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青崖很快反应过来,仰着头任由他动作,手贴在他心口,五指虚点在上面,感受着这个年轻人最纯粹的爱恋。
指尖下的心脏律动速度极快,扑通扑通的,比他的主人更会传达爱意。
“师尊说的对,这茶果真香。”
只是浅尝辄止,几息过后萧天便放过了她,埋到她颈侧,炽热的呼吸故意吐在上面,声音有些沙哑,“等我。”
鹿青崖轻拍在他后背上,安抚着他的情绪,“嗯。”
待他走后,鹿青崖端起茶盏,正要啄饮时又想起了刚才萧天附在她耳边的话:
“师尊说的没错,这茶果真香。”
最终,她好笑的摇了摇头。
说要成亲并不是玩笑话,既然已经征得了对方的同意,这件事在鹿青崖这里便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禀告父亲母亲,开始走流程。
卢老爷和卢夫人虽然震惊,委婉的劝了几次以后,见鹿青崖坚持己见,也就松了口,专心操持。
自从女儿醒来以后,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和磨合,他们也逐渐摸清了鹿青崖的性格:说一不二。
她不常坚持一件事情,但一旦认定就不会更改。
卢夫人虽想反对,但看着女儿能蹦能跳,健健康康的模样,心还是渐渐软了下来。
只是……这成亲的日子都定下来了,姑爷是谁他们竟还不知道。
卢夫人委婉的旁敲侧击,“这月二十一确实是个好日子,只是是不是太早了些,为娘怕来不及。”
鹿青崖一手摸着兔狲的皮毛,一手读着信笺,“什么来不及?”
卢夫人掰着手指细算,“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三媒六聘这些可都是不能省的,要不还是推迟一点时间?”
她有些埋怨姑爷那边,“都定了二十一的日子了,怎么这姑爷还不来提亲?”
哪有这样求娶她家女儿的,想来对方也没什么诚意。
她微微倾身过去,劝道:“他对你这般不重视,要不咱们还是换个姑爷吧,我娘家大嫂的侄子就颇为英俊,今年还中了秀才,日后定会不凡。”
“母亲这次说错了,该去纳采问名的是我们。”鹿青崖轻笑,将那封信展开放在卢夫人面前,指了指,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笑意,“至于那些流程,该省便省了吧。”
那封信的最后,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嫁妆”
自那日后,萧天便彻底消失在鹿青崖的视线内,若不是他留下的玉佩还在,鹿青崖简直要怀疑起这件事的真伪。
没想到等了两日,萧天那边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匆匆忙忙寄来了这封信。
初时收到信时是厚厚的一大捆,沉甸甸的。等她拆开来看才发现,这一堆信纸里有三分之二都不是正文,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两个大字——嫁妆。
卢夫人拿起,惊奇的看了看,上面的很多东西她都看不懂名号,只是读起来却莫名觉得价值连城,她翻到最后一夜,上面是汇总的清单。
“天级灵丹999枚。”
“天级灵草9999株。”
……
末尾还有一句话,“时间仓促,为了凑极九之数,短时间内只有这些,待我们成婚后我再去寻,你莫嫌弃我寒酸。”
话里话外,甚至能读出几分自卑的意味来。
卢夫人被礼单晃的眼疼,神情恍惚,“……那,全都省了?”
鹿青崖点点头,“对,都省了吧,至于请帖那些……”她顿了顿,沉思后道:“不用写请帖了,到时候办成流水好了,凡是来的人都能参加。”
卢夫人:“好好好。”
嫁女变招婿,卢夫人反应过来后笑得合不拢嘴,欢欢喜喜的拿着嫁妆单子走了,尽心尽力的操办起来。
萧天坚持婚前不相见,于是剩下这几日,两人便做起了笔友,一封一封的信写下来,鹿青崖尝倒真尝出了几分甜滋滋的味道。
原来这就是谈恋爱?
鹿青崖走到书桌前,提起笔缓缓落下。
“思君令人老,日日盼君归……”
待她放下笔,视线不自觉的瞟向两封字迹近乎一样的信,颇有些意外。
她在信中提及了此事,很快便收到萧天的回复:“我的字就是仿着师尊的字学的,师尊觉得像才不新奇。”
怪不得如此,鹿青崖笑了笑。
不知是不是那次接触了灵力的缘故,这几日鹿青崖慢慢的想起了许多以前的记忆,但大多都和萧天有关,其他人要不是脸庞模糊,要不就是声音模糊,只有萧天,站在记忆的迷雾里像是散发着万丈光芒,鹤立鸡群。
每每从记忆中抽身而出,鹿青崖都不禁哑然失笑。
这小兔崽子原来一早就惦记上她了,亏她还一只把他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徒弟。
宝珠凑上前,走到鹿青崖身边,嘟囔着嘴,道:“姑娘您该休息了,仔细伤了眼。姑爷可是特意叮嘱我要时刻提醒你的。”
鹿青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一副拿宝珠没办法的样子,“行行行,我休息休息,你去账房将各个商铺的帐册都拿来给我瞧瞧。”
随即她放下笔擦了擦手,拿起竹剑到院子里练习。
记忆虽没有完全找回,但剑诀和剑招她练了不下万次,早已深深的烙印在神魂中。只消握上剑,她就能习惯成自然的挥舞起剑招,知道下一步该如果做下去。
院子里,枯木枝条上渐渐生出绿意,点点生机分散在四周。
鹿青崖身着一身绛色束袖短衣,头上一枚乌木簪子随意的斜插在脑后,凌乱的发丝随着微风和她的动作肆意飞扬,尽显侠客风流随性之味。
她挥剑的速度并不快,慢悠悠的,瞧着并没有杀伤力。
事实正如此,这套剑并不是什么攻势凌厉的杀招,而是一套名唤《逢春》的辅助剑法,是前几日随着萧天书信一起寄来的,据萧天所说,常舞此剑,可迅速收拢灵力,恢复到从前的实力。
左右鹿青崖无事,便时不时的练习一下。
一套下来,她身上还是生了几分汗意。微风吹过,她丝毫不觉得寒冷,反而通身上下暖洋洋的,充满了力量。
宝珠凑上前抵过巾帕,福了福身,“帐册已经放到书房了。”
鹿青崖点点头,将竹剑斜靠在门框上支着,进了屋内。
暂且不管记忆里的其他人,如今她身为卢家独女,父母常年为她操劳落下了一身病,她这个讨债的女儿便要撑起整个卢家。
第一步,便是先了解一下卢府名下的财产。
酒楼,钱庄,布庄……各行各业卢老爷或多或少都沾了些,且经营的尚且不错,看着账簿上的数额也算收入不菲。
但翻到最后一本账簿时,鹿青崖顿住了。
“元丰元年,捐三万银兴三清神庙,愿吾儿康健。”
“元丰二年七月,锦州疫病,捐七万银,愿吾儿康健。”
“元丰二年十月,锦州饥灾,捐三万银,米六千石,衣物棉被万数,略尽绵薄之力,愿吾儿康健。”
“ ……愿吾儿康健。”
“ ……愿吾儿康健。”
一行眼泪顺着掉落在账簿上,浓墨写就的字迹瞬间模糊成一团墨渍。
怎……怎么?
她的眼底不知何时盈满了感动的泪水,指尖触到脸上时摸到了一片湿意。
鹿青崖紧盯着写满了整本的“愿吾儿康健”,当真应了那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神色不明,望着窗外,任由泪水慢慢滑落。
作者有话说:
感觉快完结了,我的第一本书呢!
虽然有很多问题,但我还是好激动啊啊啊啊啊
感谢名单:
嘴一个么么,嘴一个么么,嘴一个么么
第65章
四月二十一, 宜嫁娶。
今日是城中百年来最热闹的一日。
卢家小姐今日成亲,广开宴席,若城中百姓想去吃酒, 只需意思意思带些随礼,便能留在卢府共同参与这一场盛事。
城中有不少百姓只耳闻过卢小姐,却从没见过卢小姐的庐山真面目,不少人都好奇的凑了过来, 只为一睹芳容。
作为迎亲的一方,鹿青崖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腰间别着一枚硕大的绸缎红花,面如冠玉,风流倜傥,眉眼间满是少年意气。
街边观礼的百姓指着迎亲的队伍议论纷纷,好奇的看着红鬃马上的俊俏新郎。
“这是卢家的姑爷?怎么从卢家出来了?”
“不是吧,从卢家出来的,按理说该是卢家娶媳妇来着……”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卢家还有个少爷要娶亲?”
“没听说呀, 不是一直说只有一位小姐来着?”
百姓们迷茫的你看我我看你,议论的声音浪潮一浪盖过一浪,直到卢老爷出面冲大家摆摆手,安抚道:“诸位!诸位听我说!”
场下安静了下来,卢老爷喜气洋洋的,朝着众人拱了拱手,道:“今日是小女成亲的大好日子, 我卢某包了一整条街!凡是来诚心恭贺的,都可以留下吃个酒席, 大家尽管敞开了吃!”
人群中有人高喝了一声, “卢老爷, 这可就是你那姑爷?”
卢老爷捋了捋胡子,颇有些得意,“今日我卢家并非嫁女,而是招婿。”
“招婿?”众人将视线集中在跨坐在马上那人,仔细瞧来却依旧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鹿青崖坐在马上听着周围人议论纷纷,眼神却逐渐放空。
今日……萧天会穿裙子吗?
她脑中不自觉幻想起萧天穿着裙子,娇羞的坐在床上等她上去揭盖头的画面。
鹿青崖:……
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恶寒顿生,忍不住抖了抖,将那恐怖的画面清除出大脑。
她在想什么?!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鹿青崖轻咳一声,示意宝珠上前将卢老爷拉回来。
她坐在高头大马上,头戴冠玉,顶上垂下两条宝石串成的珠串,尽显华贵,再配上她那张美得不分雌雄的脸,一路上吸引了许多不明真相女子的视线。
她们遗憾又惋惜,咬紧紧帕不甘的看着鹿青崖,却被周围人一语道破真相,“那是卢家小姐来迎娶赘婿了!”
有女子委委屈屈的嘟囔着,“女子也行啊……”
不管这方闹得有多大阵仗,鹿青崖仍是按照约定时间到达。没有发生幻想中的事情,萧天身上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裙子和装饰,他身着一身红色锦缎喜服,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孺慕。
鹿青崖翻身下马,缓步走到他身边,笑眯眯的问道:“还以为能看见你穿裙子呢。”
萧天慌了神,立刻就要转身进去换衣服。
鹿青崖拉住了他,颇有些无奈,“开玩笑呢。”
她笑了笑,“今天成亲,哪有走回头路的。”
萧天猛地握紧拳头,重重的点点头,“是!”神色极其认真。
即便知道师尊并没有那个意思,但萧天仍旧十分紧张,生怕行错半步,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一步,两步,三步……
他步伐坚定的走向那个在门口望着他的人,眼睛里渐渐涌出泪水。
终于……
萧天接过鹿青崖递来的红绸,紧紧的攥在手里。
肖想多年的人此刻就站在身前,今夜过后,他们将名正言顺的站在对方身后,共同修炼追求大道,直至死亡。
萧天一想到这便难掩激动,攥住红绸的手用力过度,薄唇微微的颤抖着。
两人站在一起时萧天高了鹿青崖许多,他红着眼垂着脑袋,眼底是任何人看了都会十分动容的神色。
鹿青崖看着他红红的眼睛,伸手上去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睑,笑话道:“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萧天双臂越过鹿青崖肩膀拥住她,埋在她颈侧,声音低低的,“今天开心。”
他嘟囔着声音,像是出门在外流浪多年的乞儿终于重新回了家,忍不住抱紧亲人,冲着亲人带些小埋怨的撒娇:“我等了你好久,也找了你好久。”
鹿青崖的心瞬间被击中,身上好似有一团团暖流流过,顺着心脏到达四肢百骸,温暖了她一直以来流浪着的孤寂的心。
周围传来众人起哄的调笑声,鹿青崖充耳不闻,双臂环上还他了一个完整的拥抱,语气轻快,“开心就不哭了。”
“走了,成亲去。”
“嗯。”
——
嫁妆一担担的从写着“萧府”的院子里抬出来,起初,周围的百姓还不甚在意,只是看个热闹,毕竟在他们眼中,这位萧姑爷就是个赘婿,说不准也是看上了卢家的万贯家财才甘愿入赘的,估计也拿不出什么嫁妆来。
可没想到,这嫁妆一连抬了半个时辰都没结束,等他们反应过来要去观礼时,卢府那边已经进行到最后的“拜天地”了。
礼官身躯圆润,面色红润,一看便是有福之相。他声如洪雷,拉长着嗓子:“拜——天——”
喜堂上的两人并肩而立,金童玉女格外登对。
“慢着!”一道尖细的嗓音突兀的插进。
不远处慌慌张张的跑来一人,手里握着明黄色的圣旨,“皇上有旨——令卢氏女即刻进京,与太子成婚!”
如此声音再加上手中的圣旨,来观礼的人都慌了神,连忙跪下伏着身子磕头行礼。
成亲当日竟然发生这样的荒唐事,板上钉钉的婚姻竟然被皇家截了胡。
一时间,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喜堂上瞬间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残存着的硝烟味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作假。
萧天嘴角始终带着的笑渐渐冷了下来,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宣旨的太监。
那太监气喘吁吁的跑到两人面前,只顾着喘气,未曾察觉出萧天周身冷肃的杀气已经凝聚在了他身上各处命穴。
太监趾高气昂,举了举手中的圣旨,声音尖细让人听了忍不住皱眉烦躁,“卢氏女,可听清了?还不随我入宫!”
萧天瞳仁里的白色渐渐被红色取代,他攥紧了拳头,阴冷的视线落在太监身上。
今日谁拦他,谁就要死!
“为何还不行动?!”太监用他苍白的鸡爪子指着鹿青崖,嘴里仍旧在喋喋不休,“府外已经被禁卫军包围,你今日必须跟本公公离开!”
“能嫁给太子殿下,这可是你天大的福气!”太监冲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皱着眉催促。
卢家女要结亲的消息一早便传进了宫里,起初皇帝并不在意,直到钦天监算出,卢家女乃是千年难出一回的紫薇星命格。
得之,便能一统天下!
皇帝这才慌里慌张的派了太监来,准备替太子将卢家女娶回来。事情紧急,一刻都不能耽误,皇帝便没特意嘱咐太监以礼相待。
在太监的眼里,能被圣上钦点为太子妃,那是所有官家小姐都梦寐以求的事情,一个偏远乡镇的商贩之女,应该感恩戴德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