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王老似乎也有些发愣，“穷奇破开禁制镇压，云颠境，没希望了。”
这么多年来，穷奇恶灵的存在便是一个极大的隐患，许多云颠境人都选择离开了这个地方，零零散散的，原本就不剩下多少人。
有人劝他们一起离开，可王老不愿意，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岂能说离开就离开。
前两天又走了一批。
如今整座城里，就剩下他们几个人了。
李大叔手中浮现出灵气团，他再也没之前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眸色发狠，孤身冲入魔祟群。
王老看着他的背影，没忍住笑了笑，这孩子虽然嘴上说着这地方没什么留恋的，可还不是选择留了下来。
不管嘴上说着信不信，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等着奇迹的发生。
沈璟桉炼狱之瞳再度发力，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中，眨眼间，身旁就多出了五六个相同的“沈璟桉”，他启唇，轻声发号施令：“去。”
他自己则好端端的站在一旁，视若珍宝的抱着那只黑匣子。
他这一刻，冷静至极。
他可以死在这里，但师尊不行，倘若最后师尊没回来，他想，自己大概也等不到真正强大的那天，再去灭了天道。
上一世妖魔当惯了，这辈子入行心里倒没什么负担。
沈瑶乐银瞳闪烁，双手结印，法印上流光闪烁，瞬间穿透几只魔祟，而后来到楚莫笙身边，道：“这只魔祟不好对付，我来帮你。”
“好。”楚莫笙横出一剑，趁着空隙，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
这场恶战持续了很久，魔祟穷奇沉睡了数万年，当时太鸿始尊耗费不少心力才将将它镇压，如今被魔祟之气滋养过，实力更盛。
它盘踞在角落，眼珠瞪圆，阴冷的鼻息几乎能将人冻住。
看着楚莫笙将沈瑶乐护在身后的动作，它冷嗤一声，瞬间身影便消失不见，还未等沈瑶乐反应过来，便感觉脖颈被阴冷滑腻的黑雾缠绕着，她心中一惊，连忙将楚莫笙推开。
于此同时，她喉咙像是被遏住，被黑雾拖到半空中吊着：“情深义厚，看着还真是碍眼。”
楚莫笙呼吸一滞，飞身腾跃，双手举着长剑，无双剑意直劈在黑雾上，可根本没用。
“蝼蚁。”穷奇肆意笑着，黑雾卷着沈瑶乐来到它口中，魔祟穷奇一口咬伤她的脖子，浓烈的魔祟之气顺着它的毒牙扩散到沈瑶乐体内。
她半张脸显而易见的成了黑色，漂亮的银色双瞳也变得暗淡无神。
楚莫笙倏然握紧了双手，整个人的理智都要被吞没，沈瑶乐被魔祟之气感染了，而且又清晰知道，这种程度的感染根本无药可救。
怎么会这样！
莫大的悲痛涌上了心头，沈瑶乐如同穷奇的口中食，被它带上了半空，浓黑的翅膀扇动着，寻找最合适的角度，而后松口，将已经濒临无意识的沈瑶乐丢了下去。
楚莫笙想都没想，御剑疾驰到沈瑶乐身边，将不断下落的她抱在怀中，呼啸黑雾长满荆棘毒刺，自身后袭来，楚莫笙避之不及，胳膊和大腿上都有不少擦伤。
穷奇存了逗弄两人的心思，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追着，直到楚莫笙精疲力尽。
沈瑶乐已经不省人事，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楚莫笙见过这种状况，是异化的前兆。
她想要冷静下来，可根本是徒劳，沈瑶乐方才推开了她，可自己却救不了她
唯独抓起一把丹药，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坚持不懈往沈瑶乐嘴里塞。
穷奇看了会儿，终于觉得无趣，甩了甩头，张开大口就要咬上楚莫笙的脖子。
忽然，空气剧烈的震颤起来，料峭剑意如雨落下，无数魔祟被击杀在地，魔祟古怪难听的哀嚎声遍地都是。
穷奇感受到什么，回头看去。
就见一女子御剑而下，落在一白衣青年身边，恍如神女临世。
沈璟桉见黑匣子将师尊吐了出来，面上表情终于阴雨转晴，所有阴暗心思一并隐去：“师尊，你终于回来了。”
“还好，回来的不算晚。”季青妩眸中盛满了绵延不绝的战意，汹涌剑气在她身后翻涌。
魔祟穷奇兴趣显然被季青妩勾走了，它看了一眼城上浮动的结界光影，再看看季青妩，轻蔑道：“不自量力。”
季青妩没说话，只是稳稳举起自己的剑，迢迢剑光在剑锋上折射出慑人的光芒，她的剑中有最汹涌澎湃的剑意，一剑破空。
穷奇双目危险的眯了起来，审视般的目光在季青妩脸上梭寻，像是在确定什么：“太鸿的后代？”
“不是。”季青妩挑眉，语气淡淡：“除了太鸿，我也能杀你。”
“狂妄。”穷奇道，巨翼猛地展开，带过一阵呼啸的狂风，无数魔祟在他身边凝聚出妖兽形状，朝季青妩攻来。
这些魔祟显然跟外面那些不是同一层级，怨气浓厚，吼叫尖锐，稍不留神就会被钻了空子。
眼看季青妩被魔祟们缠住，穷奇又要故技重施，身形一闪，万千黑雾如鬼索扑向沈璟桉。
数道幻境凝实的身体被击穿，沈璟桉瞳孔微缩，万没想到这鬼东西这么厉害，瞬间祭出一道剑意，自己则脱离包围圈。
但甚至他脚还没落地，便被利齿撕咬住腰部，地上景物快速退去，只有一个御剑腾空的身影紧追不放。
“师尊！”沈璟桉有些愧疚又有些感动，看着由远及近的身影，只道：“无需顾及我。”
狂风吹乱了季青妩的鬓发，衣袍飒飒作响，她眉眼尽是戾气，手腕翻转，已摆出了要攻击的姿态。
沈璟桉挣扎着想要挣脱禁锢，可是腰身被爪子勒的生疼，骨头都被捏碎了，愣是丝毫没有移动。
穷奇利爪抓破沈璟桉的衣袍，阴冷的黑气不断从它爪下渗出，它很享受别人的纠结与痛苦，也最不相信忠诚道义：“你的命换他的命，如何？”
季青妩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穷奇看。
穷奇仰头大笑：“犹豫了，师徒情也不过如此，还不如方才的朋友道义。”
季青妩懒懒的勾了勾唇角，笑得温和，但沈璟桉却觉得心里发毛，师尊极少这样笑，每次这样笑，就说明有人要倒霉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讲条件？”
穷奇翅膀一扇，空中的魔祟之气凝成数枚毒针，密密麻麻将沈璟桉包裹严实，只差一点就能将他捅成马蜂窝。
“我没什么耐心，不如，我替你选。”
“那么，我也替你选一种死法。”季青妩张开右手，一团紫红烈焰迅速铺开，将半边天幕都染的艳红，极致红与黑的交织，瞬间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穷奇瞬间避开，语气似是不敢置信：“红莲异火，你怎么有这种妖火？”
“不然怎么能送你个惊喜。”季青妩扬手，滚烫的火焰涨得更高，将附近的魔祟之气全都吞噬殆尽，异火蔓延的速度极快，穷奇感受到危机，索性不管那么多，毒针就要扎入沈璟桉体内。
就在它扎下去的一瞬间，爪下的修士竟然化作一团金色的烟雾消散，再抬眼，那修士已经逃出很远。
沈璟桉唇角勾出一抹笑意，若是连跟师尊的这点默契都没有，他干脆死在这里好了。
是刚才它被红莲火吸引注意力的时候！
穷奇心反应过来，盘旋着想要飞出包围，可魔祟天敌便是红莲异火，又如何能逃的掉。
巨大的火焰卷成红莲的形状，如食人花一样，迅速将穷奇裹入其中。
穷奇不甘心的吼叫着，异火已经灼烧了它半边身体，却仍然愤恨的冲出来，张开黑漆漆的大口，想要拉着季青妩同入地狱。
季青妩似早有预料，剑风忽起，巨龙横空而出，睥睨着冲向穷奇，巨大的剑气波动遮盖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局沈璟桉看准时机从后侧围堵，两人配合的默契，穷奇腹背受敌，又被火灼烧着，很快落于下风。
半个时辰后，城中只余下红色。
“赢了，爷爷，赢了。”王绒绒清亮的声音传来，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欣喜。
“我看见了。”王老盯着漫天的红，半晌才回答她。
季青妩落到沈璟桉旁边，就看见他露出痛苦疑惑又纠结的神色，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季青妩觉得好笑：“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师尊，这火？”
“红莲异火。”
“谢道君他...”
“如你所想。”
沈璟桉叹了口气，红莲异火的主人是什么人，他可清楚极了，上辈子的灭世者，靠着仅剩的炼狱之力的天赋，他曾短暂的看到过未来，看到过异火席卷玄武界的惨状。
他怀疑过谢云行的身份，但从来没想过他便是红莲异火的拥有者。
而且师尊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这就很扎心了：“师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前。”季青妩道。
“为什么瞒着我？”沈璟桉语气带着控诉，“师尊，你信不过我？”
“事情说来复杂，但我并非刻意瞒着你们。”季青妩摇了摇头，目光坦然：“若非必要，只会给你们带来危险。”
她原本并不准备使用红莲异火，只是穷奇步步紧逼。这下那么多人都知晓此事，她回去必然要给谢云行老实坦白了。
“好吧。”沈璟桉终于艰难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而后升起奇诡的好胜心：“所以，凌霄宫内，只有我自己知晓？”
季青妩沉默了。
龙傲天适时冒头：“那个，我也知道。”
沈璟桉：“......”
第59章 [VIP] 第五十九章
季青妩检查了沈璟桉身上的擦伤, 都是些小伤，况且服过了灵药，虽然说没什么大事，但她右手还是蕴出灵力, 再掺些红莲异火, 待火苗颜色变为浅青, 才将其覆盖在沈璟桉的伤口处。
“师尊, 这火怎么...？”沈璟桉察觉出不对，从来都没听说过红莲异火会变色，更别提能有人控制住它。
“是原火。”季青妩笑了笑：“黑匣子中有一方异空间, 重现了万万年前原火的诞生。”
“你是说，你进入到了黑匣子中，见到了原火？”王老带着几个城民站在不远处，眼中有着急需确定的疑问和清晰可见的激动。
方才穷奇的话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可是红莲异火、凶残邪恶的红莲异火, 怎么可能是象征着万物复苏的原火。
可面前的一切又不得不让人相信。
实在是太诡异了。
这个女子又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只有她能进入到黑匣子中？
“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但红莲异火确实可以变作原火。”季青妩解释, 原火安静的躺着她手中，乖顺的就像一只灵宠。
“这位道君，我能看看原火吗？”王老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
季青妩点了点头, 她确实有地方不太明白, 也需要云颠境居民的帮助。
王绒绒拉住了王老，语气担忧：“爷爷, 方才这火烧了一座城的魔祟，这可是邪火。”
王老敲了敲王绒绒的脑袋：“烧了一城魔祟, 却救了云颠境的人，即便是魔火，对我们亦是有恩。”
话虽如此，可王绒绒还是不放心，纠结了一下，仿佛下定了决心：“让我去吧。”
“别争了，还是我去一探究竟。”李大叔从后面挤出来，“我倒要看看这火究竟有什么稀奇。”
说着，抬脚向季青妩走去，凑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火苗，一簇青莲状的火花绽放着，仿佛蕴有浓郁的生命力，确实跟黑匣子上雕刻的晶石一模一样。
李大叔犹豫的伸出手，在原火边缘试探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摸了摸。
温热柔润的，如同暖玉一般，仅仅是接触的一瞬间，李大叔甚至觉得自己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云颠境古籍记载，原火非寻常烈火，如玉青润，其火生处而万物泽。
李大叔放下手，感受着手上的余温，在王老一行人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云颠境的城民们快速围过来，围着小火苗，眼中尽是稀奇和激动。
城民们争先恐后的都想摸一摸原火。
“季青妩。”一道冷清的女声从不远处响起，打破了此处其乐融融的氛围。
大家不约而同的噤了声，谁都知道，太鸿族有多么厌恶红莲异火，而楚莫笙又常去蓬莱修炼。
季青妩收起原火，抬眼望向她。
楚莫笙眼眶润红，像是极力压制着痛苦：“可否借你的原火救救瑶乐。”
季青妩没拒绝，只是沈瑶乐伤的太重，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沈瑶乐躺在不远处，身上被大片大片的魔祟之气覆盖着，伤口处魔祟之气更浓。
季青妩蹲在沈瑶乐身侧，先用灵力封住她的经脉，用神识引着混沌灵气穿过伤口，在她体内游走几个小周天，确定了伤势后，这才分出一缕原火，游走在沈瑶乐周身。
原火同红莲异火最大的不同便是原火是治愈的力量，虽然是火，可并不伤人。
剔除魔祟之气的过程极为漫长，直到下一个日出，季青妩才收回手，长吁一口气：“好了，沈瑶乐现在还在昏迷中，休息过后便能醒过来。”
楚莫笙上前，轻轻握住沈瑶乐苍白冰凉的手，将她搂在怀中，轻声道：“多谢。”
城民们没一个离开的，见到季青妩终于闲下来，开始拉住她问东问西：“仙君，之前在石洞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