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不太开心，怎么了贝拉？”
安布里率先注意到贝拉的情绪低落，这大约是个同样心思敏感的男生。
“没什么。”贝拉扯起嘴角敷衍。
西维尔安抚着拍了拍贝拉的背，收获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嘿，你们住在镇上的人，应该知道库伦一家吧。”保罗试图吸引贝拉的注意，故意用一种搞怪的语气说话：“想听恐怖故事吗？”
“什么？”
这招果然奏效。听见了关于爱德华的事，贝拉怎么会不打起精神呢？
“咳咳，那这就要从我们奎鲁特人的祖先传说开始说起。”保罗特意清了清嗓子，开始卖力演说。
“哦！拜托！真是受不了你。”里尔对着保罗翻了个白眼，转头问艾米丽：“你想游泳吗？”
艾米丽迟疑地点点头，她看起来有些想听故事，但是又不想拒绝里尔。
得到表妹肯定答复的里尔又转过来看着西维尔，挑了挑眉，“走吗？”
西维尔还没来得及说话，雅各布就替她做出了回答，
“西维就不去了。”
“哦？”里尔的眉毛挑得更高了，满脸兴味，目光在西维尔和雅各布之间不断游移。“你怎么知道她去不去？”
“额，”雅各布有些懊恼地瞪了一眼里尔，“因为……哦，你也闭嘴，里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里尔几乎要笑出眼泪了。“好好好，我走了，艾米丽咱们游泳去。”
这下可好，除了去游泳的里尔和艾米丽，剩下在座的几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紧了西维尔和雅各布，包括贝拉。
西维尔如坐针毡。
雅各布适时地向西维尔发出了邀请：“去散散步吗？”
“当然可以。”西维尔一下子站起身来，头一次理解了爱德华的感受。
两人还没走远，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爆笑声，不用西维尔去听都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
准确地说，西维尔特地把注意力投向海浪声，避免听见他们的玩笑。
等再走远了些，西维尔回头看去，保罗已经开始用拉普什特有的浮木篝火去逗贝拉开心了，那火焰竟然是罕见的蓝色。
“那是因为浮木里有盐。”解释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西维尔看向雅各布，少年有些羞涩地避开了西维尔的视线，“很漂亮，对吗？”
“确实很好看，我没见过蓝色的火。”
雅各布不知怎么了，竟然没接西维尔的话，沉默着用脚去踢沙子。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站定，鼓足勇气一般凝视着西维尔不掺一丝杂色的黑眸：“西维，明天你想去看电影吗？”
“好呀。”西维尔同意得快极了，好像根本没去考虑这意味着什么。
“我是说，就我们两个人，看电影。”雅各布面对西维尔清澈的、好似不谙世事的眼神，硬着头皮道：“我在约你出去，西维尔，这是个约会邀请。”
“你，嗯，你同意吗？”他紧张得结巴了。
但出乎意料的，西维尔眼中的光黯淡了。她将视线投向了远处，让雅各布看不清她的表情，连带着声音都缥缈起来。“如果这是个约会的话，那么不行，杰克，我不能和你约会。”
“永远不能。”
第二十二章
“这是什么意思？”雅各布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如果此时西维尔能够看雅各布一眼，就会发现他连嘴唇都在微微发颤，那是一种极致的克制和忍耐。
“什么叫永远不会……你讨厌我吗？”
“当然不是。”西维尔的否认比最初的同意来的还要快速，仿佛是不经思考的本能，“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杰克，我只是……”
“这是我个人的原因，我没有办法去，约会，或者别的什么。我不能……总之，如果只是作为朋友一起出去玩，我很乐意，但如果你觉得性质是约会，那我不能答应你。”
她说的很乱，好像完全没有逻辑。
当西维尔终于看向雅各布时，她才发觉在不可自抑地颤抖着的，并不止她自己。
可她仍是要拒绝，尽管她的四肢不知为何开始僵硬麻木，尽管她的心脏仿佛被紧紧攥住揉捻直至碾成尘土，尽管她的眼泪开始不自觉地涌出，大滴大滴地滑落。
“我不能……”
“别哭西维……。”雅各布也彻底慌了神，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明明他只是想要向喜欢的女孩子表白心意，被拒绝也就算了，怎么会哭呢？
要哭，也该是他这个被拒绝的人哭啊。
不过看见了西维尔的眼泪后，莫名的，雅各布也觉得喉咙漫上一股苦涩的咸腥味，他的眼底开始微微湿润。
他犹豫着，试探着，将西维尔搂进了怀里。
西维尔没有挣扎。
事实上，她懵了。
痛苦的情感来的如此强烈，浩浩荡荡地席卷了她全部的理智，好像将雅各布推开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她会为此抱憾终身一般。
在这种极端的情绪下，她失语了，要拼尽全力才能止住奔涌的泪水，把理智一丝一缕地收拢回来。
也因此半晌后，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雅各布抱住了。自己的眼泪打湿了他的大半个肩头，而被拒绝的苦主这会儿正轻拍自己的后背试图安慰。
这幅情景，任何人看了都会误以为告白被拒的人是西维尔。
控制住了那股冲动之后，西维尔终于能正常思考，然后就被他们现在的情况逗笑了。
“你又在笑什么，西维。”雅各布的声音闷闷的，透着浓浓的困惑。
“杰克。”西维尔长长地叹气，从他的怀里轻轻挣脱出来，双手捧住雅各布的脸。少年脸颊上的软肉被西维尔的掌心包裹住，温暖得叫人心颤。
被捧住脸之后，雅各布本就出色的五官显得愈发突出。西维尔用目光细致地描摹他的轮廓，将他深邃的眉眼、挺括的鼻梁、丰润的嘴唇全都纳入心底。
两人的互动便是用温情来形容也是很恰当的。
就在雅各布这么想着，并打算再尝试一次的时候，西维尔说话了。
她那形状优美的红唇轻轻张合，吐露出残酷至极的话语：“放弃这种想法吧，我不能喜欢你。”
雅各布只觉得自己被寒冰冻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什么叫不能喜欢？西维，为什么你总是让我困惑。”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西维尔放开手，退开半步，露出一个浅笑。
但那样的笑容，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孤寂悲凉，好像一个抗争了大半辈子却屡屡失败的可怜人对命运的妥协。
“我无法爱上一个人，也没有人会爱上我。我与爱情绝缘，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杰克，它已经书写在了我的命运中。”
雅各布不能理解，他试图说服自己这是西维尔糊弄他的鬼话，可女孩儿的眼神却昭示着，这就是这么一回事。
无处发泄的怒火和不明所以的迷惑让雅各布胸腔涨得疼痛，好像有一团长满尖刺的怪物在咆哮着横冲直撞，想要刺破他的血肉攀爬而出。
天知道他最后是怎么冷静下来的。
他戴上帽兜，帽檐遮盖住他的脸，西维尔只能听见他深呼吸的声音。
“走吧，说好要散步的。”
西维尔见状，也宽慰地舒了口气。她还以为她会失去这个朋友，光是想到这件事，就让她的肺腑疼痛，好像被人对着胃猛捶了几拳。
两人于是开始了一段极其沉默的散步，而无论是谁，都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片雨中的海景。
很突然的，雅各布原就低沉的声音沙哑着响起：“你说……没有人会爱你，这是什么意思？”
“嗯……”西维尔有些犹豫：“我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你，而且你不会相信我的。”
“试试看，你不能替我下决定，西维尔。”
“好吧，让我想想……”她尝试着将真相挑挑拣拣地跟雅各布解释：“我有一种特殊的能力。”
“嗯哼。”
“这种能力，或者天赋，它的作用是让我对所有人都能产生亲和力，别人因此会对我有好感，我是说，朋友之间的那种好感，也不会对我产生恶念，在某种角度上，我是人见人爱的。”
“像白雪公主对小动物那样的？”
“……差不多这个意思，可为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怪怪的。”
“哈哈哈。”雅各布的喉咙里发出低笑声，他觉得这个联想很有趣，“继续，西维。”
“好吧，继续说。”西维尔叹了口气，“但这个能力，也会让人无法保持对我的……喜欢。男女之间的情愫，往往起始都是一股冲动，而这种冲动在我的身上无法长存。每个声称喜欢我或者曾对我产生过兴趣的男孩，他们的喜欢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快速消退，最后连朦胧的情愫都不会留下，甚至，他们都记不起曾有过这样的想法。”
“假话。”雅各布停下了脚步，“我仍旧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这个时间难道还在你说的短期范围内吗？”
“你确实是个例外，但我想，最终也不会是例外。”西维尔苦笑着说：“请相信我的能力，它比你想象的强大。”
“所以你从没谈过恋爱，也没有被追求过？”
“对。”
“既然是你的能力，你不可以停下它吗？”
西维尔摇头，“它是自行触发的，无差别起效。”
“哇哦……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简直像个诅咒。”雅各布的脸色凝重起来，“我们得想办法解除它。”
“这是无法解除的，杰克。这不是什么童话故事，被诅咒的公主需要王子的拯救。况且，我更倾向于这是一种保护，你瞧，它让每个人都成为我的朋友。”
“我从没说过我是什么王子。”
雅各布定定地看向西维尔，他的眼神从未如此坚毅，仿佛就在刚才短暂的谈话中，他做下了什么永不改变的决定。“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所谓的能力让你下意识同人保持心理距离，也不好奇你是怎么得来的这种能力。我只想知道，如果我能证明给你看，我对你的喜欢是永恒的，是不会磨灭的，你会给我一个机会吗？”
西维尔愣住了，她眼中倒映出的这个少年，明明脸上还带着未消退的婴儿肥，他是那样年轻，眼神却比她所见过的最强大的勇士还要坚定。
“不，你做不到的。”她仍旧是在拒绝。
“那我们就说定了，让我证明我自己。”雅各布笑了，他看清了女孩眼中的动摇，“我会一直喜欢你，西维尔，没有什么可以阻拦我的。”
西维尔不知该怎么打消他的念头，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赌气：“随你的便！”
“我说真的，我没有感觉到任何情绪上的变化，看见你的每一眼，我都会心悸，从没有平息过这股冲动。西维尔，这会不会是你的臆想……？”
西维尔有些生气，忽然就加快脚步走起来，“我就说你不会相信的。”
“好吧，对不起，我错了，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
即便少年的腿长在他的身高里算得上傲人，这会儿想跟上西维尔也有些费劲，他不得不越走越快，以保持和女孩儿的并肩前行。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说的一切，但我也相信我会成为那个例外。西维尔，”他伸手握住西维尔的手腕，终于让她停下来看自己一眼，“不管这是一种保护还是一种诅咒，我最终都会战胜它，给我一个机会，求你。”
“……即便你是对的，那也只是对你而言。”西维尔的眼泪再次漫出眼眶，顺着面颊滑落，“因为这种能力的代价是，我永远不会喜欢上任何人。我是个没有爱的能力的……异类。”
随着西维尔话音的落下，一道纵横数里的巨雷猛地炸开，强烈的电光简直像是要将天空撕破。惊雷的轰鸣吓得海滩上的人们呼声阵阵，赶忙收拾东西想要逃离这片忽然弥漫起危险气息的海域。
“西维尔！雅各布！快过来！可能要下暴雨了！咱们要在涨潮之前离开这儿！”远处里尔的呼喊声隐约传了过来，她着急地在车边蹦跳着挥舞双臂。
西维尔的脸色从雷鸣时就变得很难看。她想要往回走，却被雅各布擒住了手臂。
“我不相信。”雅各布缓缓靠近西维尔，一寸一厘地贴近她的脸，“证明给我看，你对我不感兴趣。”
西维尔只觉得自己是被突然降临的寒冬强制进入冬眠的一根僵硬的蛇棍。进退两难间，她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潮湿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根处，引起一阵遍及全身的酥麻，紧接着，她感到一个湿润柔软的事物贴住了她的脸颊，心神撼动中她睁开了眼，却恰与雅各布的黑眸相对――他正轻轻吻去她半干的泪痕。
“你感觉到了吗？”她听见少年沙哑撩人的叹息，“你的心跳比雷鸣还要响亮。”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西维。”
第二十三章
什么是喜欢呢？
是轻松愉悦、默契自然的相处？是长久没见面就会不自觉地惦念？是习惯性分享日常趣事？还是眼神交汇、肢体触碰时的脸红心跳？
除了最后这一点，其他的那些和朋友之间的情谊又有什么分别？
在雅各布亲吻上她的面颊之前，西维尔坚定地认为他们的感情是友谊，就像她以往所有的朋友一样，只是这种友谊出现在了男女之间，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纯洁与坚固。
往日那些无知无觉漫上心头的想念和担忧，还有对他人占据了时间精力的醋意，也只是他们情谊深重、关系亲密的表现。
但此刻，如雷的心跳和沸腾奔涌的血流骗不了人。
西维尔迷茫了。
好像在这个吻落下之后，她整个儿的消失了。从双脚开始，她渐渐察觉不到四肢躯干的存在，它们被海风吹过后就消散在了风里，最后连大脑也化成了看不见的颗粒。
她的内里全空了，只剩下那个吻落下的位置还在发热发烫，成为她还活着唯一的证明。
又过了几秒钟，或是几十秒、几百秒，热意从吻触的位置发散蔓延，将她已经消散了的身躯收集起来重新雕琢、包裹，留下一个空荡荡的皮囊。
“西维尔……西维……你瞧，你对我也不是全无感觉。”
雅各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逐渐唤回了西维尔的意识。
她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看清了眼前英俊的脸庞。
即便是在这样灰暗的阴雨天里，雅各布的皮肤也仍旧呈现出一种富有光泽的小麦色。就在不久前，西维尔还抚摸过这张脸，感受过他皮肤的细腻和温暖。
就在雅各布突如其来的吻发生之后，先前还电闪雷鸣的天空像是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到了此刻，惊雷已经完全消失，甚至连雨也小了许多，丝丝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落在沙滩上，反射出星星点点的炫目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