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她把头探出窗,一脸痛苦。
叶介绕到后面给她打开门,夏眠对着地面干呕了一会儿,再吐出一堆酸水。
她的胃空空如也,可能只剩下来胃酸了。
夏眠晕得眼冒金星,眼角泛红,含着泪光。风撩起她的发,她背着手静静地坐在车内,看着眼前叶介的马丁靴出神。
他忽然蹲下,拂走她蒙住脸的发丝,粗粝的指腹抹走泪水,他不敢用力,仿佛害怕在她的脸庞上留下印子。
天蒙蒙渐亮,浓雾笼罩晨曦,夏眠这么清冷的面貌看起来竟楚楚可怜。
叶介再开一瓶矿泉水,喂着她喝下。
迎着光,夏眠的眼睛像被水洗过一样更亮了。
夏眠声音略微嘶哑:“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开车……手下留情。”
“赶路,得快。”叶介居高临下的,一手靠在车边,“说的好像我车技很烂似的。”
“烂死了……”
烂到把她折磨得半生不死。
叶介冷哼一声,不想跟她计较。
夏眠因为吐得激烈,脸颊慢慢泛红,叶介怕她穿得单薄发烧,伸手摸她的额头。
这次夏眠侧脸躲过。
她说:“一晚上,你摸了我脸两次。”
叶介捻捻手指:“这不是看你弱不经风,怕你出什么大事了?”
夏眠费劲地抬头看他,长得硬朗,不像是会怜香惜玉的人。
只是自己对他有莫大的利用价值,才得以在旅程上接受到小恩小惠。
有时候叶介的行为,真的不像是蓝锥这种人的做派。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写叶介要比写邵义好写多了,不如换男主吧T T
第十三章
距离申扎矿区还有五个小时多的车程,叶介身体素质过硬,但他看到夏眠的胃空空如也,大发慈悲地在一个村子停下,带她找点东西吃。
他只解了绑着夏眠双脚的绳子,她依旧背着双手。叶介拉着她,像一个放牧的农夫,四周的人挤着眼睛打量,都认为叶介是人.贩子,拐了一个水灵灵的外地女孩。
叶介带她去了一个简陋的面摊,周围是早起吃饭的村民。
叶介坐在小马扎上,他人高马大,长臂长腿都无法伸展。快要日出了,温度是一天中最低,他里面穿着单薄的白T外面套着黑色的皮衣,长裤的裤尾扎到马丁靴里。叶介剔着干净的板寸,剑眉星目,气质狂野不拘。
看起来就不好惹。
正巧一男人走上前,用藏语跟叶介交流,几句过后,他便走了。
他和邵义不同,他会用藏语回应别人。
夏眠一个字都听不懂,眼睛一直看着他。
叶介用粗劣的茶水洗了洗夏眠的碗筷,然后倒掉:“好奇?”
夏眠轻轻地点了头。
“刚才那人问我你多少钱呢,卖不卖。”
叶介笑着看她的反应。
“哦。”
夏眠的回答淡得像风,叶介有些失望。
换作别的女孩,早就追问了。
夏眠缓慢地开口:“你把我卖了,怎么跟蓝锥交差?”
“呵,鉴定师又不是只有你一个,那个汉子给我的价格合适,我大可以拿了钱一走了之。”
“你不会的。”夏眠紧紧地看他,“他能给你的钱绝对没有你跟着蓝锥赚的多。”
叶介冷笑,用筷子敲她的头:“你还是安静一点,太自作聪明了。”
一会儿后,一碗面递上前,上面飘着几根青菜,汤水像清水。
夏眠扭了扭身子:“这怎么吃?”
“喂你。”
叶介对于这个行为乐此不彼。
他笑意盈盈地将面夹起来,夏眠纵使百般不愿还是得吃,她不想自己饿死。
他这人真是看不透。说他坏,为蓝锥做事确实人神共愤;说他好,一晚上对她也是有求必应。
夏眠猜测:“你是不是家里十分缺钱,迫不得已跟着蓝锥办事,其实你是不情愿的?”
叶介挑眉:“你想说什么,直接一点。”
夏眠一本正经:“蓝锥他逼良为娼吧?”
叶介把筷子往她嘴里戳:“好好吃饭!”
夏眠含含糊糊:“在你没有真正把我交到蓝锥手里之前,我觉得你还真是个好人。”
叶介冷笑一声:“你这是求人?”
“不是,是肺腑之言。”
夏眠继续一本正经,让叶介分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感动?求情?装可怜?
可她表情依旧淡漠,甚至认真稍显严肃,很难让人不相信。
所以他早说了,这个丫头,难搞。
叶介去结账,看到小摊旁边有一些水果,买回去可以给那丫头生津止渴。
他正递给小贩称,面摊的老板喊叶介:“小伙子,你媳妇被人抢了!”
叶介立刻反应过来,夏眠已不在小马扎上,一辆车门大敞的大切诺基从人群中冲出,在他眼前飞驰而过!
那辆车开得极快,狭窄的小路两旁不断有四处躲避的摊主,蔬菜、水果和早餐洒在路的中央,尖叫声、唾骂声和车轮刺耳的摩擦声混在一起。
叶介将手里的果子撒手,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那还是清晨,浓雾重霭,大切诺基双闪的尾灯混在奶白色的空气中。
叶介上了自己的五菱车启动引擎也向前追去。
村子的路很短,眨眼间两辆车一前一后地上了公路。
风在翻飞,大切诺基驱动着白雾和漫天黄沙往前跑,它的车头宛如一把利剑。
一个转弯,它卡住了主干道的车位,五菱车难以超车。
邵义绕过弯之后就毫不客气地大踩油门,眼看转速表疯狂摆动,可后视镜里还是看得到五菱车的身影。
虽然叶介的五菱车长相寒酸,但性能不差,速度更加不可小觑。
速度上两者相当,只是邵义占据了位置的优势,但叶介的车犹如鬼魅般如影随形,死咬着他不放。
越往前开,就要到了省道,车辆就会多起来。
邵义在车流中左闪右避,叶介一路追逐,邵义始终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为了寻找夏眠,大切诺基开了一晚的油量已经所剩无几,跟他继续耗下去,势必就要下车硬碰硬,叶介身上要是有枪,邵义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而若待路面宽阔起来,叶介能超车,两者就齐平。
邵义突然换挡,打转方向盘,驶向另一个路口。
那里一片是荒漠,满是沙丘,沙尘四起,路段崎岖不平。邵义将车直直地往沙丘的迎风坡处开,眼看视野开阔,但只要翻越了坡面就会被无数沙丘阻挡视线,到时候邵义便可逃之夭夭。
叶介路过一个极大的沙坑,刹车急停,无数尘土在他的车轮下扬起。
而后他又反应迅速,看出邵义的计谋,立刻拔枪扣动机板,往大切诺基的车轮扫射。
此时邵义正驱车开到沙丘的制高点,随着“砰砰”两声枪响,车未曾停住,他已顺着背风坡陡转急下。
太阳渐渐从沙丘上升起,雾气散去,云间有光如金缕一般迸射,风忽如其来。
四周沉寂,叶介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如果邵义的车轮真的被他射中爆胎,大可再去背风面找回夏眠。但如果……
风声带回大切诺基启动引擎的声响。
果然,邵义的车没有中弹。
叶介咬牙切齿地拧紧拳头揍在方向盘上,他一入沙丘,就更加追不上了,五菱车易陷沙。
半响后,他调头离去。
大约半个小时,大切诺基油量不足,彻底停在一片荒漠的中央。
太阳彻底探出头来,周围的气温渐渐上升,车外是金灿灿的一片,荒无人烟。
邵义为夏眠解开绑住双手的粗绳,他看向她的眼睛,浅色的瞳孔周围布满了血丝。
邵义的声音带着嘶哑,他问:“一夜没睡?”
夏眠点头,邵义看她还是一脸的平静淡然,放心一笑:“看来他没对你怎么样……”
夏眠突然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将他紧紧地搂着。
邵义仿佛被施了咒语,浑身定住。
天上的太阳遥远地散发着热源,他的脸被铺上一层温柔的金黄,光晕在黑色的眸子里晕开。
日头暖暖,他的怀里也一片温热,狭窄的车里都是女孩身上浅浅的香味。
两人靠的近,夏眠的呼吸萦绕在邵义的耳边。
一会儿,邵义伸手将她拉进,大掌轻轻地摁住他的后脑勺,夏眠的身子完全靠在他的怀里。
夏眠忽得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鼻尖蹭了蹭。
时间仿佛静止,一夜里两人的疲惫、心惊胆战全都烟消云散。
夏眠的声音闷在邵义的怀里:“我以为你找不到我了。”
在村子里时,坐在板凳上的夏眠突然被一股蛮力带上车,她扭过身子坐定,看到的就是邵义黝黑而深沉的双眼。
那时的夏眠就像是浮沉在晦暗深海里的人,看到灯塔上遥远又模糊的光。
“我知道他会带你去矿区,路只有一条,我沿着找来的。”
邵义的声音很轻,听起来与平日里凌厉与冷漠的他有些不一样。
此时此刻,他很温柔。
一个拥抱,夏眠像是充满电,笑着看他,露出深深的酒窝:“那我们接下来去找嘉吉大叔吧。”
邵义揉揉她的头发,印象中好像第一次见她这么开心,也轻笑着:“我们的车没油了。”
“备用油箱呢?”
“我在镇子上加完了才来追你的。”邵义的十指缠着她的头发,“没事,我让嘉吉大叔的人来接我们,我发定位给他。”
夏眠安安静静地靠回位置上,她未曾急未曾恼,知道他总有办法带着自己脱离困难的现状。
夏眠性子独立,没有想过依赖别人。但近来几天,她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依托于邵义。
她渐渐发现,信任一个人是这么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昏昏欲睡。
邵义降下车窗,让凉风吹进来,伸手轻轻地拨弄她仰起的发丝。
夏眠的脸蛋白净,五官精致无比,未施粉黛却明艳动人。她外貌出众,纵使冷淡的性格都藏不住张扬的美,此时此刻她睡着了,却乖得像一个小孩。
本来她就是他们引蓝锥出巢的砝码,可他还是一次次心软了。
已经过了三天,蓝锥已经离开了巢穴前往矿区。和嘉吉大叔汇合,就要开始抓捕行动。
形势并不是一片明朗,邵义有夏眠,但蓝锥有整个团队作为人质,正面交锋,警力和人员都不相上下。
他是一个商人,没夏眠想得这么好心和仁慈……
她的教授和师兄的安全,邵义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唯一的把握便是可以把夏眠保护好。
到底,邵义也不清楚,自己的良心是为利益还是眼前的人。
她对自己动心了,那么他对她动心了吗?
好像……
天气大晴,日光大盛,沙丘像太阳一样灿眼,大切诺基重新行驶在路上,像海洋中摇摆的小船。
不知过了多久,夏眠醒了。
大切诺基加了油已经启动,开车的人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他在后视镜里面见到夏眠睁开了眼睛,便不可见闻地笑了一下。
他是嘉吉大叔派来的人,跟夏眠同龄,叫杨江。
夏眠还是一副没有清醒的样子,路途颠簸,她没有感觉到半点不适,迷迷糊糊地看到自己靠在邵义的怀里,原来是他还抱紧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看文的宝贝留个言好嘛T T很喜欢看你们的评论啦
第十四章
夏眠依偎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深怕自己的动作将他吵醒。
杨江一边开着车,一边小声地提醒她:“邵大哥刚睡下。”
他说话带着一点儿口音,夏眠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随后她放轻动作地点点头。
夏眠拿起一旁邵义脱下的冲锋衣,轻轻地折叠成一块,放到他的脖颈处,托着他的脑袋找了一个自认为舒服的姿势。
邵义闭着眼睛,浓眉薄唇,冷峻坚毅的面孔都变得柔和,放下所有的防备。
他眼下藏有黛青,肯定是昨晚开着追寻着自己一夜未眠导致的。
夏眠内心变得柔软。
穿过荒漠之后见到些许人烟,大道两旁有藏民摆着的小摊。
杨江停下,夏眠在车内看着他买了一些冰水,路过水果摊他招了招手,示意夏眠下车。
“有想吃的水果吗?”
“嗯?”
夏眠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杨江放慢语速:“喜欢,什么,水果吗?”
夏眠说:“都可以。”
杨江挑了西瓜、葡萄、醉梨和苹果,每一样都买了许多。
水果拿去称时,他与夏眠闲聊。
“你混血的吗?”
夏眠摇头。
“我以为你中文不好,长得还贼白。”
杨江笑了,露出整齐的大白牙。
“你说话带点藏音,我听的不是很清楚。”夏眠补充,“我是南方人。”
杨江挠挠头:“邵大哥也是南方人,但他听得懂我说的话。”
夏眠心里一动,继续打听:“他南方哪里人?”
杨江仔细回忆,“我也不太清楚,我是这一年才认识他的。”
“这一年?”
“对呀,前几个月见到他经常来军区大院找嘉吉大叔,这才眼熟的。”杨江笑呵呵地继续说,“我们军区大院隔壁住了一些小姑娘,第一次见到像邵大哥这么俊的外地人,巴不得让他多留一会儿。几个月之后他就去班戈了,嘉吉大叔说他要去找一群人。”
夏眠说:“他不是来班戈做生意吗?”
“这不清楚,但他来的这几个月,我没看到他做的事情和做生意搭边儿,倒是和嘉吉大叔部署一些别的任务。”
“嘉吉大叔不是已经退役的刑.警吗?”
杨江一脸奇怪:“他在役啊,嘉吉大叔虽然看着沧桑,但也才40多岁。”
夏眠越想越头疼。
她现在发现,邵义对她了如指掌,但她却对他了解甚少,甚至对他的话都难辨真假。
她是真的信任他,才不会去诸多猜测,若真的深究细想,他的行踪和目的都有异。
不过现在夏眠也没有值得托付的人,邵义已经帮了她这么多,现在因为一点疑虑就开始怀疑他,这行为无疑是过河拆桥上屋抽梯。
其实只要最后能让她的同伴脱离苦海,对她个人也没有什么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