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阮青梅也去了?”
“是,”阿南叶说道,“属下的确看到阮姑娘潜入了毓秀峰下的营地,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好像是龙轻野和钟秀峰的玄清真人。”
那两个废物跟着去干嘛?
西无咎一下子站起身,阿南叶被吓了一跳,连忙也跟着站起。
“尊主,属下本来想和阮姑娘联系,不过那两人跟得紧,属下实在难以靠近。”
“孬种,怕他们做什么!”西无咎怒斥,“你如今带着本尊的功体,还有杀神屠护体,你躲什么,就该冲上去,一剑捅一个!”
那两个黑心眼儿的狗东西,心里想什么,以为他不知道吗?打着道歉的幌子紧追不舍,还不是看令荀这个障碍没了,一个个对小青梅贼心不死。
西无咎一怔,又问:“你说,小青梅去了钟秀峰的地界?”
“是,九重天来了两个仙官,一男一女,男的是蓝璞道君,女的……不认识。是个面冷的女仙,手中抱着一把琴,从不离身。”
抱琴女官?
西无咎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他猛然摇头。
不、不可能,那人已经死去很多年了,怎么可能是她,一定是九重天又想出了什么诡计。
阿南叶又说道:“阮姑娘应该是要去见那两个人,打听令荀的情况。”
西无咎眉心紧蹙:“她怎么进去的?”
“是祈云琉待她乔装进入。”
狗东西!
怪不得那女人会一改态度搭理他。
这怎么能答应?现在外面那么多人想杀阮青梅泄愤,祈云琉还敢带她到他们中间去,还是去询问别的男人生死。
不只狗,还蠢!
想着阮青梅那宁为玉碎的性子,西无咎有不祥的预感。偏偏这种时候,他却只能被困在这里蹉跎――阮青梅临走前发动了主仆契约,如今他被困在阮家人身边,根本走不出杏花村。
那女人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自己手里!
想到自己与她几世纠缠,都被她逃出手心,西无咎心中波澜顿起,突然,他看向阿南叶。
“阿南叶,本座一直都相信,你是魔宫最忠诚的魔将。”
阿南叶目光一凝,一手握在胸前:“阿南叶忠于尊主,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行了,”西无咎摆摆手,目光慵懒,又带着几分审视,“倒也不用你肝脑涂地,只是要借你一样东西。”
“尊主哪里话,阿南叶此身此魂都已献于魔宫,尊主吩咐便是。”
西无咎唇角微扬,显然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
“很好,有你这句话,本座就放心了。阿南叶,你过来。”
阿南叶附耳上前,下一刻,瞳孔骤然放大。
……
钟秀峰山腰,此刻,九大宗主事者几乎全都汇集于此,毕竟,天之将亡,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不过,众人的焦头烂额在九重天二位“天人”下界后,得到了些许缓和,有了九重天的插手,众人心安许多。
“神州遭此劫难,生灵涂炭,真令人唏嘘。”
“放心吧,天人下界,人间有救了。不管那魔头从何而来,总归不会是九重天的对手吧?”
“说起来,九大宗的执事人都汇集于此,怎么不见钟秀峰的玄清真人。”
“这一说还真是……”
这次众人本是为了讨伐毓秀峰而来,这一代九大宗最有威望的玄清真人祈云琉却并未现身,钟秀峰事务皆由执事长老出面处理,真是太奇怪了。有人问祈真人怎么不在,那长老支支吾吾不说,连祈云琉如今唯一的徒弟沈湘,更是整日往别的宗门跑,简直像是要明着行背师畔门之事,十分不像话。
难道是接连逐出两个逆徒,对待这个沈湘,玄清真人也放弃了?
突然有人道:“咦?你看,那是不是玄清真人?”
话音刚落,就见仙姿如玉的玄清真人步入营地,面色清冷,身无纤尘,与九重天上的天人相比也毫不逊色,只是……这位大能身后还跟着一个瘦不拉几毫不起眼的“小道童”。
钟秀峰那边早已得到消息,执事长老带着弟子前来迎接,一看到真是祈云琉回来了,差点老泪纵横。
“真人,你可回来了,你这是去哪儿了,这阵子……”
“我都知道。”祈云琉平静地说道。
他是钟秀峰乃至九大宗的领袖,他的归来,他的平静,让众人又吃了一记定心丸。
祈云琉离开钟秀峰时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众人大概都以为他在闭关,只有执剑长老清楚,他人根本不在钟秀峰地界。群龙无首,难免慌乱,不管怎么说,回来了就好。只是祈云琉身后这道童,看着十分眼生,莫不是祈真人又捡了“徒弟”回来吧?
“天人现在何处?”祈云琉问。
“顺着山路往上走,在清风阁歇息,我已经叮嘱众人,非天人授意,不可惊扰。”
祈云琉颔首,带着“小道童”往清风阁而去。
“真人,真人,还有事――”
“我先去见天人,别的事,待我回来处理。”
执事长老松了口气,可是看到那道童也跟随祈云琉而去,猛然想起天人不许人打搅,慌忙要跟上,却只觉一阵清风拂面,人竟是定在了原地。
“这……是天人的术法。”众人回过神,暗自心惊。
看来天人也默准了“来客”。
蓝璞的确知道谁来了,从阮青梅一踏入钟秀峰他就知道。只是没想到阮青梅竟然会来见他,他不禁有些头疼。令荀的事,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阮青梅这位苦主。毕竟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寻找机会,除掉人家的“夫君”。
“何必为难?叫她回去便是了。”蓝璞身后,白衣女子抱琴而坐,淡淡开口。
美人抱琴,本事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只是这女子抱琴的姿态颇有几分僵硬,看得出并不精于乐律,且眉眼之间,冷漠肃杀,额间一道紫印时隐时现,闪烁战意。
女人的葱指随手拨了两下琴,发出有些刺耳的琴音。
蓝璞被激得汗毛直竖:“我的姑奶奶,这可是我从仙库里好不容易求来的紫玉流光琴,是玄瑛女君生前至宝,这琴是她以灵力所养,只有她能抚出声响,你就不要再试了。”
让钧天元神听到他们乱弹人家白月光的琴,怕会加速灭世。
自乾坤镜中照出紫箬竟是玄瑛转世后,这无人能弹动的紫玉流光琴居然在她指尖发声,再次印证了紫箬和玄瑛之间的关系。只是,琴大概是年久无人保养,并没有传闻中能让钧天帝都动了凡心的仙音,只有极其嘈杂刺耳的“魔音”,仿佛指甲刮动琉璃盏的粗糙噪音,每每让方圆百里的人人汗毛啥都竖起来。
连山下的修士都慌慌张张地来询问,仙人可出了什么差池,怎么山脚隐隐听见妖魔嚎叫……
蓝璞道君尴尬不已,又无话可说。
“紫箬,还是别练了,就如s渊所说,你只要抱着琴比划两下,能迷惑令荀就够了。”
已经幻化出玄瑛容貌的紫箬元君不服气地又拨了一声,而后有些气急败坏:“抱着琴却不能抚动,要如何迷惑?我看这琴是坏了,这方法也行不通,不如我一剑杀了那魔头来得痛快。”
蓝璞叹息摇首。
紫箬是玄瑛转世,当初玄瑛可是为了钧天帝散丹自陨,多少应该有几分感情吧。难不成,这份情谊都给了s渊,对这一半因她而分裂出的心魔元神,就完全没有了?
“就算要杀他,你也得能靠近他,如今你连我与下面那些凡人都骗不过,如何骗得过令荀?都不如……”蓝璞话说到一半,微微皱眉,突然自责。
他这是怎么了,居然想说,让紫箬去设陷阱,还不如阮青梅有用。
无量天尊,他的道心也被戾气沾染了!
说话间,山下脚步声愈来愈近,蓝璞挥手带起一阵清风。
石阶上的祈云琉一怔,转身看向阮青梅:“上面那位道君请你一叙,我不便上去了,你独自一人可应付得来?”
若按阮青梅所说,那位蓝璞道君是她的朋友,应该不会对她如何。
阮青梅本来就不想当着祈云琉的面多说,蓝璞此举正合她意,胡乱点了点头便要往上走。身后祈云琉又道:“青梅!为师就在此等你,若有不利,祈云琉拼死也会护你周全。”
阮青梅毫无波动,看了祈云琉片刻。
若是前几世,哪怕有一次,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她信赖他的时候,他能说这句话,她是不是就会被从无限的死亡和失败中救赎了呢?
“你徒弟已经死了,被你亲手杀死,你忘了吗?”
“祈云琉,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了。”
说完,不再看祈云琉期望的破灭,阮青梅转身上山。
作者有话说:
一更
第119章 选择
“小友,你到底还是来了,事已至此,我只能说……”
清风亭内,蓝璞道君起身相迎,黑云之下,他双手一礼,沉沉地道:“抱歉。”
这一声,自然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生死厮杀。
阮青梅亦不多言,直接问道:“你们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不必如此。道君,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们……”
“与你何干?”白衣女子打断了蓝璞道君的话,抬眼间,冷眸中颇有敌意,“识相的,就快点离开,此事已经与你没有关系,不该管的就不要管。”
好个高高在上的天人语气,阮青梅冷笑,却并不恼火。这种话,她在某几世听得多了,简直和蚊子叫唤一样。而且,对方这一开口,她倒是听出这人的身份了。
她打量了抱琴女子,“啧啧”了两声,笑道:“紫箬元君?怎么,堂堂九天女战神,也准备牺牲色相了?变成这样子,是打算迷惑钧天元神?”
紫箬元君某光微凝,气氛骤然降温。
阮青梅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不怕死地来到女子身前。看来她猜对了,九重天的办法,就是幻化出钧天帝的白月光玄瑛女官的元神,来谋求一线生机。在【仙尊】路线时,也有过这个情节,好像和那什么乾坤镜有关,自那以后,众人看紫箬和s渊的视线就格外热切,说什么前世情缘,看她则好像什么不该存在的脏东西一般。
没想到剧情都扭到这个地步了,这一段情节还保留着,还用在令荀身上了。
阮青梅心中不屑,视线却落在紫箬元君怀中的那把琴上。
“这又是什么法宝,也是用来对付令荀的吗?”她抬起手去碰触。
蓝璞眉心一跳:“小心!”
电光石火之间,他将阮青梅带离女子身边,一道冷光自她指尖划过,虽然是警告意味,但是再往上片刻,阮青梅的手指不保。
蓝璞怒视:“紫箬!你怎能无故对凡人动手。”
“不知怎么,有些暴躁,”紫箬元君微微皱眉,垂眸间有几分真真假假的懊恼,“可能是‘玄瑛’不喜欢吧,毕竟阮青梅是钧天帝这一世的妻子,女子嫉妒心使然,不是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阮青梅是令荀的妻子,紫箬认定的钧天元神则是s渊,既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有什么好争的。真是不懂女人!
蓝璞转而问阮青梅:“小友,你没事吧?”
他又道:“这琴的来历有些复杂,你不要靠近为好,以免受伤。”
阮青梅倒是没被吓到,方才那一下虽然狠厉,但她自己也能躲开,她微微皱眉,问道:“你们真打算用这把琴,能行吗?这琴都坏了。”
蓝璞看向怎么看外形都很完美的紫玉流光琴,不解地问:“你懂琴?”
她竟然说了和紫箬元君一样的话。
“你说坏了,敢问这琴是哪里有问题?”
蓝璞道君虚心请教,没想到阮青梅一摊手:“我不懂啊。”
阮青梅对于古典乐器一窍不通,但是她有眼睛,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一根葱指指向那箜篌的凤首,“这里,丢了一个铃铛。”
“咦?”蓝璞看向圆滑完整的凤首,“为何?”
“……我看别的琴好像都有。”
紫箬嗤笑一声,不再言语,抱琴离开,蓝璞面色也有些尴尬。
阮青梅不以为然,不信就算了,其实她自己也说不出什么理由,大概上古的人崇尚极简风格,这里就是光秃秃的吧,不得不说……真是丑爆了。
她正色道:“道君,我此来是有事相求。”
蓝璞忙道:“小友请说。”
“你们接下来是否要去见令荀?我想同你们一道去。”
蓝璞面色为难:“不瞒小友,我们此行也是祸福不知,实在没有余力顾全旁人。”
“我不用你们顾全,我能照顾自己。你放心,就是想去看看他,如果确定令荀已经不在了,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来骚扰,你们九重天和钧天帝的恩怨,我不插手。”
神州沉陆若当真无可阻挡,她回她的魔仙堡认命等BE便是,这辈子就当过眼云烟。
她只是想明白,好端端的,自己到底输在哪儿。
蓝璞表情沉重:“小友,你确定要为此搭上性命?值得吗?”
阮青梅停顿了一下,发现蓝璞道君似乎误会了什么,她忙道,“不不不,道君放心,我惜命得很,所以我才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去见令荀,就是因为目前为止,系统还没有判定坏结局,她还想挣扎一下。
阮青梅说得认真,但是蓝璞道君显然不信,这位情感丰富的上仙明显已经脑补了各种人间话本中的痴男怨女爱恨情仇,目光中全是怜悯,仿佛阮青梅是个什么痴情女子。
阮青梅:不至于,不至于啊。
她充其量,就是想死个明白。
……
当晚,阮青梅就留在了钟秀峰。
钟秀峰有不少弟子认得她,但是天人同意她留在此处,没人敢有异议。
听说阮青梅也要加入蓝璞他们,山脚下的营地里炸开了锅,议论纷纷。有人为阮青梅正名,说她与令荀并不是一伙,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怜女子;也有人认为阮青梅奸诈狡猾,此举必有鬼话,天人受其蒙蔽。
更多的人还是想质问玄清真人,为什么要引阮青梅上山,不过祈云琉留在山腰也没有下来,众人只好转而围攻执事长老。
阮青梅才不管,就山下这些人,过了明天,还有没有命都不一定。她要是他们,现在就去斋戒沐浴,焚香做法祈祷令荀元神未灭,只要二狗子还在,没有被钧天元神吞噬,神州就还有一线生机。
这一夜,不只阮青梅辗转难眠,更有人在她门派徘徊不前。
被那脚步声扰得头疼,阮青梅推门而出,来到垂头丧气的龙轻野面前。
龙轻野眼睛顿时亮得像黑夜里的星星,又像是从水塘里捞到了星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