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璟桉话轻飘飘的，每个字眼落在众人耳朵中却是千斤重，血祭、邪阵，都是歪门邪道，诡谲残忍，若他所言属实，他们生存下来的机会渺茫。
轲成长老叹息一口气：“沈小友，你说的可是真的？”
“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沈璟桉情真意切，眼神温柔，十分让人信赖的样子。
他可太知道这些人心中的想法了，什么大道、什么正义，不付出自己的生命时，自然可以冠冕堂皇的将这些挂在嘴边，但一旦自己落入险境，什么仁义道德，全都抛在脑后。
就算他们现在不知道要付出的是师尊的生命，即便知道了，大概也只会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让季青妩舍己为人。
他想不出上辈子师尊是否同样遭遇了这些；是否在比较之下被舍弃，他不敢、也不愿意赌，干脆将所有人的命运相连，就算是谎言，谁又敢冒这个险去验证呢？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我们岂不是没救了。”一个修士有些绝望的跌坐在地上，他已经耗尽了所有东西，只剩下一条不值钱的命。
楚莫笙拧眉，她潜意识里总觉得事态不该这样发展，觉得别扭极了。
而且，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她的提议才是最好的办法。
“是多大的邪阵？”楚莫笙觉得奇怪，在秘境设邪阵这么大的事情，佛子不会察觉不到。
“不清楚。”沈璟桉深谙扯谎一道，语言暴露的越多越容易发现破绽，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楚莫笙只轻瞥了他一眼，忽而看向远处的季青妩，问道：“你师尊在做什么？”
“想办法劈开秘境。”沈璟桉没说剑灵的事，他觉得没什么必要，总归最后要落实到出去这一步上。
“这怎么可能。”人群中有人嘀咕了一句，“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通常来说建造秘境的都是修为高出他们几个大境界的尊者，想要破除结界，无异于蜉蝣撼树。
沈璟桉精准定位到那人身上，依然是温润的声线，轻飘飘的，却意外笃定：“正好让道友开开眼界。不然，你来。”
沈璟桉对季青妩是一百个放心，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是季青妩。
那人虽不服气，但也没更好的办法，只好哑火了。
有人又问：“那位道君真的可以成功吗？”
“怕什么？大不了一死。”沈璟桉不在乎的回答，“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想想办法拖延住时间。”
季青妩不知道那边已经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到了最后一步，黑龙灵体无论如何都融不到剑中去。
季青妩问：“小黑，你在想什么？”
黑龙顿时炸毛：“什么小黑，我不叫小黑，我叫龙傲天。”
季青妩：“......”
“这不是重点，你要忘记自己是条龙，忘记和梵天佛子的经历，抛开所有的一切，以最纯粹的姿态接纳凌霄剑。”
黑龙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凌霄剑，它在抵触我。”
“不可能。”季青妩摇头，凌霄剑如今没有自我意识，怎么可能出现不愿意的情绪。
问题在于龙傲天。
“你在害怕？”
黑龙眼神飘忽一瞬，声音却徒然变大，很明显的虚张声势：“你胡说什么？”
季青妩：“......”
“本龙可是神兽，怎么会怕一堆废铁，可笑。”
季青妩妥协：“好，我胡说，可这么一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否则咱俩迟早会完。”
黑龙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我有一个朋友。”
季青妩听着这经典开头，眉头一跳，附和着哄道：“嗯，你有一个朋友。”
“它诸事顺利，从没遇到过麻烦，但有一天，一个不速之客闯入了它的生活，那人极其强大，让我朋友望尘莫及，心生恐惧，只想远离它。”黑龙想着合适的措辞，斟酌着说。
这是凌霄剑和黑龙的过往？
原来他们还是旧相识。
季青妩挺直腰背，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但是现在肯定不是让黑龙退缩的时候。
“物是人非，一时强大不代表日后强大，实力更迭太稀松平常了，你朋友怎么肯定自己不是可以超越前者的存在？”季青妩开始洗脑。
黑龙一愣：“超越？”
那是凌霄剑啊，它虽然超级无敌厉害，但当时只是一条幼龙，被剑灵摁在地上打，毫无还手的余地。
时隔多年，每每一想起就是童年阴影。
“活着才是实力的本钱。”季青妩声音蛊惑，“修炼一道，最忌讳心智不坚，敢于直面恐惧，才是一位顶级修真者该有的觉悟。”
“直面恐惧？”黑龙重复一遍，目光转向凌霄剑，那位强悍霸道的剑灵已经彻底消失，只余下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季青妩继续装模作样道，“等你出去了，一定要将这些告诉你朋友。”
“啊，好。”龙傲天懵懵懂懂，但心防已经逐步卸下。
活到最后的才是赢家，这句话没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人一龙都没再说话。
忽然季青妩察觉到周围剑气流转速度加快，形成一个个小气漩。
她连忙凝聚神识，引导剑气。
五十六道不同剑意争先恐后的涌入黑龙体内，灵体原本很容易受伤，但被这么锋利的剑意一次次割着，黑龙居然没有一点反应，沉默又安静，灵体逐渐被剑意磨出变化。
直到最后一道剑意消失，凌霄剑光芒大绽，同时黑龙眉心浮现出一抹小小的凌霄剑剑影。
季青妩松一口气，露出笑容：“成功了。”
话音刚落，忽然晴天一阵霹雳，黑龙被吓了一跳，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谁要渡劫？”
“你。”
黑龙：“？”
“你可没告诉我有雷劫？”
季青妩无辜地摸摸鼻子：“你也没问不是。”
虽然不道德，但知道的太多反而瞻前顾后，这样正好。
黑龙差点被气的嘴都歪了，却来不及说些什么，连忙找地方准备渡劫。
秘境里面的修士都被这雷声吓了一跳，连忙循着声源望去。
只看见一条巨大的黑龙虚影盘旋在半空中，遮掩了半边苍穹，声声龙吟响彻四方。
“怎么会有龙？”
“千古奇观啊，在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见这样的神兽。”
“......”
沈璟桉和周知枝同时笑起来，就连谢云行都缓慢的翘起了唇角。
秘境外。
“怎么有雷音？”随行长老问雀山子。
雀山子上前查看，天空中已经有雷云聚集，但不太像往常遇到的劫雷，雷云密集，电弧闪烁：“所有人先退后。”
器灵引的雷其实不太多，深紫天雷只是走个过场，象征性的劈下三道雷。
季青妩两相比较，最后还是选中了佛子渡劫时所在地方，那里的雷威力大，秘境更好劈开。
季青妩飞身跃上黑龙脊背，一路疾驰往雷池的方向赶，之前要走好几天的路，有了黑龙，不过几个呼吸便来到了目的地。
秘境众人只见那遮天蔽日的龙身忽然化作一柄长剑，长剑含光，雪色锋利，剑身流光贯彻云霄，剑气中满是龙的冷峻与威严。
然后，惊天一剑，游龙腾空，直入青云。
秘境结界暗光浮动，顿时震动起来，那遥不可及的天上被砍出了一道痕迹，虽然不深，但足够牵动所有人的心。
然后是第二剑，第三剑...
季青妩出剑平稳巍然，剑招流畅，赏心悦目又极其震撼，顿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年纪大的修士只觉得这柄剑很眼熟，勉强回神扯着沈璟桉的袖子问：“这是什么剑？”
沈璟桉心情正好，翩翩一笑，有礼道：“忘了说，尊师为凌霄宫宗主，所持剑为凌霄剑。”
第23章 [VIP] 第二十三章
雀山子万万没想到只是退后的一会儿功夫, 这秘境结界居然被裂开一个大口子。
魔祟之气激荡着迢迢剑意涌出，他们面面相觑，只觉得不可置信，撕裂秘境结界这件事, 他们境外人做到容易, 秘境中人可是难如登天啊。
“这是谁的剑意？”
“剑气凶悍霸道, 还能扯裂结界, 大约只有那位了吧。”
“秘境之中，确实只有她才有这样强的剑意。”另一位长老附和。
虽然没有说名字，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说的是谁。
“楚莫笙？”雀山子伸手握住飞来的一缕剑气, 剑气顿时化作一阵流光消失在他的掌心，“不，我曾见过她出剑，同这剑意并不相同。”
“那还能是谁？”
“马上就知道了，做好准备, 我们进去看看。”雀山子说着, 首当其冲的御剑向前, “我倒要看看是何许人也。”
......
季青妩见裂口短时间没有愈合的现象, 便不急着出去，重新落回到秘境。
周知枝小跑着上前，扑在季青妩怀中，脸上满是兴奋的笑意：“我就知道师尊能行, 师尊就是最棒的。”
“好了好了。”听着周知枝的恭维, 季青妩也松一口气，刚想将剑收回剑鞘, 黑龙便从剑中出来，它早就把季青妩骗它的事抛在了脑后, 高兴的在天上绕圈。
“恭喜。”谢云行慢悠悠的走过来，季青妩总能给他惊喜，这样看来，半朵莲火能被她拿到手中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然后就是沈璟桉，他被一群修士缠着问东问西，偏偏还不能生气，只能好不容易瞅准了缝隙挤出来：“恭喜师尊获得剑灵。”
轲成长老此时终于意识到，季青妩当日或许没有骗他们，她确实来自凌霄宫，是他心中存有偏见，才将他们同那些不入流的修士混为一谈。
那可是凌霄剑啊。
话能骗人，可剑永远不会骗人。
因为要稳固大阵，轲成长老脱不开身，否则定要当面道一声感谢。
众人皆面色激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快乐。
“值了值了，老子居然看到了龙？”
“这秘境中真是卧虎藏龙，人才济济。”
“......”
秘境结界已经被破，传讯玉简信号同外界相通，他们可以向外界求援，一条命算是保住了。
只不过没等他们行动，自云端便遥遥落下几个人，皆宽袖长袍，左胸口绣有七星剑阁的标识。
柳落白眼尖，率先认出领头的修士，激动的大喊：“那是掌门，掌门师尊来救我们了。”
秦慕慕也抬头去望，那些人中并没有明华仙尊，想来他还在闭关，她松了一口气，但同时还有些焦灼，方才那女子徒弟说的话可都清晰的印在脑海中。
凌霄宫！
那修士说他们来自凌霄宫。
可三百年前，凌霄宫明明为了镇压上古妖邪全宗覆灭，只有师尊在外执行任务逃过一劫，据他所说，凌霄剑不见踪迹，废墟之上只有一把剑鞘。
为了将凌霄一派传承下去，明华仙尊将剑鞘藏入七星剑阁剑冢，转而拜入七星剑阁，后来成为一名长老，独领一峰。
虽然算不上正统，可他们分明才是凌霄宫唯一的传人。
他们怎么会有凌霄剑？
不，肯定是假的。
徐若虚也有些心不在蔫，他虽然觉得那男子的话不可信，可面对这样一幕，心底还是无法控制的生出些许恐慌，他望向秦慕慕：“大师姐，这...”
这句话将秦慕慕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很快镇定下来，“想蹭凌霄宫名号的小宗派罢了，师弟不用慌。”
“也是，恐怕是某些小地方信息闭塞的修士，否则怎么会不知道凌云峰。”徐若虚顺着秦慕慕的话继续说，心里这才有了一丝安慰，将内心的怪异情绪压了下去。
七星剑阁这些长老应对异化地很有经验，交给他们，必然不会出差错。
雀山子听得大家的议论，抬头往向季青妩的方向，皱着眉头问：“他们说自己来自凌霄宫？”
“没错。”柳落白是雀山子的亲传弟子，见师尊发问，便打开了话匣子，“方才就是季仙尊用凌霄剑劈开了秘境结界。师尊，你都不知道方才情况多么紧急，差一点我就见不到你了，还有啊，教习不是说过凌霄宫灭宗了吗，他们口中的凌霄宫和我们熟知的凌霄宫是一个地方吗？”
“停停停。”雀山子被聒噪的头疼，“哪位是你说的季仙尊？”
“那边穿青色道袍的。”柳落白指了指方向。
雀山子迅速交代了接下来的事宜，而后来到季青妩面前。
季青妩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七星剑阁宗主，她拱手行礼，算是问好：“雀宗主。”
“是你劈开了秘境？”雀山子直奔主题。
“是我。”
“不知道友何宗何派，宗址在何处？”雀山子又问，因为明华的缘故，他们曾特地留意过，凌霄宫道宫成一片废墟，毫无生机，明华确实是唯一留下的人。
“束阳道北，万里山外，凌霄宫。”季青妩等了这一天也很久，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
雀山子皱眉：“小友，说话要慎重，三百年前凌霄宫已经废宗了。”
“废宗？可从来没有凌霄宫人宣布过废宗。”季青妩有些好奇问道，“不知前辈是听谁说的？”
“这。”雀山子一噎，凌霄宫除明华外全员覆灭，确实没有人宣布废宗，但那已经是修真界的共识了，“你难道要说，你是秉承凌霄宫前辈的遗志建立宗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