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很久没看见女儿了，拉着她多聊了一会。
不知不觉，就又提到了结婚相亲的事。
好像他们之间，也就剩这个话题了。
“恬恬，妈妈跟你说，李叔叔家的那个儿子你还记得吧，元旦时候又来家里送东西了。”
池妈就差没把“这人当女婿她很满意”这几个大字贴在脸上。
这边，当事人还在回忆李叔叔的儿子是谁。
思绪一阵混乱，她得脑海里闪过个很久没提过的名字。
微微拧起眉头，确认道：“李阳？”
“对啊，就是他。”
重重叹了口气，原以为这个人已经可以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
没成想，峰回路转，还有遇见的可能。
“妈，我不喜欢他。”
“你这孩子，那你说说，喜欢什么样的，恬恬，妈妈爸爸现在就盼着你早点结婚，有个人能照顾你。”
这种话，她听了很多遍。
猛然，想到今晚季予淮的话。
他问她喜欢什么样子的，说自己会改的……
一股子厌烦涌上心头，她冷冰冰抛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随即，这通电话挂断在长长深夜。
第46章 寄养花
◎“不会给你养坏的”◎
半周内, 她和唐橙橙把新方案商量敲定，两天一夜，池希恬没怎么合眼。
碰巧回海城的前夕, 暴雨欲来。
整座城市被乌云笼罩，电闪雷鸣向这座城市袭来。
忍冬园内，室内阴沉昏暗，像是末日一般的黑。
池希恬把最后一件衣服叠进行李箱, 俯身去拽有些远的拉链。
无数的雨滴往阳台窗户上砸, 池希恬对着眼前微微摇曳的枝叶沉思一阵。
想起放在外面晒太阳的几盆绿植。
披上外套, 池希恬打算去走廊上把花搬回来，一推门, 潮湿的凉气卷进室内，扑面而来的冷意让她不由自主拉紧身上的外套。
走廊空空荡荡, 公共阳台上，飒飒风吹掉了树上的枝叶, 零星飘散了一地。
她慢慢俯身，搬运东西的身影有些吃力。
以前在茯苓苑，这些事都是季予淮做的，虽然他不喜欢在家里添东西，但总是默默上手帮忙。
手上的力量只够她把沉重的花盆拖到门边，还没来得及起身，隔壁传来一阵突兀的开门声。
下一秒，两个人面面相觑, 经历了长长久久的沉默。
池希恬想继续把花往房间里挪。
“放那吧。”一阵低沉男音闯入阴凉的环境，缓缓道：“你应该快回海城了吧, 这些天, 我帮你看着。”
池希恬的手上动作一停。
“以前也不是没做过。”季予淮的嘴角泛起淡淡苦涩, “不会给你养坏的，行吗？”
今年，他真的不回海城了。
窗外的雨还是没有任何休眠的迹象，每次拍在玻璃上，都像重重一击。
砸进人心里。
起身，脚下的盆栽被一片厚厚墙壁庇护，她点头说了声“好”。
她确实需要一个人来照顾这些花草，季予淮展颜笑笑，心情似乎特别好。
“回去吧，外面冷，过会我找人把这些搬到我那边的阳台。”季予淮微微仰头，看到了她的侧脸。
在昏暗的环境里，他的每一眼都带着细微的朦胧，想看清，却始终不能。
池希恬慢慢回过身，在走出两步后又顿住，“季予淮，这之后，你就搬回茯苓苑吧。”
冥冥中，她在赶人。
池希恬有去世界各个角落的计划，踏遍千山万水，而季予淮，连站起来的可能都微乎其微。
这个人，无论什么原因，都完全存在于她的计划之外了。
或许，他们之间也不会有再见的可能了。
……
一连几日，林城要被暴雨浇透了。
未见一丝天光，总是一副阴晴不定的昏暗。
茶几上，越洋会议还在继续，听筒中传来几句流利的英文，半晌，没有人应声。
当事人拿着喷壶，在一排排花前洒水。
专注地翻看旁边的护理手册，最终，还是何易出来说了两句，会议宣布散场。
两小时后，宴时敲开他家门。
看到没事人一样的季予淮才松了口气。
“不是，你知道何易说你会开了一半没声了，我以为出什么事了。”宴时刚才甚至觉得平时正常速度的电梯，有些缓慢。
一推开门，这少爷就不急不慢地瞥过来一眼，然后继续忙自己手上的事。
松土，紧接着喷了喷所有的叶子。
宴时靠近后微微蹙眉，只觉得眼熟，顺势拿起一本摞在桌面上的书。
“怎么养好一盆花……”
宴时黑着脸望向他，“你刚才就在倒弄这些？”
“这不是池希恬家里那些花？”他说怎么进来的时候就有种在哪见过的感觉。
艳丽的花和整个房间的单调装潢格格不入。
当事人没作声，只见宴时从土里拿出片枯叶，又瘪瘪嘴扔回去。
“你睹物思人呢？”
也确实有这个成分。
季予淮不动神色地挡住了他的去路，后者无奈开口：“行行行，不碰你花。”
这是他每天和池希恬为数不多的话题。
几张照片，她会告诉季予淮什么时候需要晒晒太阳，隔些天施肥。
季予淮也买了一个相机，宴时说怀疑他提前进入老年生活了。
养花逗鱼的。
小年夜当天，池希恬在情人江附近的咖啡厅里收到了季予淮的照片。
对面是正在看菜单的李阳。
回到海城后，二老还是撮合他们见了几面。
李阳依旧是西装革履的商人，似是银行那边临时有事，他第一次迟到了十分钟。
来时，他说了两声抱歉。
池希恬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轻声开口：“没关系，坐吧。”
“等很久了？”
摇摇头，她两只手拿到桌面上，慢慢交叠放在一起，继而道：“没，我也刚到。”
没有回复，她按灭了亮起的手机屏幕。
“今天晚饭后，你有别的安排吗？”李阳招呼旁边的服务生，指了指菜单上的黑咖啡。
而后，目光都放在对面的人身上。
李阳邀请她：“情人江这边有海上烟花表演，我托朋友拿了票。”
听他们银行的同事说，女孩子是需要些浪漫的。
上次看这边的海上烟花，还是池沂舟结婚那会，但被前排的高层遮着，没见到全貌。
对这个提议，池希恬还是很心动的。
她没拒绝，问了时间。
“不急，这边是九点钟的表演。”
说话间，服务生把滚烫的黑咖啡端上桌，他伸手慢慢搅了两下，看着眼前的人应了声“好”。
李阳慢慢端起杯，热气氤氲到眼镜片上，泛起阵阵白雾，他从旁边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着，缓缓开口：“之前我跟你提过的建议，还是有效。”
“我知道，你不希望不明不白结婚，但家里催得很急，至少，我是一个解决眼前问题的很好选择。”
李阳前前后后去过几次池家，二老的态度很鲜明，总是想让她有个安安稳稳的家。
所以，他猜测，池希恬承受催婚的压力也并不小。
她眼前的蓝山咖啡都快放凉了。
半晌，指尖碰到杯壁，她还是摇头谢绝了李阳的好意。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
安静的咖啡厅，只有即兴演奏的钢琴乐曲在耳边环绕。
头顶的氛围灯光洒下，在地板上晕成一个亮点。
池希恬缓缓抬头，问了藏匿很久的疑惑，“其实我一直很不明白，你的条件不错，也可以找到其他很好的女孩子。”
为什么偏偏会选择她。
明明，李阳是个很会权衡利弊的商人，全身而退才应该是他的作风。
“大概，我也想试着信一信缘分这个东西。”
李阳从来没想到，自己一个善意的举动还会有这些后续，可能感情就是需要少点理性。
他愿意试一次。
“池小姐，我呢，从来没有兜兜转转还遇到同一个人的经历。”
在他的生命里，池希恬是第一个有些像缘分这个词的人。
李阳说，他觉得这就是一种既定的事。
如果辗转过很多事情后，还是能遇到，那大概是命中注定的羁绊。
“这么多年还是你”的情节，池希恬只在剧本里见过。
慢腾腾伸出手，贴着桌面，池希恬晃了晃眼前的半杯咖啡，默不作声。
正巧，店里的钢琴协奏曲突然一停。
池希恬的动作也瞬间止住。
顷刻，李阳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坦然又平静，“我想给命运一个机会。”
池希恬的回忆被敲醒，她之前，大概也是相信这些。
两个人的氛围，有些沉寂。
她的咖啡杯端了又放下，慢慢敲着盘子边沿。
抬起头，两人视线相撞。
她轻轻笑一下，缓缓“嗯”了声，答案都像是模棱两可。
“李阳，可我并不想试。”
池希恬展颜，眼眸里没有什么温度，“我的答案从来没变。”
作者有话说：
今天超级忙，更的少，明天争取多更，祝老婆们五一假期快乐呀
第47章 清晖路
◎“至少，等我能站起来”◎
晚上八点半, 李阳的车停在街边。
他不是第一次来接池希恬，总是在这边最大的一颗树下站着。
灯火葳蕤下，他靠在副驾驶的门上, 双手抱臂，时不时看一眼腕表的转向。
依旧是单调的西装革履，他在外面穿了件厚风衣。
几分钟后，池希恬是提着一个保温盒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的。
别了别耳边的碎发, 她的厚风衣随着凉意往后刮了刮, 在高出一层的台阶上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
手心还攥着一股热意, 经久不散。
“我妈非让你尝尝家里的饺子。”保温盒上似乎还略带余温，被她慢慢送到来的人眼前。
李阳笑着道谢, 随后慢慢接过，单手掐在掌心里。
两小时前, 池家二老把刚停在玄关口的池希恬拉到沙发。
每次和李阳出去回来后，他们都得这么问一圈。
只是喝杯咖啡, 他们都会小题大做一番。
“今天怎么样，我看他每次都在家门口停一会再走。”池妈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满意的，总觉得李阳这孩子是个会照顾人的。
但反观当事人，完全提不起丝毫兴趣。
池希恬缓缓叹气，“妈，您就别操心我的事了。”
“老池，你看看这孩子。”她朝旁边的池爸使了个眼色，随即又语重心长地开口：“恬恬, 我们也是希望能多一个照顾你，现在你工作也忙, 经常加班出差, 多个人总是好的。”
“你看看我和你爸,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池妈总是希望她过得好。
池希恬不为所动，拿了桌面上的苹果咬了一口：“妈，我能照顾好自己。”
但二老总是不信。
池爸倒是并没有那么着急，只说：“你妈也是为了你好。”
“我明白。”
但她不想被迫接受。
现如今，在面对李阳时，她莫名生出更多疏离感。
总觉得两个人是被捆在一起的。
从别墅区到夜晚观景区还有一段距离，左右不过十分钟车程。
看得出李阳是拜托了朋友，拿到的票都是前排靠中央的位置。
两个人并排挨着坐，池希恬在手上呵了口热气，慢慢搓着。
这边的棚顶被彩灯装饰，很适合夏天来拍照，现下，有些冷风往里面灌。
然而，四下还是坐满了人，大多是情侣，耳边都是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相较之下，只有她和李阳，交流少得可怜。
他让池希恬在这边等一会，十几分钟后，他端了两杯热的茉香奶绿。
池希恬的手在空气中滞了一秒，说了声谢谢后，慢慢接过来。
李阳说，附近只有这个能做热的。
“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她点点头，把吸管用力戳进去，第一口，又烫又腻。
没有一中门口那家奶茶店做得好，似乎总是记忆中的东西更胜一筹。
她后来去林城读书，社团里总是喜欢在周末去各个地方团建，路过街边的奶茶店，她总能收到季予淮手里包装不同的茉香奶绿。
清一色的无糖。
乃至很久以后，池希恬从他口中问这件事，季予淮只说，那天你在奶茶店等人，手里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奶茶，说自己叫池希恬。
“那天阳光很刺眼，在你金属的校牌上晕成了停亮的光点，我没看清中间那个字。”
直至池希恬往前挪了一步后，他的目光慢慢有了聚焦的地点。
季予淮很喜欢这个字，觉得像希望。
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光。
情人江对岸，池希恬皱着眉尝过这一大杯热的茉香奶绿后，没再动第二口。
临近九点钟，旁边的位置陆陆续续被填满。
这边和烟花还有些距离，仰起头，她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漫天的金光闪闪，像场在对岸的流星雨。
但还是太远了。
她只能隔着长长护栏抬起下巴看。
唐橙橙在那边似乎闲着，看到她朋友圈的照片后，给她发消息。
【唐橙橙】：又约会去了？
【池希恬】：我和李阳就是朋友。
【唐橙橙】：他未必是这么想的吧。
轰鸣声伴随不停升腾的烟花，池希恬低头看了眼重新亮起的屏幕，在聊天框里删删改改，还是发送。
【池希恬】：橙橙，我打算出去外面转一圈了。
都没有归期，她怎么可能去选择恋爱结婚。
【唐橙橙】：真的想好了？
【池希恬】：嗯，想先去瑞士，去少女峰滑雪。
她已经让夏迎帮忙着手办签证了。
那边的人没再回复，池希恬在今晚的这场盛大又灿烂的烟花里慢慢许愿。
她只求平安健康。
……
从林城回来的这些天，生活没有太多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