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将会被怎么处置。
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如他们所说的那样,进来就不能活着出去。
此时江礼的脑海里只浮现出一个女人的面庞。
不是翘姐,也不是沈听瑶,而是宋菁榆。他多想再见一面宋菁榆,那样美的宋菁榆,只在他的身边停留一瞬,如南柯一梦。
转眼间就离他远去。
江礼知道自己不该抱有这样的幻想,宋菁榆和周赴生才是天造地设的,和他并无一丝关系。
可还是忘不掉啊。
江礼苦笑着,任由雨点般的拳头捶在他的身上也不吭气,肉体上的疼痛在这时似乎没了感觉,他并不感觉到很痛,只是隐隐约约嗅到了血腥味。
接着,他开始流鼻血,一滴一滴地滴到地ᴶˢᴳ板上,很快染红了一整块地砖。
其中一个人说:“大哥,这小子流鼻血,不会是啥传染病吧……”
络腮胡壮汉过来当头给了他一记,“传染你妹!胆子那么小还怎么干这行!你给我出息着点儿听见没有?!”
江礼的鼻血越流越多,越发止不住。
就用手去蹭,最后手上衣服上都沾染了血迹都没能止住,他开始害怕,意识也开始模糊,昏倒过去之时,听得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把人放出来!”
众人讶异地看向门口。
只见周赴生拎着外套进来,穿过人群,找寻到了江礼,只是这时候的江礼已经昏得不省人事。
周赴生把江礼带出去。
没人敢阻拦,络腮胡更是不敢。
跟了自家主子多年,哪头轻哪头重他分得比谁都清,他知道陈家不能与周家抗衡,也认识周家的大公子周赴生,所以就算是把人带走了,陈家也不敢说什么。
周赴生连夜把江礼送到医院去。
江礼躺在病床上的一刹,脑子忽然清明了些,他强撑着眼皮抬起,看到一个白色的,颀长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似乎听到有人说发烧。
谁发烧?
他的意识又模糊了起来。
“帮我找退烧用的酒精来!”周赴生解开江礼的衣服为他降温,江礼的身体比冬日里枯干的树皮都要干瘦。
淤青斑斑点点地分布在他的身体各处。
天亮的时候,江礼终于降下了温。
他醒来时一睁眼就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江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在病房里,是那些人把他送来的吗?
他想着也觉得不大可能。
那些人不把他弄死就算是慈悲了。
在他昏倒过去之时,他记着有一个男人让他们把人放出去,那就一定是那个男人救了他了,江礼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感谢那个人。
这时病房门开,眼前闪过一个白茫茫的身影。
江礼定睛一看,居然是周赴生,穿着白大褂的周赴生比之前看到的更要疏离。
他面上清冷疏远,说话的语气也那般高高在上:“好些了吗?”
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出关切的话倒是有点意思。
江礼稍稍点了点头。
“给他测测体温!”周赴生转过头,对着身旁另一个医生道,江礼勉强看到那个医生胸前挂着的牌子是三个字,沈之行。
“暂时不烧了。”沈之行测好体温后过去告诉周赴生,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江礼,“你昨天就去带回了他?谁啊这是,你家亲戚的孩子?”
周赴生默然没有说话。
待沈之行和其他闲杂人出去之后,才坐到了江礼病床的旁边的椅子上。
他望着江礼,“你昨天差点死在酒店。”
“我知道。”江礼扯着干涩的喉咙,发出苦涩一笑,“谢谢你救了我。”
周赴生说这些并不是讨要他的一句感谢。
他想搞清楚江礼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陈林。
昨天若不是他恰好与陈林去了那家酒店,他怕是根本不知道此行是去捉奸,更不会知道捉奸的对象居然是江礼。
本着上次的愧疚,周赴生救了他。
当时陈林还打趣揶揄他:“怎么?当好人上瘾?”
周赴生只是付之一笑,他是为了自己的良心,更何况他是一名医护工作者,怎么能允许病人眼睁睁地死在他的面前?
这一整天的时间,江礼都在病床上度过。
医生不让他随地乱走,也不让他下床,江礼是听话的,就乖乖呆在病床上分毫都不敢挪动。
傍晚的时候,宋菁榆过来看他。
进门时候江礼有些恍惚,仔细想来也是周赴生报的信儿,他们都住在了一起,有消息肯定是第一时间互相通知。
但江礼见着宋菁榆后,心里莫名涌动着一股酸涩。
宋菁榆脚步匆匆地进来,扔下包撩起他的袖子查看胳膊上的伤,“让我看看,都伤着哪儿了?严不严重啊,用不用打个石膏啥的?”
焦急的样子与之前电话里的冷漠判若两人。
江礼没说话,将头偏至一边,看窗户外面的风景。
宋菁榆严肃着脸色,“江礼!你跟我好好说,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被人打的?”
第95章 :唐澄
江礼抬起无神的双眼来,怔怔吐出一个名字:“沈听瑶。”
“沈听瑶?”
宋菁榆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儿又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似的,兴许是名字与沈听澜过于相似的原因。
江礼淡笑道,“没什么。”
转而将目光投向窗外,病态的脸上挂着几分不那么明显的落寞。
宋菁榆走时叮嘱周赴生好好照看江礼。
周赴生正写着什么东西,听到这话纸上的字断了道裂痕,薄薄的纸差点都被笔芯戳断。
“知道了。”他头都不抬地说。
这一年蒋崇州的工作顺风顺水,投资的影视作品拿了奖项不说,家里人也都逐渐理解了他,尤其是蒋母,也不再逼着他相亲结婚。
年初的时候,蒋崇州往家里带了个女人回来。
叫唐澄。
大眼睛高鼻梁,笑时脸颊两侧显出浅浅的酒窝,蒋母一眼就喜欢,但总觉得这姑娘总有宋菁榆的几分影子,便知道是自家儿子仍没有释怀。
吃饭时蒋崇州与唐澄坐在一起,很贴心地提起筷子为她布菜。
唐澄只是柔柔地笑,这个女孩不像是宋菁榆,唐澄不喜欢说话,还有点怕生,偶尔说话,声音也小得可怜。
吃饭期间蒋母问起唐澄的工作,唐澄忽地愣了一下,暗暗扯扯蒋崇州的衣袖。
“妈!吃饭呢,问这干嘛。”
蒋母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你个混小子,吃饭就不能问了?再说我跟澄澄说话呢,你跟着插什么嘴?!”
蒋崇州没了话,继续埋头吃饭。
蒋母也不再纠结唐澄工作的问题,心想着能和蒋崇州认识带回家,工作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多年后蒋母才知道自己当时自己的想法有多蠢。
这一夜从家里出来,蒋崇州送唐澄回去,上车后二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蒋崇州不开车内灯,唐澄也沉默着一言不发,就这样车子别别扭扭地行驶到唐澄家的楼下。
唐澄家在一个年久了的小区中,这里到处都是油烟味道烂柿子气,院子里唯一的绿化就是那片花坛,现在是冬季,花坛里光秃秃一片。
蒋崇州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环境,也想象不到这里到底有多恶劣。
这里的人们,大都是路边的小商小贩的居住地。
蒋崇州把车子开到花坛旁边的那栋楼,唐澄的家就在那栋楼里。
车子停在大道口,外面呼呼地冒着冷气。
唐澄稍稍偏过头说:“谢谢你啊蒋总,谢谢你送我回家,我家情况特殊,就不请你上去坐啦!”
蒋崇州表示理解。
早在之前就听说过唐澄的家庭状况。
年幼丧母,家里只有一个瘫着的爸,前些年唯一的姐姐死于车祸,家里只剩下了她和父亲。
蒋崇州轻轻点头,下车替她开了车门。
这里地方偏,不似他整日居住的地方那样温暖,冷空气顺着颈窝直窜衣服,虽在同一座城市,可蒋崇州觉着像是两个地方。
“快进去吧!天气冷!”唐澄下车道。
不知是天气冷还是什么的原因,唐澄脸上的红迟迟褪不下去。
她的双手插进兜里,紧紧地攥着手指。
“我送你上去。”
“不,不用!您回去吧!”
蒋崇州意识到她的窘迫,也便不再多说,走近她身边道:“今天我妈说的话,你别在意。”
“不会!”唐澄诚惶诚恐道,她真是不觉着蒋母说的有多过分。
更何况她和蒋崇州,本就不是同一条轨道上的。
之所以去他家里,是蒋崇州让她帮忙她才答应了的,况且这是笔交易,价格不菲。
比她跑一个月龙套赚得要多的多。
唐澄第一次意识到社会阶层的差距,有些人,还真是不用努力什么。
像蒋崇州那样一出生就投胎在钟鸣鼎食之家的人,恐怕连她所住的地方都没有来过吧。
唐澄垂下了头,直至蒋崇州的车远去了才后知后觉地抹了把发红发烫的脸。
上楼几步,她发觉兜里有些异常。
一揣兜,果然发现里面嘎吱嘎吱的,像是装着什么东西似的,唐澄探手往出一掏。
一沓不薄的钞票。
像是在冰冷的夜里给了她一巴掌似的,这钱她拿着总觉得烫手得很。
回到家,父亲正躺在床上,折腾着要往起坐,唐澄看到,地上洒了她走时给父亲熬的粥。
见唐澄回来,他立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胆怯地缩回了手。
“咣当”一声。
把床头柜上的药盒打翻在地上。
“你干什么呀你?能不能给我少添点乱!”唐澄怒骂着父亲,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残渣。
看着父亲张着嘴,咿咿呀呀一句话都说不出,她又怒又心酸。
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淌下。
唐澄心疼又难受,心疼父亲遭遇的同时也难受自己的不争气。
尤其是今天从蒋崇州家出来。
这样的感觉异常明显。ᴶˢᴳ
她恨自己不生在那样的家庭,恨自己就连跟蒋崇州并肩的勇气都没有!
甚至在蒋崇州多塞给她钱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这一沓里到底有多少钱。
唐澄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开始频繁地在蒋崇州面前刷存在感,先是每天见面的时候打声招呼,后面蒋崇州总算是对她漾出笑意,每次遇见蒋崇州时,唐澄的内心就会无比激动。
她开始觉得蒋崇州待她确实有那么一点好感。
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有一次在外拍戏时,是在一处深水沟中,主演因怕凉向导演申请找替身,可看遍整个片场,都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最后还是编剧跟导演推荐唐澄。
“这姑娘身高体重跟然然差不多少,换上衣服,从背影看基本一样,要不你就让她试试?”
导演扫了一眼她,也点了点头。
那时候唐澄正逢经期来,着不了凉,那深水沟里的水光是触碰一下就冷得刺骨,更别谈这场戏是需要站在里面的,但唐澄又不敢不去。
只能走过去换衣服。
恰在这时蒋崇州来片场查看,看到唐澄换衣服便以为是要换人来演,导演告诉他事情的原委后,蒋崇州直接制止了下。
“高然是姑娘人家就不是姑娘了?水那么凉不把人冻出个好歹的?”
第96章 :算盘
导演不能不给蒋崇州面子。
最后这场戏就耽搁了下来。
唐澄也免去了挨冻受凉的危险。
自那以后,唐澄就像是被装上了按钮似的,一见到蒋崇州脑子直晕乎,一门心思地想和蒋崇州单独相处,哪怕是像上次做戏那样也好。
不知不觉的,唐澄的心愈发野了起来。
她珍惜和蒋崇州在一起的时光,甚至留了他的电话号码,加了他的微信,没事儿的时候总想在聊天框中嘘寒问暖,虽然蒋崇州从来不回。
但她丝毫不介意。
唐澄一门心思的想靠近蒋崇州,她想和蒋崇州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也不是因为爱,而是她想飞向更高的山头看更美的风景。
她不想被瘫痪的父亲牵制住她的羽翼。
有时候唐澄会想,倘若自己是个富家千金,兴许也就可以和蒋崇州并肩同行,或是做他身旁刚柔并济的助手,又或者是做他背后知书达礼的爱人。
她做梦都想着这样的生活。
唐澄的功夫并没有白费,蒋崇州在这个周末约她去他家吃饭,发的是微信消息,说是蒋母想见见她,上次太过匆忙,都没来得及好好了解她。
是蒋崇州给她主动发的第一条消息。
唐澄格外激动。
当晚下班后扯着平日的姐妹去了家高奢店,用这段时间攒下的所有积蓄买了一条裙子,打算周末的时候穿,又挑了几件礼物给蒋崇州的父母亲。
“我说你,至于吗?这又不是新媳妇儿初见公婆,搞得那么隆重干什么?”
闺蜜珊珊在一旁说着,看唐澄刷卡时候眉都紧紧蹙在一起。
“你买了它,就能成有钱人了?拜托啊姐妹,真正的有钱人根本不会在意穿的是什么的,蒋总的家里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你懂什么?”唐澄提着衣服往出走着,“这是最起码的尊重,如果这次他妈妈对我的印象不错,说不定我俩就有戏呢?这也不是不可能吧!”
珊珊被这番话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时间来到当下,蒋崇州大清早就到了楼下接她去自己家,唐澄一上车就叮嘱她道:“你不要紧张,这次还跟上次一样就可以,我妈问你什么,你想回答什么就回答什么,不想回答也可以不说!”
唐澄照着镜子补妆,“放心吧蒋总,我有经验了。”
不知是哪一句戳到了蒋崇州的笑点,此话一出,蒋崇州笑出了声。
去到蒋崇州家里的时候,蒋母正帮着保姆做饭招待她。
蒋崇州先把唐澄带去了房间先坐,等待着饭好再下去。唐澄说他那么绅士,而蒋崇州心里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他害怕母亲趁他不在问唐澄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到时候露馅儿,就不好交代了。
蒋崇州还想着过段时间闲下来了,再去一趟老板娘乔征那里,看看乔满儿。
如果能跟乔征有进展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