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罗老师硬着头皮说了前后的事情，倒是把杨赛凤说的脸臊，小罗老师是外地人不懂，这里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这事。
自己那小姑长的还可以，可是从姑娘开始就是好吃懒做的，那时候见周木家境不错，小伙子人长的好不说，还勤快，又会开车，急忙忙的嫁过去。
结果周木一出事，她家小姑子不在家照顾公公婆婆，转头就跟一个外来的男人跑了。
现在她家小姑子在外头据说混的不好，那男人又找其他年轻漂亮姑娘了，又跑回来了。
婆婆居然不着调的说让小姑子重新找周木去，反正那时候也没有办离婚手续。
杨赛凤听到婆婆说这话的时候，简直是臊的没地待，人家坐牢的时候，你一口一句劳改犯，活该，走的好，这人家发达了，居然又想回去。
肯定是说这些糟心话的时候，被女儿听去了，小孩子就爱学大人，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女儿，杨赛凤恨不得回去跟家里的老太婆拼命，女儿才多大，就教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杨赛凤又羞又气的把闺女带回去，为了哄闺女不要哭，还特意在镇上的买了一根糖人。
回去的路上，杨赛凤反复的跟闺女说教。
“你姑姑已经跟别人了，那人就不是你姑丈了，以后别再这样说。”
于丽丽嘴里含着糖人不说话。
小枝枝一行人也回瓶口村。
晚上周木回家，见自家闺女居然不搭理自己。
老秀才也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
问怎么回事，也不说。
到了晚上小丫头睡觉的时候，周木给盖被子，小丫头忽然闷声道：“爸爸，我以后乖乖的，你不要让于丽丽的姑姑把我丢掉。”
周木的脸黑了……
他压根不知道于丽丽是谁，只是听到姓于，才想起来。
那像是很遥远的过去，遥远到他压根不愿意想起来。
接着就听小枝枝可怜巴巴的道：“爸爸，我今天把于丽丽丢垃圾桶里去了，我跟她说，她要再敢说我是垃圾堆里捡来的，我就再把她丢垃圾桶里，爸爸我不想做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小孩。”
越说小枝枝越觉得委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听到小枝枝说别人说她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周木的手臂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只是在女儿面前，却是依旧十分温柔。
“枝枝不是爸爸捡来的，枝枝就是爸爸的女儿，以后别人再这样说你，爸爸帮你揍她。”
小枝枝摇了摇头道：“不要，爸爸这么忙，我自己揍就好了。”
“好。”
周木这时候反而觉得自己养孩子的方式没错，老秀才教的也没错，宁愿孩子欺负别人，也不要被人欺负。
“爸爸给你唱歌，你好好睡觉。”周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隔着被子拍着小枝枝的肚子，轻轻哼唱：
“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
低沉的粤语。
这是周木在监狱里听到的歌。
那一天，很多人都哭了。
想家，想家里的老母亲。
周木本不会粤语，却牢牢记住了这首歌。
当第一次女儿哭，他抱着女儿哄的时候，不自觉的就唱了出来。
“亲恩终可报答，春风化雨暖透我的心……”
“是你多么温馨的目光，教我坚毅望着前路，叮嘱我跌倒不应该放弃……”
昏暗的老房子里，呢喃的粤语歌，小孩安稳的呼吸，歌声越来越低沉。
反反复复，最后就听到一句：“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
周木看着女儿睡着了，发出小小的呼吸声，脸上不自觉的带着笑容，很是温暖。
连不知道什么时候盘到床底下的小花，都轻轻的摇摆着自己的蛇尾。
周木关了灯，走出屋子，黑暗中，他脸上的温暖没有了，就剩下完全融入黑暗的黑暗。
此刻，上梁村于家乱作一团。
白天于丽丽被妈妈买的糖人哄住了不吭气，可是到了晚上，一家人出来吃饭的时候，于丽丽就跟姑姑告状了。
家里她最喜欢漂亮的姑姑了，每次回来，都会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漂亮衣服。
“姑姑，姑丈家的野孩子居然打我，等你去姑丈家，你让姑丈不要她。”于丽丽理直气壮的告状道。
杨赛凤听的目瞪口呆，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女儿，“丽丽，你怎么这么说话，妈妈白天怎么教你的。”
“你凶孩子干什么，自己没本事，脾气倒是大。”杨赛凤婆婆当即就骂了起来。
“我被人欺负了，老妈居然还让我向别人道歉。”于丽丽见奶奶向着自己，连妈妈的状都告上了。
杨赛凤简直就气疯了，想不到这是从自己女儿口中说出来的话，控制不住的手都在抖，手里的碗没拿住，砰的一声掉地上摔碎了。
倒是把于丽丽吓一大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杨赛凤婆婆更是气焰高涨：“了不得了你，居然还会摔碗了，有明你看看你媳妇，你还在家呢，她就这样作妖，平时你不在家的时候，她还不把我这老太婆给弄死，哎哟，我这歹命啊……哎哟……”
说着居然嚎了起来。
被老娘，老爹，亲妹子盯着的于有明，看到媳妇那面无表情的脸，不由得气愤的道：“愣着干啥，有手有脚不会收拾啊，不想吃饭就不要吃，杵在这里碍眼。”
“你，你们……”杨赛凤本来就被闺女给气到了，这会子婆婆和老公居然还这么说，她平日就嘴笨不太会说话的那种，气急了，转身回屋子。
于丽娟十分有眼色的开口道：“哥，嫂子又闹脾气了，你去劝劝她吧，否则嫂子又说要回娘家了。”
“她敢！”于有明骂了一句，却还是起身进屋了。
碍眼的人都走了，老太太抱着孙女于丽丽哄着她吃饭，一边细细的问今天具体是什么情况。
于老汉拿着一根烟杆去门口抽烟了，假装没有看到老伴和闺女那算计的模样。
“我今天当了劳动委员，那个周枝枝什么都没有当，不过她穿的衣服很漂亮，是白色的裙子，还穿了袜子了，还有红色的皮鞋，她头上的花也是红色的，她书包上面还有漂亮的老鼠，姑姑，你以后也给我买个有老鼠的书包好不好。”
于丽丽本来还有些担心爸妈的，可是看到姑姑给她拿出一块牛肉干，一下子把爸妈给忘记了。
该问的话问完了，看前前后后再问不出个什么来了，母女俩把于丽丽给打发去做作业，两人小声的嘀咕着。
“要我说，你就放开胆子去找周木，周木这人，就算是坐过牢也是好心，随便捡来的野丫头都跟宝一样，你去好好哄哄他，他总会念旧情。”
见女儿有点心动的模样，老太太加把劲的道：“我听说周木出来就没有女人，他们村的寡妇徐金凤还想勾引他，他压根没搭理，说不定心里还是有你。”
于丽娟扭捏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妈，可我听人说他不行了，生不出孩子，可我，我好像有了……”
老太太听了倒是吓一跳，有了？随即想到什么，忽然眼神放光。
母女俩嘀咕了一阵，眼看着饭也凉了。
老太太大对着儿子的房间骂道：“杀千刀的懒婆娘，会吃不会做，连个碗都不洗哟，天还没黑就躲房间里，又下不出蛋……”
第三十章 ：枝枝小学日常
晴天，秋高气爽。
吃过早饭的小枝枝和二虎小花告别，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大家先在村口集合，然后一块走路去镇上。
虽然学校在镇上，但是大家都没有住校的习惯，因为瓶口村到镇上的路，也就半小时，对乡下孩子来说，半小时的路程根本不算路。
虽然周木很心疼闺女，想要专门派个车去接送小枝枝，可是老秀才说，小枝枝跟大家一起比较好，总一个人出挑，不合群，以后活的太累。
如今老秀才的意见，周木还算是会听听的。
结果老秀才自己忍不住了。
今天都到时间了，小丫头居然还没有回来。
他一个断腿老头在院子里转圈圈。
晚一分钟都是煎熬，老秀才是掐着表算时间的。
实在等不住，于是他踩着给他特制的滑板，一路刺溜到村口去等着了。
家里也有轮椅，不过村里的路小，也没有那么平坦，而且轮椅没有滑板快，老秀才喜欢滑板，就像上回幼儿园出事，他就能第一时间赶过去。
今天在村口保安亭轮值的正好是82岁的刘老太和老李头，刘老太看到老秀才，想开口说话，结果张嘴就“呼哈……呼哈……”一副要断气的模样。
还是旁边的老李头开口帮忙问了：“老秀才，你来干啥？”
“等我孙女。”老秀才理直气壮的道。
一开始老秀才莫名其妙的搬到老房子去住，大家还觉得他失心疯了，可是现在却羡慕无比，眼看着老秀才，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好东西。
以前大家虽然面上尊敬周木，毕竟周木是老板，可是总觉得周木很神秘古怪。
不过自从老秀才搬老房子去，日子越过越好，面色越来越红润，村里人对周木也亲近起来，也觉得周木虽然坐过牢，其实还是一样的人。
对老秀才说酸话的有，但是更多人还是说老秀才果然是有后福的，谁能想到无儿无女的断腿老头，到老了，居然有人养，有儿孙了。
“你个老秀才，腿虽然没了，眼睛却毒的很，白捡了个孙女。”老李头一脸羡慕。
“嘿嘿。”老秀才咧着嘴笑，露出了整齐白皙漂亮的假牙。
刘老太忽然“呼哈……呼哈……”又一副要断气的模样。
老李头起身一看，拍了下腿道：“哟，来了，来了，老秀才你孙女来了。”
又转头对刘老太道：“刘姐姐唉，您坐下歇会，喊你别来执勤了，非要来。”
老秀才听到小枝枝回来了，顾不上唠嗑，踩着滑板就赶了过去。
其他小朋友看到小枝的爷爷居然踩着滑板来接她，十分羡慕，一个个的把老秀才给围住，热情的喊：“爷爷，你坐的这个好厉害啊，教教我们呗……”
老秀才见二虎居然也在，他还以为这头傻虎进山去了，这几天都不着家。
一问才知道，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二虎忽然从山里跳出来，一行人老虎开路，一路打闹，所以比平时迟了一些。
一群小孩围着老秀才问滑板的事情，直到老秀才许诺：“等放假教你们玩。”
大家才散了。
傍晚，炊烟袅袅，田地里的鸡鸭一摇一摆的找家回。
老秀才坐在二虎身上，枝枝抱着滑板，背着书包，慢吞吞的朝老房子走去。
“上学还习惯不，老师好不好？”老秀才几乎每天都要问一遍。
“上学还挺好玩的，有好多新的同学，如果能带二虎和小花就更好玩了，老师也很好，小罗老师人特别好，他们说小罗老师还没有女朋友，爷爷，女朋友是什么？”
这个问题真是猝不及防，老秀才没有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要担任小孩的心理成长教育。
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就听到小枝枝接着说：“唉，班上的王翠翠，以前总说喜欢王三平，才上了几天小学，就变心了，说将来长大了，要做小罗老师的女朋友。”
这话题来的太劲爆，老秀才连忙问道：“那枝枝你喜欢谁？”
“我喜欢爸爸，喜欢爷爷，也挺喜欢小罗老师的，但是我不想当他女朋友，因为李向前说了，当女朋友很辛苦的，要洗衣服要做饭要扫地要下地干活，我还是不当女朋友了。”
老秀才的心才放下来，默默的给李向前点了个赞，小伙子人不错。
“爷爷，我想给小罗老师送花？”
刚刚放下心的老秀才，听到这句话心又提起来了。
“送花做什么？”
“马上就是教师节了，以前爸爸每年都在重要的日子给爷爷奶奶送花，我觉得老师节应该对老师很重要，是不是也应该送花？”小枝枝有理有据的分析道。
清明节给长辈上坟，和教师节送花都能扯到一起，老秀才不由得为那个小罗老师抹一把同情的汗水。
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一老一少很快就到家了。
在家的时候没感觉，这枝枝去上学了，每天就担心的不得了，现在老秀才完全没有想什么淑女教育了，连开学的时候小丫头把别人丢垃圾桶里，老秀才都觉得丢的好。
到了家，老秀才大方的道：“枝枝，你在院子和二虎玩，爷爷去做饭。”
“不用，我在路上已经跟二虎玩了好久了，我带着小花去给你帮忙煮饭吧，老师说我们不是幼儿园的小孩子了，已经是小学生了，要帮家里大人干活。”小枝枝把冷落了一天的小花从院子菜地的角落里给挖出来，抱着小花进厨房了。
小花看着老秀才拿着刀，那个抖的厉害，还以为晚上要炖蛇肉羹了。
小枝枝还以为小花跟自己抖着玩，看着小花挣扎着刺溜从自己手中跑掉，她迅速的去抓回来，小花跑掉，她又去抓回来，一会就跟到了小花新找的根据地了……
看着小丫头跟着一条蛇玩着就不见了，老秀才哼着歌去做饭了，没有小丫头添乱，他做饭速度会快许多。
等晚上周木回来，小枝枝都已经睡着了。
周木回的晚，承包煤矿之后，事情特别多，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是精神气很好。
老秀才在灶前坐着，周木吃饭，他就把小丫头在学校发生的事，又跟周木细细碎碎的重复了一遍，周木听的很认真，在听到小丫头要给老师送花的时候，也是如同老秀才一般，一惊一乍的。
老秀才心里暗爽，总不能让自己一个人担心。
老秀才坐在灶前看着火，锅里煮着热水，给周木一会洗澡用的。
灶火照的老秀才的脸红通通的，周木开口道：“等煤矿厂稳定了，给咱家安个洗澡出热水的，城里人都用那个。”
“成。”老秀才毫不矫情，点头应上了。
天上繁星闪烁，瓶口村路灯柔和，西口的老宅不再像以前传说的鬼屋那样鬼气森森，屋里头透出亮光，烟囱上冒着淡淡的烟气，被路灯照着，朦朦胧胧的……
第三十一章 ：礼物
相比老房子里枝枝一家还有热水烧着，住在镇上小学宿舍的小罗老师，条件就更差许多了。
想要热水，没有。
就晚饭的时候，给大家蒸饭的烧锅水，要洗漱赶紧用，来晚了就没有。
此刻小罗老师正在用冷水冲凉，虽然天不冷，可是这凉水泼身上也实在是渗的慌。
麻利的洗了个澡，就躲上床去看书了。
一本厚厚的《荆棘鸟》，小罗老师的思绪慢慢沉浸进去，直到翻出了一封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