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禅——丁墨【完结】
时间:2023-05-09 14:40:34

  李微意揉揉眼睛:“不等了吗?”
  “已经过了12点。”张静禅嗓音沉淡,“是新的一天了。”
  李微意一怔。
  不过,李微意没想到,张静禅的“回去”,是把她拉回他家。这是本市一个著名的高档小区,地处市中心,几座冷冷清清金碧辉煌的高层住宅。张静禅把车停在车库,刷卡带她进入同样贵气逼人的电梯。
  他家在31层,一进屋,李微意就觉得这里实在宽敞至极,超大的客厅,极少的家具,放眼望去,都是空荡。沿江一面全是落地窗,满江满岸,灯火阑珊,如同巨幅的画卷展开。
  张静禅拿了双男士拖鞋给她:“没有女式拖鞋,将就一下。”
  “没事。”李微意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就跑向了窗边,往外头看。张静禅在背后望着,湛黑的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李微意精神剧烈起伏一整天,又在路口严防死守两小时
  ,此时人懒懒的没精神,暂时也不愿去想将来,只望着一窗震撼的美景,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儿,她才转身。客厅只有一张灰色的双人布艺沙发,一张小茶几,连把椅子都没有。茶几上放着一盘切好的橙子,一杯茶,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张静禅拍了拍身旁的沙发,示意她过去坐。
  李微意突然就想起白天两人在沙发上的厮磨,一时间腿都软了,哪敢过去。可屋里没有别的坐处,矫情不过去,又有自作多情的嫌疑。她灵机一动,大踏步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脚边的地上,抬头笑嘻嘻地说:“我最喜欢坐地上了,你家这木地板,看着就好舒服。”
  张静禅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手指敲了敲装牛奶的玻璃杯。
  李微意为了掩饰尴尬,一口干掉大半,豪迈地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
  他用那双黑泠泠的眼盯着她:“不怕我下药?”
  李微意心里“突”地一下,干笑着,干脆又拿起牛奶喝了个底朝天,说:“怎么可能,哈哈,你要是下药,我就认了。”
  笑意慢慢在他的眼眸中绽开。人在家中,他似乎也松弛了,往后靠在那一看起来包裹感就很强的沙发里,两条长腿随意张着,衬衣领子敞着,脖子后仰,双手也搭在沙发上。
  李微意看了几眼,赶紧垂落目光。心道食色性也食色性也。
  “我第二次见你……不,对你来说是第一次。”李微意说,“也就是上次,凶手动手的时间,也往后推了一天。”
  张静禅点头,示意听明白了。
  “有纸笔吗?”
  张静禅从房里拿来纸笔,李微意写到:
  第一次:
  2022年1月12日
  2014年1月11日至13日
  第二次:
  2022年1月13日
  2014年3月11日至13日
  第三次:
  2022年1月13日失败
  2014年5月11日至13日?
  她说:“是不是可以推测,回到2014年,每次间隔2个月,每次只能呆3天。而在2022年
  ,每次往后推迟一天,车祸就会发生?也就是明天?”
  张静禅端着那杯茶,思考片刻,说:“2014年遵循规律。但是现在,2022,不一定。”
  “为什么?”
  “因为决定2014年那部分的,完全是时间,是不可控的未知力量。但是,2022年造成那场车祸的,是一个具体的人。”
  李微意微愣。
  他说得没错。
  那是不是可以认为,如果他们俩不主动去遭遇车祸,穿越就再也不会发生?又或者,肇事者如果心意改变,不再出现,他们也再没有机会,回到过去?
  “所以我们要分析的,是肇事者。他上次为什么推迟了一天出现;这次,又为什么没出现。换而言之,他是谁?为什么而来?”张静禅说。
  李微意醍醐灌顶:“没错!你真的好聪明啊!”
  张静禅望着盘腿坐在自己脚边的女人,她的一张脸在灯下亮莹莹的,眼里流光溢彩。她似乎生来就是个快活的人,无论有多悲伤沮丧,当她低头再抬头,光芒就会从她的清澈的眼底重新点亮。
  他说:“你也不差。”
  大智若愚,轻灵通透。
  李微意却只当他在客套,摆摆手,又说:“咱们有办法查出那人是谁吗?”
  “我明天试试,不过估计很难。只知道车子型号,如果本市还好,我去经销商那里想办法。如果是二手车,套牌车,或者外地的车,就查不到了。”
  李微意眉头一皱,说:“你觉得,这个肇事者,会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否则为什么是我们俩发生穿越呢?”
  张静禅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他一直在想如何从客观物证找出这个人,譬如车牌,譬如监控,譬如犯罪记录。他怔愣片刻,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某些零散的不起眼的线索被李微意的话串了起来。他说:“或许,凶手和福铭集团有关?”
  “怎么说?”
  张静禅从她手里拿走笔,在纸上写了两个日期:2014年12月10日,2014年12月27日。
第48章 跟他回家(2)
  “福铭集团破产清算的时间,比上一次,晚了16天。而我父亲,提前10天自杀。如果这个人,与福铭有关,与父亲有关。那么他动手的时间,就有可能受影响。”
  李微意:“有可能!”
  “你记不记得,第一次穿越,福铭的破产日期,还有我父亲自杀的日期,有没有改变?”
  李微意想了想,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你爸的时间……没有变化,但是在最初,我看到过那一世的新闻,福铭是在2014年12月8日破产的,比第二次早了两天!虽然那次,我没来得及对你爸说什么,但或许就是蝴蝶翅膀震动了,改变了历史。”
  张静禅说:“更进一步推测,如果这个人,和福铭集团深度相关,譬如他就是福铭的员工,那么集团的破产日期,就会对他的人生进程产生直接影响。”
  李微意心头一震。
  张静禅一只手撑地,也下了沙发,盘腿坐在她身旁,说:“其实我一直怀疑,你说第一次穿越,我一直没能醒来。或许那一次,我死在了车祸里。”
  李微意的心里哐当一下,忽觉寒意浸透,下意识否定:“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死了呢!绝对不可能!估计是暂时撞昏迷了吧,没错……反正现在咱俩都活蹦乱跳就够了!”
  张静禅脊背微弓,白衬衫勾勒出肩胛骨的线条,黑眸凝望着她。
  李微意错开目光:“那……这个循环,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我想,只要成功阻止车祸发生,循环就会结束。”
  李微意叹了口气,原来过了一山,还有一山。但至少,还有山可望。
  更多的线索,两人却推理不出了。
  李微意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1点30,她站起来说:“那我……回家了。”
  张静禅抬起头:“要不就在这里过夜?”
  李微意的心一慌,他又说:“还有间客卧。”
  两人莫名都沉默了一会儿,他也站起来,李微意低头望着袜子——拖鞋早不知何时被她蹬掉了——她一边穿鞋一边说:“不了吧,没有毛巾也没有换洗衣服,
  好麻烦。”
  张静禅拿起大衣:“那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
  “我送你。”
  这个时间点,他往返一趟,到家就得3点多了。李微意说:“那算了……我不回去了,在你家蹭一晚,别太麻烦你就好。”
  张静禅转身看着她,笑了笑,把大衣丢回沙发。李微意转头不看他,说:“客卧在哪儿,我去参观一下。”
  张静禅双手插回裤兜,示意她朝客厅旁的走廊走,自己则跟在她身后。第一间就是客卧,旁边是间书房,再往里有扇门,应该就是主卧。
  李微意问:“你这房子多大?”
  “190。”
  好吧,有钱人的世界。要不是主动替他爸还债,这人应该买下这栋楼了吧。
  客卧约莫20平,装修风格与客厅一致,冷清简洁,精致低调,还附带卫生间。
  张静禅拿了件宽大柔软的白T恤过来,还有条一次性浴巾,说:“衣服是我的,没穿过,洗过了,需要的话凑合穿一下。”
  李微意接过:“谢谢。”
  “小区门口有便利店,你可以先洗澡,我去给你买明早用的毛巾牙刷。”
  “我自己去吧。”
  张静禅直接往外走:“很晚了,没必要两个人都跑一趟,你早点休息。”
  “那……谢谢你了。”
  张静禅很快就到了便利店,这家便利店开在他们小区门口,货品都比较精致昂贵。张静禅拿了条浅粉色毛巾,一支深粉色牙刷,又拿了双桃红色草莓造型的女拖鞋。
  走到内衣货架时,他停了几秒钟,拿了包一次性女士内裤下来,走了几步又回头,放回去,换了包小码的,丢进购物篮。
  李微意冲了个热水澡,感觉洗掉了一身疲惫,换上张静禅的白T恤,跟个袍子似的挂身上,下摆都快接近膝盖了。她噗嗤一笑,爬进被子,刚要关灯,有人轻轻敲门。
  李微意连忙用被子盖住腿,问:“什么事?”
  张静禅的声音隔着门传来:“睡了吗?”
  “还没有,你等一下。”李微意飞快套上白天的裤子,跑去开门。张静禅把手里的袋子
  递给她:“看看还差什么?”
  李微意匆匆看了一眼:“不差不差,辛苦啦。”
  张静禅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扫,眼里闪过丝笑意。李微意人前从不认输,下意识一挺胸:“你笑什么?”
  张静禅的目光沿着小小山峦的风光一览而过,最后落在宽大得足以套住她的脑袋的袖口下,那细白柔软的胳膊上。
  “早点睡,明天睡够再说。”他转身进了主卧。
  李微意关上门,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床上,笑了:这人还笑她,自己是粉色控吗?她又不是五岁!幼稚!直男癌!
  她的目光落在那包一次性内裤上,没想到他还替她买这个。她立刻跑卫生间换上,重新爬上床,关了灯。
  一室寂静黑暗,她睡在陌生的柔软的床上,隔着一道墙,就是张静禅。
  闭眼睡了一阵子,她又睁开眼,光~裸的双腿,在被子里互相蹭了蹭。感觉怎么怪怪的呢?穿着张静禅的贴身衣服,没穿裤子,还穿着他买的一次性内裤。李微意脑海里突然有了画面——张静禅一身黑色西装大衣站在内衣货架前,抬手露出白皙的腕骨,瘦长有力的五指,轻轻包裹住这包内裤。
  李微意用被子捂住脸。
  妈呀,她的思想太龌龊——一定是这具身体和前男友分手太久了!
  ——
  然而张静禅和李微意都没想到,接下来的五天,那个人,那辆车,一直没有出现。
  两人在那条路上,耗了六个晚上。
  到了第四、五天的时候,李微意已有些焦躁,问张静禅:“如果,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怎么办?”
  张静禅答:“那就坚持到我们都也无法坚持下去那一天。”
  一句话令李微意红了眼眶。
  李微意不知道,在某个下午,张静禅一人来到了父亲的墓地前,在寒风中站了很久。他问他:“你是不是真的有苦衷?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再信你一次,我会去救你。如果再让我发现,你不知悔改,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
  到了第六天早上,李微意接到张静禅电话:“来我家,给你看个东西。”
第49章 知我心者(1)
  张静禅的书房装修得倒是清新雅致,洁白的桌面上,一支腊梅斜插在素白的小瓷瓶里。窗外,鸟声清啼。
  李微意坐在电脑前,张静禅一只手扶着椅背,一只手拿着鼠标,俯身靠近。
  李微意望着新的85页ppt,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张静禅扬手一拍她的后脑勺,说:“不用背,过去了我重做一份。但是你要非常熟悉。”
  李微意:“这回又是什么啊?”上次都把福铭撕得血肉淋漓,讲透了。她实在想不出还能讲什么。
  “期货。”
  李微意一呆,他不会是想……
  张静禅说:“2014年,拉尼娜气候会造成南美40年不遇的干旱,北美遭遇百年不遇的干旱。美国大豆价格,会从年初涨到9月初,上涨幅度和持续时间创下历史之最,这超出所有人的预期。我们这次过去如果是5月,市场有一个小的下跌,正好入场。如果……他真的是力不从心,我们就帮他作弊一次。”
  期货,李微意哪里碰过,只听说风险极高,能有10倍乃至15倍杠杆。她问:“你不考虑买彩票吗?”
  张静禅的手掌在她的椅背上拍了拍,说:“以我爸当时的身份处境,彩票买回来10个亿,能不进去?”
  好吧,中10个亿确实多了点。
  “只是,本金你估算要9000万,你爸能从哪儿弄来这笔钱?”
  张静禅站直了。
  他今天穿的是圆领菱形细格深灰色毛衣,黑色长裤,戴了块腕表,看起来就是个清俊平和的居家男人。然而他吐出的话语却足够无情:“选择权在他手里,是选死路还是活路。如果他能够不惜得罪官方和所有合作方,立刻放弃福铭全部在建项目,以最快速度清算、变卖、抵押全部资产,掩人耳目再去借贷一笔——我想他能够凑齐9000万。最好的结果,他不会负债,只是一无所有。”
  ——
  是夜,10点06分。
  黑色轿车缓缓驶入隧道。
  车子驶出
  隧道,前方路口,绿灯闪烁。李微意的心慢慢收紧。
  红灯。
  张静禅的车停在左转道第一辆。
  一群人从地铁口涌出,穿过他们面前的人行道,挡住视线,和之前的五晚,并无不同。
  前方突然传来骚动声,引擎声,轮胎急速摩擦地面的声音。有一个人被撞飞到天上。
  张静禅猛地一摁喇叭,车前的人们吓了一跳,纷纷闪开,张静禅一脚油门,冲了过去。
  炽亮的白光,直直打过来。李微意眼前一花,张静禅的车已抢在对方撞上更多人群前,擂了上去。两车对撞,发出剧烈的轰鸣,逃过一劫的人们发出惊呼。
  天旋地转的视线里,李微意被甩了起来,又被安全带拉了回去,她努力回头,在刺眼的白光中,模糊看到对面车里,坐着个男人,一身黑衣,挺拔的背,戴着顶鸭舌帽和口罩,几乎看不到脸,只有鲜血。然而在这命运交错的瞬间,那人若有所觉,顶着满脸鲜血,朝她的方向望来。
  ——
  李微意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像宿舍的地方。屋子里四张架子床,下铺是书桌,她躺在靠窗的上铺。
  她立刻坐起,看着自己精瘦结实的大长腿,和一双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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