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守约守时,从来没有临时爽约过,这会儿虽然是有不得不去做的紧急事件,也仍旧心有愧疚,也因此,她对爱德华的意见更大了。
“不过,”里尔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希拉那边倒是好说,贝芙丽那边可不好交代吧。”
西维尔想到这儿也难免头痛。
午餐时的推测让她必须要尽快去确认,所以找了个借口单独溜走去给里尔打电话去了,还好里尔有手机,不需要她等到下午放学再临时取消行程。
但贝芙丽那边她还没去说,那位小姑娘可是难缠的要命。
“可不是嘛……”
“哈哈哈,行啦,没关系,我到时候让希拉哄哄她。不过你可以把书单发给我,虽然你不去,我们逛的时候要是正好碰上了就给你带回来。”
西维尔不自觉地露出微笑,里尔真是一个再可爱贴心不过的朋友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由于不太确定库伦一家的事要处理多久,西维尔本想也打个电话给雅各布家,取消周末的约定。
但不知怎么的,拨出号码的按键西维尔迟迟按不下去。
“他现在不一定在家,”她想,“而且说好了明天出发,或许也来得及。”
这么一纠结,时间就拖延到了下午上课,最终那通电话也没有打出去。
晚上再看吧,她想。
课间时,西维尔去找了贝芙丽说晚上不能和她们一起去玩的事。果不其然,贝芙丽表现得简直像个被主人抛弃了的萨摩耶,天使般的笑容一秒消失,很是不开心地哼唧了半天,直到西维尔保证下次会腾至少一整天陪她才行。
但是贝芙丽很贴心地没有多问西维尔究竟是有什么急事,这样的体贴让西维尔柔软了心肠,主动提出一整天不够,要陪贝芙丽一整个周末。
“太好了!这可是你说的!”贝芙丽眼睛都亮了,“刚好下个月的时候我想去加州看音乐节,希拉不愿意去,那西维你陪我去吧,好吗?”
西维尔自然答应了下来,她还没有参与过音乐节这样的大型活动,她很乐意去体验一下这个世界的新奇经历。
到了傍晚放学,西维尔和热情的同学们一一打过招呼,才开车回了家。
爱德华先前邀请她周末一起做作业时,告诉过西维尔自己家里的地址,巧合的是,库伦一家竟然就是西维尔时常眺望的玻璃房的主人。
在悄悄溜过去观察和直接上门拜访之间,西维尔犹豫过,最终还是选择了直接拜访。
“爱德华,你好几天没来学校了……额,我是想问,你现在在家吗?方便我过去吗?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爱德华接到电话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有点奇怪,西维尔怎么会主动联系他呢?明明这个神秘的少女对他并不是很有兴趣。
他想过拒绝,但是看了看天色,落日西沉,云霞漫天,他沉吟片刻,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于是,半小时后,玻璃墙的别墅迎来了一位美丽的客人。
“这真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惊喜,西维尔,我没想到你会来。”爱德华的举止周到有礼,像一个十足的绅士。
他让开身子,留出一人半的空位,“请进,我的同桌,非常欢迎你的来访。”
西维尔眼神复杂地看向爱德华,礼貌地笑了笑,不发一言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装修布置和她之前眺望时想得一样,简洁舒适,又典雅大气,虽然房子里那股令西维尔不喜的冰冷气息更加浓郁了,却仍旧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和睦亲密的家庭在此居住。
“你家里很漂亮。”西维尔此刻的称赞完全真心实意,而且心里的猜测又证实了几分。
爱德华笑了,“埃斯梅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很高兴。”
“埃斯梅?”西维尔不记得杰西卡提过一个叫埃斯梅的库伦。
“哦,埃斯梅是我母亲,她是个很和善的人。”
爱德华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最终只是带着西维尔往厨房走去。
厨房的空间很大,还安装了一台悬挂式的电视,正在播放一档美食节目。有四个人正在厨房里忙碌,其中深褐色长卷发的女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电视,好像正在现学做饭技巧。
“这是卡莱尔,我父亲,我母亲埃斯梅,还有罗莎莉和艾米特。”爱德华主动向西维尔介绍,之后又转头对厨房里的四人说:“这是西维尔。”
“你好啊,西维尔,你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埃斯梅,也就是那个褐色头发的女人,笑着同西维尔说:“爱德华还是第一次有同学到家里来呢。你应该还没吃晚餐吧?我们正在为你准备意大利菜,希望你能喜欢。”
西维尔看着眼前年轻得过分的女人,很明确地感受到了她的真诚和开心。
爱德华说的对,埃斯梅的确是个很和善的女人。
西维尔对于这样热情真挚的人总是没有办法拒绝,因而也笑着回应说自己十分期待。
卡莱尔站在埃斯梅的旁边,两人挨得很近。他是一个看起来把优雅和友善刻进了骨子里的男人,不长不短的金发梳得一丝不苟,即便是在厨房里做饭,衬衫的扣子也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这对夫妻俩看起来连三十岁都不到,很难相信他们会有好几个上了高中的孩子,哪怕他们是领养的。
岁月在他们的身上停下了脚步,不知道这究竟是诅咒还是祝福。
艾米特壮得简直像一头熊,他光是站在一旁,投下的阴影就足够叫普通人感觉到威胁和害怕了。他的头发很短,是较深的黑色,刺猬一样根根站立,仿佛在告诉别人他是个脾气顶坏的人。
但与之相反的,是他竟然长了一张娃娃脸,笑眯眯的,看起来好相处极了。
而罗莎莉给人的直观印象则是超越凡人的美艳,她高挑健美,每一丝肌肉线条都像最完美的雕像一样充满美感,配上她冰冷的表情气场,简直就像古希腊女武神走进现实。
当看着这样一家子的时候,除了肤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和浓重的黑眼圈之外,很难找到其他相貌上的共同点。
“爱丽丝和贾斯帕出去了,应该很快会回来。”爱德华温和地向西维尔解释道。
西维尔点点头,她并没有感受到危险和敌意,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些许。
“呃,我们做饭大概还要好一会,爱德华,为什么不带你的同学去参观一下咱们家呢?饭做好了你知……我们会叫你们的。”埃斯梅用眼神夹了一下爱德华,表情难掩着欣喜。
爱德华突然眼中流露出几分懊恼:“埃斯梅,她不是……”
“好呀,”西维尔说,“正好我也有事想和爱德华单独谈谈。”
话音落下,埃斯梅的眼神更加欣慰。
爱德华却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那副纠结的样子简直要叫人怀疑他是不是有着某种排泄困难的病症。
最后爱德华带着西维尔在玻璃房里简单参观了一圈,被西维尔要求着去了他的房间。
进入房间之后,西维尔关上门,“爱德华……”
“我很抱歉,西维尔,我母亲她很期望我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今天她有点太兴奋了,希望你不要介意。”爱德华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开始不自觉摸起了鼻子。
“但其实我没有那个意思,不是说你哪里不好的意思,只是我们才刚认识,我不希望你产生误会……”
西维尔本来准备直截了当地和爱德华对峙,结果被这样一番戏剧性的解释打乱了计划,一下子愣在了那儿。
眼看爱德华还要继续解释,她只能打断道:“爱德华,我知道你的身份了。”
“所以……啊?什么?”
这下子愣住的人变成了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少年。
很好,西维尔心想,现在终于可以开始谈正事了。
“吸血鬼,对吗?”
西维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单词,爱德华的肌肉都要更紧绷一些,当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男人的眼神都变得冷冽起来。
可下一秒,他就切换回了羞涩少年的状态,困惑地说:“西维尔,你是在开玩笑吗?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们家,应该都是吸血鬼吧?虽然爱丽丝和贾斯帕我还没有见到。”西维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卡莱尔应该是家族的创始人吧?尽管埃斯梅作为他的妻子,也担任着母亲的角色,一直在掌握着话语权,但实际上卡莱尔才是你们家的核心,是领导者。你,还有罗莎莉、艾米特、埃斯梅应该都是先后加入其中的。我不知道吸血鬼是不是长寿的种族,但看起来,你们应该不是真正的高中生了吧?还有你的读心术――我姑且这么称呼吧,我原本猜测是不是种族特性,但好像只有你有这个能力……”
爱德华伪装出的少年天真怯意慢慢消退,只剩下满脸的冷硬和戒备。
他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似乎是想解释的,却始终不发一语。
“……但是,你们应当是,亲人派?或者说,你们不以人为食,是吗?”
西维尔紧盯着爱德华,不错过他的丝毫举动,这一刻她展现出强大的压迫感,与她平时亲和友善的模样完全不同,几乎像是两个人。
长久的寂静在卧室里蔓延。
许久,爱德华才低沉着嗓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没有反驳。
这是默认,默认她猜测的一切。
西维尔身上的压迫感收了起来,缓慢而又放松地扬起了嘴角,“观察和直觉。”
“别紧张,爱德华,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第九章
西维尔的话并没有打消爱德华的戒备之心。
他微眯双眼,猎食者盯紧了目标一般锁定着眼前看似无害的少女,下颌紧绷,牙关紧咬,让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庞多了几分刀削斧凿的锋利。
“你想做什么,安斯塔特。”他的视线带上了灼人的热度,好像如果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就会立刻将眼前的人撕个粉碎。
“如你所见,”西维尔轻声说:“我来确定一下我的猜测是否正确,仅此而已。”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你突然搬来这个小镇,没人知道你的来历、你的背景,甚至大家对你接受的速度快到难以置信,我没有听到任何一个人对你产生探究你过去的好奇心。你能免疫我,你突然来到我的家里、我的房间,拆穿我的身份,那你呢?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砰”的一声,这是爱德华用风也无法捕捉的速度将西维尔扑到墙上之后,伸手想要扼住她纤细的脖颈,却不知为何松了力道,临时改为将另一只拳头砸向墙面的重击声。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西维尔的眼中没有丝毫害怕、担忧之类的情绪,正相反,她过分镇静了,很是配合着爱德华的动作。
她知道,虽然这个男人此时正是怒不可遏的时候,却仍旧没有伤害自己的意图,墙上被砸裂的拳印便是证据。
但是威胁的意思倒是有的。
“爱德华!”
房里动静有些过大了,厨房里原本说笑的众人几个飞跃就赶了过来。
埃斯梅看到眼前对峙的场景,吓了一跳,脸上浮现出沉沉的担忧的神色。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视线一瞬不移地凝视着爱德华。
“别这样,孩子,求你。”埃斯梅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哀求,仿佛天鹅濒死的哀鸣。
“放开她,爱德华。”卡莱尔也站了出来,缓慢靠近他暴怒的儿子,“先放开她,爱德华,她只是个……”
未尽的话音消失在医生的口中,爱德华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抬头看向自己最为珍视的家人们,喉头滚动,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们个个面露焦虑,哪怕是刻薄如罗莎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赞同和担忧。
他显然听见了他们的心声,尤其是他那过分有同理心的母亲,但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这个突然闯入了自己领地的神秘少女,如果就此放过她,会不会对自己的家族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爱德华的心中被极强烈的后悔包裹,想到可能产生的后果,他就感觉自己身体里早已不再工作的各种脏器被残暴地搅动揉捏。
他为什么会因为一时的好奇而去招惹西维尔?又怎么会那样轻易地给出了自己的地址?他又怎么能同意她在今晚到来?
绝望如荆棘缠绕着爱德华,藤蔓上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他的血肉之中,他无法挣脱。
忽然,他感到胳膊上多了一小块柔软温暖的触感,抬眼望去,是一只白皙柔嫩的女人的手。
西维尔安抚性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臂膀上。
“爱德华,冷静一些,我从未骗过你。”她望向爱德华的眼底,“相信我。”
西维尔的眼神始终如一的清澈明亮,好像自己的暴起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她身上独特的平和安宁的气息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让捆绑着他的绝望荆棘都慢慢松开了束缚。
该相信她吗?爱德华犹疑着,挟持着她的手却逐渐收了力道。
眼见爱德华冷静下来,赶来的众人也松了口气。
卡莱尔赶紧走上前,轻轻拉开仍旧不知在思索什么的小儿子,拉住西维尔的胳膊将她推到身后。
埃斯梅也紧接着将女孩儿护住,她握住西维尔的胳膊,安抚性地轻拍。“你没受伤吧,孩子?”
“没有,请别担心,库伦夫人。”西维尔感激道:“我很好。”
“好了,儿子,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你的行为了吗?”
卡莱尔伸出手臂揽住了爱德华,手掌微微用力,按住了他的肩膀。
爱德华的眼神明灭不定,嘴唇嗫喏着,却说不出话来。
西维尔见状,便主动开了口:“我想这是我的问题,库伦医生。”
众人闻言看向她。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西维尔・安斯塔特,是爱德华的同学,今天冒昧来访是因为……我猜到了爱德华的真实身份,想来求证。是我刚才的态度太激烈了些,抱歉。”
一时间,时间好像在库伦家的几人身上凝滞了,或者说,再次凝滞,他们僵硬成了雕塑。
卡莱尔率先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就是那个意思。吸血鬼,她猜到了……”爱德华自嘲地勾起嘴角,恶狠狠地看着西维尔。
“等等,你猜到爱德华是吸血鬼,然后你还敢过来?一个人?在晚上?”罗莎莉的脸因为过于震惊而皱成了一团,美貌却并没有因此受损。
西维尔对此露出了一个无辜的微笑。
不知怎的,面对西维尔,罗莎莉总是刻薄不起来,只能用力地翻了个白眼,嫌弃地看向她的弟弟:“爱德华,你到底在学校干了什么啊?”
爱德华冷冰冰地开口:“她不是只猜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