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这么多投资商打过交道之后，在见识过所有权衡利弊，再次看季予淮的这份感情。
来得晚，但却不假。
可作为池希恬的朋友，唐橙橙还是希望她从中抽身。
在她这句话落入池希恬耳边时，当事人的视线移向窗外。
繁华夜景，尽收眼底。
唐橙橙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不是所有人在得不到回应后都会选择放弃，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撞进浓浓夜色里。
她说，脱敏治疗也会有失败案例。
更何况，季予淮从来不是想忘……
……
次日，池希恬的手机闹钟在七点半准时响起。
窗帘遮住大半阳光。
微眯着双眼，池希恬掀开被子，赤着脚靠近窗边。
“哗啦”一声，强光落进瞳底。
她反射性地伸手挡了挡。
边洗漱边听着夏迎十分钟前发的语音，大概就是些日常的工作安排，和确认她有没有临时活动。
“骆总说想约您吃顿饭，我排在中午。”
池希恬用手捧了把水，慢慢撩到脸上，丝丝困意被冲跑。
想着大概是剧本上的事。
从旁边抽了张洗脸巾，池希恬慢慢擦干水珠。
穿着家居服，她拿了两片面包放进烤箱。
还没回完那边的消息，玄关处的门铃响了两声。
这个时间，谁会来她家里。
放下手机，池希恬去门边的猫眼处，紧接着，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宴时。
一身规整西装，他作势又要按响门铃。
在他动作的前一秒，池希恬先打开门。
抬起一半的手僵在空中，几秒后才收回。
顺势靠在门框上，池希恬问他：“有事吗？”
“借你家的锅一用。”宴时耸耸肩，随即补充了句：“这少爷家都没有锅。”
“都是些做甜品的工具，你说他又不爱吃甜的，买了干什么。”
环抱双臂，宴时想着自己连个蛋都煎不了。
池希恬顿了几秒，让出一个身位，“进来吧。”
她去京城之前，总会收到季予淮送的甜点，当初认为是哪家店的审美不好。
图案歪七扭八。
现下一看，是对面的甜品师技术不好。
从柜子里帮他拿了双一次性拖鞋，池希恬自顾自往厨房那边走。
宴时进来时随手带上了门。
“东西都在那边，你看着用。”池希恬指了指冰箱和案台上的工具。
“行啊。”
“本来以为你不在家，刚才都要回去了。”
这是真话，宴时想着再敲最后一次门。
没成想，就看到了池希恬。
脱掉身上的外套，宴时站在菜板前卷了两圈袖口，啧啧感叹道池希恬家里应有尽有，“你和他那边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宴时觉得，如果这些年没有池希恬，季予淮可能一开始就不会装修厨房这种东西。
大概就是应酬回来冲个凉就睡，工作占据他所有的生活。
池希恬算是他唯一的烟火气。
茯苓苑那个地方，也是因为她的存在，才有了点温情。
“要是没有装修，我都以为他住样板间。”宴时的这个形容不能再贴切。
拿了个新杯子，池希恬给他倒了水放在旁边。
默不作声地从厨房出去。
早餐做起来也简单，宴时动作挺利落，半小时后端着两个盘子出来。
“用完给你送回来。”宴时指现在手上的餐具。
池希恬微微蹙眉，想着季予淮把钱都花哪去了。
“他……”
欲言又止，引得宴时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
“康复治疗的怎么样？”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件事漠然置之。
宴时沉思一阵，抛来一句，“就几步的事，我说的肯定没有本人详细。”
长长走廊，只有那边的关门声。
池希恬的视线在前方停了一秒，随即收回。
室内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烤箱刚好跳了秒，黄光消失。
宴时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像是没来过。
隔壁客厅，阳光落到茶几的地毯上。
季予淮坐在窗边，翻看今天开会要用的合同和资料。
身后传来一阵关门声。
“不是我说，你好歹买个锅吧。”宴时也是第一次来这边做早饭。
端着两份早餐，他现在觉得自己像个贴身佣人。
鞍前马后的。
“不能总去对面借，再说了，你去能借到吗？”宴时环视一周，对他这个黑白相间的装潢表示不满。
季予淮没应声。
把盘子往餐桌一放，宴时把这少爷推过来，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过，刚才她关心你的事了。”
“关心我的腿？”
都用不着猜，总不会是为着他这个人。
“我说让她自己来问。”宴时耸耸肩，绕过半张桌子坐到他对面。
“总不能老让我当传话筒吧。”
左右他是夹在中间。
季予淮拿起筷子的手微微一顿，视线移到宴时脸上，等个答案。
“总之，她没答应也没拒绝。”
对他来说，这就是来之不易的好消息了。
兀然，想到昨晚在走廊上那一幕，季予淮的神色又暗了几分。
他没有资格阻止池希恬的新生活，但那些场景真的太触目惊心。
曾经在旧巷口，她给自己递过一个卡通创可贴，好像还在昨天。
历历在目般的。
季予淮这些天总被梦惊醒，断了药后，他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
深夜，他会自己一个人去楼层的公共走廊吹风，眼看着这座城市的光一点点熄灭。
白天接踵而至。
回林城这些天，他曾经几次想给池希恬打电话。
每每对着微信聊天界面发呆，犹豫后又作罢。
怕池希恬正在开心的时刻，自己成了那个搅乱她心情的罪魁祸首。
小心翼翼地挽回，却好像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时至今日，面对宴时带回来的话，他压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音调淡淡，他像是妥协接受，“她不会来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老婆们的营养液~
第42章 谈心事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临近正午, 池希恬来到忍冬园附近一家菜馆。
传统的湘菜，店内陈列着不少精致屏风，桌椅都是纯手工木质。
张灯结彩, 昏暗的光线在边沿晕成一个亮点。
服务生引她到二楼。
长长走廊的拐角第一间，骆寒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在通电话。
门被推开的下一秒，他微微回身, 递过来一个眼神, 示意她等会。
池希恬点点头, 拉开一把椅子，顺势坐下。
包间很大, 墙壁被刷成棕油色，四周是精雕的白瓷花瓶。
骆寒似乎挺忙, 在旁边讲了二十分钟。
池希恬喝了半杯茶水后，他才装起手机走过来。
“抱歉啊, 筹备新电影的事太多了。”骆寒在她旁边落座，把菜单递过来。
“理解。”
池希恬的剧本不过是这些导演和制片人所有任务中，最开始的一环。
两人点了六个菜，折好单页放在一边，骆寒帮她填了杯茶。
“这个本子要改的细节挺多，过会我把夏导的微信推给你。”
夏冬，去年提名两次。
池希恬还没和这位导演合作过，但骆寒手里不少爆剧都是出自他的团队。
有实力, 也要求高。
她的指尖轻触着杯沿，没有滚烫热意, 这才端起来喝了一口, 慢慢应了一个“好”字。
“前几天跟齐导通电话, 她说你跟组那两个月几乎天天泡在片场，比有些演员还敬业呢。”
编剧几乎不跟组，夏冬也没有这个要求。
“工作需要。”池希恬笑笑，脑海里浮现程厉那张脸。
当初，也就是他的要求。
杀青宴之后，他们也没再联系。
“夏冬导演这应该是不需要你跟，没事的话你可以去看看，取景都在林城。”骆寒的话停了一秒，又压低声音道：“不过他脾气大，你应该有所耳闻。”
池希恬这次的本子叫《破茧》，讲平凡女孩成长蜕变的。
之前，骆寒说过用新人演员，她其实一直挺担心呈现效果。
但作为制片人，他也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一顿饭，两个人的话题并不只在剧本上。
“京城那边好啊。”骆寒感叹道，说是自己手里有几个能在那边取景的本子。
菜陆陆续续上齐，骆寒挑了一筷子肉。
随即，偏过头来问她：“听说天光寺那边的梅花都开了，没抽空去看看？”
天光寺，是大家对京城印象最深的地方，它大概就是个地标一样的存在。
“嗯，去了。”
骆寒有些惊讶，说是没看到她朋友圈更新动态。
池希恬是那种喜欢分享细碎生活的人。
戳着碗里的青菜叶，她缓缓开口：“人太多了，没拍到好看的。”
“那边是旅游旺季吧，现在是赶不上了，明年我也去看看。”
“骆总也需要求姻缘？”池希恬笑着问他。
“当然，我可是单身好几年了，家里也催，哪像你和季总，十多年的感情了。”骆寒入行后就跟女朋友分了手，现如今也没个着落。
人家受不了他动不动出差几个月，天天应酬加班。
话题落到她自己身上，握住筷子的手缓缓放下。
她刚想开口解释，骆寒的声音又传来，“哎对了，听何助理说，季总前段时间受伤了，现在好点没？”
骆寒只是关心，她却又沉默了两秒。
“还得再看看。”
池希恬的脑海浮现回忆倒影，情绪在惊起后又湮灭。
没再多说什么。
骆寒的关心不过三两句，说是前段的工作都是宴时负责对接的。
他也有近两个月没看见季予淮这个人了。
“上次问宴总，说是腿上受了点伤，还得慢慢康复。”
“嗯，行动会有些不方便。”
“我说呢，”骆寒忽的笑了声，算是解释通了，“毕竟以前关于电影投资的事……”
“都是他亲自来谈。”
……
和骆寒谈完已经临近傍晚，稍稍松了口气，池希恬卸下一天疲惫。
哪怕是闲聊，她也有些不自在。
骆寒的话里匆匆带过几次季予淮的名字，说者无心。
他们之间还是有太多相关的链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捎带出来。给回忆描了一笔又一笔。
从湘菜馆回忍冬园，路过刚刚支起摊的美食街。
这地方，晚上的生意兴隆。
人潮涌动，现下已经有了拥挤的迹象。
池希恬买了半包糖炒栗子，又从旁边拿了些新鲜水果。
蒸煮的白气在天空升腾，整条街，都是浓浓烟火味。
她很喜欢这些平静又温馨的瞬间。
拎着几个沉甸甸的塑料袋子，她往小区里面走。
忍冬园的绿化环境很好，每一季都有花开，不至于让整个场地变得光秃秃。
手上的袋子勒得掌心微红，她在电梯间按了下上升键。
单手划着手机屏幕，她收到唐橙橙发来的工作文件。
下载后打开，密密麻麻的文字堆积。
数了数，大概有接近十页，关于新增市场部的方案。
【唐橙橙】：策划部这几天的成果，我想着再看看，别那么着急拍板。
【唐橙橙】：毕竟，咱们现在也是在摸索。
对于经营类的方案，池希恬认为这份文件上写的比她能想到的还要详细。
电梯自动门打开，池希恬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走进去后，顿了两秒才按下楼层键。
有些重的水果被她暂放到电梯间一边，甩了两下微酸的手，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几下。
【池希恬】：你决定就好。
【唐橙橙】：那行，我再考虑一下。
工作室成立这么久，其实一直是把池希恬的剧本放在第一位。
这是他们每年的最大订单。
唐橙橙大多数做的工作也就是谈什么样的制片人，选择哪个导演。
他们从事文艺行业也没那些职场上的尔虞我诈，大家每天的工作氛围也挺融洽。
现下，真是碰到个世纪难题。
但在影视行业飞速发展的当下，工作室总不能一直停在原地。
按灭手机屏幕那一刻，电梯门也刚好打开。
池希恬把地上的东西重新拎起来，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
轻轻的却有点刺耳，像是车辙擦过水泥地面。
在关门的下一秒，池希恬看见把熟悉的轮椅，慢慢从公共阳台推出来。
季予淮的手扶在把手上，似乎被一个小阶梯卡住了。
他微微低头，碎发遮住了眉眼。
深黑色家居服上披了件灰色外套，季予淮整个人落在夕阳余晖下。
她的视线停留了两秒，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
几步过去，停在他身后。
“我来吧。”她的手放在轮椅后面的推把上，目光落在季予淮的掌心。
像是顿了下才微微收回的。
“要回去吗？”
“不回去。”季予淮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我想到那边晒晒太阳。”
马上就入夜，偌大阳台只剩那边一小片光亮。
池希恬把他推过去。
她的身体也落到碎金般的照耀下。
慢慢撤回手臂，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低沉的男声叫住了，“池希恬。”
他的侧脸完全被金黄的光线描摹，“聊会天，好不好？”
她顿了两秒，想到今早宴时的话，还是应了声“嗯”。
斜阳倒影，她让季予淮等她一下，折回房间，把刚才买的糖炒栗子拿到公共阳台。
两个人肩与肩之间隔了段安全距离，并排而坐。
她的指尖被按得通红，想着刚才应该问老板要一个开栗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