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狂澜。
龙傲天盯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有些感慨，也有许多回忆在脑中重现。
狂澜总是凶巴巴的，看不起它，说它是小鸡崽；经常以指点它的名义揍它，它被打的无法还手。
将狂澜称之为它小时候最深的噩梦都不为过。
但狂澜也有对它好的时候，会带着它捉鸟、摸鱼；教它怎么样分辨修士内心的好坏；在别人欺负它的时候帮它出气。
现在，他们又同为灵体，它失去了龙身，狂澜失去了凌霄剑。
龙傲天张了张嘴，想飞过去看得更仔细些，却被季青妩拉住。
女子的声音冷静，语气平缓：“再等等。”
龙傲天瞬间清醒过来，按捺住自己复杂的心情，盘坐在凳子上继续等。
狂澜确实是之前的狂澜，他笑得张扬，支着一条腿坐在剑鞘上：“我不是死了吗？真是，死了都不能清净，找我过来做什么？”
修士们惊叹着，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无论是净世禅寺的秘术、还是早已经消失的凌霄剑剑灵，都足够让人惊艳。
“剑鞘上残存的气息至纯至性，在人世间并无留恋，也无怨恨，这样的魂灵即便是请灵也只能维持一柱香时间，你们有什么需要证实的，请尽快询问。”千鹤大师淡淡道。
明华仙尊站起身，脸上并无多余的神情，径直走向狂澜，朝他行礼：“剑先生，凌霄宫弟子前来拜见。”
“你是？”狂澜眯着眼睛想了想，而后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明华！我记得你，你还活着。”
“是。”明华仙尊回答。
明华仙尊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季青妩亦站在了狂澜面前，手里还握着凌霄剑，道：“凌霄宫现任宗主，见过剑先生。”
剑先生是凌霄宫人统一对狂澜的称呼，凌霄剑剑灵诞生早，资历比后世的凌霄宫人大很多，所以称他为剑先生。
狂澜这下真的茫然了，他对季青妩没有一点印象，毕竟当初凌霄宫的镇魔塔破裂，他们所有人同镇魔塔中的妖邪同归于尽，记忆也停留在了那一刻。
季青妩对狂澜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存在。
不过，很快，凌霄剑化作一条小黑龙，盘旋在狂澜面前。
狂澜认得它，笑嘻嘻道：“小黑龙，你怎么在这里？”
龙傲天叹一口气：“说来话长，反正我死了，但是没彻底死，机缘巧合成了剑灵。”
剑灵两个字龙傲天说的不太自在，毕竟，它算是鸠占鹊巢，这凌霄剑，原本是属于狂澜的。
狂澜倒没多大反应，死后哪管生前事，不过一个栖身之所，小黑龙需要，让它用便是。
“这样啊。”狂澜看看小黑龙，又看看季青妩，“你方才说，你是凌霄宫宗主？我问你，你的剑法是谁教的？”
“无崇剑尊。”季青妩老实回答。
“无崇剑尊？难道他也还...？”狂澜问。
“留下一缕残魂，陪了我几十年。”
狂澜有点明白了，它眼神在季青妩和明华仙尊之间来回梭巡：“所以你们怕我死不瞑目，想让我看看凌霄宫如今的盛况？”
“不。”明华仙尊眼神冰冷，剜过季青妩的脸，“此女指认我被无崇剑尊逐出师门，并非凌霄宫弟子，我百口莫辩，只好请你出来作证。”
季青妩气定神闲，反唇相讥：“这是师尊亲口说给我的，况且，凌霄剑如今是认我为主。”
狂澜嗖的站起身，飘到季青妩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语气里全是压迫：“你是说，你是凌霄宫新的宗主？”
“是。”季青妩不卑不亢，面色平静，看不出半分窘迫，“剑先生不知道我很正常，但除了凌霄剑，我还有别的证明身份的东西。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明华仙尊的身份。”
狂澜一甩袖子，哼道：“之前历任宗主都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你品性如何，我却是不知道。”
季青妩摊开手掌，数道不同的剑意争先恐后自她手心冒出，前前后后，让人眼花缭乱。
狂澜对这些剑意在熟悉不过，是留存在九十九剑洞中的剑意，其中有很多是由他留下来的。
别的不说，凌霄宫的东西她会的倒是不少。
狂澜看得兴起，忽然双手一抬，手中凭空出现一把灵气剑，顺势挑起季青妩手中的一抹剑意，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剑法，但却将剑意放大了百倍，直接砸在了旁边的空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瞬间烟尘弥漫，狂澜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剑坑，摇头感叹一句：“不行了，实力大不如前喽。”
眼看时间已经过半，狂澜还没有进入正题的意思，明华仙尊有些着急，对狂澜拱手道：“剑先生，请你为我证明清白。”
狂澜双手负后，眼神轻飘飘的扫过明华仙尊：“慌什么？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第41章 [VIP] 第四十一章
试炼塔下。
周知枝一行人苦等了许久, 试炼塔终于姗姗来迟，塔分七层，静静伫立着，塔顶和塔缘处都分别悬挂着玉质风铃, 塔身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 显现出淡淡的光泽。
顾衡止拿出塔令, 放在石门上的凹槽处, 等待石门验证，很快，他就被一束光卷了进去。
沈璟桉紧随其后, 其余有塔令的修士也争先恐后的往里面进，没有塔令的修士则虎视眈眈的守在一旁，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抢夺塔令的机会。
谢云行小指勾着塔令，晃晃悠悠的往前走，忽然猛地顿住, 像是感应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眉梢一挑, 显得惊讶和不可置信。
周知枝察觉出他的异样, 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没什么。”谢云行似笑非笑，抬头看一眼天空，懒洋洋道, “试炼太无趣, 我要出去了。”
什么？
周知枝有些震惊，复赛分明差一点就能成功, 这时候非要撂挑子不干，真不明白他为何会报名试剑大会。
这人太随意了, 丝毫没有章法可言。
看着瞪圆眼睛的周知枝，谢云行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神色，慢吞吞道：“你师尊她似乎在做一些有趣的事。”
“我师尊？”周知枝有些怀疑，他们处在秘境中，传讯玉简都无法使用，谢云行是如何感知到不对劲的。
“是啊。”谢云行并不在乎周知枝怎么想，他伸了个懒腰，似是在自言自语，“我得去看看。”
“出去？”周知枝更震惊了，也顾不得怀疑事情的真假，只是锲而不舍的追问，“我师尊是不是遇上麻烦了？”
周知枝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季青妩肯定不会闲来无事捣鼓什么有趣的东西，肯定是明华仙尊趁着师尊势单力薄为难她。
“不知道。”谢云行扬唇，随手一抛，竟然直接将塔令扔了出去，身后一伙人蜂拥而至，塔令迅速淹没在了人群中。
而谢云行本人也拿出传送符，正准备撕碎离开。
周知枝咬在唇，两位师兄都已经进入了试炼塔，凌霄宫的战绩不必担心，倒是师尊，多她一个人帮忙说不定会好些。
谢云行一眼就看出了周知枝的犹豫，面上依旧挂着懒散的笑：“你师尊那么聪明又厉害，吃不了亏。倒是你，若是因为我一句话退出比赛，我岂不是成了凌霄宫的罪人。”
“可是师尊...”周知枝还是担心，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承受失去师尊的痛苦了。
“不是还有我？”谢云行叹一口气，“你还是老老实实比赛，你师尊那边我会注意的。”
虽然相处只有几个月时间，但周知枝确实没有一开始那样抵触谢云行了，听到他这样说，她甚至还觉得有一些可靠。
想到这里，周知枝忍不住甩甩脑袋，她怕不是疯了吧。
“你师尊不一定遇到了危险，我能感觉到，她生命力旺盛，至少现在很安全。”谢云行安抚道。
是莲火传递给他的讯息，在季青妩身上的那半朵莲火产生了异动，被暴露在了外界。
莲火不好控制，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出现意外，况且这也是拿回莲火的大好时机，总之，出去这一趟是很有必要的。
谢云行有些感慨的扫了一眼周知枝，又看了试炼塔一眼，不出意外，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周知枝没察觉出谢云行的异样，她手指揪住衣角，犹豫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定，道：“我有一句话需要你带给师尊。”
“什么话？”谢云行挑眉。
“秦慕慕她没有用我的金丹。”这也是周知枝疑惑的地方，若秦慕慕体内的金丹同她无关，那么她的金丹去哪了？秦慕慕的金丹又是谁的？
周知枝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秦慕慕看情况对此事并不知情，那么徐若虚和重锦华知道吗？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问清楚。
而徐若虚重新拿到了另外一枚塔令，如今已经入了试炼塔。
周知枝不敢再耽误，向谢云行告别，语气格外认真道：“我会用最快的速度闯试炼塔，你让师尊一定等我。”
“好。”谢云行也在同一时间撕碎了手中的传送符，被传送出了秘境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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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妩，你说的信物是什么？”狂澜忽视明华仙尊的目光，弹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直接坐在了半空中。
“一块留影石，还有师尊的芥子囊。”季青妩并无隐瞒的意思，右手翻飞，指尖绘出一道法诀，很快解开了无崇剑尊芥子囊上留下的禁制。
里面是一些无崇剑尊生前常用之物，也有从凌霄宫废墟里拯救出来的东西，有些已经被季青妩整理了出来，但也有一些特点鲜明的被当做证据拿到了七星剑阁。
明华仙尊冷嗤一声，声音不屑：“或许只是碰巧捡到的，凌霄剑都已经在你手中，这又有什么稀奇。”
季青妩只是笑笑，一双眼眸宛如深潭，却很难让人忽视其中隐藏的锋芒，她不疾不徐的开口：“三百年前，你被无崇剑尊除名，师尊本意是你不适合修习凌霄宫的功法，可以将你推举到别的宗门，因此你下了山。但不知为何，你并没有依照师尊的举荐信出发。
后来凌霄宫覆灭，你也因此躲过一劫。
再后来，你以凌霄宫唯一幸存弟子的身份回到了凌霄宫。当时师尊魂魄孱弱，被镇魔塔妖魔伤的太深，只能被迫陷入沉睡，当他再次醒来，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季青妩并未刻意放大声音，但足够在场修士都听得明白。
明华仙尊向来严肃沉稳的表情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他眉宇皱起，眼神如刀，一寸寸的从季青妩面上剜过：“满口胡言。”
季青妩扯开唇角，将手中的留影石拿了出来：“这里有师尊留下的留影石。”
明华仙尊的手攥紧，眉毛微微颤抖，即便不知道其中的内容，但他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那留影石中的内容确实有关无崇剑尊，甚至他一直以来想要隐瞒的东西也会藏不住。
一瞬间，浑身血液倒流，明华仙尊忽然觉得浑身发寒，面前只剩下重重叠叠的人影，喧闹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不可能的。
明明一切都照着他心中所想的轨迹发展，为什么忽然出现一个季青妩，让他所有的经营都毁于一旦。
明华仙尊脑海中一瞬间涌入许多思绪，像是一团被揉乱的毛线，占据了他所有思考的空间。
忽然，他右手掌心升腾起一股凉意，瞬间流过四肢百骸，让他重新清醒过来。
不，还没有到最后的境地。
明华仙尊想起了杨梓一，于是内心安定下来，杨梓一这个徒弟，当年他是没看上眼的，毕竟他能力不出众，也没有一个好的家世，根本符合他的收徒条件。
但杨梓一清楚的了解他的所有过往，那次的收徒大会上，杨梓一跪在他面前，语调很低：“我们命中有师徒缘分的，我可以帮你解决你最棘手的问题。”
他当时正被一桩烦心事折磨的焦头烂额，鬼使神差的，他答应了下来。
之后杨梓一也确实兑现了诺言。
这次，同样不该出错，也不会出错。
明华仙尊稳定下了心神。
还没有等打开留影石，千鹤大师忽然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而狂澜的身影也在一瞬间变得透明，几乎都要消失。
雀山子见状，立刻来到千鹤大师背后，为他传渡灵气：“怎么了？”
“有东西在干扰我请灵。”千鹤大师擦干唇角的血迹，抬起一双眼，看向凌云峰的方向，“在那里。”
“再拖下去难免不会出现意外，请剑先生尽快说出真相。”雀山子道。
狂澜却是摇摇头，叹一口气，有些无奈：“不是我不说，只是说不得。”
说着，狂澜指了指自己：“我缺失了这部分记忆，我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该是如何。”
他原本以为是记忆还没完全恢复的缘故，想着等一等就能想起来，但一直等到现在，记忆也没有复苏的迹象，似乎根本不存在。
“请灵步骤没有问题。”千鹤长老轻轻摇头，而后平静道，“我想，可能需要去凌云峰一探究竟。”
凌云峰是明华仙尊的地界，众人一齐将目光投向他，明华仙尊额角一跳，虽然是看他的意愿，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若是拒绝，岂不是相当于承认他心中有鬼？若是不拒绝，杨梓一还在峰中，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
“自然。”明华仙尊掩下心头思绪，最终还是同意，“既然诸位感兴趣，那就去看一看吧。”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自主峰出发，直接来到凌云峰上的演武台，那里一直以来都是存放凌霄剑鞘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