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式两份,端在了桌前。
逢萧玉眉心直跳,按了按,坐到了餐桌前,和江恒对视。
他的神态还如往常般惬意,用着面前的餐。
用完过半,他眉眼带上些许疑惑,可当话落到耳边,逢萧玉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
“宋小姐一点都不关心他们?”
“江先生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资格关心他们,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男人眨了眨眼,顺着逢萧玉的思路一想,还真是这样。
他说:“要是你想,我帮你离开万城。”
这句话,逢萧玉听得毛毛的。
而且,她已经在无数个男人口中听到这句话了,再听江恒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心如止水。
指尖轻轻拨过茶面,逢萧玉低下头,没有取旁边的咖啡。
江恒看出逢萧玉的不信任,问:“宋小姐这是不相信我?”
“江先生想要什么?”逢萧玉抬起眼,反问着说。
江恒勾唇:“我不奢求回报,我只是想弥补一下过去对阿浅的遗憾。”
听着怪假的。
但逢萧玉也不想戳穿他,顺着阶梯往下说:“这样,那我离开万城的事就拜托江先生了。”
“放心,答应宋小姐的事,我一定做到。”
刀锋切开牛排,露出猩红的内里。
浅浅香味里,是弥漫着的血腥味道。
“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宋小姐。”
逢萧玉抬起首,乖觉绷紧下颔:“江先生请说。”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他道:“我想问问宋小姐手头三条航线的事,方不方便。”
女人笑了一下:“这就是江先生想要的东西吗?”
逢萧玉并未直言,而是,跟江恒坦坦荡荡打起了官腔,又说得模糊。
几番交流下来,倒是算得上针尖对麦芒,谁也没透出一点信息来,只是江恒临走的时候,透露出了几分尉和玉的信息。
说是,最近有尉和玉手上有一队人马悄悄潜入了万城,指不定是来救她的。
但在逢萧玉眼里看,救她是假,和江恒的目的是一样的。
笑了笑,她又切下了一块牛排,没说话。
直到,太阳降下,夜晚来临。
逢萧玉躺在床上,仔仔细细回想着前阵子和尉和玉他们的交谈,心下的不确定又多了几分。
她还是觉得,尉和玉不会为了她和ᴶˢᴳ江恒对着干。
‘笃笃’——
窗棂被轻巧的叩响两声。
逢萧玉坐直身,拿起身旁的小电灯,缓慢走到窗前。
人影绰绰,隐匿在窗户旁边。
紧跟着,一只削瘦的手伸了出来,又敲响两声。
他说:“萧玉?”
闻言,逢萧玉眼皮一跳,拉开窗户,看过去。
只是手上小电灯捏得很紧,等着对方如果意图不轨,就直接打下去。
可露出的那张脸让她收回了这个想法。
是宗文成。
他身手矫捷,翻过窗户,落在地面上,和她对上一眼。
语气戏谑:“过怎么样,有没有想我?”
“……没有。”逢萧玉当即否决,一停,她问道:“你是怎么上来的,这可是三楼。”
即使是有点锻炼的人,也不应该如此轻易的爬上来。
第84章 怎么这么赤裸裸的
宗文成好似知道逢萧玉在想什么。
向前踏一步,再转身,关了窗户,簌簌冷风一瞬被关在门外。
他垂下眼,看着逢萧玉,笑得恣意妄为:“可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能爬上来,尉和玉也不能。”
说得话太笃定。
好似,之前较量过。
“那倒没有,只是这种功夫,是他们那些家里人不会教的。”他说。
这个时候,逢萧玉才发现自己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宗文成伸出手,别过她耳鬓的碎发,说:“尉和玉和我不一样,他的家里情况复杂,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哪还会有这种爬楼的功夫学。”
微微侧头,她避开男人的手。
将心底的疑问抛了出来:“你是怎么上来的?”
着目她想知道的模样,宗文成略略叹息着,拉着逢萧玉的手,走到窗边。
隔着一线窗口。
视线余角依稀能看见那斑驳的水管。
逢萧玉:“水管?”
宗文成微微一笑。
他没有直接承认,但也没有直接否认。
冰凉手指搓过她温热指尖,体温相传,是滚烫的温度。
走到餐桌前,男人倒了一杯水,喝起来,随即斜斜睨了一眼逢萧玉,笑着说:“我眼巴巴来找你,有没有什么奖励?”
逢萧玉略有迟疑,“奖励?”
说实话,她不习惯这样的宗文成。
更不习惯,他这样的说话方式,好像——从心底觉得奇怪。
如果是利益交易,或许,她会更习惯一点。
顿了顿,她说:“没什么奖励,你今天怎么会过来找我?”
宗文成说:“担心江恒对你不好。”
逢萧玉手指蜷了蜷,没吭声。
外面的雪簌簌下了起来,掩盖灰扑扑的屋檐角。
愈发的大了,连人的视线都给遮住。
侧过去的视线,又收了回去,她还是提了一嘴:“宗都督,这个话可不兴说。”
宗文成挑眉:“为什么?”
喃喃低语在这个不算狭窄的房间里,显得尤其暧昧:“因为自始至终,我都知道,宗都督你不喜欢我。你忽然说这样的话,我会以为——”你喜欢我。
未完的话被吞在喉头。
幽暗房间里,他和她对视了一眼。
他很清楚的理解到了她的意思。
男人迈步上前,高大的身影遮住她的面容,“不可以吗?”
喉头忽然有点干,逢萧玉问:“什么意思?”
“我说,我不可以喜欢你吗?”相对逢萧玉见过的许多人,宗文成没有太多的赘述,言语是一如既往的辛辣直白:“难不成,你喜欢的是尉和玉?还是说,江恒?”
至于沈嘉实和赵淮——
他压根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前者,是逢萧玉讨厌的;后者,除了学医外,他没有任何优点。
在宗文成的眼里,他最强劲的对手,永远是尉和玉和江恒。
逢萧玉答不上来。
一双湿漉漉的眼神盯着他,没讲话。
男人喉结微微滑动,他上前一步,靠得更近了。
深邃黑瞳里,是她一个人的影子,他又问:“只要你说你喜欢谁,我现在就离开。”
“……我。”逢萧玉摇摇头,“可能让宗都督失望了,我都不喜欢。”
眼睛猛然一亮。
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把逢萧玉环了起来,有力小臂托住女人的臀侧。
猝然腾空,逢萧玉皱紧了眉头,咽下喉头一点尖叫。
逢萧玉十分不适:“宗都督,请你放开我。”
“……不能抱?”男人横眉过来,倒是多了几分痞性,“那我偏要抱。”
逢萧玉:“……”他怎么这么赤裸裸的。
而且,大大颠覆了她之前对宗文成的印象,太耿直了。
耿直得她有点微妙。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宗文成:“怎么说?”
逢萧玉拉开了一点距离,确定在安全范围内,说:“宗都督,你是不是今天喝了点酒,所以一时兴奋了点?”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你是不是一时冲动,上了头。
才和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宗文成确实算得上一时情绪上了头。
毕竟,尉和玉都当着他的面说,要把逢萧玉带回西北。
宗文成两步,又把距离拉了回来,“你可以自己来检查一下。”
他说得认真,动作却是吊儿郎当。
他攥着逢萧玉的指尖,就想碰。
女人微微收手,蜷起来,想往回拉。
一个拉扯间,宗文成骤然松了力,逢萧玉往后连退几步,撞上桌角。
一声闷哼。
逢萧玉感受到自己腰背后肯定是青了。
见状,宗文成想把逢萧玉拉进怀里,但她手上抵着桌面,没乐意。
两个人相互僵持着。
脚步声停停顿顿。
刚刚的吵闹影响到外面,有人问:“逢小姐,我刚刚听见房间里有动静,是出什么事了吗?”
逢萧玉微微平复一下呼吸:“没什么事,刚刚喝水,不小心撞到桌子了。”
话题被匆匆揭过,门外的声音消失不见。
灶火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回荡。
看着眼前的对峙,逢萧玉也失了几分兴趣,和他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赶人。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宗文成说:“这么大的雪,怎么回?”
逢萧玉侧头看向窗口,雪更大了,白茫茫的,将整个世界笼罩了起来。
皱着眉头,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要是按照这个下雪的程度,她很难保证宗文成能原路返回,但走正门吧,江恒的手下在门口盯着。
沉默半晌。
她从柜子里抱出被褥,放在地面上,“你睡地板。”
“这么狠心?”他问。
走上前,他环住逢萧玉的腰,低着头,炽热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垂。
逢萧玉心下一悸。
伸出手,就想掰宗文成的手。
可往下摸,却摸到了他鼓胀的小臂肌肉和青筋,纹路清晰,顺着往下,是他用力的指节,和厚厚的茧子。
不知不觉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荷尔蒙的味道。
第85章 血雨腥风
逢萧玉一碰,就想缩回去。
无他。
他的体温太热了,热得有点不正常,烧在指尖,再从指尖蜿蜒向上,烧到了皮肉,再到心口。
让人慌得不行。
滚烫胸口抵着后背,他的低笑在此刻格外的明显。
他将她圈住,男人目光微敛里,认真而专注,盯着她的脸庞。
即便现在不出声,也在昏暗之中,但逢萧玉抬头,宗文成的吻就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雪拍打着门窗的响声。
木柴化作炭的响声。
在这一刻,和他们泾渭分明,远远地,隔开来两个世界。
逢萧玉想说什么,宗文成先一步跟她说了:“就今晚,我看看你就走。”
“……”剩余的话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随即,他就像是一个克制着本能的绅士,松开箍住她的手,后退一步,将她抱出来的被褥铺在地上。
逢萧玉就怔怔的,看着他的所作所为。
撩开眼,有几分不确定的。
可宗文成什么都没解释,只是问她还有没有被褥,让他拿出来。
通常酒店里,是会在房间里备上两三套被子的,荣煌酒店本就是万城的顶尖酒店,不仅如此,他们在衣柜里,还放上了专门的枕头,供客人用坏后使用。
这一下,宗文成是真的在逢萧玉身边打了一个地铺。
男女相处的氛围本就不太自然。
现下,顺着宗文成唐突之后,更是格外焦灼。
躺着床上,逢萧玉一双大眼望着天花板,怎么样也睡不着了。
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卧室里,她能清晰听见男人的呼吸声。
很平稳。
平稳地像是睡着了。
她侧过头,从床边探出半张脸了,朝下一看,是男人沉峻合眼的脸。
呼吸微微放松,下一秒,男人径直攥住了她的手,往下一拽,倏然睁眼,“你怎么偷窥我?”
“看你睡着没?宗都督,你这样真的睡得惯吗?”她口是心非地说。
说这话的目的,还是为了将宗文成赶出房间。
宗文成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粗糙指腹和细腻指尖相交间,是柔软的痕迹,“放心吧,我好歹曾经也是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的人。”
那大概是一段军旅生活。
没等多久,纠缠指尖的力道蓦然一松,他放开了她。
逢萧玉趁此,回了床上,躺好。ᴶˢᴳ
小小插曲过后,宁人感到尴尬的气氛席卷而来。
尴尬着,尴尬着,逢萧玉倒没这么尴尬了,酝酿出一股睡意来。
冷不丁地,男人开了口:“关于我的过往,尉老三是说对了。”
但这个时候,逢萧玉实在是太困了。
她的思维罢了工,压根想不起来,尉和玉当初跟她说了宗文成什么事。
迷迷糊糊的,尉和玉的话再度响荡耳边——宗文成杀了他的养父母。
……
一夜过去,送早餐的门铃声在外催促。
不知是否是天气太冷,这两天,逢萧玉总是起不来,喜欢在床上赖着。
现在又多了一个人,她就更不愿意下床,去取早餐了,简短说两句,就继续窝着了。
窝到一半,房间内静悄悄的。
逢萧玉意识到什么,掀开被褥一看,原先床边打地铺的被褥卷了起来,男人也不再房间里。
她试探地下了床,喊了一声宗文成的名字。
没人回应。
逢萧玉眨了一下眼,思索着人可能已经走了,而后,松了一口气,进盥洗室洗漱起来。
做完这些,就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和晨间的报纸。
来来去去,不过那点事。
不过今天有点特别的,逢萧玉挑了一下眉,顺着指尖滑下去,是赵淮背离赵家意愿,要留在万城当医生的消息。
细细回想来,总觉得这件新闻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日见赵淮,逢萧玉觉得,他是心甘情愿要去那边的,现下来看,怎么又徒然生了悔意?
想不明白,但理应与她无关。
得出这个结论后,逢萧玉不再细想,沿着往下的新闻一一看去。
到中午的时候,江恒贴身人破天荒来请她下楼,见着她一身,他还特意嘱咐,让逢萧玉换点好看的衣裳。
一听这话,逢萧玉眉心直跳。
没怎么说话,只是回了房间,换件月白旗袍再卷着毛绒小外套,出去了。
蹬蹬下了楼。
楼梯蜿蜒而下,入眼过去,江恒端坐其上,宗文成尉和玉坐在他的右手边,沈嘉实则是一个人坐在他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