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之夜,花前月下,多么浪漫恣意?这是她自己选的,如今却后悔不迭。虽有帐幔遮掩,但声音可藏不住。
崔迟那个坏家伙还吓她,说葡萄树下有蛇,她要是哭的话会引蛇出洞,那些东西会顺着脚尖爬上来……
她浑身发毛,抖如筛糠,哭着喊着要回去,可全身还有哪里听她使唤?
她只要一哭,他就腾出功夫重重吻她,直吻得她五迷六道神魂颠倒。太疯狂了,像在惊涛骇浪狂风暴雨中行舟。阿霁生性畏水,只能攀紧他不让自己倾覆。
除此之外她总得做些什么吧?可她好像什么也做不了,这让她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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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霁的态度让崔迟颇觉迷茫,尚未开始之前,她比他还热切,他以为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等到两身契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时,她却突然反悔,气势汹汹地要赶他出去。
他在心理上还算个雏儿,第一次直面如此强烈的刺激,哪里做得到收放自如?
除非血海深仇,否则他想不出谁会这样不近人情。
这种时候理智得靠边,他只能由着性子来,任由她做无畏的反抗。
可她实在哭得太惨,鼻涕泡都吹出来了,他无奈停下,打算悻悻收场。但她却又不答应了,哭哭啼啼地说要善始善终,不可半途而废。
如此再三,他觉得她是在恶作剧,再也不肯理会了,只卯足了劲想让她快活。
她倒是不哭了,只蹙着眉奋力咬手背,看不出来是愉悦还是煎熬,反正应该不是痛苦。
等到云收雨霁,崔迟缓过神才发现她竟疲倦地昏睡了过去。
崔迟爱怜地摩挲她濡湿的酡红面颊,暗笑道:“真没用,是谁说要彻夜不休?”
阿霁鼻子齉着,气息不畅,只能微张着嘴呼吸,恍惚中似乎听见他的嘲笑,不悦地嗤了一声,打了个呵欠继续睡。
崔迟想将她抱回去,正欲抽身时忽然想到新婚次日她说的拔萝卜,一时没忍住笑得伏倒在她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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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霁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寝阁,她依旧寸缕不着,却丝毫也不觉得冷,因为身边偎着一只大火炉。
她腰酸腿疼,只能用手肘撞他,“明天我就……”这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成了破锣。
崔迟失笑,从容起身去外间拎了壶金桔蜜水,阿霁就着他的手连喝了好几盏,总算得以发声,第一句话便是要砍他的头。
崔迟丝毫不惧,将脖子伸过去道:“不用等明天,现在就砍吧!”
阿霁转过身,留给他一片秀致的背。
崔迟放下玉壶,侧躺在榻沿,支着脑袋轻抚她微凉的肩,柔声道:“要不要穿上寝衣?”
阿霁暴躁地甩开他手道:“不穿,我才不要把证据藏起来。”
“什么证据?”崔迟奇道。
“你欺负我的证据。”她咳了两声愤愤道。
崔迟的眸光落在那斑斑吻痕和片片青手印上,有些心虚地别过眼,小声道:“做都做了,你要怎么样?”
阿霁抚着肿痛的唇,泪眼婆娑道:“我要杀了你,然后换个驸马。”
“为什么?”崔迟攀着她的肩,凑过去问道:“就算死我也不能做个糊涂鬼。何况,你仓促再嫁,就不怕我的鬼魂跑到新驸马身上?到时候欺负你的还是我。”
阿霁哑口无言,拽过袍衫,悄悄遮住无力分垂的双腿,暗骂了声禽兽,不想再同他说话。
“我们如今是真正的夫妻了,”崔迟横臂过去,不由分说搂住了她,叹道:“耍性子可以,闹脾气也可以,但不能有隔夜仇,不然真就生分了。”
“已经生分了,”阿霁清了清嗓子,红着鼻尖楚楚可怜道:“你那样对我,以后我再不叫你阿兄了。”
崔迟臊得慌,低声道:“我又不想做你阿兄,我只想做你夫君。”
“为什么?”阿霁偏过头来,瞪圆了眼睛问。
她和崔迟并不是因相爱才结合的,所以她对于夫妻的理解始终有些懵懂,更偏向于盟友、伙伴甚至至亲。
可在他霸道地侵入,强硬地索取后,她便恍然发觉自己好像理解错了,夫妻不同于任何她曾经历过的关系。
“若是做阿兄,我就不能碰你。”崔迟如实道:“还是做夫君好,多快活呀!”
阿霁抽搐了一下,扁着嘴巴道:“你是快活了,可我痛死了。”
那物生在她身上时,她只觉得可爱。尤其是精神抖擞时,像一截莹□□嫩的胖莲藕。
可那看似温柔无害的小家伙,发起威来竟如此可怖,若非她对它实在过于熟稔,真要怀疑崔迟暗藏利器在对她用刑。
“真的?”崔迟狐疑道:“怎么不早说?”
他扒拉着她要去瞧,阿霁尖叫着缩成了一团,哑声道:“你敢乱来我连手也砍了。”
崔迟只得给她盖好,用商量的语气道:“我不碰就是了,那我叫人进来侍候你擦洗?”
阿霁固执地摇头道:“不要,羞死了。”
崔迟失笑道:“你会怕羞?”
阿霁不理他,背过身子闭眼装睡。
崔迟灵机一动,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这鬼丫头就是想借机奴役他,还装模作样不肯张口。
他也不拆穿,只当她是真的睡着了,传来温水巾帕亲力亲为。
也难怪她喊痛,的确有些惨不忍睹,不过和新婚夜比起来要好许多。
崔迟自去拿了药膏,轻车熟路地揉在微肿的粉唇上。
阿霁舒服地哼哼着,似乎很受用,闭着眼睛又指点了几处,他一一擦上药揉散,问道:“公主殿下,可还满意?”
“退下吧,崔木头!”她懒洋洋地摆手道。
崔迟气结,咬牙切齿道:“是,李石头!”
两人各自拥衾,背向而眠。
天光铺满寝帐时,阿霁睁开眼,抬手摸了把空空的枕畔,心底大感失落。
她坐起身抱肩发呆,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尖叫出声。
外间婢女连忙冲了进来,惊问道:“公主,何事惊慌?”
阿霁满面窘迫,结结巴巴道:“出去……都出去……”
走廊另一头的崔迟挟着穿了一半的外袍赶了过来,屏退婢女,走到榻前关切查问。
阿霁见到他,先是有些惊喜,继而大为羞窘,裹着锦衾缩到了角落。
崔迟如今耐心渐涨,除下靴子,爬过去搂住她拍抚着柔声哄。
阿霁渐渐放松下来,犹豫着拉开锦衾,她睡过的地方赫然有一块手掌大的湿痕,她哭唧唧道:“我都这么大了,居然还遗溺……我不活了,我再也没脸见人了……”
第七十三章
崔迟揽她入怀, 含笑理她乱糟糟的鬓发,不以为然道:“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嫌弃, 你哭什么?”
阿霁挣出来,抬手按住他翘起的嘴角, 命令道:“不许笑。”
她还是喜欢倨傲沉肃的崔迟,他一回来就满面堆笑,像个轻佻的纨绔子弟。
崔迟攥住她手腕,晃了晃道:“我想笑就笑, 你管得着吗?”
阿霁底衣黏腻,本就难受得紧, 还要遭他消遣, 心下愈发烦躁,蹬了蹬腿叱道:“滚开!”
崔迟探手去摸,她吓得并紧双膝, 可力量悬殊,还是教他得逞了。
阿霁这下无地自容,连踢带推, 尖叫道:“脏死了,快去洗手……”
崔迟欺身过来,轻而易举地按住她, 举着一根手指凑到她面前,面上挂着戏谑的笑:“你闻闻就知道是什么了。”
阿霁疯狂挣扎, 但四肢和脖颈都无法活动,眼睁睁看着那根手指到了鼻端, 索性屏住了呼吸。
憋气的时间有限, 到底还是闻到了……
“不臭?”她慢慢平静下来, 眼珠子咕噜噜转动着,半信半疑道:“我没有尿床?”
崔迟笑着点头,拿过帕子擦拭手指。
“那怎么会……”阿霁顿了一下,红着脸嗫喏道:“这么湿?”
崔迟有些惭愧,小声道:“不要难为情了,真的不是你的……”
“难道是你的臭东西?”阿霁陡然瞪圆了眼睛。
崔迟默不作声,悄悄与她拉开了距离,免得待会儿她发作时遭受毒打。
“不对呀,”阿霁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昨晚你不是擦掉了吗?”
崔迟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这是承认变向奴役我了?”
阿霁不好意思地捂脸闷笑,可她很快又反应过来,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指着他怒道:“你是不是趁我睡着又、又、又……”
“又什么啊?”崔迟笑着跳开了,叉腰得意道:“你说出来我就承认。”
阿霁张了张嘴,气鼓鼓道:“又欺负了我一回。”
“怎么能叫欺负?”崔迟狡辩道:“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阿霁烦躁地揉着头,努力去回想,依稀有了点印象,但她分不清是梦是真。
她抬手摸了摸后颈,语气焦灼道:“拿镜子来。”
崔迟不肯动,有些心虚道:“我承认还不行吗?”
阿霁道:“我要印证一下是不是梦。”
崔迟只得转到外间取来两面菱花镜,递给她一面,自己捧着另一面在后边照。
阿霁将满头青丝尽皆拢到胸前,随着镜中画面逐渐清晰,两人都不由红了脸。
粉莹莹的肌肤上,残留着新鲜的吻.痕和齿印,甚至连耳后也未能幸免。
她想起了梦中那雄健有力的铁臂,密不透风的拥抱,还有身后滚热的怀抱和剧烈的心跳……
那般缠绵悱恻温柔缱绻,一点都不像霸道强硬的崔迟,若非紧要关头熟悉的激烈啃.吮,她差点以为只是一场无痕的春.梦……
崔迟收起铜镜,蹑手蹑脚准备退出去,却被阿霁眸光锁住,一时进退两难。
她定会骂他卑鄙无耻,趁人之危,贪得无厌……罢了,这也是应得的。自打换回身体自制力就大不如前,何况这么一个香馥馥的美人在怀。
他把眼一横,视死如归道:“你随便骂吧!”
阿霁当然有气,但突然意识到不能再往下掰扯了,因为她日间给崔迟的紫苏熟水其实是加了料的药汁。
虽说她百般求证,得知姑丈给的药方并没有多霸烈,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不愿做的事,怎么好强迫别人?
他若佯装不知,绝口不提,那她也不好算得太清。
崔迟当然尝到那水有问题,可也猜到了阿霁的用意,故此没有明说,自打做过一回女子后,他便也看开了。
既然妻子承担着孕产的艰辛和危险,身为丈夫当然应该一起分担,若只为了逞.欲不顾对方的身体状况和意愿,那与禽兽何异?
但他也有私心,药的事一直不愿主动提,因为阿霁惯会取笑人,若他提了,她肯定追着打趣说他净想着那事……
阿霁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只当自己理亏呢。
她将酸软的双腿搬下榻,扶着腰站起来道:“我骂你作甚?”
霍然启眸,既诧异又困惑,“我未得允许,私自占你便宜,你不生气吗?”
“我梦中肯定爬山了,”阿霁却像没听到一般,龇牙咧嘴地走了两步,颤巍巍伸出手,粗着嗓门道:“小郎君,还不快来扶老身一把?”
崔迟忍俊不禁,横臂将她抱起颠了颠,阿霁连忙搂住他脖颈,叫道:“哎呦,老骨头要散了。”
“真不生气?”崔迟惴惴不安地问。
她这几日指甲又长了,要是狠掐一把那可不是好受的。
阿霁伏在他耳畔,悄声道:“我很欢喜的,为何要生气?”
“欢喜?”崔迟不敢置信道。
她羞涩地扭了扭身子,瓮声道:“我是说你从后边……弄的时候,好像……好像戳到了一处灵窍,舒服地差点升天……”
崔迟头皮一紧,不觉心猿意马。
“我如今晓得了,还是粗些大些好……”她自顾自道:“虽说前边很胀很难受,可慢慢松缓后……”
她还未讲完心得,便被崔迟用一个缠绵的深吻堵住了嘴巴。
良久之后,两人才恋恋地分开。
阿霁气息初定,立刻发问:“为何不让人把话说完?”
崔迟清了清嗓子,哑声道:“这等荒唐之语,一大早说不合适。”
阿霁举一反三,恍然大悟道:“懂了,今晚再好好交流。”
崔迟满面犹疑,打量着她道:“我是没问题,可你吃得消吗?”
阿霁拍着胸膛道:“我今儿不出门,养精蓄锐一天肯定没问题。”
她让崔迟放她下地,然后一瘸一拐地帮他着外袍,系衣带,还不忘仰脸自夸道:“如此贤妻,在本朝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崔迟忍着笑,作揖道:“是、是、是,为夫感激涕零。”
阿霁攀住他的手,柔情款款地唤道:“崔郎!”
崔迟耳边嗡地一声,当即呆若木鸡,手足无措地望着她,怎么突然就改口了?
阿霁见他傻眼,心下大为快意,于是挂在他臂膀上叫个不停。
崔迟满面通红,扒开她的手夺路而逃,“我要去官署点卯,你好好歇着……”
阿霁深一脚浅一脚地追到了门口,笑道:“晚上早点回来呀!”
“听到了。”对面答应地很干脆。
能让崔迟难为情成这样,阿霁可是得意了整整一天。
但也就这一天,因为自此以后,好多个夜晚都被他按在罗帐中一遍一遍地叫,再未见他像初次那般难为情,反倒兴奋地厉害。
可怜的阿霁被攥着腰无处可逃,嗓子哑了也不得歇,他会喂口水强迫她继续,谁家公主有她惨?
惨也就罢了,还只能哑巴吃黄连,这种事上哪里告状去?她曾试探着向女伴们抱怨,结果非但没收获同情,反倒引来一大片羡慕的目光。
那种眼神让她顿生危机感,自此再不敢提闺帷秘事,生怕引人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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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过后天气转凉,眨眼功夫就到了八月。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
由于婚姻生活如鱼得水、蜜里调油,以至于在阿霁看来,除了姑丈的病情,这世间再无令她挂心之事。
因怕将来某天再颠倒了身份,所以两人闲暇便都努力学对方写字。
阿霁望着书阁外的秋阳,忽然想起了谢珺,搁下笔叹道:“我连学你的笔迹都如此吃力,可我姑丈年过三旬才用左手写字,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心神。”
对面的崔迟忽地一震,有些怅然地搁下笔,转身进了里间。
阿霁也没当回事,继续执笔临摹,须臾,听到崔迟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停在了身畔。
她转过身,就见他抱一着只古旧的木匣站在旁边。
阿霁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