一颗想要付出的心，或许是亏欠太多了，找不到其他可以弥补的方式，毕竟现在的江亦欢好像什么都不缺。
聂让在做饭的时候，江亦欢似乎无聊，就抱着孩子在一旁看着他。
聂让原本想说，厨房里的油烟味太大，但他一转头就能看到江亦欢和孩子的脸时，又突然默认了江亦欢带着孩子在身边看他的这个举动。
这样的时光于他而言太难得了，多一刻都是好的。
“你要不跟我聊聊你小时候的事情？”江亦欢看着聂让，突然开口说话。
聂让坐牢的原因，聂让以前发生的事，江亦欢只大概知道一个轮廓，但她还是有很多事情不清楚，不知道聂让过去的想法和感受，她现在突然想知道。
聂让做饭的手顿了顿，然后看江亦欢。
江亦欢也看着他，目光是认真的。
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微妙，江亦欢不肯承认他们现在还是爱人，但她还是想要再了解聂让一些，因为她觉得跟聂让认识了这么久，甚至他们连孩子都有了，但她感觉自己其实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聂让。
“小时候？”聂让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
小时候于他而言已经是太久远的事情了，而且过去是他并不那么愿意去回想的记忆。
但，如果江亦欢真的想听，他倒也不是不能讲一讲。
“小时候没觉得自己跟其他孩子有什么不一样，毕竟每个家庭的相处方式都不一样。”
聂让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面向江亦欢，然后后退一丝，微倚在灶台上。
小时候的聂让真不觉得自己家里和别人家里有什么不一样，每个家庭，每对父母，夫妻，原本就是不一定的相处方式嘛，他们家，他父亲很强势，母亲温柔，或者说毕竟懦弱。
但聂让从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也有些家庭女主人很泼辣，丈夫却很绅士，不过是性格的不同而已。
聂让微垂着脑袋，像是陷入了沉思里。
在他小时候，他真的全然没发现自己的家庭状况跟别人不一样，在那些他无法感受到的许多个时光里，其实他的母亲都在无声的感受着委屈和暴力。
其实聂让若是早点知道，那就好了，他可以更早的让他们父母离婚。
江亦欢看着聂让，心也跟着下沉。
“什么时候开始有梦想的？”江亦欢往前一步，更加凑近了聂让的面前。
聂让垂眸看她，突然将手在衣角擦了擦，然后伸手将孩子给抱了过去。
聂让将孩子拥着，脑袋低下，嗅了嗅孩子身上的小孩味。
提及梦想，聂让还是内心止不住悸动，他抱着孩子，或许可以更好的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
“从小我体育上一直就是长项，大概从开始有个作文题目我的梦想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莫名其妙的知道自己想干嘛了。”
聂让说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带着深深的失落。
人在提起梦想的时候，都该是满怀斗志的，但是对聂让而言，这是一种折磨。
“我妈一直都很支持我，别人都在变着法子的补课的时候，我一直在锻炼身体，我妈对这些没有太多要求的，只要我的文化课能跟上就好，不影响我考我想要的学校就行，名列前茅那些，不强求，我妈很温柔很好说话的。”
聂让久远的记忆里，他母亲确实是很温柔的，只不过那份温柔被现实打击得破碎不堪了，往后的所有时光里，他妈妈的形象就直接从温柔变成了脆弱和狼狈不堪。
江亦欢看着聂让，聂让说话很缓慢，像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自言自语。
“其实我真的一点也不后悔。”
聂让深深呼吸，他知道江亦欢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真的一点也不后悔，不后悔自己动了手，尽管动了手之后所有的一切都翻天覆地的改变了。
但他真的不后悔，如果他不知道，如果他不动手，如果一切都如计划的发生，如果他真的顺利去当了警察，而他的母亲却一直默默生活在暴力之中，他不觉得自己可以真的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和警察，他问心有愧。
他有英雄主义的思想，奢望能够拯救世界，但是，他必先要能拯救自己的母亲。
江亦欢默默看着聂让的脸，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打我妈的”，聂让的声音里有些哽咽。
聂让没法为了自己的理想，而不闻不问不出手。
他的动手推翻的东西太多，不仅仅是梦想，还有家庭，一个他总以为还算和谐的家庭。
他如果没发现，以他妈的性格，她可能就甘愿在这个聂让自以为和谐的家庭里无声的承受到直至老死或者被打死。
那个时候，聂让可能还在做着英雄梦，还是一个人人夸赞的警察，这太讽刺了。
江亦欢深深看他，然后叹息，“聂让，你现在在做什么？”
一个人的梦想可以被打破，但是，至少不能因此就站在对立面吧，聂让一个怀揣着英雄梦的人，擦着灰色地带打黑拳也就罢了，那时候他毕竟需要钱，那时候他的母亲长期住院。
可是现在呢，现在聂让一个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他到底在做什么？
江亦欢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在感情之外，她还算理智。
她知道聂让可能在做着些什么不正规的事情，她很纠结，因为感情，因为孩子，最重要的是因为没有证据，要真的有个证据放在她面前，她觉得她可能会像当初季末那样，举报他。
四目相对，聂让突然就沉默了，他将孩子放回江亦欢怀里，甩了甩手，继续做饭。
“赶紧做饭吧，一会不是还得去看奶奶吗？”聂让这话是以孩子的语气来说的，他目光望着江亦欢，似笑非笑的。
江亦欢没说话，只是在看了他几秒之后，垂眸将孩子紧抱住，她转身离开了厨房。
聂让能感觉到江亦欢转身离开的脚步声，他从以前到现在，他自以为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梦想，对得起他的母亲，他只是对不起江亦欢罢了。
“江亦欢，你相信我问心无愧吗？”聂让转头看江亦欢的身影，突然开口。
第139章 墓地
江亦欢抱着孩子，看聂让在车后忙活，他在安儿童座椅。
江亦欢倒是很少带孩子坐车，所以一般都没有留着儿童座椅，毕竟她每天要开车上班。
聂让的动作倒是很熟练，江亦欢看着聂让的动作，默默的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聂让，江亦欢莫名生出一种心酸来。
她和聂让之间，现在说不清道不明，其实还是她自己不够坚定，聂让一出现，她就心软。
聂让弄好一切，抬眸看她，目光对上的瞬间，气氛有些微妙，难言的微妙。
很多时候，这个世界并不是谁离了谁就不行了，没有你我照样一个人能过得很好，但是，从未曾想过如果我的世界里有你会怎样。
江亦欢不得不承认，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还是有一份奢念，如果可以跟聂让在一起，像很快很久以前渴望的那样，他们好好在一起，或许是一个很快乐的结果。
“上车吧……”聂让朝江亦欢笑了笑，然后朝她伸出了手。
江亦欢点头，倒是很自觉的将孩子交给聂让，然后自己从另一边上了车，她和孩子都坐后面。
江亦欢一个可以带孩子，可是如果有人搭把手，结果只会更好，并不会更坏。
车子很快启动了，江亦欢一直握着孩子的手，并没有跟聂让说什么，一路上除了偶尔逗孩子的声音，和孩子回应的咿咿呀呀声，很安静。
车子很快在墓地外面停了下来，聂让第一时间下车，又将孩子给抱出去了。
聂让的母亲去世之后，在聂让消失的那段时间里，江亦欢其实偶尔自己来看她。
这是第一次，跟着聂让一起来，感觉不太一样，而且还带着孩子，莫名就有了一种认祖归宗的严肃感。
江亦欢只鞠了几个躬，然后就默默退到了一旁。
她给了聂让足够的空间，聂让很随意，抱着孩子就坐在了一旁的台阶上，似乎絮絮叨叨说着些什么，江亦欢看着那个画面，内心的感觉难以言喻。
江亦欢很耐心，耐心的等待着聂让将内心的话语说完，然后在聂让起身的时候，才很识趣的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孩子。
这一整个过程都很沉默，来的路上沉默，在墓地呆的时间也是沉默的，连回去的路上都是沉默的，但是沉默和沉默之间还是不同。
江亦欢握着孩子的小手，目光有些茫然的盯着窗外。
她内心里有预感，聂让该走了，如果说聂让之前是因为情绪问题而跑到她这里发泄情绪了，那今天聂让真的该走了。
聂让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发泄他的情绪，她无法想象聂让在别人面前脆弱流泪的模样。
但脆弱过后，还是要继续生活，还是要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聂让开车的时候，抬眸看了好几眼镜子，从镜子里看着后面的江亦欢。
江亦欢应该也抬眸看他了，目光在镜子里有相触过，但江亦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收回目光，继续握着孩子的手，看着窗外。
很快，车子在楼下停了下来，江亦欢下了车，走到孩子那边的时候，聂让已经站到她身边了。
“回去吧，我把座椅卸下来”，聂让将孩子抱下，把孩子给江亦欢的时候，目光灼灼看着她。
江亦欢抱着孩子，然后背过了身。
她能感觉到聂让将座椅卸下了，然后又放到了后备箱，做完一切之后，就站定在了江亦欢身后，江亦欢是能感觉到的，但正因为感觉到了，反而更加不敢转身了。
江亦欢一直在等待，等待聂让先说话，等待他要说些什么。
“早点回去吧，我……”聂让开了口，应该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应该是要道别了。
他总在江亦欢这么也不是那么回事，毕竟他们两个之间现在并不是情侣或爱人。
“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她”，聂让只能这样说，他现在唯一和孩子之间有关系，他要说直接来看江亦欢，他不确定江亦欢是不是欢迎他。
“好”，江亦欢转了身，对上聂让的视线。
他们之间，这样才是对的方式，昨天晚上和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更像是一种意外。
因为聂让的情绪，他们越了一点界，抱了一个晚上，但是他们之间终究要回到从前，陌生的时候，毕竟江亦欢现在还没有原谅他。
聂让伸手，将车钥匙递给了江亦欢。
昨天是心情不好，现在，安稳也安稳了，情绪也稳定了，他找不到另外的理由继续留在这。
江亦欢接了钥匙，然后转身上了楼。
聂让没再说什么，目送着江亦欢和孩子的身影消失。
聂让一个人又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回了自己那里。
洗了个热水澡，聂让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电话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聂让将手机拿起，犹豫了大半分钟，还是将电话给拨回去了。
电话是唐哥打来的，电话接通的时候，聂让深吸一口气，开口的语气瞬间变得轻快了些许。
“唐哥，这是想我了？”他咬着牙，尽量还是让自己的声音听来清淡。
聂让说这话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演技其实很拙劣，他觉得他能活下来，是因为有人在舍命帮他，还有就是他运气好，他现在一点不觉得自己的演技好，毕竟他也有忍无可忍想要流泪发火的时候。
在这一刻，他接到唐哥的电话，他觉得他没办法像从前那样顺其自然的继续演亲近下去。
他内心里有怨恨有憋屈，有深深的疼痛感。
他就是再没心没肺，他也没法真的若无其事的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的面对唐哥。
这是他的敌人，林猛的死是他一手促使的，不仅仅是林猛的死，所有为了这份事业和使命而死的人，他们的死，都跟这些败类脱不开关系。
“跑哪去了？”唐哥的声音传来，不咸不淡的，听不出来是个什么情绪。
“刚从我孩子老婆那回来，现在在住这”，聂让回答得轻描淡写，这段行程倒是没有必要隐瞒。
第140章 不死心
“你倒是……”唐哥声音里显得有些无奈。
倒是不稀奇，自由之后，聂让大概率就是围着老婆孩子转，他现在已经把聂让给摸透了。
“咱两一起吃顿饭？”唐哥开口。
聂让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出门倒是可以吃上个晚饭。
“行，把地址发给我”，聂让的声音是无所谓的，但是神情上，其实有些不痛快。
虽然从一开始相处，聂让就知道他们注定是敌对的，可那时候毕竟还没有真正的见血，逢场作戏也可以做得比较轻松，现在已经有了血海深仇，真的没法像从前那样了。
挂了电话，唐哥很快给他发来了个地址。
聂让换了件衣服，然后按着唐哥给的地址，出发去吃饭。
很快到达，进去的时候一眼能看到唐哥，他坐在窗边的桌，但是不止他一个人。
“聂让……”看到聂让的时候，唐诗倒是很开心，朝他招手。
小姑娘家可能情绪来去都很快，之前的不愉快，终究是抵不过对聂让的喜欢和想念。
之前让唐哥带的护身符又被原封不动的带回来了，唐诗后知后觉，聂让可能真的要跟她老死不相往来了，这下急了，赶紧纠缠着他哥约聂让出来，唐哥虽然不希望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但到底是拗不过自己的妹妹。
唐诗一哭一闹，唐哥就不得不妥协了。
聂让微微蹙眉，还是带上了几分笑意，然后朝他们走了过去。
聂让走到桌边的时候，唐诗赶紧起了身，好像这样能让聂让更清楚的看到她，能让聂让更喜欢和在意她。
聂让瞟了唐诗一眼，然后拉开了椅子坐下。
聂让刚一坐下，唐诗就绕过桌边来到了聂让的身边，她原本是在唐哥身边坐着的，现在聂让一来，她就直接跑到聂让身边坐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