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映在月光里【完结】
时间:2023-05-08 14:47:42

  赵寰警惕地看向油灯,严郎中极为聪明,拿针将灯火挑暗了些:“旁边毡帐的人,白日去了完颜中贤的王寨。”
  豆大昏黄的光线摇晃,狭窄的毡帐内,孤男寡女,严郎中解释完,更加不自在了。
  只见到赵寰神色坦然,毫不在意立在那里,拘束莫名散了些,拿起衣衫披上,作揖见礼道:“帝姬前来,请恕在下衣冠不整,有失礼仪。”
  赵寰曲膝还礼,严郎中眼神复杂,忙闪身躲避。她直起身,淡淡道:“金国的牢狱里,只有被掳来的大宋人,早没了皇帝皇子帝姬。严郎中,我偷偷从浣衣院出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严郎中不似上次见到的满身戾气,他一听,马上说道:“金国之地药草丰富,我采了许多好药。帝.....”
  “赵寰。”赵寰听到严郎中话语迟疑,立刻接上,“我叫赵寰,没甚可避讳的。若是严郎中不习惯,可以称呼我二十一娘。”
  严郎中愣了下,避开了称呼,走向一旁放着的药柜,道:“可是上次落胎之人出了事?我去给你抓药。”
  赵寰道:“落胎之人情形尚可,只连我在内,浣衣院的女人多少身子都不好,是需要些药。但药的气味重,熬煮要小心翼翼背着人,劳烦严郎中给些气味不那么重的药丸药膏。”
  严郎中叹了口气,合上抽屉,改去装药丸。
  赵寰道:“不过,我此次来,并非为了药。严郎中,你给金国权贵治病,对眼下的局势熟悉,你可知晓,谁会当皇帝?”
  严郎中手上一顿,颇为意外看了眼赵寰,斟酌之后老实说了:“女真语我懂得不多,亦不甚清楚。这些时日他们闹得厉害,听传闻,好似完颜会继承大位。完颜醉心中原典籍,比起其他完颜氏来,人斯文守礼许多,倒是件好事。”
  苦笑一声,继续道:“只是,无论完颜氏谁当皇帝,都改变不了眼下的处境。临安朝廷不当回事,我们此生,都难再回故土。”
  赵寰想起在大殿里见过完颜一面,他与其他完颜氏一样,看着她们这些匍匐在地上的弱女子,神情狰狞得意。
  看来,完颜喜欢的汉文经史,全部都学到了狗肚子里。侮辱了汉人的书本,流传千百年的礼义廉耻。
  赵寰语气平静,有条不紊分析道:“新帝登基,肯定有一翻动作。金人觊觎大宋的大好河山,只他们的人马兵力不足,打进汴京之后,并不敢盘踞在此,而是一把火烧成灰烬,退居回大都。他们算有自知之明,深知他们的本事,治国不行,只能如强盗那般,靠抢劫为生。汴京与周边之地,已经被他们掠夺抢劫一空,民不聊生。我敢断定,他们已经盯上了更为富裕的江南,下一步,得出兵攻打临安。”
  赵构与朝堂退居临安,靠着长江阻隔,他们不但能抵御一二,还能反攻。
  可朝堂还有群贪生怕死的官员,就算岳飞韩世忠等武将再厉害,也施展不出任何本事。
  严郎中神色晦暗,低声道:“先前完颜晟还在时,我听说金人向临安提出过条件。临安朝廷只要付足岁币,金人归还太上皇等人。迄今为止,临安未有回应。太上皇身子很不好,汴京皇上亦成日郁郁寡欢。”
  赵寰笑了下,问道:“严郎中,你可是指赵佶与赵恒?”
  严郎中瞧着赵寰脸上浓浓的讥讽,心情复杂,点点头回了声是。
  一想起那两个混账,赵寰胸口就闷闷的,难受得紧,沉声道:“在五国城,赵佶又生了多少儿女,给金国人留下了多少小俘虏?赵恒深肖其父,他后宫的嫔妃,算上有名无分的,差不多近四十人,全部送给了金人,如今还活着的,还剩几人?他们造下的罪孽,与金人在汴京,大宋土地上的屠杀,严郎中,你觉着谁更可恶一些?”
  严郎中愣愣望着赵寰,哽咽了下,抬手抹了把脸。
  赵寰眼神陡冷:“金国人故意开口索要钱财,放他们回去膈应赵构,不过想让让大宋起内讧罢了。赵构肯定不愿意接他们回去,会拿大义,不忍给百姓加赋等做借口托词,不过是舍不得皇位罢了。父不父,子不子,一脉相承的不要脸!说起来,我姓赵,家丑不外扬。除去乱臣贼子,赵氏一族的罪孽,着实太过深重,就是以死谢罪,亦难还清!”
  灯火摇晃,严郎中凝视着那线微弱的光,眼前浮现出汴京城曾经的繁华,生灵涂炭的荒芜。破掉的国门,一夕之间散掉的家,眼眶逐渐血红。
  赵寰紧盯着严郎中,此刻她已基本上信任他,轻声却坚定地道:“严郎中,赵家还有女人,她们的骨头可没软。浣衣院的情形,约莫你也听过一二,可我们不服,绝不坐以待毙!”
  严郎中抬眼看向赵寰,神情震动。
  赵寰颔首欠身:“严郎中,请你替我引荐有骨气,血性的大宋男儿们。”
  严郎中脱口而出道:“你要做甚?”
  赵寰低声说了几句接下来的举动,淡然道:“赵氏男人不行,就让女人来。我要报仇血恨,杀金贼,收回故土山河!”
  严郎中抹去了脸上纵横的泪,放下药罐,留了句你稍等,掀开毡帐冲进了夜色里。
第16章
  没多时,严郎中回了毡帐,他忐忑着,结结巴巴道:“二十一娘,毡帐狭窄,人太多,恐被金人发现。在附近有片隐蔽的林子,你可方便前去那里一议?”
  赵寰知道严郎中担心她一个年轻女子,在深夜与一帮大男人出去,实属不方便。她想都未想,落落大方道:“好啊,劳烦严郎中在前面带路。”
  严郎中心道赵寰能从皇宫深夜到来,一个勇字是跑不了,对她的佩服又深了一层。
  他熟门熟路走在前面,压低声音道:“他们都是苦命人,家人……”
  话语微滞,严郎中长长抽噎了下,转开了话题:“我对好几个有救命之恩,平时他们对我还算信服。我与他们打了许久的交道,他们虽说没读过什么书,以前在汴京靠力气手艺赚口吃食,人的品性却信得过。”
  赵寰简单回道:“我信你。”
  严郎中呼出口气,抬手按了按跳动不停的胸口,警惕四望。领着赵寰避开金人多处,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了他说的林子边。
  借着月色,赵寰看到林子里走出来十多个汉子。其中有几人很是眼熟,她上次跟着韩皎去拿扫雪工具时见过。
  他们见到严郎中领着赵寰前来,互相看来看去,神色惊疑不定。
  严郎中清了下嗓子,说道:“走,进去,去老地方歇个脚。大文兄,你受累先升个火,晚上冷得很,咱们烤着火说话。”
  被换作林大文的,正是上次主动解围,递给赵寰铁锸之人。
  林大文一声不吭,转身朝林子里面走去。其他人见状,陆陆续续跟在了后面。
  严郎中侧身请赵寰前行,道:“我们经常来这边坐一坐,此处荒凉,大都林子湖泊多,金人基本不大到这边来,二十一娘放心。”
  赵寰颔首,笑道:“严郎中想得周到。”
  严郎中挠了挠头,谦虚了几句,踩着积雪冰碴,走进林子里面,赵寰转头四望,此处前面是湖,一块巨大的山石斜伸出来,正好挡风避寒。
  在林大文的带领下,他们抱着枯枝前来点燃。火光升腾,映着他们沉默,打探的脸。
  赵寰姿态闲适,抬眼迎向他们的目光,道:“功夫紧急,严郎中估计没能跟大家解释太多。深夜寒冷,我就不绕圈子了。你们应当认识我,以前我是大宋的柔福帝姬,如今我与你们一样,是金人的奴隶。我叫赵寰,不知各位尊姓大名?”
  众人愣愣看着赵寰,没人做声。林大文最先站出来,答道:“在下林大文。”
  站在林大文身边之人看了他眼,跟着答了:“祝荣。”
  其他人接连报了名字,赵寰一一看过去,这些人都是她第一批同伴,细心将他们的名字记了下来。
  等到他们报完姓名,赵寰从头到尾,一个不错再与他们确认了一遍,肃然道:“现今,我们算是真正认识了。我们皆来自大宋,能活到今日相逢,不止是我们命大,还因为我们自救。”
  一席话,说得众人心有戚戚焉,神色黯然。
  林大文思索了下,说道:“先前我问过严郎中一句,他说帝姬有事相托,不知帝姬所为何事?”
  “我叫赵寰,你们称呼我为二十一娘亦可。帝姬,就莫要叫了。”赵寰耐心纠正了林大文的称呼,见他怔住,自嘲一笑,曲膝福身见礼。
  众人神色一变,忙不自在避开了。
  赵寰直起身,道:“赵氏皇族有负于你们,我不会代他们向你们赔不是,我只代表我自己。赵氏皇族的男子,他们岂是一礼就能洗清身上的罪孽。反正他们靠不住,且不提了。我想问问各位,你们在金人手底下,日子过得如何?”
  祝荣瘦得颧骨突起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朝地上淬了口,恨恨道:“那能叫过日子?!金人猪狗不如,杀我同胞,淫.我妻女姊妹,我与金狗之仇,不共戴天!我苟活着,就是等着老天开眼,我就要看看,金狗会落得如何的下场!”
  其他人一听,怒气恨意冲天,跟着咒骂不止。林大文神色哀戚,站在那里没开口。拳头却死命拽紧,双眼在火光的照耀下,变得赤红。
  有人骂累了,蹲在火堆边。铮铮汉子,哭得撕心裂肺。
  赵寰默默听着,眼睛涩然。他们有家□□儿,如今只剩下他们自己。
  那些人去了何处,他们不敢提。想到严郎中几近哀鸣的呜咽,赵寰没多问。
  严郎中抹了把泪,清了清嗓子道:“好了,沦落到此的大宋人,谁没有一肚子的伤心事。咱们且先收拾一下,听听二十一娘的话。”
  众人扯着破衣衫,随意擦拭了脸,齐齐朝赵寰看来。
  既然要让他们做事,臣服,总先要拿出些真本事来。
  赵寰手伸出去,在他们身前晃了晃,“你们看,我这双手,虽然弱小,但是我做了好些男人都不敢做的事情,我杀了完颜宗贤,完颜晟。”
  轻描淡写的话,将好几人震得一下跌坐在地上,难以置信盯着赵寰。
  林大文同样吃惊,他愣了下,脑子灵光一现,敏锐地问道:“二十一娘,工匠屋里做木工活的锉刀,凿子,可是你拿走了?”
  赵寰微笑起来,轻轻点了点头,拿出身上的凿子递到林大文面前,“你瞧!”
  林大文双手接过凿子摸索打量,猛地抬头望着赵寰。先前木纳隐忍的脸,终于多了些表情,崇拜与恭谨,交替闪现。
  “可惜,我们一群大男人,尽管平时恨极了金狗,却无甚作为!”片刻后,林大文垂下头,将凿子还给赵寰,深深作揖道:“尔等皆不如二十一娘也!”
  其他人回过神,想到先前的哭,既羞愧又难堪,跟着林大文一起作揖:“二十一娘厉害,我们都不如你。”
  “我等恨不得将完颜氏一族挫骨扬灰,到头来什么都没做,实在是没脸啊!”
  严郎中心潮起伏,颤声道:“当时金狗皇帝完颜晟下令,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领着两路金兵前来攻打大宋。完颜宗望遭受天谴死了,二十一娘杀了完颜宗翰,完颜晟,大宋的仇,算是得报一二。眼见金狗新帝即将登基,大宋的土地,我们大宋的百姓家人,仍在他们手上。二十一娘,你先前说金狗新皇会攻打临安,对此可有对策?”
  林大文手臂紧贴在身旁,沉声道:“以前朝廷不管我们的死活,贵人们都急急忙忙逃走。我们这些人,没人管,也没个领头的。二十一娘比男人还厉害,有胆量,不如你领这个头,我们且去杀他们个金光!”
  其他人连声跟着表态,神色坚定,群情激昂。
  赵寰先前来时,她尚有些担忧,怕他们没了斗志。此时看着他们视死如归的模样,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她抬起手,道:“诸位先坐,我们且仔细商议。首先,我们要解决的是......”
  火光哔啵,大家围坐在火堆边,仔细商议到半夜方起身回去。林大文与严郎中去取了药等东西,交给了赵寰。
  赵寰顺利潜回皇宫,事情紧急,浣衣院的人还饿着肚皮。她顾不得回浣衣院歇息,趁着正是最困的时候,来到粮仓边,摸进睡得跟死猪般守卫的屋子。
  仓库守卫仰头张嘴,鼾声震天。系在腰上的钥匙,垂落一旁。
  赵寰屏住呼吸,手下极轻提起钥匙,印在了蜂蜡上,无声退出屋。
  用破布包好蜂蜡,赵寰来到了东南角,用凿子将破布包递上了墙头。很快,破布包被取走。
  次日夜里,赵寰拿到了钥匙。她到了仓库门边,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将钥匙插入锁。
  “咔哒”一声,堆满粮食的库房,锁开了!
第17章
  夜半时分,月亮逐渐西斜。清淡的月辉洒在圜丘库房瓦片上,给原本寒冷的夜,平添了几分荒芜。
  仓库守卫仍然与以前一样,夜里冷,几人凑在一起吃了几碗浊酒,倒在炕上呼呼大睡。
  此时,林大文与祝荣等约莫近十人,陆陆续续来到了仓库外的矮墙边。
  打头的赵寰率先翻过矮墙,奔向院门,拉开门栓开了门。
  林大文等人接连闪身进入,赵寰指了指西边守卫的毡帐。他们赶紧屏着呼吸,点头表示收到,脚步放得更轻了。
  赵寰警惕四望,箭步来到仓库大门前,拿出钥匙,顺利打开了们。
  祝荣在一旁看着,咧嘴笑得很是得意。照着蜂蜡刻出来的钥匙,可是他的本事!
  他手艺向来好,以前在汴京时开了间小铺子,里面卖些九连环,镂空香薰囊等小玩意,深得汴京达官贵人家小娘子的喜欢。
  只靠着一间小铺子,就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里置办了宅子,日子过得比好些在朝中当官的还滋润。
  可惜.....!
  祝荣脸上的得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愤恨,手不由自主拽紧了麻袋。
  赵寰打开门走了进去,林大文随后跟上,见祝荣还在发愣,脚步微顿,拉了他一下。
  祝荣回过神,忙跟着进屋。他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却在紧要关头无能怨恨。与赵寰的果断迅速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深感汗颜,低垂下了头。
  屋里暗黑,赵寰鼻翼翕动,闻到了旁边林大文身上传来的火油味,忙低声吩咐:“先别点灯,先拿麻袋挡住窗棂,仔细被外面察觉。”
  林大文愣了下,怪不得赵寰先前提醒,让他们多准备几个麻袋。他连忙收起火折子,带上祝荣等人,前去将窗棂封住,屋里迅速陷入了漆黑。
  赵寰这才点亮灯笼,道:“按照先前的计划来,劳烦耳朵厉害的,在门口守着。再次强调一遍,若有人来,赶紧晃灯笼提醒。若是对方人多,不要抵着门,直接放他们进来。记住了,在他们进来时,立马下死手,朝能一击致命的地方攻击,然后迅速撤退,绝不要拖泥带水!”
  众人望着赵寰身上陡然散发出来的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忙点头应下。
  林大文帮着安排守卫,赵寰则提着灯笼,先查看了一遍库房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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