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些天里我的出现，就这么让你不开心吗？”
温若穗脑袋垂得更低了，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迷雾，沉默了好久，她闷闷地点了点头：“嗯……是。”
话落，裴止修清冷的脸上一片肃杀。
而眼眸深处，是被打击得零落的无望。
他一切动作都慢了下来，似乎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只能低低地说了一句：“好……既然这样，那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转身之际，他顿了一下，在离开之前终究还是添了一句：“对不起。”
第114章 Vol.3香椰芙芙
从那一天以后，裴止修就彻底消失了。
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店里。
没有人再黏在她的身边，好像之前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而温若穗的生活也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不是纠结于过去的人，很快便抛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开始重新忙碌于她的事业。
从丢了贺玫的订单开始，怎么开源节流，一直都是她店里的一个问题。
开源这一块，除了微信订单以外，她还增加了美团店和大众点评店。
节流这一块，食材的成本是不能减的。只能在租金和水电费这些方面下功夫。中午会偶尔有白领来店里坐坐，早上和下午可以少开点灯。
好在，之前她在店外发宣传单的努力，好像起了点功效。
已经有不少周边的公司知道了她这家店，好多打着尝一尝的念头，点了Vanilla Cake的甜品。
于是她的生活，除了在店里待着做甜品，还多了一项工作——
送外卖。
但送外卖订单也不是个简单的过程。
金融区这块写字楼公司很多，弯弯绕绕的，很多时候她要找很久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但比起迷路更令人难受的是，是人的态度。
这天她要送蛋糕到一家外资企业，在她上楼前，写字楼楼下门口保安还拦住她，用不善的口吻质问她说：“诶，站住，你是来干嘛的？”
温若穗温声说：“我是送外卖的。”
说着她指了指手里的保温袋。
那保安一脸不屑一顾，严辞道：“那不能上去。”顿了顿又说：“我们公司规定了，送外卖的只能在下面等，不能上楼，不然什么闲杂人等都上去，那都成什么样样子了。”
面对这样的鄙夷和为难，温若穗从来都是不卑不亢：“好。”
她没有在楼下纠缠，而是马上给顾客打了个电话：“您好，您的订单到了，麻烦下楼取一下。保安说不能上楼。”
“好的。”顾客很快就下楼。
“这是你订的蛋糕。”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添了一句，“如果觉得好吃的话，请给个五星好评。”
“哦好的。”对方很懒散地应了一声。
就在她快要离开之前，大概是顾客的同事经过顾客的附近，跟那顾客闲聊起来，让温若穗听到了一些杂言碎语。
“小慧，你怎么买这家，这个店应该不是三无经营吧？”
“应该不是吧，我看了这家店的页面，是有实体店铺我才点的。”女顾客说，“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可这样的邀请却引来鄙夷的声音：“那还是算了，我只吃得惯lady M的蛋糕，这种杂牌的我可不吃。”
同伴附和着说：“对啊万一吃出什么病来，也不知道该找谁。”
女顾客笑了笑说：“不至于吧，不就是一个蛋糕，哪有这么夸张。”
“那你吃吧，我先走了。”
……
温若穗默不作声听在耳里，没什么反应。
做服务业这一行就是这样，顾客就是上帝。总有一些不了解的人抱有歧视的眼光。
她在开烘焙店的初期也曾遇到过不少白眼。顾客们总是会格外的挑剔，挑剔食品的口感、安全性、原材料的质量……
直到今天，在听到这些声音的时候，虽然偶尔还是会感到失落，但温若穗已经可以从容地面对了。
*
除却这家外资企业，今天还有一张订单需要送。
温若穗看了看手中订单的地址：金融区中心大楼华睿资本三十七楼。
华睿资本。
裴止修的公司。
这样一个熟悉的名字，在看到的一个刹那，她都想把订单给退了。
可这样不行，单子都做好了，她也没有请快递员，只能自己送。
而华睿资本相对其他公司，前台并不拦着送餐人员，允许送到相应的楼层。
温若穗有点忐忑地乘电梯到达所在楼层，她没进去，而是先向顾客打了个电话：“你好，你订的外卖已经送到了。”
电话那头的女声很温和：“好的，我马上出来。”
她不敢站在太显眼的位置，便找了个角落安静站着。
在等待的时间里，温若穗默默透过玻璃，打量着裴止修旗下这家名叫华睿资本的公司。
这是她第一次到他的地方。
属于他的世界。
明亮的灯光、白色大理石瓷砖、角落里布满了极具艺术感的欧美雕塑，墙上挂满了壁画……
一切都很华丽。
入门处有一块高清屏幕，播放着公司的宣传片。
宣传片偶尔会划过他的镜头。虽然只是一两秒，可那种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凌厉气势，在前呼后拥中显得风度翩然，有种威慑人心的魄力。
这样强大而自信的他，跟在她店里沉默不语的他，很不一样。
但她一直知道，他是一个耀眼的人。
哪怕曾经和他有过胡乱不愉快的牵扯，可她在这一刻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样如神祗般高高在上的他，才是真正的他。而和他相处，她太微小如尘了。
她的决绝是对的。
她始终觉得，她和他不应该有太多的交集。
华睿资本来往的员工穿着有格调，不知是不是工作效率高的缘故，他们走路都跟带风似的。
不过偶尔有人看见她站在一角，也会还是略微朝她点点头，询问她需要找什么人，是否需要帮忙等。
她默默地想，相比于刚刚那家公司，这里的人表现出了极致的礼仪和尊重。
而订餐的女士也很快从玻璃门走出。视线捕捉到站在门边的温若穗，那位女士主动上前，对温若穗柔声说：“是Vanilla Cake吗？”
温和的嗓音，语调极有礼貌。
人待己有礼，己亦馈之以礼。
温若穗对这种充满尊重、礼貌的顾客几乎是无法抵挡的，她将蛋糕双手奉上，礼貌地说：“是的，这是您定的蛋糕。”
“谢谢。”
订单完成，温若穗没有半点留恋的意思，很快准备下楼。
可眼前的女士却拦住了她，温和地问她说：“你可以稍微晚点走吗，我们正在搞下午茶活动，想让你帮忙分发一下？”
“呃，这……”她犹豫了。
如果是平时，温若穗肯定会很乐意帮忙的。
可这里是华睿资本，是他的地头……她有点担心会碰见他。
说实话她并不想久留。
可对面的女士又说：“不会耽误你很久的，就几分钟时间。”
对方真挚而期待地看着她，“好吗？”
可能因着女士实在是太有礼貌，太真诚了，以至于温若穗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她缓缓点点了头：“……好吧。”
分发的过程其实也很简单，不过是帮忙把小蛋糕放到她们事先准备好的精致小盘子里，然后摆好在茶水间里。
——用她们的话来说，就是希望“让这个下午茶活动更有仪式感一些”。
温若穗毕竟是个手艺人，装盘摆盘的工作做得很多，动作很快，几乎是信手拈来。
就连那位点单的女士也忍不住夸赞道：“果然请你帮忙是对的，比我们几个人弄快多了。”
她一边布置，一边对温若穗说：“其实你店里的甜品我之前就吃过了，觉得造型好看又好吃，所以这次下午茶，我特意向我们部门领导申请了，一定要定你们家的。”
得到顾客的夸赞，温若穗依然是高兴的。
她弯起嘴唇，久违地甜甜地笑了笑，说：“谢谢你特意点我店里的甜品，也谢谢你的夸奖，能得到你的喜欢，我也很开心。”
第115章 Vol.1芭乐莓莓
而当温若穗在茶水间帮忙布置的几分钟里，几位穿着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恰巧从这一层的电梯里鱼贯而出。
走在最前头的，正是裴止修。
听着这一层楼传来的人群喧闹声，他蹙着眉问：“这是在做什么？”
陪同在一旁的高管很快解释说：“投资二部准备庆祝年中考核结果，刚点了下午茶，这会儿刚送到茶水间还在布置。”
停顿一下又继续斟酌着说道：“不过大伙儿都很开心，趁着没正式开始，还在聊天吹大炮呢，所以气氛有点吵闹。”
裴止修一边往前走一边心不在焉地随口一问：“点了哪家的下午茶？”
高管连忙问身边的助理：“Mandy，裴总问点了哪家下午茶？”
助理想了想回答说：“就是公司附近的一家甜品店，好像叫……Vanilla Cake，是Vincy姐提议点的，说是吃过觉得很好吃，就给大家点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Vanilla Cake。
听到那个熟悉名字的时候，裴止修止不住身体一僵，然后所有复杂难耐的情绪都在顷刻间涌了上来。
他没有继续往办公区的方向走，而是脚步一拐，转向了茶水间位置。
距离还很远，可他的眼神就看见了那一道柔美翩然的身影。
她就那样俏生生地站在茶水间的中央，帮着投资二部的Vincy张罗着一切食物和饮料。
数不清多少天没见她了。
这样一道身影，早已在见不到她的日子里，在他的脑海里描摹了无数遍。
不知道她这些日子里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好在，这一刻她是笑着的。
大概是开心的吧。
她弯着嘴唇笑意盈盈，不知道在和他的下属员工在聊些什么，以至于难得地愉悦。
有一个刹那，她抬起头来。
那一瞬间裴止修下意识往后一退，退到茶水间进门的一个墙角。
他站在墙角隐匿的位置，在视线的盲区默默地注视着她，不敢向前一步。
生怕被她看见，他还往后躲了一躲。
好在她只是抬了抬头看了Vincy一眼，并没有看见他，也没有觉察到他就站在这里。
真是万幸。裴止修想。
他的躲藏，并不是因为害怕。
只不过是因为他记得她说过，她不想看见他。
不想让她再难过罢了。
看着老板脸上变化莫测的脸色，站在身旁的高管有点摸不着他的意思，便问道：
“裴总，您看要不要让大家暂停……”
裴止修这才回过神来。
他很快摇了摇头，收回视线说：“不用了，让大家好好庆祝吧。”
他狠下心，不再留恋那道女孩子的身影，缓缓转过身说：“走吧，去会议室吧。”
*
可会议开到一半，到底还是忍不住，裴止修找了借口，从会议室里出来。
投资二部的下午茶庆祝活动早就结束。
茶水间里，只剩下一片狼藉。
而正在收拾残局的Vincy和另一位女员工，看见裴止修的出现，都甚是诧异，但还是打了个招呼：
“裴总。”
裴止修点了点头，像是若无其事地问了句：“都已经结束了？”
Vincy自然秒懂他指的是庆祝活动，连忙点了点头说：“对，都已经结束了，大家都挺开心的。”
想了想大家能有机会庆祝，还不是因为眼前大老板，便又说了一句：“谢谢裴总对我们投资二部的青睐，让我们做成了好几个大项目，才有今天大家这么开心的时刻……”
裴止修却摆了摆手。
似乎不愿意听这种恭维的话。
反倒问起了别的让两人更诧异的话：“下午茶怎么样，大家都满意吗？”
Vincy和那女员工愣了愣，然后奇怪地对视了一眼，好半晌才回答：“…挺满意的，大家都觉得很好吃，甜品饮料都很受大家欢迎……”
这时对面的男人表情一缓，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他舒展的信息。
他垂下眼睛，看向茶水间中央早已空荡一片的桌面，低低地说了句：
“嗯…那就好。”
Vincy不明所以，但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对，因为味道不错，所以今天的东西一点没剩，都被大伙儿抢光了。”
听着这样的话，裴止修沉吟着，不再说些什么。
正想转身离开之际，眼神落到地上，忽然看见了什么。
是一张彩色的纸。
像是宣传单。
裴止修弯下腰，捡起那种地上的宣传单。
那宣传单落在地上，沾染了些许灰尘。绚烂的纸张色彩，与高级灰白色的大理石地板有些格格不入。
第116章 Vol.2芭乐莓莓
像这样的纸张，平时很快会被清洁阿姨清理走。无论是谁，大概都不会有兴趣捡起这样一张打广告的废纸。
可就是这样一张纸，却被裴止修捡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Vincy和另一个女员工，就这样诧异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穿着正式矜贵的顶头上司屈尊弯腰，就为了去捡起不经意掉落在地上的传单。
裴止修却毫不在意身旁人诧异的目光。
他将传单在手中舒展开来，仔仔细细地端详上面的文字。
Vanilla Cake。
是她店里的宣传单。
手中的纸张品质上乘，色彩搭配高级，绘画精致生动，尤其手蛋糕甜品的手绘图画令人食指大动。
看着手中的纸，他眸光闪动。
站在一旁的Vincy也认出来是什么东西，连忙说道：“啊这个是下午茶这家店的宣传单，夹在外卖盒子里一起送过来了，刚刚没注意，掉在地上了。”
她伸手过去：“裴总，给我吧，我去扔掉。”
可裴止修却说：
“不用。”
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掌把手里的传单更拿紧了几分。
他最近的生活里，跟她的交集已经很少了。
如果说刚刚她的身影让他沉沦，而现在她店里的一张宣传单，则让他感到久违的触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