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一个岔路口,沈知瑶这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拍着胸脯。
吓死她了。
这里人龙混杂,指不定有什么坏人。
沈知瑶准备的东西多,有匕首、防狼棍、一键报警器......若是遇到歹徒,指不定谁搞定谁。
榕城不大,只有唯一一间发廊。
发廊位于筒子楼的二楼,开在狭小幽长的走廊里。
这里到处都充斥着劣质洗头水和护发素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一股腥味,让沈知瑶有些恶心。
踏上歪歪扭扭的台阶,沈知瑶不小心撞倒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
“你谁啊!走路不长眼?”
小男孩留着一头黄发,耳朵夹着一支烟,个头和沈知瑶一般高,但是比较瘦小,像是发育不良。
“不...不好意思。”沈知瑶急忙将摔倒在地的小男孩扶起,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尘。
“算了算了。”小男孩白了一眼她,像是有什么急事般的,匆匆下楼。
沈知瑶抿唇,走到二楼才发现,这里不仅仅开了间发廊,还有住宿的旅馆和一个成人用品店。
推开理发店,里面的理发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额头大、颧骨高,扎了一个低马尾,嘴巴里还叼着根烟。
沈知瑶担心她的烟灰落在那名秃头客人的脑门上。
“小姑娘,来理发?”中年女人瞥了一眼她,开口道。
沈知瑶面色有些白,紧张的握着斜挎包的背带,尽量让自己并没有那么害怕。
“我是来找一个人的,请问你知道一个叫徐郝的女人吗?”
“徐郝?”中年女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眸子有些黯淡,“不认识。”
“好...好的。”
烟草弥漫在小小的理发店中,呛得沈知瑶夺门而出,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她记得,上一世徐郝就是在这间发廊工作,也许是她来的太早,徐郝还没有来到这。
经常来看看就可以了,迟早会遇到她的。
等沈知瑶离开后,那个秃头客人才缓缓问道:“徐郝不是那个洗头妹子吗?”
理发师掩下眸中阴霾,嗤笑:“徐郝?她不是叫郝徐吗?”
****
出了筒子楼,已经过了六点半,夏日的天总是黑的迟,此时翻涌着火红的余晖,在天边逐渐变成鱼肚白。
沈知瑶赶上了末班车,偌大的公交车里只有她一个人。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她下了车,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天已经完全暗了,唯一的光源来自平凯路。大而亮的招牌像是勾引人的妖精,挥着手吸引人的目光与好奇心。
相比于白天,这里仿佛活过来了一样。人声喧闹,与周围安静的村落格格不入。
沈知瑶背着包走进,五颜六色的招牌让她眼花缭乱,鼻尖萦绕着饭香,新鲜感还没有退散,她正准备买个包子尝一尝,便看到了街头醉酒的一群人。
沈知瑶觉得危险,买完包子就加快脚步离开。
为首的人是个平头,他将酒瓶一甩,拦住了沈知瑶的脚步。
“你跑什么?”他挑眉,酒气吐在了空气中,“你觉得老子是坏人?”
“不…不是。”
沈知瑶后退一步,脸色白了几分。
“呦,新人?”平头男的小弟赶了过来,目光落在沈知瑶的身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看起来小姑娘对这里不太熟悉啊…”
“是啊,走呗,哥带你熟悉熟悉。”
“别客气。”
几个人将沈知瑶围住,阴影挡住了光。
沈知瑶眸色一深,在他们的咸猪手就要触碰到自己的时候一把推开,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
“艹,竟然还会跑?!”
“追啊!”
街道上人不多,像是看剧场般,冷漠的看着几个人的追逐赛。
沈知瑶对这里不熟,体力又差,在几个人快要追过来的时候把包子扔了过去。
一下砸到了平头男的脸上。
韭菜鸡蛋的,被砸出了馅,有点滑稽。
沈知瑶忍住笑,急忙跑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你他妈还笑?!”
平头男抹了把脸,韭菜还挂在脸上,气愤的面目狰狞。
下一秒沈知瑶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巷子是个死胡同,破旧的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灯泡。
没有监控。
沈知瑶转过了头,笑容僵在了脸上。
“跑不了了吧…”平头男喘着粗气,撑膝站在她的面前。
他的眼睛像是头饿狼,散发着幽光。
死死的盯着沈知瑶,像是在看一个美味的食物。
“跑不跑了?”平头坏笑的看着她。
沈知瑶弱弱的摇头。
“呵,早知到如此,跑什么?”
他靠近她,脚步一搭一撘的。
在快要靠近时,沈知瑶拿出了防狼喷雾,趁着他放松紧惕,猛地喷了过去!
“该死!”
沈知瑶一把推开他,平头男窘迫的摔倒在地上。
沈知瑶冲了出去,平头男的小弟们见状顾不得平头男,急忙去追逃走的沈知瑶。
“丫头,过来!”
在快跑到尽头时,一只手拦住了她,将她藏到了店内。
“嘘,别说话。”
沈知瑶被她带到隔间,拉上了帘子。
很快,那群人便找到了这家店,平头男似乎还和老板娘很熟。
“王姨,你有看见一个这么高,长的还不错的小姑娘吗?”平头男对老板娘比划着。
浩浩荡荡的人顿时将整个足疗店挤满。
被称作王姨的人丝毫不慌,翘着二郎腿,从容优雅的坐在了沙发上,一双狐狸眼带着娇媚,指尖夹着烟蒂。
“没看到,我这里没有小姑娘,要找的话去对面。”她将烟头弹进烟灰缸。
对面是家发廊,里面都是年轻的小姑娘。
“可是…我刚刚就是见她跑进来了!”平头男的小弟犹豫着开口。
她瞥了他一眼,“哦?你是怀疑我撒谎?”
“哪敢呢。”平头男暗自瞪了那小弟一眼,“既然王姨没看到,那我们也就不打扰王姨做生意了,走了走了。”
说完,带着人又离开了这家小店。
窸窸窣窣的声音彻底消失,沈知瑶这才敢将帘子拉开一条细缝。
眼见他们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小丫头,胆子不小啊,一个人来平凯路?”
帘子被拉开,王姨居高临下的看向沈知瑶。
她面色惨白,一双眼睛蒙了层雾气,糯糯的看着她。
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王姨嗤笑一声,“算了算了,我还是叫人送你出去吧。”
沈知瑶缓了过来,从地上爬起,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谢谢你。”
王姨没理她,转身坐到了沙发上。
手机传来一条消息。
是江泽发来的。
[在哪?]
沈知瑶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在平凯路,撒了个谎。
[在余思琪家,今天迟一些回去。]
随后又觉得太冷淡,又加了一句。
[哥哥不用等我了,早点吃饭。]
[哦。]
还真是…冷漠…
关掉了手机,沈知瑶走到王姨身边,这才开始打量这间店。
足疗店有两层,一层摆放着沙发和收银台,还有两间隔间。二楼被锁着,沈知瑶猜测应该是起居室,一般不对外开放。
“喝口水吧。”王姨站起身,给她接了杯水,放到了茶几上。
沈知瑶觉得太安静,开始找话题:“姐姐你在这里住很久了吗?”
王姨哂笑,“姐姐?”她柳叶眉一挑,“我都三十多了,叫王姨。”
沈知瑶一愣,“王姨?”
“嗯。”王姨的目光落在了小院里,墙围低矮,可以直接看到街道。
“我在这儿有七、八年了,第一次见你这么胆大的丫头,一个人来平凯路啊?”
沈知瑶低垂下头,“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危险…”
“以后可别一个人来了,看到了吗,那伙人还在门口转悠呢。”
沈知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有几个黑压压的人影。
“就算不遇到他们,这平凯路也危险的很,别看周围的店铺这么多,真遇到危险呀,一个都不会帮你。”
沈知瑶抿唇,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王姨红唇一勾,拿起电话,“喂,我这儿救了个小姑娘,来帮忙送送她呗?”
“就是遇到了刘强那伙人,还在我店门口转悠呢,看着还不死心。”
“嗯,多谢了。”
……
挂断电话,王姨对上了沈知瑶那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眸子,面容带着担忧。
“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你这样帮我,会不会被他们盯上?”
“他们敢?我这家店是有人罩着的,他们没那个胆子。”王姨坐在沈知瑶身边,沙发凹陷了一块,勾勒出了她姣好的身材。
“对了丫头,你家在哪?怎么会来平凯路?”
“我家在A市,来榕城办点儿事。”
“哦。”
王姨点着头,手不自觉的又伸向了茶几上的烟盒,考虑到旁边有个小姑娘,收回手,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
小姑娘正小口的喝着水,像一只刚出生的幼兽。一看就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单纯的不像样。
穿着也不俗,都是小众品牌的货。真想不到这样的人会去榕城办事。
****
没等多久,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咯噔一下,沈知瑶只觉得浑身僵硬,恨不得用背包将脸挡住。
“送谁?我今天要早点儿回家。”江泽推开玻璃门,目光落在了端坐在沙发上的女生。
她穿着简单的白棉短袖和牛仔裤,扎了一个马尾,把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半袖上的图案是只呆滞的兔子,和她现在的表情如出一辙。
江泽从喉咙底发出一声轻笑,环着手抱在胸前,靠在了门框上,黑黢黢的眸子深不见底,嘴角却是勾着的,“真巧,余思琪的家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沈家小姐古灵精怪,是京城中有名的大魔王。
这天沈家的远房亲戚来投靠沈家,其中长的最漂亮的公子是江泽,他一眼就被沈小姐看中,招来做她的伴读。
沈知瑶不喜欢读书,喜欢开小差,所以上课总把夫子气的半死。江泽作为她的伴读,若小姐不听话,夫子就会罚他抄写书本。
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让人看的头疼,江泽慢悠悠抄写,经常抄写到深夜都写不完。
江泽困了,放下笔准备睡觉,剩下的也不准备继续抄了。
他坐在凳子上,舒展了下身子,一瞥就看到了外面露出的一个小脑袋。
头顶的簪花是粉红色的桃花,垂簪随着风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用猜就知道是那个小丫头又来“偷窥”他了。
江泽不动声色的又拿上笔,“专心致志”的开始继续抄书,时不时还会揉揉眼睛,打打哈欠。
外面的沈知瑶摇晃着脑袋,踩着凳子看到困倦的江泽,心中没由来的愧疚。等到里面的人实在困得不行趴到了桌子上,她才敢偷偷推开门,溜了进去。
她垫着步子,探头探脑的看向趴在桌子上的少年,目光落在了他抄写的书本上,一堆看不懂的文字,沈知瑶很愧疚苦恼,决定明日好好听讲,不让她的伴读继续被罚了。
月色幽幽的透过纱窗照在少年的脸上,浓眉微舒,鼻梁高挺,淡漠清冷的江泽在这一刻竟然有些人畜无害,唇瓣抿着,沈知瑶不由自主的亲了上去。
柔柔软软的触感从唇瓣上传来,江泽的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决定继续装睡,看看这个小丫头还准备做什么。
可惜小丫头怂的很,亲了一下后便像兔子似的逃走了,蹦哒着脚步,临走时还被门槛拌了一下,险些摔倒。
沈知瑶捂着砰砰砰跳动的心脏,回头看了眼还在睡觉的江泽,松了口气,一溜烟的跑出了院子。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江泽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抹了抹自己的唇瓣,面无表情的又开始抄写书本,所有的困倦荡然无存。
没有人发现,素来淡漠冷静的少年红了耳朵,红的像熟透了的虾。
第二日,夫子拿着江泽抄写的书本皱起了眉头,前面是按照要求抄写的书本,后面怎么就变成了沈小姐的闺名??
密密麻麻的抄写了三四页,夫子眨眨眼,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第十章
◎只直男没有审美,但他可是江泽……◎
沈知瑶如坐针毡,最后还是站起身来,糯糯的喊了一声“哥哥”。
王姨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转,最后低低的一笑,“你们认识?”
“表妹。”江泽解释,脸色却是沉了下来,不怒自威,向对面的少女勾了勾手,“过来。”
沈知瑶挪步走了过去,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惧意。
王姨安抚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责备的看了一眼江泽,“别吓着孩子了,刚刚已经受了不少的惊吓了。”
“呵。”江泽脸上多了几分不打眼底的笑意,让人发怵,“孩子?”
他扯过慢吞吞的沈知瑶,“告诉王姨,你多大了。”
沈知瑶被他搂着,强劲有力的手臂禁锢在他怀里,动弹不得。脸上多了几分羞红,低垂下脑袋不愿意去看为她开脱的王姨,弱弱的说了句“十七”。
“嗯...十七岁,我说你多大才能来这儿?”江泽脸上的笑意愈发深邃,浑身却透着一股寒意。
这是江泽生气后才会出现的表情。
沈知瑶:“......”
“十八。”
“那你在这儿干什么?”
笑容突然消失,黑色的眸子里是无边的隧道,看不到尽头。
他松开她,转身出了店面。
沈知瑶紧跟他的脚步,还不忘回头看一眼王姨,向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哥哥,等等我。”
她拦住了正要离开的江泽,一只手握不住他的手腕,干脆两只手扯着,被迫让他停下脚步。
对面发廊的灯光亮的刺眼,光芒照在江泽的脸上,勾勒出他完美流畅的线条,依稀能看到他脸上细碎的绒毛。
一双眉头却是皱着的,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这样类似的眼神,她在徐静脸上也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