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禅——丁墨【完结】
时间:2023-05-09 14:40:34

  谢知麓当然是不能让她就这么走的,他的目的还没达到。他面无表情给她倒茶,说:“你别跟吃了炮仗似的,心平气和一点,我今天想和你好好说。”
  李微意不吭声了。
  谢知麓也想快刀斩乱麻,某些决心虽然已下,可那下头埋着的到底是曾经最真的感情,不能深想,想了就会让人心软。看今天这个情形,饭估计吃不下去了,他索性说道:“咱们在一起这五年,我一直真心真意对你,我知道你也是。我们在一起的初衷,不仅是男女朋友,更要做灵魂上的伴侣。我想你也认同,我们追求的,都是在这个城市,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李微意盯着他道貌岸然的脸,心里好像有某处哗啦一下,崩塌了。
  他也停顿下来,似乎言辞艰涩。
  李微意:“你有话就直说,别套路我。”
  谢知麓脸一僵:“我哪有那个意思?”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说:“李微意,咱们分手吧。说实话,这几年聚少离多,感情其实早就淡了,你也心知肚明。我越来越发现咱们不合适。现在及时分手,彼此没什么损失。我不想耽误你,
  去找个更合适你的男人吧。”
  虽然有预料,李微意还是难以相信,眼泪一下子飚出来,说:“谢知麓,你怎么能这么说?这几年聚少离多不是我们商量好的,暂时性的,各自打拼,为了将来吗?你现在张口要分手?”
  谢知麓的眼睛也慢慢红了,神色甚至有些狰狞,他打断她:“为了将来,是为了彼此变得更加合适的将来。真正志同道合的爱人,应该站在彼此的前途里,而不是分道扬镳。可是现在,我们人生的路已经不同,无论工作环境、志向、未来都不同,没有共同语言,我们已经不合适了。”
  李微意醍醐灌顶:“你是因为考上了,所以要把我甩了?你现在看不上我了?”
  谢知麓:“别把我想得那么势利龌龊。这是方向不同,没有高低之分。当初如果你肯听我的,一起考研,现在再考编,哪怕你考一个差一点的部门,现在大家起点一致方向一致,我又怎么会和你分手?可你非要找工作,还找个私企。现在的生存压力多大?将来几十年,两个人收入的稳定,买房买车,孩子的教育,社会地位,人际关系……这些都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事。可是你……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连工作都不稳定,说不定哪天企业就倒闭了裁员了。我是个男人,我还要养我父母,将来要养家庭,以前校园恋爱没想那么多,现在选择终身伴侣,我必须考虑这些问题。如果不能彼此负责,注定走不长远,趁早撒手,才是明智选择。”
  李微意快要被气死了,尤其听到他提到“裁员”二字更是心中窝火。她吼道:“谢知麓你有病吧?我一个月8500工资,你一个刚毕业的公务员能有多少?你瞧不起我?”
  谢知麓显然已经狠下了心,嘴角扯了扯,深吸一口气,说:“我看到过一句话: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当时我觉得是扯淡,现在才明白是身不由己。”到底是刚从大学走出来的人,他明明说得云淡
  风轻,眼睛却已通红,放在桌上的手也在发抖。
  李微意望着他眼里的泪,突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狠,他可真狠啊,对她狠,对自己也狠。
  “分吧。”她吐出两个字,提起包就走。旁边的服务员刚好上菜,露出诧异表情。
  谢知麓端坐原地,一动不动。
  餐厅里的空调吹的明明是暖风,李微意却觉得寒冷彻骨。她走了几步,突然转身,从服务员手里抢过一盘菜,直接砸在谢知麓脸上。
  盘子哐当摔得粉碎,谢知麓跟一尊雕塑似的,脸上身上全是油和菜,红着眼,狼狈至极,直勾勾看着她。
  全餐厅的人都看过来。
  李微意大吼一声:“渣男都去死!”昂首阔步地走了。
  李微意打了个车,一坐上去,眼泪就哗哗地掉。她肯定不能嚎啕大哭,可也哭得一抽一抽的。司机默不作声,只把纸巾盒放在她面前,李微意哭得更凶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谢……谢谢啊……”
  含着泪到了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李微意直挺挺躺在床上,没有眼泪,心里空荡荡的。她回忆起与谢知麓的感情——大三大四,是真的很甜很甜,她把最真切的初恋给了他,现在回味,都是心肝震颤。可后来,的确如他所说,聚少离多,渐行渐远。现在的他与过去的他,恍如两个人。一个是记忆中的初恋,一个是刚刚心狠手辣的陌路人。
  你说和现在这个他分手,李微意有多难受,也不至于。因为这几年,她实在太忙了,也太累了。当一个人所有精力几乎都被工作榨干,那么一个月才见面一次的爱情,只是点缀而已。
  可她想着从前,想着这五年的稳定踏实和对未来的期待,还是想哭。她流着泪给自己狂点了一堆外卖。等外卖的时候,她又躺尸在床上,想着要不要给闺蜜打电话,可又觉得丢人,有什么可说的呢?谁都知道她有个优秀的男朋友,只等结束爱情长跑修成正果。现在她提都不想提他一个字。
第4章 当胸一剑(2)
  却突然好想给姐姐打电话。
  李微意有个亲姐姐,叫李晓意,大她五岁,从小到大,姐姐都是对她最好,最温柔体贴的人。李晓意没有读大学,一直留在老家。
  李微意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姐姐还要照看4岁的外甥女,这个点说不定睡了。于是李微意先发短信:“姐,睡了吗?”
  姐姐一直没有回复。
  李微意郁闷地丢开手机,这时外卖来了,她胡乱吃了点,还觉得心头愤恨时,同事一个电话打过来:“李微意,你那部分报告核算完没有?经理说明天早上之前一定要交给他。”
  李微意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语气淡定:“哦,我还在写,写完发你。”
  她本来准备和谢知麓吃完饭后,回来加班,结果给忘了。再想到裁员的事,觉得心中燥乱,坐到桌前,开始埋头苦干。
  好在前期工作做得扎实,虽然她心里乱糟糟的,报告还算写得顺利。到了凌晨三点,总算做完。她把报告发给经理,精疲力竭,倒头就睡。
  因此,当凌晨四点多,姐姐李晓意回复短信时,李微意完全不知道。
  “微意,我下定决心了,不想再活得像狗一样。”
  ——
  次日一早,闹铃响了三遍,李微意才挣扎起床,急匆匆赶去上班。一到上班时间,手机上几个工作群,都跳出许多条消息,包括本周简报、今日简报,还有同事们的闲聊。以至于姐姐那条短信,被挤到后头,李微意依然没看到。
  手机上最新一条短信,是主管周大姐刚发来的:“不太妙,要动真格。”
  李微意脸色苍白地坐在工位上,心神晃了晃,她想:我不会
  那么倒霉的。
  已经年底了,等李微意心不在焉坐进人满为患的会议室里,才想起,今天是年度工作述职的日子。
  财务部每一位,今天都要向公司的一位副总经理,进行年度述职汇报。这位副总经理分管他们部门,可以说几乎能决定每个人的升迁去留。
  周大姐能有内部消息,别人自然也能有。李微意坐在一堆人当中,感觉今天气氛怪怪的,大家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紧张,仿佛都戴着面具。
  每一个轮到上台述职的人,都竭尽全力表现自己,哪怕是平时沉默寡言的人,今天都使出浑身解数。
  副总经理却始终不动声色。
  这么一大屋子人,从早上9点,一直述职到下午,还没轮到李微意。李微意听了一整天,也不知是在会议室呆久了脑子缺氧,还是昨晚睡得太少,脑子变得晕沉沉的,甚至感觉到胸闷喘不过气。
  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稿子,想要巩固巩固,却始终集中不了精神。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在稿子上画了个Q版男生,一把染血的剑穿透那男生胸膛,死得透透的。而她耳边响起谢知麓昨天那句话: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这时,她的名字被点到了,所有的目光聚焦过来,包括副总经理和部门经理。
  ……
  李微意觉得自己的述职报告讲得糟透了。
  望着副总紧皱的眉头,还有周大姐惊讶失望的眼神,以及其他同事若有所思的目光,她一刻都不想在公司多呆。
  垂头丧气地回了家,李微意洗了澡,又胡乱吃了外卖,勉强劝自己:没事的,只是一次述职,她之前的表现领导也都看过到。
  明天开始,她再表现好一点。
  心神稍定,她再环顾四周,才发现一件事——
  谢知麓白天来过了。
  衣柜里,他仅有的留在这里的几件衣服,都拿走了。还有他的几双鞋,厕所的洗漱用品。然后就没了。
  一枚钥匙放在书桌上,底下还压着一张纸。xs74w
  李微意拿起那张纸。
  满篇苍劲有力的字迹,字如其人,冠冕堂皇。
  谢知麓的语气已平静许多,先是告知,自己的东西已经拿走,钥匙归还。
  而后居然是诸多叮嘱,细致温和,宛如昔日——嘱咐李微意一人独居,注意用火燃气安全,不要熬夜,爱惜身体。如果晚归,尽量打车到楼下,别傻乎乎地给陌生人开门。也叮嘱她在职场要更加世故圆滑,不要只知傻干,多多维系关系。如果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只要她不介意,尽管开口。
  最后,他说:不是不爱你,可我是个有野心的男人。
  李微意放下信,发了好一会儿呆,心中甚至涌起个邪恶的念头:她如果把这封信和事情原委公布在网上,或者举报到他的单位,谢知麓的工作搞不好都要丢,身败名裂。
  那样他就完了。
  李微意叹了口气,把信撕了丢进垃圾桶。
  可以了,这么一份感情,浪费一天时间祭奠足够了。明天她要满血复活。
  ——
  再次打开电脑加班,李微意心中已是一片冰凉的心平气和。她想,我果然是个优秀的社畜,工作掏空我也能治愈我。
  忙到夜里十二点,她合上电脑,躺在床上毫无目的地刷手机,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看到姐姐昨天半夜发来的那条短信,一骨碌坐起来,后背已全是冷汗。
第5章 一败涂地(1)
  李微意只有一个姐姐。李微意还没出生时,她家在乡下。但是她的父母,勤劳坚韧,背井离乡来到市里,开始是摆摊做小生意,后来就租了个小铺面,竟也积攒起一小份家底,在市里买了套小二居。
  李晓意出生在乡下,李微意则是在市里出生。李微意牙牙学语时,李晓意已懂得给母亲帮忙,并且带妹妹。李晓意的性格极肖其母,温顺柔和,勤快老实,生了一副清秀可人的相貌,自少女时代起,就不乏追求者。她现在的丈夫周志浩,就是其中之一。
  李微意的性格,和姐姐截然不同。她没有经历过乡下的日子,是在全家的娇宠下长大的老幺。父亲疼爱,母亲呵护,姐姐更是事事以她为先。这让李微意养成了极为开朗积极的性子,跟谁都嘻嘻哈哈的。
  李微意是被爱包裹着长大的女孩。
  因此,与谢知麓在一起后,李微意始终以真心换他心,从来没有考虑过谢知麓说的那些现实问题。在她看来,相爱才是最重要的,彼此都应恪守承诺。
  所以,当谢知麓突然放弃,她才会没有防备。
  因为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辜负过。
  ……
  此时哪怕已是凌晨,看到姐姐那条短信,李微意也毫不犹豫打电话过去。
  足足响了十来声,才有人接起。
  李微意:“姐,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的李晓意沉默不语,唯有呼吸声带着某种凝滞的湿意。
  “对不起!我昨晚加班太晚,今天又在忙,才看到你的信息……你,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事?姐你跟我说啊。”
  李晓意涩涩地笑:“没事,能有什么事,还不是那样。”
  李微意的怒火涌上心头:“他又打你了?”
  李晓意低低“嗯”了一声。
  可李微意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重点大学毕业、已完全蜕变为大城市女孩的她,并不能理解,职高毕业留在家乡的姐姐,为什么始终没有勇气抗争命运。
  于是李微意的话说出口,也带了三分怨埋:“我劝你
  多少次了?为什么还不离婚?这种家暴的渣男,留着过年吗?”
  姐姐只是哽咽。
  “姐,你离婚吧!”李微意的眼眶也湿了,“离婚后你和妞妞来湘城,跟我住!愿意找工作就找,不想找我养你们!我就是你的退路!”
  姐姐哭着说:“谢谢你微意。可是,没那么容易。他不会同意离婚,我要提离婚他更不会放过我……就算真离了,我了解过,我们这种情况,他家里那么有钱,有门面有店子,我这几年在他家店里做导购,收入很低,孩子很可能判给他。我怎么能把妞妞留给他?妞妞是我的命,她是我的命!那个畜生,他现在连妞妞都打,如果以后他再结婚,和别人一起虐待妞妞怎么办?”
  “难道你就这么熬下去?你昨天发短信说下定了决心,下定了什么决心?”
  李晓意:“没什么……”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响动,隔着电话线李微意都能感觉到姐姐的瑟缩,李晓意飞快说:“他回来了不说了。”
  电话挂断。
  李微意呆呆看着手机,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打电话给姐夫周志浩,把这个禽兽狠狠骂一顿。可她知道不行,她骂了,爽了,周志浩那个阴人说不定还笑嘻嘻地赔礼道歉,转头他就会把姐姐打得更狠——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
  她打电话给父亲。
  李父被吵醒,声音瓮瓮的,态度却关切:“微意?有什么事?”
  李微意含着泪说:“爸,你们马上去把姐姐和妞妞接回来!姐姐又挨打了,周志浩就是个禽兽!让姐姐跟他离婚!赶紧离婚!”
  李父也吓了一跳:“你姐跟你说的?”
  “嗯!”
  “我马上给你姐姐打个电话!”
  李微意心绪稍定,过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样不行——周志浩已经回家了。
  亲姐姐受委屈,她条件反射求助父母,反而犯了蠢。
  她立刻又打给父亲,一直占线,打母亲电话也没人接。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李父才给她回电,如释重负的语气:“微
  意啊,没事了。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自己没结婚,不懂事,大惊小怪。刚才我跟你姐姐姐夫通过电话了,两人好着呢,说说笑笑的,说是白天拌了嘴,你姐才给你打电话抱怨。志浩再三给我保证,上回只是喝醉酒断片了,绝对不会再干那种事。”
  李微意的心狠狠沉下去,说:“爸你别听他的,他骗你的,姐装作没事……一定是被威胁的。”
  这话李父却不爱听了,他一辈子都是个老实简单的人,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子和和睦睦。他想起上个月周志浩带大女儿外孙女回家时,那副毕恭毕敬温柔体贴的样子,下意识就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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