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如此英俊且有记忆点,鹿青崖若见过绝对不会忘记。
隐隐觉得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鹿青崖抖了抖身上落下的积雪,心不在焉的问道:“何事?”
她想着许久不见,两个徒弟见到她定然是大吃一惊,说不定会喜极而泣,哭着闹着拉着她撒娇,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却听那陌生少年郎迟疑的回答道:“……无事。”
这少年声音也很好听,鹿青崖在心底感慨,嗓音清润低沉,磁性微喑,放在外面定然能吸引许多小姑娘。
却听那人继续说道:“弟子萧天,恭贺师尊出关。”
“……”
上扬的嘴角凝固在脸上,鹿青崖甚至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
静默了许久,她慢慢睁大了眼睛,往前走了两步仔细观察,“你……你是……”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萧天此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节奏,低着头看向师尊,“是。”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逐渐凝滞,谁都没有先开口。
鹿青崖颤抖着唇瓣,哆哆嗦嗦的问出了自己以前从未主动问出的问题,“为师闭关了多久。”
她以前从不问自己闭关了多久,因为时间对于修士来说不过是一个无甚意义的数字。
这问题问得好,直接让原本神色淡漠的萧天哀怨了不少,眼眸中的谴责几乎要实质性的流出,像在控诉她这么些年的不闻不问,“十一年。”
鹿青崖踉跄了两步,偏转视线看天,“哈哈,今日的景色真好。”
像关爱后辈的长辈一样慈祥的拍了拍萧天的手臂,神色自若,“真不巧,你掌门师叔刚才传了讯息给我,师尊先去一步。”
说完不等萧天反应,逃荒一样赶忙御剑,飞出千米远也能察觉到落在后背上,如有实质的谴责视线。
鹿青崖浑身一抖,将满身的愧疚甩到了身后。
在她看来自己只不过睡了一觉,按照以往撑死不过三五年,家里的徒弟竟然一夜之间窜的比她还高,她满心满眼的心虚和愧疚,逃也似的躲避现实。
速度极快的溜之大吉,鹿青崖决定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到时师兄在处理门中内务,和记忆里的没甚区别,鹿青崖冲过去瘫坐在炎弘身边哀嚎,“师兄……”
炎弘抬眼看了她一眼,手上未停,挥洒笔墨写下几字,随后将其折成千纸鹤,附上灵力后,千纸鹤带着讯息消失在眼前,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炎弘端起茶盏品了一口,淡淡道:“怎么了。”
看着师兄和往常一样待她的态度,鹿青崖终于找回一丝安心的熟悉感,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心有余悸的道:“太可怕了,刚才有个自称是我徒弟萧天的人,说我一口气闭关了十一年!”
炎弘皱眉,掐指一算,确定道:“是十一年,没算错。”
鹿青崖还在自顾自的喃喃自语,“男大十八变,太可怕了。萧天小时候长得那么可爱,怎么长大了以后这么凶残。”
炎弘抽出被她压在身下的信纸,“有吗,据说有不少女弟子都很喜爱师侄。”
鹿青崖此时反应过来,底气不足的问道:“真的有这么久吗……”
她修为虽高却不善推演,像推算时间这种学起来分外枯燥的术法,她向来只学个大概便抛之脑后,过后也绝对不会主动使用。
炎弘淡定的点点头。
鹿青崖心如死灰,抱头痛哭,“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喃喃的声音如魔音贯耳,回荡在炎弘周围,他却不受影响,仍旧写着信笺,“你闭关的这几年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是你那小弟子已经下山历练去了,听博海说是寻了个未出世的秘境。”
冲虚山的惯例,每一名年满十八的弟子,都要在成年后下山实践以增加实战经验和阅历。蓝止运气极佳,刚下山没多久便跌入了一方秘境,能得到什么机缘全看自身实力。
想到这里,炎弘大加赞赏,满意的点点头,“你这两个弟子都是新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修为心性都远超同龄人。”
尤其是萧天,只需一个机缘便能结婴。
鹿青崖就没教过他们几天,对这样的夸赞倒是受得心安理得,谦逊道:“哪里哪里,毕竟是修真界第一天才的徒弟,自然也是极为优秀的。”
“你倒是不害臊,借着徒弟来夸自己。”炎弘对她这样的厚脸皮早已习以为常,偶尔也会在深夜时分懊恼,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长成了这样。
在师兄这里无所事事的耗了大半日时间,处理事物的弟子来来往往,将仙尊出关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冲虚山。
炎弘看她委实闲得无聊,便抽出放在一旁亟待处理的信函,展开看了一眼,道:“灵宝峰上出了个融合期的灵兽,即将结丹化形,寻求山门庇佑。你若暂时不想见到萧天,去看一看也行。”
信笺被放在鹿青崖面前,上面的字体歪歪斜斜稚气未脱,信尾还有灵兽的爪印作为签名,一看便不是修士所写,而是出自灵兽之手。
鹿青崖好奇的拿起信笺放在鼻尖闻了闻,“哪种灵兽?”上面的味道她闻不出,隐隐透着寒梅的冷香。
冲虚山圈占了那么多山头,却从不将山中的灵兽也烙印上他们的标记。他们与灵兽,大抵与人类之间的邻里关系一样,平时互不打扰,一方有了困难时,另一方也会出手相助。
像这样修为高深的灵兽化形,来寻求山门修士庇佑的并不在少数。
灵兽不同于修士,平常有锻体的功法来增强筋骨,它们若想增强肉身的强度,只能靠着一次又一次的雷劫来重塑筋骨。只是各个兽的身体强度不同,能够承受的雷劫强度也不同,这时候就需要修士来帮助它们,在它们受不了的时候将雷劫引开。双方之间是平等的交易关系,灵兽会在成功后拿出一定的报酬。
信尾上的爪印端端正正,只有鹿青崖半个巴掌大,不仅有梅花的香味,爪印也是梅花的形状。
“应该是猫科的。”炎弘收回视线,“要去吗?”
鹿青崖将信笺塞进怀里,妥帖放好信物,“去!”
信上的时间恰好便是今日申时,天色尚早且离得并不远,鹿青崖便背着手闲逛,慢慢悠悠的往灵宝峰的方向前进。
冲虚山上灵气韵足,就算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寻常草木,沾染了灵气都活得比凡间草木寿命长,因此在鹿青崖眼中,冲虚山上的景色和她闭关前并没有什么变化。
冬季山中寒冷,但对于有灵力庇体的修士来说不值一提。
刚下过一场大雪,素白色的雪花厚厚一层,周围空无一人,回首望着自己来时的路,只能看到一路上自己行过时留下的痕迹。
鹿青崖边走边抓起一把雪,团成雪球捏成一只小兔子,玩得不亦乐乎。刚准备扔出去,她便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以为是未曾冬眠的灵兽出来觅食,或者是门中弟子苦修,鹿青崖起了恶趣味,手中握着雪球,敛了气息悄悄接近。
绕过一棵两人合抱粗的树干,鹿青崖率先被两种不同颜色的衣角吸引,一种是热烈如火的银朱红,一种是低调内敛的暗灰色,衣角上下覆盖,纠缠在一起。
顺着衣角向上,鹿青崖看见了熟悉的两张脸。
你们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卯兔年快乐!
感谢名单:
感谢我的基友催更,她一定爱我(坚定)
第40章
灵宝峰地处冲虚山灵脉附近, 山上灵气蕴足,催生了众多的灵兽和灵草,最明显的特征便是这里的树大多粗壮, 每棵都约有两人合抱粗,是绝佳的隐匿身形的地方。
冬季昼短夜长,不到卯时天色便昏暗了许多。落日的余晖洒在树荫间,分割出阴阳两色。
可即便周围再怎么昏黄, 鹿青崖也绝不会认错那两人。
她看着两人迅速分开的动作,震惊道:“孟离?二师兄?你们在……在──”
孟离眼疾手快的伸出手背掩住微红的唇角,向后退了一步,尴尬的清咳了两声,“没,没什么。”
刚才过于投入,竟然被鹿青崖不声不响的接近,还被看到了如此羞人的一幕,一想到这, 孟离就恨不得一头扎进雪里,好给自己的脑袋降降温。
真是昏了头了。
本以为这里地处荒僻,寻常没有弟子经过,这才大着胆子凑了上去,没想到……
天道在上,怎么被鹿青崖这厮看见了,按照她的脾气, 这事儿以后指定没完!
手中的雪球因过高的温度逐渐融化,湿淋淋的触感让鹿青崖不喜, 手上一松落在了地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 唤起了余下两人的神志。
平戈神色自若的点点头,背脊悄悄远离了些身后的树干,整理自己方才被拉扯得凌乱的衣着,“我同孟真人刚才在谈论一些事情。”
表情,语气,动作,都是十足的淡定闲适,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真如他所言,只是在谈论事情。若不是鹿青崖对刚才的事情亲眼所见,说不准真会被师兄骗到。
鹿青崖面无表情,呵呵两声。
这话你自己信?
“我──看到了。”
她拉着长腔,眼神戏谑,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换,尤其在那颜色如出一辙的唇瓣上。
修士耳聪目明,鹿青崖与他们又隔得不远,仔细一瞧,师兄的嘴唇上还残留着未消的牙印。
眼看孟离还低着头懊恼,鹿青崖嘴上笑意更盛。
“啧,别挡了,我早看清了,别害羞啊。”鹿青崖抱臂单脚支撑着靠在树干上,调笑的看向掩耳盗铃的孟离。不过是亲了一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孟离白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羞恼,自暴自弃似的将手放下。
手背遮掩着的唇瓣颜色娇艳欲滴,一看便是遭受到了不轻的蹂/躏。
平戈伸出手将孟离拉到自己身后护着,他本就没有遮掩的意味,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出关了?”
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而是转移话题,轻飘飘的将此事揭过。
“多年不见,难为师兄还记得。”鹿青崖含着笑意,在他们之间来回流转。两人不仅容貌俊秀,站在一起时格外养眼般配,性格方面也正好互补,一个成熟稳重似冰,一个骄傲自信如火。
没想到一出关就有如此多的惊喜。
“不像某人,十几年不见,见面就给了我个白眼,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鹿青崖捶胸顿足,佯装痛心疾首,实则话里话外全是看好戏的样子。
果然,话一说完,迎面便扔来了一个雪球,孟离叉着腰,笑骂道:“别贫嘴,麻溜滚远点,别耽误老娘泡人。”
这才是鹿青崖和孟离之间日常相处的状态。嬉笑怒骂之间,肆意张扬。
“得嘞!”鹿青崖站定,朝两人拱了拱手,狗腿道:“两位大人继续,小的这就麻溜给你们腾地方。”
两人这黏糊的架势,想必不久的将来她便能顺利抱上小师侄。
灵活的闪身躲过一个雪球,鹿青崖笑着摆摆手离开,声音随着距离渐弱,“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孟离的脸一瞬间爆红,冲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挥拳,咬牙道:“贫嘴。”
平戈伸手轻轻握住孟离的拳头,在周围落下结界,微微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些漫不经心,“继续?我保证这次没有其他人……”
余下的声音混杂,听不真切。
离开那两人之间纠缠的氛围,鹿青崖瞬间觉得周围的空气清新了许多。
此时夕阳西下,约定的时间未到,鹿青崖便坐在灵宝峰山顶欣赏落日。
晚霞灿烂辉煌,像濒临死境的凤凰,带着即将落幕的悲壮,誓要在生命的最后燃尽最后一丝光热。一切景象在落日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鹿青崖闭上眼睛,神色慵懒,被橘黄色的落日笼罩全身,享受着最后的余晖。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声极弱的声音。
“你,你好。”
鹿青崖回头,就见一只灵兽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淡绿色眼睛,怯生生的看着她。灵兽有些腼腆怕人,说话声音极轻,近乎喃喃自语,若不是鹿青崖下意识用了灵力,几乎听不清它在说什么。
“你,你是不是冲虚山,来给我护法的人啊……”
眼前的不知名灵兽约莫只有一只成年猫般大小,但它体型粗壮圆短,看着像一个圆润的灰色球体。吻部稍短,脸上长着褐灰黑交错的羽毛。双耳短尖却圆钝,紧张的向后翻靠在头顶,长长的胡须随着它说话一抖一抖的,胆怯看她的样子煞是可爱。
许是地上积雪未化,寒冷的感觉冰冷刺骨,灵兽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尾巴垫在爪下。
鹿青崖没养过猫,但她下意识觉得灵兽此时一定鼓足了许久的勇气,于是也压低了声音,轻柔道:“是我。”
在双方互相确认过信笺后,灵兽才悄悄松了口气,刚才不安压低的飞机耳微微立了起来。
“你是……”鹿青崖只杀过灵兽,还没正儿八经和灵兽好好交流过,不知道见面没多久问兽原型是否礼貌,迟疑的张张嘴,“你长得真可爱,是我从没见过的原型。”
被仙人夸奖后,灵兽显然有些害羞,三角形的嘴巴里伸出小舌舔了舔嘴角,认真的感谢,“谢谢你,我的原型是兔狲。”
前世有个河南室友的鹿青崖沉默了,“挺好。”
尾巴被压得有些酥麻,兔狲坐起身将尾巴翻了个面,继续垫在爪下。
它不好意思的抖了抖胡子,“我是别的地方搬迁过来的,以前我住的地方有好多藏狐和猞猁,总是爱欺负我。”过往的记忆犹如发生在昨日,它一想起便伤心难过,圆溜溜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它们老是仗着修为欺负我,要不是可以修炼,我早就饿死在家里了。”
眼泪一流便止不住,鹿青崖递给它自己的手帕,顺便摸了摸它蓬松柔软的毛发。被挠了下巴的兔狲很快便忘记了哭泣,兔狲人性化的摇了摇头,“谢谢你,这点眼泪一会儿就干了。”
手感和一般的猫猫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更为浓密的毛发手感更佳。鹿青崖起了诱拐的心,但碍于这只兔狲太过于礼貌,自己也不大好意思哄骗。
缓和了一会儿,等兔狲脸上的泪水干透,鹿青崖问道:“那我们现在开始?”
灵兽不同于人类修士,它们的晋级可以靠着兽丹暂时压制,等到准备充分后再行渡劫。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再次得到灵兽的好人卡,鹿青崖对这种体验甚为新奇。于是在设立引雷阵法时,鹿青崖罕见的使用了中品灵石,连带着原本只能经受得起一道天雷的阵法厚实了许多。
兔狲看着鹿青崖随意的掏出几十个中品灵石摆在各处设阵,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鹿青崖,眼神里流露出浓重的艳羡,“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为了我废这么多灵石,要不我再给你一株雪见草吧。”
雪见草属于地级灵草,虽然不算多珍稀,但却是一味丹药必须的原材料,因此价值方面几乎等同于许多常见的天级灵草,正是信上兔狲承诺过事成之后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