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都变慢了。
生活中的每一处，她似乎都能体会到完全不同的滋味，就连初夏吹拂过来的暖风，都能让她感受到世界的气息。
这天下午。
顾挽月照例要去看一场话剧。
却意外地在路上接到电话。
“请问是顾挽月吗？”
她以为是骚扰电话，正准备挂掉。
却听见对方又道：“我是青城市花滑教练，想邀请你到我们省队执教。”
顾挽月有点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会突然有人来请她去当教练？
“不好意思。”顾挽月准备婉拒，她实在是没有当教练的想法。
她最擅长的，教不出来，这么些年，没人能学会。
对方却着急，似乎怕她被抢走似的，介绍道：“我们青山省青城市的训练基地条件很好的，能给出的待遇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省队也有很好的苗子，如果你愿意来……”
顾挽月哭笑不得，她怎么有种自己很抢手的感觉？
让人迫不及待许诺这些优厚的条件，还把各种吸引人的优点都急切地亮出来。
这绝对是诚意十足的邀请了。
面对这份诚意，她也自然不会随意挂电话，而是认真道：“实在不好意思，退役后想休息一段时间，暂时没有当教练的打算。”
不过即使这样，对方依旧道，“人才引进的邀请函依旧发到你的邮箱里，始终有效，你可以休息好了之后，慢慢考虑。”
结束了这则通话。
顾挽月点开邮箱，发现不止这青山省一个省队，她还收到了不止一个offer
等又接到几个电话后，她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点开那个持续黑她的“欧阳乐乐”的账号。
[这么明显的营销都看不出来，两张照片也营销，真的是吐了。我就说一点，看退役后的发展，顾挽月没有进入任何队伍执教，也没有保送研究生，退役后就无了。这不就和没有硬电视剧、电影、歌曲，只会各种买热搜的十八线一样吗？]
这话说得很没有道理。
她已经大学毕业，研究生要念也会去读工商管理的学位，执教就更是自己不想去了。
但大众好像就是这么认为的，退役后要么保送清华北大和各种知名体育学院，要么留下来进入体制内当教练，这才是好发展。
这就是“欧阳乐乐”这个大黑子的强项，看似无中生有的黑料，却又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不加细想或者不明真相的人就会被惯性思维牵着走。
怎么拍两张照片就上热搜了？不是买的是什么？
再在评论区带一波节奏，就会变成许多人心里认定的事实，继而扩散到整个圈子。
他们会带着点暗暗得意的，只有我知道真相的心态，高高在上地指点：
“出了名的营销咖，居然还有粉丝？”
“谁不知道……”
“居然还有人觉得她小时候真是紫微星，去看看@欧阳乐乐这个账号的置顶就知道了。”
“要是真厉害，会没人请她当教练？估计大小姐在圈子里人缘也不好。”
顾挽月头一次觉得可笑。
原来跳出来，从第三视角看，这些黑料都如此可笑。
亏她曾经为那些斩钉截铁的，咄咄逼人的批评而加倍训练。
不过这次情况好像有点不一样。
除了几个比如欧阳乐乐微博那样的黑子聚集重灾区，她的微博底下格外有趣。
“是吗！不当教练的话，来娱乐圈吧，艺术展现力是不是约等于演技啊！”
许多爬墙而来的颜粉、喜欢她这套节目冷厉锐利风格，渴望剧和电影的路人，都纷纷将这条留言顶到最上面。
“太好了，来时尚圈吧，我的灵感缪斯！”这是一位西方著名的服装设计师，世界级设计师自带的名气和粉丝，也让点赞量高得可怕。
“不当运动员，开华国功夫课？报名很多。”
这条看起来生硬的像是机翻的评论，乱入后也被许多神秘ip点赞，再加上路人起哄，也排到了第三。
接下来还有更多奇奇怪怪的群体，都纷纷欣喜不已，想将她拉到不同的圈子里。
一连前十条热评，都被这些占据，看得花滑粉丝们都害怕极了。
这是怎么回事！
冰迷群体如此弱小吗？
这不是他们阵地吗？
只在第13条，勉强出现了一条与花滑相关的。
“居然没人邀请她当教练吗？我们省队很需要啊！”
下面冰迷们火急火燎“顶”“顶你上去”“冲冲冲，冲到前排”“月宝不可以被抢走啊！”“上去！”
顾挽月甚至还看到许多热情的粉丝，说自己去私信了家乡省队的宣传号。
难怪这么多人邀请她去当教练。
她的困惑不解，瞬间解开了。
其实不仅有亲朋好友在默默支持她，那些因为藏着尖锐刀锋让她曾经不轻易涉足的花园，也有许多漂亮的花朵在努力为她绽放。
只是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它们生长的不好，所以显得不起眼又微小。
但是花种始终都在。
热爱始终都在。
顾挽月用手机进入邮箱，将一整页的邮件截图下来。
直接转发了那条污蔑，配上来自各个省队的offer的截图。
[谢谢关心，微笑.jpg]
欧阳乐乐本尊，这会儿在医院病房里，满脸不耐烦守着床上带着呼吸机的中年男子。
眼底有些许烦躁和不耐，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还不如直接死了呢，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给你花了多少钱。”
他刚刚变暗即将黑下去的手机屏幕上，隐约还能看出几条搜索记录“安乐死”“拔呼吸机”“不知不觉”……
病房门口走进来一位略显老态，举手投足间却颇为有气质的中年女士。
“乐乐，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就好。”
中年女士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太大压力，妈还有钱，你爸的医药费不用你操心，妈看得开，要是钱花完了他还没醒，就是天意，咱就不治了。”
“嗯，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欧阳乐乐笑着道别，表现得很平静，出了医院后，表情却带上狰狞，暗骂道：“钱都给我多好，我还用苦哈哈地打工？扔到他身上打不出个浪花。”
他为自己本该有的富二代生活暗恨不已，又想起曾经住的大房子和现在狭小的两室一厅，顿时一阵血气翻涌，脸色都纠拧起来。
这时手机传来提示音，他的特别关注发微博了。
他皱着眉头点开一看。
“哈哈哈，这就是没人要？脸疼不？”
“我猜会不会是博主找工作没人要，所以才这么想别人的吧？”
“翻了翻以往的微博，都有点阴暗疽虫的感觉，都说越缺什么想要什么，他这些微博都是说自己吧？”
欧阳乐乐本就气血上涌，看到这些仿佛被踩到了痛脚，脸色骤然涨红成黑紫猪肝色，一口气没喘上来，就在医院门口晕了过去。
***
顾挽月发完微博就继续去看话剧。
她以后都不会任由脏水泼到身上了，狗咬她一口她确实不能咬回去，但是挥一棒子痛打一下还是可以的。
狠狠打几棍子，就不敢来了。
不过她戴上了盔甲，手里拿好武器之后，原本如浪潮一样扑来的黑子，竟然少了很多，不成气候，连“欧阳乐乐”都没出现了。
以前她采用无视态度，秉持着不给他们任何热度的想法，这些黑子可都是锲而不舍的，像是苍蝇一样黏上来。
想想也是，只敢披着网络的皮当键盘侠的喷子，肯定都是欺软怕硬的人，要不怎么只敢在网上发泄情绪？
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极了。
顾挽月继续着规律又平静的生活。
很快就到了冰演的日子。
提前三天，他们一家就乘坐飞机出发。
这段时间，她都一个人训练，毕竟退役了，也不好意思去用国家队的冰场。
故而父子俩都不知道她准备的节目，整天在集团忙碌的关泽雪，就更不清楚了。
关泽雪关心道：“随便滑滑，梅瑞狄斯那个节目一看就是整活，你和他一起整整活就挺好，说不定他还会邀请你呢，那家伙一看就对你有想法。”
顾博达、顾浩星父子俩顿时坐直了身体，惊呼：“什么？”
关泽雪挑眉：“你们没看出来？”
“那小子竟然敢窥视我女儿/妹妹！”父子俩异口同声道。
“之前还听你们天天夸人家，现在就变成那小子了？”关泽雪翻看财报，淡淡道。
“不行！”
“绝对不行！”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把原本挂在嘴边夸的人，硬是挑出了一大堆毛病。
顾挽月扶额，解释了好半天，才安抚住了爷俩的情绪，要不她真的怕见面后，冲上去给人脸色看。
“他要是邀请你和他一起，你也不要同意！”
“要整活我们也行，什么风格随你选，哥百分百配合你。”
“对了，你准备的节目我们还没看过呢？反正不用太较真，滑得高兴就行。”
顾挽月笑笑：“主要还是表达我想要的情感。”
她觉得要是这会儿把节目编排说出来，就上不了了，其实表达感情，emmm，也没错呢！
怎么不算呢？
她把毛茸茸都滑哭了！
落地、彩排、一切都很顺利。
很快就到了冰演开始的那天。
【无拘无束的冰上灵魂】
整个赛季刚刚结束，很多冰迷们也看了许多比赛，在连续的节目冲击下，反而是这种毫无限制，可能会有许多惊喜的冰演比较受欢迎。
毕竟冰迷们都相信，他们喜欢的选手，肯定不会敷衍，而是会带来精彩纷呈的节目。
现场的观众们，捧着节目单讨论。
“看梅瑞狄斯节目的名字，他一向最会闹这些了，等儿肯定开怀。”
“我倒是很期待这个《金戈橄榄枝》，看顾挽月的节目，总是会有种魂牵梦萦的后遗症。”
“我也喜欢，那两张照片太有冲击力了。”
能花大价钱来到现场的冰迷，都是真心热爱花滑的，不会轻易被外界的声音干扰。
但是直播间就没这么好的气氛了。
这场冰演按照许多歌手开演唱会的形式，也开通了同步直播，是收费观看的，198元每人次。
有点贵，但相对于现场票来说，已经很便宜了。
欧阳乐乐躺在病床上，就打开了直播间。
黑子就是如此敬业，要努力抓住一切黑料。
他还准备了录屏软件，势要将顾挽月任何失误都截取出来。
“我就不信你不失误，要是狠狠摔一跤，那就更好了。”
眸子里阴暗幽深，透着怨毒。
他会好好把那些失误，那些狼狈的摔在冰上，疼得爬不起来的模样，清清楚楚的截取下来，然后再买个热搜，让那些吹捧的人看个够。
黑子们趁着顾挽月不在国内，也努力纠结起来，试图发起最后的冲锋。
“没什么好看的。”
“照片自然怎么修都行，你还真指望有什么精彩表现。”
“为艺术水母花钱？那可真是蠢死了。”
“我是不会去看的，抵制水分的不良风气，连四周都没有，还老爱营销什么表现力，就是艺术水母！”
***
冰场准备休息区。
顾浩星走过来，将手搭在顾挽月的肩膀上：“不会紧张了吧？”
顾挽月轻笑，低声道：“是兴奋。”
前所未有的渴望。
是和在星际滑冰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在那里，她的强大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一开始，就是如此。
但在地球，这里有从青年组时就陪伴她的冰迷，看过她最耀眼的统治赛场的时刻，也看到过她发育关无数次在冰面上狼狈摔倒。
看过她在发育关结束后，挣扎着一步步捡回所有的三周，陪伴着她一路走到最后，看着她因为伤病和年龄，不得不选择退役。
这么多年的喜爱、期待、陪伴，却最终以遗憾落幕。
曾经冰面上的那个耀眼肆意的小魔王，也许是这段陪伴中最快乐和纯粹的时光。
这样的快乐，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吧？
在伤愈的那一刻，她想的是那些质疑嘲讽，但是此刻真的站在冰场旁，她却已经将那些抛在脑后。
她想的是始终喜欢她的冰迷，想的是她挚爱的这片冰面，想的是她这些年来滴落在冰面上汗水。
小魔王长大后，本该是什么模样？
顾挽月扬眉，大步往通道口走去。
这是和比赛截然不同的冰场。
追光灯从高空斜射到冰面上，为了渲染气氛，灯光特效等细节都会用很大的心力，以得到更好的体验，不会让千里迢迢花钱来看冰演的冰迷们失望。
顾挽月脱掉外套，露出黑金色的考斯滕，顺着追光灯的引导，朝冰场中心滑行。
世界就是如此奇妙。
在国内，她有许多黑子，许多骂声。
但在国际上，她的黑子却少了很多，甚至不少冰迷都很喜欢她，喜欢她独一无二的演绎，喜欢她带来的灵魂暖浴。
很多还是从她升入成年组开始喜欢她的，对她的印象，大概就是技术难度上不去，但能带来牵动人心节目的选手。
“啪啪啪――”
现场的冰迷们毫不吝惜掌声，表达他们的喜爱。
看到顾挽月，他们就忍不住怀念起来。
“我记得她曾经也滑过一套黑色考斯滕的节目，让我想到哀钟与悲鸣，甚至想到去世父亲，足足哭了一整场。”
“我也记得那种独特的感觉，是去现场看比赛，速度与激情的快感简直不停的刺激头皮，让人浑身发麻。”
“顾挽月的节目，是视觉、听觉、感官的多重盛宴。”
潮水般的掌声和欢呼越来越高，响彻了整个场馆。
被追光灯笼罩的人儿，高挑腿长，黄金的比例，修长柔韧的肌肉线条，看起来简直是造物主的宠儿。
顾挽月滑到冰场中央后，转了半圈定住。
随着音乐响起，现场随即安静下来。
战鼓和滚锤的声音雄浑升起。
节奏非常快，密集得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时间，就被顾挽月带入了她的世界里。
这是出征的号角！
顾挽月披荆斩棘般向前点冰奔跑，浑身金色烈焰熊熊燃烧，踩着第一声炮火轰鸣时，倏然起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