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映在月光里【完结】
时间:2023-05-08 14:47:42

  偏生,她的疲惫中,添了难以?形容的亢奋,使得她看上去,无端令人觉着违和。
  姜E眉笑着还礼,叫了声邢娘子:“娘子也没变,还是同以?前?一样精神。”
  邢秉懿笑盈盈道:“我头发都快全白了,姜使节这?句话,虽是在哄我开心,我听到耳朵里,还是很?受用。”她脸上的笑容更甚了,上前?携着姜醉眉的手,一起到上首坐了,戏谑地?道:“尤为感激不尽的是,姜使节没叫我侯夫人,还给我留了份薄面。”
  临行前?,赵寰叮嘱过姜醉眉,面对邢秉懿,绝不能用以?前?的认知去看待她。
  她能在南边站稳脚跟,娘家?人得了有实权的差使,这?份本?事不容小觑。若是她出现?,姜醉眉要把她看成南边朝廷真正掌权之人。
  赵构被封为昏德侯,邢秉懿作为他的正妻,就从皇后?变成了侯夫人。
  如今,她自己先提了出来,打趣自己,姜醉眉反倒不好再提了。
  只?邢秉懿这?一份能屈能伸,姜醉眉就得道一声佩服。
  赵鼎等官员依次坐了,邢秉懿看向姜醉眉,关心问道:“赵统帅可还好,她的右手腕可有恢复了些??”
  姜醉眉道:“多谢娘子关心,赵统帅一切安好,右手已无碍。”
  邢秉懿叹道:“赵统帅真是厉害,算无遗策。驿馆前?年轻气盛的考生闹事,定?早就在她的预计之中,轻而易举就对付了过去。”
  姜醉眉认真道:“赵统帅说,人不外乎这?几种,要名的,要利的,要权的,要命的,余下的两?种,一是愚,二?是蠢。”
  赵鼎一时没能想?明白,不禁问道:“姜使节,为何是愚与蠢?”
  姜醉眉笑道:“蠢货太多了,就无需解释。愚,好比愚公移山,坚持正道,旁人看上去,就是愚钝。但没这?份勇到愚钝的劲,会被要命的,要利的,要名的,要权的,加上蠢货给绊倒,出师未捷身先死。”
  邢秉懿怔住,赵鼎胡铨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情不自禁暗暗思索起来,自己究竟是属于哪一种人。
  姜醉眉不咸不淡地?道:“要想?移开山,就得抛却名利权命,有足够的力量与智慧,将之踩在脚底。我没甚力量,但北地?有,我也没有足够的智慧,幸亏北地?有一群齐心协力的同仁,加之赵统帅坐镇指挥,这?点小闹剧对我来说,当不在话下了。”
  赵鼎不自在动了动,胡铨笑容尴尬,邢秉懿干干赞了句,脸上复又扬起笑容,道:“我知晓姜使节忙,可还是照着老规矩,边吃边聊?”
  姜醉眉道:“娘子还记得我们以?前?的规矩呢。”
  邢秉懿笑起来,道:“记得,如何不记得。回到南边后?背,用饭的规矩多,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我倒不习惯了。用饭时能说说话,热闹不说,还能顺手做了正事。”
  姜醉眉想?到先前?赵鼎的急迫,邢秉懿好似也很?忙,她脑子闪过几个念头,干脆地?道:“好啊,我们边吃边议吧。”
  赵鼎见状,亲自前?去唤人上饭菜。待食盒送上来,邢秉懿指着面前?摆着的饭菜,对姜醉眉道:“都是些?南边的菜,你?先且尝尝鲜,若你?吃不习惯,下一餐还是照着北地?的菜来。”
  姜醉眉满不在乎地?道:“我不挑食,天南海北的饭菜都吃得惯。我瞧这?碗里的羊肉,应当是湖羊吧?湖羊也好,西北与鞑靼的羊,不知为何,送到别处去,味道总是会打些?折扣,总没有在西北与草原上吃到的美味。”
  邢秉懿尝了口羊肉汤,道:“南边的羊,的确比不上北地?与西北等地?方的羊。南边靠海,河流多,兴吃河鲜与海味。比如在北地?,喜吃面食,南边种稻谷多,炎热的广州府等地?,一年能成熟两?季,南边的百姓,都喜食稻米。”
  姜醉眉点头应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边真好啊,我回去一定?会向赵统帅如实回禀。”
  邢秉懿慢慢拨动着碗里的米粒,饭菜一下堵在了喉咙。
  两?人看似随意的交谈,却已过了无数的招。
  北边扩张疆土,得了西北与鞑靼的疆土,南边向来是富裕的鱼米之乡,实力雄厚。
  既然南边这?般富裕,赵寰放过的话,着实太可惜了。
  邢秉懿抬眼看向姜醉眉,道:“先前?听到姜使节对百姓所言,无一不是有利于百姓之事。只?先前?北地?回绝了与南边通商,南边的盐,要卖到与北地?一样的价钱,本?钱都远远不够。朝廷无法承担这?部分损失,如何能做得到,南边的盐与北地?同价,还请姜使节赐教。”
  姜醉眉哦了声,轻描淡写地?道:“南边有许多盐场,海盐湖盐皆有,北地?可以?教授南边制省本?钱的海盐。”
  起初,邢秉懿以?为赵寰会向南边便宜售盐,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赵寰是直接教他们如何制便宜的海盐!
  盐利丰厚自不用提,哪怕是谁家?拥有道做菜的方子,就得想?方设法藏起来传家?,何况是制盐的技艺!
  加之,北地?还打算与南边通商。北地?不是来合议要岁币,而是来送钱财了!
  邢秉懿愣住,向赵鼎他们看去,见他们同样一脸不可置信,深深沉了口气,问道:“姜使节所言可真?”
  姜醉眉道:“这?般大的事情,我哪做得了主,是赵统帅的决定?,你?们尽管放心。”
  邢秉懿定?了定?神,问道:“那北地?可有何要求?”
  姜醉眉道:“先前?我已经说过了,让娘子们参加科举,但科举试题,得由北地?出。朝廷对女?婴进?行补贴,政策与北地?一样。”
  邢秉懿以?前?在燕京时,亲手参与过统计人口,赵寰解释过男女?比率的问题。她对此并无疑义,对一头雾水的赵鼎他们简要解释了几句。
  犹豫了片刻,邢秉懿忧心忡忡地?道:“南边倒可答应,与北地?一样,娘子们也能参加科举。只?科举考卷由北地?出,恐怕读书人又得闹了。”
  姜醉眉不客气地?道:“南边官衙臃肿得跟那肥猪一样,十年二?十年不举行科举,都不缺官员!”
  改官制乃是大事,定?要谨慎又谨慎。照着姜醉眉的意思,他们这?群官员,都是肥猪身上的肉了。
  赵鼎忍了,语重心长地?道:“天子与士人共治天下,如何能不举行科举取士?”
  姜醉眉道:“这?天下都被治没了,还共治呢。南边的科举取士,说句得罪的话,我读书不多,就觉着是天大的笑话。诗赋取士,虽说加入了策论吧,这?策论,先不提好坏,可能施行。只?说这?诗赋,论写诗作赋,昏德公定?能拿状元!”
  昏德公赵佶,诗书画皆是一绝,他却昏庸无道,丢了大宋江山。
  赵鼎等在坐的官员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了。科举取士的方式,乃是由中书省等制定?,却被姜醉眉嫌弃得一无是处。
  北地?的科考试卷,他们也看过,认为其太过注重奇淫技巧,轻了儒家?经义。
  北地?看似给了些?好处,但他们却是实实在在在,插手了南边的朝政!
  赵鼎他们都默不作声,邢秉懿也不敢轻易下决定?,道:“这?些?事太过重大,得官家?同意,与朝臣们商议后?再定?。”
  姜醉眉不置可否,道:“我在南边只?呆五日,你?们且要快些?。”
  邢秉懿等人离开驿馆,回到大内,赵鼎他们先迫不及待去看望了赵构。
  福宁殿寝宫里除了药味之外,还夹杂着一股丝丝的血腥气。
  太医正与冯溢寸步不离守着,赵构躺在软塌上,睁着浑浊的双眼,定?定?看着某处。
  赵鼎见赵构醒着,心落回了一半到肚子里,上前?见礼,轻声唤道:“官家?,官家?。”
  过了好一阵,赵构才?有反应,吃力地?转动着眼珠子,循声看了过来。他嘴唇蠕动着,喉咙里发出一长串,咿呀咕隆声。
  赵鼎彻底楞在了那里,震惊莫名,转头看向了太医正。
  太医正紧张不安地?道:“官家?,官家?.....恐以?后?就只?得这?般,言辞含糊不请了。”
  赵鼎骇然,怪不得邢秉懿要将赵瑗带进?宫。
  赵构中风瘫痪在床,连话都说不清楚,已成了彻彻底底的废人!
第108章
  翌日午后, 南边朝廷赵鼎一众官员再次来到驿馆,应下了?姜醉眉提出的一系列要?求。
  姜醉眉不由得疑惑更甚,她暂且按耐住了?, 不动声色对赵鼎道:“赵相, 在临安我还有熟悉的故人, 比如三十二娘。我受赵统帅所托,一定要?见见她,劳烦赵相替我传个话。”
  赵鼎犹豫了?下, 道:“我断不敢私自替长公主做主, 长公主身居后宫,得向?皇后娘娘回禀之后,听?皇后娘娘的意思, 姜使节请见谅。”
  姜醉眉爽快地道:“行,劳烦你替我向?邢娘子递个话。”
  没多时,邢秉懿身边的黄尚宫亲自来到了?驿馆, 送来帖子请姜醉眉入宫。
  姜醉眉略微收拾了?下, 随着黄尚宫一起,到了?邢秉懿的中宫华殿。
  大内皇宫殿宇并不多,尚在不停修葺中。整个皇宫望去, 远没有燕京的前辽宫殿气派,胜在精致异常。虽是冬日, 殿内的奇花异草, 依然郁郁葱葱, 花开似锦。
  姜醉眉感慨不已,赵寰曾说过, 南边朝堂的这群人,躲在江南的秀丽山水中, 浸得骨头更软,不思进?取,迟早得亡。
  邢秉懿亲自迎到了?门边,拉过身后的赵金姑上前,笑道:“三十二娘,快看这是谁,你可?认得出来了??”
  赵金姑在北地时,姜醉眉忙,她们相处不多,彼此?不算熟悉。赵金姑望着姜醉眉飞扬的眉眼,曲膝见了?礼,拘谨地叫了?声姜娘子。
  姜醉眉同样打?量着赵金姑,暗自叹了?口气。
  赵金姑正是花样的年华,却远没这个年纪的鲜活水灵,像是根中间被?蛀空了?的树。目光呆滞,举手投足似乎有根线扯着,一举一动都僵硬不自在。
  邢秉懿眼神在两人身上掠过,笑着将姜醉眉往屋内迎:“夜里冷,快快进?屋去。本就打?算请你进?宫好生吃杯酒,就咱们这几人,一起叙叙旧。只你赶了?路,又刚忙完差使,怕你累着了?,待歇一歇后再给你下帖子。先前听?赵相说你想见三十二娘,我就没管那些?礼数,让黄尚宫赶紧前来请你了?。”
  殿内布置华丽,香炉里徐徐飘散着沉水香,煦暖如春。塌前几案的碟子里,摆着果子点心,红铜小炉上的银壶里煮着黄酒,酒香四溢。
  邢秉懿在塌几上坐下,吩咐了?黄尚宫几句,道:“今日就咱们几人,随意围炉吃酒说话。”
  黄尚宫领着宫女送了?热水食盒进?屋,便带着宫女全部退了?出去。
  邢秉懿亲手绞了?热帕子,分别递给了?姜醉眉与赵金姑,感慨地道:“记得在浣衣院时,二十一娘的屋子里,就一只破炉破瓦罐,偷偷拣些?柴禾,就在破瓦罐里煮水,深夜里煮偷来的肉粥。那时啊,别说吃好穿暖,哪怕是要?点热水,都得看管事的脸色。”
  赵金姑拿着热帕子,闷声不响擦拭着手脸。姜醉眉附和了?几声,嗔怪地道:“那时我没与你们住在一屋,你们在夜里吃肉粥,都不叫我一声。”
  邢秉懿接过她们用?过的帕子,放在了?银盆里,噗嗤笑道:“谁让你加入我们的时候晚,三十二娘更不清楚了?。那时候真难啊,最初就我,十九娘,佛佑神佑......”
  提到赵佛佑,邢秉懿的神色黯淡了?瞬,忙打?起精神,脸上重新浮上笑容,提壶斟了?酒,道:“且不提那些?了?,今日难得,咱们好好吃酒!”
  倒了?三杯酒,邢秉懿先放了?杯在姜醉眉面前,再递了?杯给赵金姑,温声道:“这是绍兴府的善酿,里面加了?姜丝糖一起煮,冬日吃了?暖和。这酒气煮散了?,跟甜水差不离,吃上一杯,也?不会醉人。”
  赵金姑嗯了?声,双手接过了?酒杯,三人一起举杯,吃了?杯中酒。
  姜醉眉打?量着赵金姑的神色,给她碟子里夹了?些?白切羊肉,笑道:“听?说黄酒吃起来甜,后劲却足,不知不觉就吃醉了?。三十二娘不会吃酒的话,就别勉强自己,只管多吃些?饭菜,瞧你瘦得,比在北地时都不如。”
  赵金姑抬眼看向?姜醉眉,局促解释道:“无妨,我能吃上几杯。以?前我与大娘子就经常吃。”
  邢秉懿叹了?口气,对姜醉眉无奈道:“我经常劝三十二娘多吃些?,偏生她就是心思重,这身子如何都养不好。你说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眼下娘子也?能参加科考了?,我在打?算,明年春闱时让她也?去考一考。”
  赵金姑闻言诧异不已,片刻后又垂下了?头,道:“我统共也?没读过几天书,不过认得一些?字罢了?。”
  邢秉懿笑道:“南边的娘子们能参加科举,且不提南边,自古以?来,娘子都未曾走进?过科举的贡院,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考不上也?没关系,去长些?见识,开开眼也?好。”
  赵金姑捏着筷子不做声,姜醉眉放下酒杯,道:“三十二娘,赵统帅特意嘱咐过我,一定要?见到你,替她带几句话给你。”
  邢秉懿提着银壶斟酒的手微顿,瞥了?眼赵金姑,垂下眼眸未做声。
  赵金姑猛地看向?姜醉眉,怔怔道:“二十一娘还惦记着我呢。”
  姜醉眉微笑着道:“当然记得。三十二娘,赵统帅说,很多劝解的话,对你来说都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因为?天底下没有感同身受,你是病了?,佛佑也?病了?,我们这些?人呢,多多少少都有些?病。是我们的苦难遭遇,带来的心疾。这种病眼下无药可?医,也?许会渐渐好转,也?许一辈子都好不了?。”
  赵金姑楞在那里,眼里渐渐蒙上了?层水雾。邢秉懿握着酒杯的手指泛白,扬首喝完了?酒,提壶再斟满,一口气再喝了?个干净。
  姜醉眉道:“三十二娘,别与自己过不去。既然活下来了?,就努力活着吧。你可?愿意,跟着我回北地去?”
  赵金姑呆在了?那里,头不受控制刚点到一半,邢秉懿急促地打?断了?她,凄厉地道:“不行!”
  姜醉眉看向?邢秉懿,似笑非笑道:“邢娘子,我不知你为?何要?留下三十二娘,是因为?她的亲事,能替你拉拢朝臣吗?”
  邢秉懿呼吸急促起来,定定盯着姜醉眉,生硬地道:“三十二娘是南边的长公主,我是她的嫂嫂。于?公于?私,她的亲事,都与北地无关!”
  姜醉眉闲闲地道:“照邢娘子话里的意思,于?公且不提了?,于?私的话,你也?是赵统帅的嫂嫂,她的亲事,你可?也?要?替她一并做了?主?”
  不知是善酿的后劲上了?头,还是姜醉眉话中的不客气,邢秉懿脸色更苍白了?几分,眼睛却赤红,她一下放下酒盏,俯身逼近姜醉眉,死死盯着她。
  “是,我是不敢提二十一娘做主,你想要?强行带走三十二娘,我也?没办法。但你们不要?太过分啊!佛佑没了?之后,就我们两人在南边相依为?命!你带走了?她,就剩下了?我一人,孤零零地一人!”
  姜醉眉神色复杂,看着邢秉懿脸上布满的眼泪,手抬起搭上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推了?回去,道:“邢娘子,你且仔细看看三十二娘,她可?是能嫁人成亲的样子?你既然与她相依为?命,以?你的聪明,难道不知道她一旦嫁人,会很快没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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