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肋骨的针
“师兄！”洛玉锦走向白晟，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他并没有受伤，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扭头ᴶˢᴳᴮᴮ看见自家大徒弟嘴角带点儿血地在地上坐着，她愣了一下，准备过去询问一番。
可她忘了她怀里还抱着一盹一盹的乌圆，正好白晟瞧见了，眉头一皱，二话不说就将乌圆从她怀里抱了回来，冷声道：“你把乌圆带出去了？”
洛玉锦眨眼：“啊？不是我不是我！”
看着白晟一脸的阴沉，她急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小乌圆什么时候跑出去的！我本来是和阿城追着恶灵的踪迹去的，到了正方医馆的时候，铃铛没了动静，正巧又看见小乌圆在人堆里趴着，这才将她带了回来。”
说起来，她还觉得奇怪呢！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遇到和恶灵有关的事情，乌圆似乎都在场。当然了，如果洛玉锦再仔细想一想，她估计得说这是第三次。毕竟她和乌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恶灵正好也行为诡异呢！
闻言，白晟什么话也没说，只垂着眸子，目光沉沉地看着怀里的乌圆，半晌后伸出手在她额头探了一阵，最后还是轻轻地将她放回到腰间的口袋里，默默地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另一边，秦大夫跌跌撞撞跑回了自己家以后，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找到白骨妖，想着医馆门口的百姓，他又慌忙拉开了大门，刚准备出去找，却正好碰上了灰头土脸的白骨妖。
没多想别的，他心下一喜，跟在白骨妖身后便问：“白骨，你回来了！怎么样，拿到了吧？快，医馆那边出事了……”他话还没说完，白骨妖便不耐烦地回过身来眸色森森地盯着他不说话。
秦大夫愣了一下，呆呆地问道，“什么意思，难道……”
白骨妖不甘心地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太小看那个人了，没想到血石对他没作用！”转而又摆了摆手，松了松骨头，道，“我受了点儿伤，得去找个地方养一养，你若没事，就别找我了！”
秦大夫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满脑子都是白骨没拿到身体，就不能快速修炼，也不能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骨针。那这样一来，得了失灵症的百姓怎么办？没有骨针，失灵症就治不了！
“白骨，白骨！你等等！”他急忙跑过去拉着白骨妖的左手，近乎哀求地说道，“白骨，我知道你受伤了，可是，医馆那边又出现了一大批失灵症患者。你就再给我一些骨针吧，让我先解决了这燃眉之急可好？白骨，我……”
“你说什么？”白骨妖的骷髅头僵硬地转了个圈，最后空洞洞的目光落在秦大夫年轻的脸上，莫名有些森寒，“还想要骨针？我身体没拿到，做梦吗？”
秦大夫怯懦地退后一步，可一想到那些因为得了失灵症而痛不欲生的人，他就有了在大妖面前得寸进尺的勇气：“白骨，你在这无双城也待了这么多年了，这些年来，我对你都是有求必应的，这一次，你就再帮帮我，可好？”
白骨妖不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说话。好半晌后，他才咧开了半边嘴角，“咯咯咯”地阴森森笑了几声，在秦大夫半惊恐半激动的目光下，伸出手硬生生掰断了自己的一根肋骨！
“咔擦！”随着这一声脆响，秦大夫的心尖也跟着抖了抖，他看着白骨妖慢慢地将那根肋骨递到他跟前，然后一阵白光闪过，原本一条白森森的肋骨就变成了一根细细的骨针！
他伸手想去接下来，却被白骨妖按住了手。他听到白骨妖漫不经心地问道：“知道这根针有什么用吗？”
他摇了摇头，又听得白骨妖轻轻一笑，道，“别小看这根针，这一根，即便是整个无双城的人都得了失灵症，只轻轻一扎，便能痊愈！”
秦大夫惊讶了一下：“只用这一根？”之前那些骨针虽然也能治愈失灵症，但是一根针只能对一个人起作用，如今这根针竟然能够一直使用？
白骨妖将骨针轻轻放在他手里，嘴角含笑地补充了一句：“但是，你知道的，这一次的代价，是十年哦！”
十年？得到了骨针的喜悦一下子就消退了一大半。以前都是一针一年的，这一次……
白骨妖见他脸色变了，心下冷笑，“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怎么选择，就看你了！哦，还有！无双城于我来说，不过是个暂时的避风所，没用了，丢了便是，根本不值得留恋半分！”
说完这话，他就化成了一道白光离开了这地方，只剩下秦大夫站在原地，脸色来来回回变幻了好几回，最后他手心收紧，一脸决绝，随后便推开门跑了出去。
一路紧赶慢赶来到了医馆门口，正好看见跑腿儿的伙计让人将最后一名患者抬进了医馆。他躲在暗处看了看，纵使心中焦急，却也不敢这个时候跑出去自爆身份。毕竟，他现在的模样和白天的模样可是大相径庭！
等到医馆里的灯火都熄灭了，他才掏出了口袋里的钥匙，四下看了看没人，这才迅速地闪身进了医馆。
医馆里腾了几间屋子安置那些病人，秦大夫一间一间地看了过去，却发现这些人是睡着了，而不是他想象中的疼晕了或者没气儿了。他站在最后一间屋子里陷入了沉思，摊开手心里的骨针，不知所措。
他走到屋子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里头躺得整整齐齐的病人，攥着骨针的拳头轻轻放在了心口的位置，舒了一口气后，便低着头打算离开。
“秦大夫。”他踏出去一只脚，便听得一阵清亮的声音堵在了他跟前。他抬眼一看，只见洛玉锦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身边还站着那天被他取血的白晟！
他顿了一下，便若无其事地侧了侧身，道：“这位姑娘，你找秦大夫？可这天还没亮，秦大夫还没来呢！要不你去外头等等？”
谁知洛玉锦微微一笑：“秦大夫，你在说什么呢！”
第41章 功过难消
白晟低着眸子看着腰间的口袋里睡得昏昏沉沉的乌圆，神色不定。一旁的洛玉锦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秦大夫。
“秦大夫，我们在这儿等你好一会儿了。”洛玉锦抬头看了看天上弯弯的月亮，道，“来，说吧，那白骨妖在哪儿呢？”
秦大夫神色惊疑不定，方才这一会儿他已经差不多想明白了。果然，修仙者哪是那么容易糊弄的？洛玉锦一上来就指定了他是秦大夫，这说明他们早就知道了他和白骨的存在。
他攥紧了手里的骨针，手自然垂下，宽长的衣袖堪堪落下遮住了细细长长的骨针：“我不知道。”
白骨是大妖，他要走，秦大夫知道。但是他要去哪儿，怎么可能会同他这样的弱小凡人交待呢？所以他这么回答也不算撒谎。
洛玉锦当然也知晓这个道理，打探白骨妖的下落不过是顺带的，她和白晟来这里的目的不过是想弄清楚这秦大夫到底做了些什么。
“唔，不知道啊……”洛玉锦歪头瞅了瞅他放在身侧的手，眯了眯眸子，道，“不知道就算了。不过，我很好奇，秦大夫手里拿的是什么呀？啧，好浓郁的妖气呢！”
秦大夫心尖狠狠一抖，却不敢说一句话。
见他不说话不动作，白晟直接二话不说用灵力从秦大夫手中夺过骨针，拿在手里细细摩挲。
洛玉锦急忙凑过去，然而越看眉头就皱得越高，摸着下巴惊讶地说道，“这骨针好邪性！这针要是扎在了凡人身体里，啧！后果难以想象！”
白晟还没说什么，一边听闻此言的秦大夫就不可思议地反驳道：“不可能！这骨针分明是用来救人的！”
“救人？”这下轮到洛玉锦难以置信了，从白晟手中拿过骨针，感受着上面浓郁得化不开的妖气，讽刺地笑了笑，“你把这叫做救人？你可知，这针一旦扎进凡人体内，轻则痴傻疯癫，重则当场暴毙！还救人？”
秦大夫瞪大了眸子，愤怒地夺回骨针，手心渐渐发紧，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儿铅，哽得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话。
好半晌，他咽了咽唾沫，声音低低的，带着希冀破灭的绝望：“不会的，白骨说了，这是救人的……就和从前那些针一样，可以救人的……”
可白骨终究是妖，且在古籍中记载，白骨妖一族本就邪性，老天爷虽然给了他们一副不老不死的躯体，却也剥夺了他们的良心。
“白骨妖就如同厉鬼，本就是邪物，何来救人一说？”白晟这话不是质疑，而是不解。按照秦大夫的意思，他之前用的骨针应当都是白骨妖给的，所以，“莫非，之前无双城中的失灵症就是用白骨妖的骨针治的？”
秦大夫狠狠地点了点头，他迫切地想要证明这根骨针是救人的，而不是害人的：“白骨说，城中百姓所谓的失灵症，其实是恶灵在用邪术剥离活人的灵ᴶˢᴳᴮᴮ魂！不过，他是大妖，他的躯体做成的骨针有安魂的功效。那些得了失灵症的人，只要用骨针随意扎一下，便能痊愈！之前那些百姓，都是骨针救下的！”
白晟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一句话覆灭了他的喜悦：“作为交换，百姓们给了他什么呢？”
秦大夫一怔，心脏重重地跳了两下，眼神躲闪：“你，你如何得知？”
“切！”洛玉锦翻了个白眼，“我说秦大夫啊，那可是同厉鬼相当的妖诶！你以为，和厉鬼相当是什么意思？”
厉鬼之所以是厉鬼，是因为他杀人无数，吞噬魂魄无数，心思手段之狠辣！同理，白骨妖之所以为妖，自然是因为他害人无数了！只不过，白骨妖相较于厉鬼聪明，因为他从来不明着害人！
“白骨妖害人，通常都是打着救人的名头来的。我猜，他给你的骨针另有用处，只是在你看来，骨针带来的利大于弊？”洛玉锦抱着双手，语气很是嘲讽。
秦大夫呼吸一顿，一想到自己或许是被骗了，心里就有些难以言喻的绞痛。他躬下身，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胸前的衣服，慢慢蹲下，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是我想岔了，呵。”他脸色苍白，苦涩一笑，“你说的没错，白骨给我的骨针，想要安魂，其实是有代价的，那便是抽取每人五年的阳寿！那个时候，我觉得，不过是区区五年罢了，若能让他们免受恶灵的折磨，也是好的。只是……”
只是他有什么资格替城中百姓做决定呢？或许确实如他所想，人们会在遭受恶灵折磨和少活五年中选择后者，可白骨妖的法子真的就只是五年阳寿这么一个代价吗？
“你既然知道这背后有恶灵的手笔，为何不求助离这里最近的仙门呢？”洛玉锦不明白，凡人脆弱，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不是应该找仙门帮忙吗？怎么就自大到以为自己能够解决一切呢？
秦大夫羞愧得无地自容：“我以为，有白骨在，我可以救他们于水火……”说到底，还是他的私心作祟。
秦大夫在这无双城待了几十年了，却一直籍籍无名，没什么成就。直到后来他偶然遇到了白骨妖，知道了失灵症的缘由，同时也掌握了救人的法子……
“我也没想到，白骨这一次竟然会骗我……”十年阳寿？呵。
洛玉锦瞥了他一眼，道：“白骨妖修炼不易，像他这样的大妖，估计之前就害了不少人。后来有了你的帮忙，更是让他的修为更上一层！”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不满足。不然，他怎么会让秦大夫全城义诊，为他物色合适的躯体，想要借此继续提升自己的修为呢？
“走吧。”白晟对于秦大夫不同情也不厌恶，准确来说，他压根儿就没有任何情绪。原本他来这里，只是想知道乌圆沉睡的原因。
如今，他大概猜到了。目的达成，他也不想继续待下去。
垂眸看了看腰间的口袋，他率先离开了此地。
第42章 何必我千秋不老
秦大夫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医馆，回首看去，那医馆的门匾上还端端正正地写着“正方医馆”四个字。
他红着眼眶，年轻英俊的脸上逐渐露出了深深的皱纹，挺拔的背影慢慢佝偻，满头的乌发也越来越花白——想来应该是白骨妖收走了支撑在秦大夫身体里的那一缕妖气吧。
当初无双城的百姓第一次得失灵症的时候，秦大夫一心泡在各种医书古籍里，废寝忘食，只为了找出一种能够救人的法子。
某一天，他上山采药，在斜坡边打了个滑，一不小心滚进了白骨妖的地盘。彼时年迈的秦大夫以为，白骨妖不杀他，反而赐予他骨针拯救百姓是因为这白骨妖良善。
他以为，白骨妖是无双城的恩人，所以用自己的躯体做媒介，将白骨妖带回了城中，甚至与他定下了不平等的主仆契约——当然，白骨妖为主，他为仆。
却不想，这一切不过是引狼入室、与虎谋皮罢了。
白骨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修炼。或许在一定程度上他救了无双城的百姓，让他们免受恶灵的折磨。可隐瞒恶灵的踪迹，不上报仙门，本就是一步错误的棋！
秦大夫摊开手心，那根细细的骨针在他布满岁月刻痕的手中蠢蠢欲动，很是诡异。他苦涩一笑，另一只手拿起骨针，轻轻地扎进自己手臂上松松垮垮的皮肤下，然后缓缓推进，没入血肉里。
冷冷的月光下，他似乎听见什么东西在吸食着美味。目光落在自己血管膨胀的手臂上，他扯了扯嘴角。
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这骨针怎么可能是救人用的？你瞧它在他的肉里“吃”得多么开心啊！就像是一只水蛭，一旦贴到了人身上，就不松口了。
他咳嗽了两声，转身离去，背影越来越松散，仿佛下一秒他的躯体会垮下去，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皮囊……
翌日，阳光正正落在大地上，有人在离正方医馆不远的一处围墙下发现了一张血淋淋的人皮！据说，那人皮下还略微带着点儿肉块！
“这是落在那人皮不远处的东西。”慕容城漫不经心地将骨针递过来，双手抱在胸前，“啧，这妖气浓郁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妖物所为！”
白晟瞥了一眼那骨针，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去瞅口袋里呼呼大睡的乌圆。
洛玉锦拿起骨针认认真真打量了好几遍，蹙了蹙眉，道：“这个气息，倒像是那个秦大夫的。”扭头又看向白晟，“师兄，你看……”
刚想说让白晟看一下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结果一不小心瞅见他专心致志地撸猫，洛玉锦狠狠地愣了一下。
师兄最近对小乌圆的态度也太好了点儿吧？看他原先的亲亲徒弟好像也被冷落了？
对此，荀烟表示：不，师叔你感觉错了！师父他老人家从来就没有对我热络过！
突然被点名，白晟落在乌圆背上的手顿了一下，抬头对上几双神色各异的眼睛，他若无其事地起身，道了一句：“我出去看看。”随后就离开了。
洛玉锦摸着下巴，望着白晟的背影“嘶”了一声，不确定的问道：“诶，你们说，师兄最近是不是不太对劲儿啊？”
几人一时无言。
要说不对劲儿吧，可白晟他一直都是这样，话又少，人又冷，难以接近得很！要说对劲儿吧，好像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算了算了。”洛玉锦摆了摆手，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无双城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咱们也各自去休息一下，万一恶灵在背后搞什么事情，我们也好有对策不是？走咯！”
洛玉锦潇洒转身，慕容城作为他师父的忠实跟班，当然是毫不犹豫地就跟上去了。至于孟黎和荀烟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