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今日阳光正好,我们现在就举行婚礼吧!大家都来祝福我们了呢!”由纱悄悄吻了下手中那本手账。
于是,等到【伏黑惠】回过神,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多了一双猫耳,身后还有尾巴在晃动。
“今天的婚礼,主题是――猫耳派对哦!”由纱也戴上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猫耳发卡,“撒~就让我们一起喵喵喵吧!”
伏黑惠倏地瞪大眼睛,他在梦中只度过了前半场,后半场就没能再附身了,果然是人设调整太过的原因吧!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OOC?
原本各做各事的人们都列队站到一起,由纱打开音响放起音乐,所有人就开始迈动整齐的步伐,活力十足地跳了起来,不远处一台摄像机正在勤勤恳恳地工作着。
啊,好像是传说中油管或者某站上的宅舞……
等到舞蹈结束,伏黑惠还呆愣着回不过神,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印象里的由纱是一个温柔善良、活泼开朗、成熟有责任心的人,会关心他人,也擅长照顾和理解他人。
这些都不是假的。
可在那些他曾以为的梦境里,由纱却展现出了幼稚的、顽劣的一面。
特别是现在!
怎么看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吧!
影像开始变化,场景变成了由纱的卧室里,伏黑惠看到了挂在墙上的日历,时间是七年前。
他找了半天才在窗帘后面发现了由纱的身影。
【伏黑惠】走上前,拉开窗帘,露出藏在后面的女孩儿,她抱着膝盖蹲在飘窗上,眼睛看向窗外,没有一丝表情,不发一语。
他伸手去拉她,却被由纱避开了。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水果糖递给她。
由纱一开始没有接过,【伏黑惠】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等,看着固执的少年,她最终还是接下来了。
但下一秒,她将手中自己最喜欢的糖扔了出去,绿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名为恶劣的光芒,她等待着【伏黑惠】的反应。
谁知少年却好脾气地把糖捡回来,再次递给她。
怒气在她胸口积蓄,她恶狠狠地抓过糖,再一次用力扔了出去。
黑发少年也再次将糖捡了回来,摔了两次,里面的糖已经碎了,于是他无奈的叹口气,从口袋里再次拿出一颗蓝色的水果糖。
由纱曾说过她喜欢这个颜色,因为很像悟的眼睛。
这也是此时她不愿意看到它的原因,由纱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强烈的愤怒情绪,她高高举起手将糖果摔在地面上,然后抬起右脚,狂怒地连续踩踏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边想要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去伤害眼前的人,一边却不受控制地大哭起来。
“为什么你们每一个都是这样!明明你们都是诞生于由纱的异能力,那就像狗一样,听由纱的话就好了!”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由纱!你们都是假的!我不需要你们这种虚假的东西同情我!”
口中说着这样的话,由纱却崩溃般地扑进了【伏黑惠】的怀里。
“惠,五年了,由纱终于把‘无下限’术式练好了,就连‘无量空处’也能使用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悟不能喜欢由纱呢?”
“为什么惠不能喜欢由纱呢?”
“爸爸没有从前的记忆了我知道,但为什么不能重新喜欢由纱呢?”
“呜啊啊啊啊……我明明这么喜欢大家!可是大家为什么不喜欢由纱呢?”
“是因为由纱不够可爱吗?”
“是因为由纱一直让大家和咒灵战斗,自己却不敢去吗?”
“是因为由纱太过分了,一直控制大家的行为,所以被讨厌了吗?”
“这些我都可以改,所以求求你们,对由纱说说话吧,不要不理我啊!不要不理我啊!不要不理我啊……”
“……为什么摸我的头?惠在安慰我吗?可是,我不需要安慰。”
*
“呐,悟,我终于学会‘无量空处’了,现在能保护你了吗?”
“不能的吧。因为你根本不在这个世界呀!”
“好想出去玩,想要去东京,去秋叶原,去北海道,去伊豆,去所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但是我不能,横滨因我而有了咒灵,要是其他地方也出现咒灵就糟了。”
从8岁到20岁,在这漫长的孤独中,由纱并非能一直保持坚强,她曾经无数次崩溃,无数次想要撕碎自己亲手编织的幻想。
想要到处旅游,就算其他城市真的出现了咒灵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世界上时刻都有人死去,死于意外与死于咒灵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要出门,想要遇到不同的人,想要遇到不同的事――却每每在踏出门前的那一刻被内心深处的恐惧打倒。
由纱知晓《文豪X犬》的故事,但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因为在看到织田作死去的时候,她就无法再继续看下去了。
她本来以为这是一个热血冒险类的作品,会有约定成俗的主角不会死,好人不会死,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可惜看到后面,留给她印象最深的是充斥危险、血1腥与暴力的港口Mafia,是混乱不堪的横滨,是无数在命运中挣扎却枉死于命运的人类。
所以她不敢。不敢出门,不敢去认识其他人,生怕卷入到未知的险境中。
如此,她拼命练习异能力,定下目标,花了五年的时间模仿了“无下限”,模仿了“无量空处”。
然而从繁忙的练习中脱身后的由纱只高兴了一瞬,便再次陷入低谷。
训练得再多也没用,度过了五年与世隔绝的生活,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像是高空中无依无靠的风筝,单薄的线让它不至于飞走,却不能将它拉回,甚至每时每刻这根线都在变得更细。
人类毫无疑问是群居动物,孤独是可以毁灭一个人的。而她,想要活着。
于是她写下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本书,主动联系了中原中也,用无法长大的身体换得了对方的关心。
随后就是在他的帮助下认识了靠谱的编辑,顺利出版自己的书,她拿着到手的稿费重新按照自己的喜好装修房子,开启了放飞自我的人生。
软弱而固执地画地为牢,又追逐着幻想中的自由洒脱。
她把他们视为虚假,肆意编写设定。
她把他们当作真实,全心全意地依赖着,渴求着。
就当她习惯并接受这样的生活后,伏黑惠出现了,将她拉回现实。
不想承认……一旦承认,她这么多年的忍耐和痛苦就都成了笑话。
但还是,想要改变,想要品味渴望多年的幸福,想要他们对她说话,想要往后余生的每一天都不要和过去一样。
毕竟,由纱最喜欢大家了!我永远不会放弃你们,也希望,你们永远不要放弃我……
第18章 咒术界的第18天
像是一场生动而真实的电影,故事里讲述了少女的成长史,没有多么特殊,也没有多么平凡,只是和横滨里的每一个人一样,选择一种活下去的方式,然后活着,仅此而已。
在二十世纪,社会心理学家马斯洛把人类的需求分成了五个层次。
第一层是生理需求,包括衣食住行等,是最基本的生存需求。亲生父亲佐藤的抚恤金和伏黑甚尔留下的钱很好的满足了这一点。
第二层是安全需求。按理来说,这本来不是什么难以满足的需求。但是五岁的时候被绑架,亲生父亲自杀,这让由纱将自身对安全的需求全部转移到伏黑甚尔身上。对由纱来说,那是非常幸福的三年。
可惜,太宰治抹消了伏黑甚尔,导致由纱重新陷入了对自身安全的恐惧中。即便能重新使用能力,可由于本体已经死亡,【伏黑甚尔】不能再说话,再加上原本的人设在“人间失格”的作用下只能重新书写,最终带来的结果就是――由纱不再认为“爸爸”能保护她了。
恢复记忆后的由纱在对横滨、对外界的恐慌中,不惜一切代价地定下束缚,想要找到能够保护她的人。
“我的异能是‘咒恋’,我写下的人物,我深爱着的人们,会保护我吧,就像爸爸一样。”怀着这样的心情,她一边欣喜地写下人设,得到活灵活现的异体,一边悲哀地发现再没有异体能对她说话。
“要是我能有和他们一样的能力就能保护自己了,也能保护他们了。”这时,由纱觉醒了咒术,她能够模仿他人了,不仅仅是模仿咒术,在异能力的作用下,她甚至能够模仿肉身情报!于是她全心全意地模仿五条悟,为此花了五年的时间去学习。
因为只是单纯的模仿,所以即使不了解原理,由纱还是很轻松地习惯了“六眼”,学会了控制咒力,学会了“苍”和“赫”的使用方法。但是虚式“茈”,反转术式,乃至最顶级的技巧――领域,这些并非通过单纯的模仿就能掌握。
她的反转术式是怎么学会的呢?
是一次次划开自己的手腕,放到温暖的热水中,感受伤口处细密的刺痛,感受生命随着血液一同流失,看着透明的水慢慢从浅红变成深红……
在死亡前,让【家入硝子】治疗她,然后再来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她能够自己恢复伤口。
由于不了解人体的内部结构,她的反转术式只能恢复表面,但这已经足够了。
因失血而惨白的脸上带着笑意,由纱很知足,多么不可思议啊,居然真的能学会。谁能知道她在看着血液在热水中蜿蜒时,脑海中想的是什么呢?
五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由纱满足了安全需求,可第三层需求如同洪流一般,将她一股气地淹没,令她在绝望中窒息挣扎。
第三层需求是社交的需求,也称情感的需求、爱的需求。
这是在由纱满足于异体的陪伴之后,第一次崩溃,却同样在异体的陪伴下恢复“正常”。写书也好,角色扮演也好,奇装异服也好,总之,只要能让她沉浸其中就足够了,不去思考就不会觉得痛苦,即便是虚假的满足也无所谓。
第四层和第五层分别是尊重的需求和自我实现的需求。祓除横滨的所有咒灵,杜绝咒灵给横滨造成的所有危害,这就是由纱的想法。
这些便是由纱努力维持着的平衡的全貌了。
有伏黑甚尔在,伏黑惠无疑是由纱最喜欢的人,也是最依赖的人。
*
电影里的故事逐渐变得规律起来,除了节假日外,每周一次的聚会,每天上午的看书时间,下午的写作和学习时间,还有例行的训练时间,每一天每一天,由纱都和伏黑惠在一起。
在由纱心中,她自己、伏黑惠和伏黑甚尔是完整的一家人,而其他人是她的朋友、同学、伙伴、老师等其他角色,这样平静而安宁的生活,除了永远消灭不完的咒灵,也没什么不好。
她将日记或者说生活记录每天都写到异能力化成的手账里,这样一天天一年年下来,每个人都越来越真实。
然后在某一天,也就是大约一年前,【夏油杰】说话了。
“你……”是谁?真正的已经死去的夏油杰想要问,却说不出来。
“我……”为什么在这里?还是无法说完,大脑明确发出了指令信号,但喉咙和口腔就是不听指挥。
动作也是一样,就像是被套在厚厚的锈蚀的盔甲中,夏油杰的知觉和感觉都是迟钝的,对身体的操纵更是像在用一个手柄操作机械,除了上下左右,一个多余的按键都没有!复杂的动作,语言,全部都无法控制。
由纱怎么会知道真正的夏油杰的灵魂被困在异体之中?
她只觉得自己看到了曙光,终有一天,大家都会对她说话吧,她一直以来的愿望终于又能实现了。
所以在期盼已久后,在看到伏黑惠对她说话之后,她惊喜到落下泪来。
电影在这一刻结束了。
*
电影刚一结束,周围的场景便模糊起来。
等到伏黑惠再回过神,就发现他和由纱居然都躺在游乐园门口的地面上。大门上有时钟显示着时间,距离他们进入游乐园才过去了二十分钟。
“唔。”由纱捂着头从地上坐起,看上去应该是和伏黑惠同时醒的。
伏黑惠率先站了起来,习惯地顺手将由纱拉起来站稳。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个人同时开口询问,发现和对方说了一样的话之后,都笑了起来。
由纱浅笑着说:“咒灵被我祓除了,看能力应该是一级咒灵,只是本体确实太过弱小了,所以才被‘窗’观测成了二级吧。”
从由纱的脸上看不出异样,于是伏黑惠试探着问道:“你有看到什么吗?我看到你进到游乐园后就消失了,然后就一直在到处找你。”
“啊,那咒灵的目标果然是我一个人,好讨厌啊,把我过去的记忆都翻出来了,还不停地问我要不要回到过去,要不要回到过去。”
由纱不爽地噘嘴道:“好像是诞生于对往日欢乐时光无法倒流的怨念?太天真了,难道以为所有人都渴望回到过去吗?”
伏黑惠怔住了,没想到由纱还是如此坦率,不过如果知道他就在一旁看的话,肯定会生气吧。
“好吧好吧,它还问想要回到过去、改变过去吗?”由纱把伏黑惠的沉默当成了不相信,她补充道:“改变的话还是挺想改变的,但是怎么改变呢?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前,我才不会随便行动呢!”
“不愧是由纱。”他说。
所以,漫画和影像里,都是由纱想要改变的过去吗?伏黑惠想到猫耳主题婚礼、吸血鬼主题婚礼等等婚礼,想要求婚、逃婚、抢婚、离婚等等剧情,嘴角不禁抽动起来。
幸好由纱没有抬头看到他此时的表情,不然肯定会怀疑什么。
努力把脑中天花乱坠的场景清空,伏黑惠想像之前一样牵着由纱,却惊讶地发现对方已经长高到他的腰部以上,她的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快了。
他想要收回手,由纱却又抢先一步拉住了他,然后无比自然地拉着他往回走,就像她拉着他回家那天一样。
不再是小孩子小小的、软成一团的手,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他那时候只是被动地被她拉着手。
回想起梦境,鬼使神差之下,伏黑惠试探着回握住少女的手,由纱没有感觉到异样。
是啊,在梦境里,她曾无数次和他牵着手,走路的时候,看书的时候,学习的时候,她早就习惯了。
但对伏黑惠来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握住由纱的手,由纱的手指纤长了不少,但还是能被他的掌心完全包裹,细腻而柔软的触感似是能传递到心里,让他心尖不由得一颤。
“我在做什么啊?”他这样想着,只浅浅握了一瞬便松开手。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附身的时候心里那种感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会相信由纱,会不自觉地听她的话。
七年的时光,七年的相处,那些记录在手账上的文字和感情都不是假的,他能够控制异体,也因为异体和由纱有了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