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弥天开口：“什么都被你看穿了，还有什么意思。”
叶炽冷笑：“呵呵，又想驴儿跑得快，又要驴儿不吃草，你们要利用我，凭什么我还不能知道真相？”
素商跟着道：“我也想知道。”
弥天叹气：“罢了，丹朱的本体是一团火，还是伴随着吾儿降生的帝烈业火。”这一段之前被他有意隐去了，没想到叶炽的关注点在这里。
预见世界的画面中，为何素商身后总是浮尸千里，因为他的业障愈发深重，滋养的业火连天。又因为有业火的加成，素商的修为精进速度和杀伤力才会那般强大。
好在业火有灵，变成新生生命的丹朱虽然霸道，却并非全然不分是非。
第131章 遗憾之海（十六）
◎这是我娘的心脏◎
可妖皇给出的, 就一定是真相么？
叶炽偏就不信：“为何将业火从素商前辈身上剥离？恐怕，为了让素商前辈更像一名普通的妖是假，让他永远摆脱业火才是真吧？”
如果素商还有业火伴生, 那首先第一道, 便是无法假装成鸟君风息的儿子，风息怎么可能要一个业火伴生的儿子？
再者，业火的强大远非一般人能够驾驭。
通过流转之心看到的未来当中, 素商因为仇恨和自责, 逐渐扭曲，执念让他偏执却也让他强大，这才能勉强压得住业火；但现实世界中, 素商有的最多是小时候的那点儿自卑，和生父的不重视, 这些会变作他修炼的动力，但想要驾驭业火, 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所谓有得必有失, 就是这个道理。
弥天和景雀为了自己的孩子考虑，这是必须承担的损失。
但现在弥天这架势又是什么意思？
莫非还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他这样做有考虑过丹朱的想法么？
他考虑过自己的感受么？
娘到死，还觉得这个景雀是把她从苦海中救出来的恩人吧？
叶炽浑身发冷：“阁下是不是还以为，选中了我，我还要感激涕零的跪谢？”
看到现在, 虽然还有许多枝节没有弄清楚, 但一来自己出现在这里，还大大方方的让自己看了这么多密事, 二来弥天对她的打量和肯定, 已经透露出不少信息了。
无非就是安排个高帽, 要自己做些什么。
果然, 弥天也不再掩饰：“诚然如你所想，我们推演了无数个结局，寻找了无数可以扭转时局的人，最后看来看去，你最合适，你也确实用实力证明了这一点。”
叶炽却道：“不必。我叶某人行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要是信了你的鬼话，我和那个周翰又有什么区别？
弥天没想到她是这般反应，按照她一路走来助微扶弱、正义果敢的姿态，遇到这种界面危机，不应该挺身而出么？
这一回，叶炽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而后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不带笑意：“阁下在想什么？我行事只凭本心，因为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才愿意承担每一步路带来的机遇和损失，因至于别人写好的剧本，与我何干？”
弥天道：“可是……二者并不冲突，还没听我说完要你做什么，万一将来界面崩塌，你不会后悔，不会遗憾么？”
“这还不冲突？我是愿意力所能及的搭把手，我也曾经为了达成目标拼过命，但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至于遗憾，你们站在界面巅峰说遗憾，谁又没有遗憾？在黑岩长城旁边，骸骨堆积成山的那些先贤们，哪一个没有遗憾？我九岁死了爹娘，有仇数年不得报，我会没有遗憾？可不能为了平复自己的遗憾，就理所当然的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弥天摇头，而后露出苦笑：“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任我。”
叶炽坦然承认：“是的，我就是不信任你。”
她不喜欢过度的怀疑，但这对夫妻从自己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算计上母亲了，这种感觉更叫她厌恶。
就算她是奔着退休去的，但修行一途并没有偷工减料，过往种种，都是真实的经历，历经无数次游走在生死边缘，她用付出换来回报，是她应得的，但现在忽然告诉她，这些是早都安排好的，磨练你考验你的。
真的想问一句，你没事吧？
不回怼一腔国骂就不错了。
身为修士，最不愿意的就是被操控。
而且，再冷静下来想一想，弥天和景雀为了自己的孩子，一个不飞升，一个反噬而死，还是有信任度的，但是现在选了她出来拯救辰云界就有些可笑了，她才只有元婴中期修为，比她厉害的大有人在，而且，他的儿子就在旁边，比起自己更加修为高深，何必要她去做？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她身上具备唯一性的东西。
别人修为再高也没有，只有她有，想来想去，就是本源生机了吧？
弥天要本源生机，想要做什么？
素商跟着就问道：“需要一个元婴中期，救所有人？”
连他都觉得怪异，所以并非叶炽想多了。
弥天瞪了儿子一眼，素商视若无睹的继续问道：“父亲需要叶小友如何做，才能拯救苍生？”
“她一个人自然不行，等出去后，你们找到丹朱，让他煅烧那块覆云布，会显露出一块地图，看到后地图全貌你们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素商去看叶炽，叶炽在呼唤系统：“如果必须要接取妖皇的任务，才能完成系统任务，那么，这个任务我选择放弃。”
她是想要锅和绣花针的返场，但不能就这样被妖皇安排了任务。
这算怎么回事呢？
忽然冒出来个NPC给他发布任务？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还说辰云界要完蛋，顾逸老祖也活了万年多了，他都没说辰云界要完蛋呢。
所以，归根结底就是信任问题。
如果现在换做师尊、掌门，哪怕师姐跟她说这件事，需要她通过九死一生去完成，她都可能应下来，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妖皇讲述一下过去，她就要一定要去拯救世界。
系统还在装死，叶炽看着三只鸟：“故事讲得不错，下次别再讲了。”
她根本不吃这一套，在那个冰雪世界，真假故事看太多了，她有些疲倦，也容易怀疑。
她甚至怀疑，从景风出现，到她进入山谷，看到妖皇锄草，又听到他没有迫害肖家女修的所有这一切，以及他不经意间露出的伤，都是为了给她营造好感。
也不知道对不对，大概是摆烂心态作祟吧，她就是不想趟这一趟浑水。
弥天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做了这么多铺垫，她答应下来，不应该是顺理成章么？
景风摸了把脸上的胡子，这结果确实出乎意料。
叶炽继续呼唤系统：“送我出去，任务我选择放弃。”
结果没反应。
叶炽也来了脾气：“难不成你和这位妖皇也是一伙的？既然如此，你这系统不要也罢。”
收到死亡通知，系统终于有了反应：【不是一伙的！宿主您听统统解释！任务已经终止，统统现在就送您出去！】
这个时候早顾不得系统暴露了，一阵白色的光芒将叶炽包裹，她手持双剑，灵力凝聚起防护罩，比起在场的三只鸟，她的修为还是太低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弥天见状，心知是她要离开，当机立断将叶炽束缚住。
细细密密的风刃如同收割性命的镰刀，叶炽处在风口中心，法衣已经破碎，经过锻体后的身体仍旧无法对抗来妖皇，伤口开始渗血，她很快就成了一个血人。
叶炽吐出口血：“呸，老骗子！装不下去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悬浮在半空的那颗破碎的心脏动了。
从那流转之心当中发出水流一般的蓝色液体，将叶炽和素商整个包裹，白光和蓝光交替着。
素商想要挣扎，但却在其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温暖，就像是母亲的怀抱。
于是，他伸出手抓住了叶炽。
两人的身体变得虚浮，在弥天的咆哮怒吼声中，白蓝两色光芒交替闪过，两个人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叶炽苏醒过来，差点儿被呛死。
她怎么到了海里？
立即掏出避水珠，将双剑召回，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臂被天青色的发带缠着，发带的另一头是刚刚醒来的素商。
她心中一紧，系统失败了么？
素商怎么也在？
上空投射出来莫测的光，将海底折映得斑斓深邃，无数鱼群从他们的身边游过，快得像是晴空中划过的流星。
素商主动靠了过来，叶炽往后退。
“怕什么？我可曾伤害过你？”素商不解。
叶炽：“谁知道你们父子两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素商：“我可以立下誓言，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对你不利的打算。”
“那你倒是立啊？”都这个时候了，叶炽也没有什么好怂的了。
素商当真开始起誓。
叶炽将手臂上的发带解开，那边誓言已经成契，她这才问道：“为何？”
素商：“我有一样神通，叫做破妄之心。”
他虽然是只寿带鸟，但灰风一族的天赋并没有避开他，有了破妄之心，想要辨别妖皇话中真假就容易多了。
叶炽将他打量，问道：“前辈是从何时发现他说谎，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最开始表情管理失控的可是这鸟，那一副心要碎了的样子可真是令她这个旁观者都动容。
果然出门在外，全靠演技。
素商有些尴尬，便回答道：“遗憾之海。”
遗憾之海？这不是系统之前提到的地方么？
如果这里不是和养老院一样，是系统们合力构建的独立区域，那系统怎么会知道？
系统现在有问必答：【因为系统也有遗憾。】
素商听不到她也系统之间的交流，只是道：“我们在那颗心脏里面，没弄错的话，这根本不是流转之心，而是遗憾之海。”
叶炽已经被绕糊涂了，素商淡淡道：“这……极有可能，是我娘的心脏。”
第132章 遗憾之海（十七）
◎真相只有一个◎
叶炽差点倒吸一口海水, 这是景雀的心脏？
这又和之前弥天讲述的故事冲突了，弥天拿出来这破碎的石心说这是那件至宝流转之心，按照他的逻辑, 他应该是先有了流转之心、后来才认识了景雀。
但素商这样一说就全推翻了啊, 景雀没有心脏还能活得下去么？还有素商所言的破妄之心又是什么？
如果没有流转之心，那弥天推演的那个未来几乎可以确定是假的了？
相应的，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不能叫做穿越回来, 顶多又是一个类似于幻境都一样的东西？所以, 肖家那群女修的生死，她其实是管不了的？
麻了，脑子要炸, 叶炽想扯头发。
这一家子都是精神病吧！
好怕被传染啊！
“流转之力已失，只余下遗憾了。”素商自嘲的道：“我娘开始没有觉醒天赋, 后来一觉醒就是两个。”
叶炽：“……？？？”不会一个叫流转之心，一个是遗憾之海吧？你娘心可真多, 这么厉害, 还有个屁的遗憾啊！
还有素商，一瞬间你又比你爹知道的都多了？
叶炽摆烂，随便吧，你说啥是啥。
“我的记忆恢复了。”素商道：“灰风一族活着的时候，是最软弱的鸟, 他们的速度不得不快, 因为慢了就会被其他妖兽抓住；但是当他们死了，反而能成为极强的存在, 他们的心脏会变成一块石头, 拥有这一块石头, 就等于拥有了他们的天赋。”所谓的争不抢, 只不过是本身没实力罢了。
有时候想想，灰风鸟不如改名叫做嫁衣鸟。
一旦死了，就是给别人做嫁衣。
叶炽不停的挠头：“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流转之心，改变未来？那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前辈为何愿意跟我说这些，丹朱他……真的是一团火么？”她已经彻底糊涂了。
“是，不过流转之心的效力已经消失，现在只剩下遗憾之海了。”回忆起记忆中的画面，素商微微叹了口气回答叶炽的问题：“愿意跟你说是因为，我这个蠢弟弟把你当做真正的朋友，而值得他信任的朋友，我也愿意相信。”
还好，从叶炽的表现来看，也是关心丹朱的。
他直接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才是坦诚的目的。
一个巨大的彩色泡泡将两人包裹。
跟着泡泡开始迅速的流动起来。
相比叶炽的慌张，素商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澹然雅正：“别慌，真相只有一个。”
叶炽内心已经把他们一家骂了个底朝天。
不慌才怪，这位鸟前辈之前还听爹爹讲故事，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你看他现在，仿佛世间万象，已经了然于胸。
谁都靠不住，她再度联系系统：“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系统：【遗憾之海，确实是景雀的心脏，是她的愿望和遗憾过于强烈，才被系统感知，系统因此发布了任务。】
原本，等宿主完成这次的任务，系统就可以得到遗憾之海，这一次邀请了那么多宿主来遗憾之海，也是个试用的意思，谁知道宿主直接放弃了任务。
叶炽才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发：“给你了什么好处？”
系统：【……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尊敬的宿主大人呐，得到遗憾之海的能量，统统就可以达成退休目标呢！一切为了退休，统统和宿主的目标是一致的呐！】现在拍马屁还来得及么？
叶炽怒道：“出去就解绑。”
素商再度拉住了她的手，这一回连发带都没用，并且将一根洁白的羽毛塞进叶炽手里，郑重道：“叶小友，这是本殿的谛羽真翎，几乎与本殿的妖丹同等重要，出去之后，你带着谛翎来找我，我必将还你一座金山。”
叶炽明白过来：“前辈是要记忆？”这羽毛里藏了回忆？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坦诚，虽然相比妖皇弥天，这个要求来的突兀却也坦率，但叶炽才不想管。
只是，还没来级的挣脱，一阵白光再次将两人包裹。
两人也终于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妖皇渡劫飞升失败是真，和景雀生了素商是真，景风爽朗直接是真，但妖皇对景雀的喜爱却没有几分真心。
灰风一族因为天赋特殊被捕杀的几近灭族，一旦出现必然引起各方势力的争抢，若干年后，灰风一族越来越少，知道他们隐秘的也越来越少，他们一族才终于有了喘息的时机。
但妖皇弥天活的足够久，知道的也足够多。
发现外表如同灰麻雀一般的景雀便是灰风后，便上了心。
而后，穷追猛打、围追堵截、老脸不要，几乎无所不用其极的，终于俘获的了景雀的芳心，景雀也死心塌地的跟着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