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亲呐,这么晚了你干嘛去?”
“自然有大事要办。”
阮青梅叹了口气:“晚膳时我看过,灶边无柴,我即便不去采药贴补家里,也要上山拾柴。”
嫂子没在家,这些家务她要帮大哥分担,这是她应该的。如今山上躺着一只傻狗,一踏上去就会触发剧情,总归是个隐患。
微雨山钟灵毓秀,负气含灵,是个富饶的生态宝库,杏花村和梨花村两地人不只山下屯田,还要靠山吃山,这么好的一个地方,不能老被一只半死不活的傻狗霸占。
【仙尊】路线的开启条件,即s渊仙尊渡劫受伤,躲在微雨山一处山洞中,仙体危在旦夕,落魄与凡人无异。女主采药时路过避雨,因为命格相合,又是天生天灵根,被仙尊盯上,强行“结缘”,引灵气自救。
然而女主凡人之躯,擅自干扰仙尊命格,折损阳寿,s渊仙尊自知欠下一份大恩情,便带她回了天界离寰宫,助她修行。
但他这番打算,女主并不知道。
s渊仙尊乃是这位面一个最厉害的神祗转世,在天界地位非同寻常。他的傲慢是骨子里的,与生俱来的,这天上天下,就没有配他开口解释的人。s渊虽然没有像西无咎那个疯狗一样虐待女主,但他和女主的相处也没有一点温度。
剧情中,女主被一路被“安排”,她连自己已经和宁渊成了名义上的道侣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在众仙君眼中,她就是一个妄图攀附上仙,挟恩以报的心机凡人。
s渊仙尊冰壶玉衡,仙姿胜雪。阮青梅刚脱离了魔尊线,乍见到这一挂的男主,本是松了口气。她也不求感化他,捂热他,只要大家相敬如宾,安安稳稳走完剧情就好。可惜即使是这么卑微的要求,这条线路也让她非常难受。
和情绪过于丰富且喜怒哀乐毫无规律的蛇精病魔尊不同,s渊真的如冰雪一般,他不只是表面面瘫沉默,还几乎完全没有凡人的喜怒哀乐,对于别人的情绪也没有任何反馈。阮青梅时常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更无从明白他想干什么。加上周围都是上位仙君,她只是一个刚入门的凡人,这就仿佛把一个学渣丢进清华数学系,分分钟觉得活不起了。
更遑论这狗东西还莫名其妙捅了她一剑。
那剑也不知有什么蹊跷,疼得要死,还迟迟不能死透,简直活受罪,除了祈狗贼那条线,就这条最疼了。
“亲呐,男主当时也不是要杀你,只是所有证据都指出你与魔宫关系存疑,他不这样做难以服众……”
“所以呢?”阮青梅冷冷道,“他昏庸短智不辩是非,与我何干?我的生死清白为何由他来决定?也不是我要来天界的。怎么说我也算豁出阳寿救了他,农夫与蛇不过如此吧?”
忘恩负义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是个凡人,修为不如他,身份不如他高贵,在天界没有根基,只能任人宰割。
如果她比他强,他没资格摆布她,他还会这样做吗?又假如,他s渊只是个普通凡人,这样对女主操作一波,这叫什么?
叫《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
s渊修得是无情道,人家都无情了,作为受害者还跟他共情是不是傻?阮青梅只觉得认识这种人真是闹得慌。
系统原本还挺喜欢这条路线的,这会儿听阮青梅控诉,也觉得s渊的作为是有问题。它从前以上帝视角看,不觉得什么,如今共情了阮青梅,便觉得一身寒颤。
是啊,从头到尾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被捅了一剑,换了自己,八成也不愿意重来。
“你说得也对,那亲呐,你打算怎么办呢?放着不管也不是办法。”系统问。
这是主线剧情,阮青梅一天不上山,s渊仙尊就得在山上困守一天。原本的设定中,如果女主在这里选了其他三线,就会有蝴蝶翅膀煽动剧情,让仙尊被其他人发现获救,不过因为救得太晚,元气大伤,后期也不是另外三线男主的对手了。(毕竟是乙游,得不到女主垂爱的乙游男主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当然赢不了的。)
但是现在阮青梅选择了自由攻略线,还会不会有人去救他,就不一定了。
系统:“放着不管吗?”
阮青梅摇头:“虽然我很讨厌那傻狗,但是他与西无咎对立,就这么挂了,我等于间接帮了那疯狗一把,所以救还是要救,但是不能由我动手。”
――他不是喜欢“报恩”吗?
这次就让他“报”个够。
东盛庄,子夜。
刘章在帐中睡得并不安稳。
他白日赶回时,主家的人已经把刘管事带走了,连话都没能留下一句。刘管事平日大权在握,这一走,东盛庄一下子乱了套,甚至有人怕被连累,偷偷收拾细软要跑路。
刘章整日游手好闲,斗鸡走狗,叔叔的本事一成也没有学来,也慌了神。更不要说那些原本看在他叔叔面上捧着他的狗腿子,如今全都视他如瘟疫,避之不及。
今日他带着伤回来,别说来人给他上药,灶台早早熄火,他连热饭都没吃上一口。刘章越想越悲愤,就这样抹着眼泪入睡,直到夜深,竟是被一个声音唤醒。
“醒醒。”
刘章缓缓睁眼,下一刻几乎被吓死。
只见一个妙龄女子站在他床头,黑纱蒙面,一双眼睛弯弯如两道月牙,盈盈盛着笑意,如挥舞团扇一般以一饼大的铁锅遮面。
窗外满月如银盘,窗内锅底红黄蓝,恐怖又滑稽。
一瞬间刘章觉得血液都被从心脏抽离,张口大叫:“救、救命――”
可惜,声音还没传远就被阮青梅挥舞平底锅当头一拍。
“闭嘴!”
“再出声我一锅拍死你。”
刘章已经要吓死了,身体比脑子还先反应,理解捂嘴。不是他怂,实在是这距离,救他的人也来不及阻止该女子行凶。
“仙、仙姑姑奶奶,这大晚上的,您老人家怎地屈、屈尊来此?”
阮青梅冷笑:“刘章,你胆子很大嘛,还敢到杏花村来寻你姑奶奶不爽快?”
刘章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话也不及说,爬起来就给阮青梅咚咚连磕十多个头。
“姑奶奶饶命,不是小的要去的,都是别人撺掇,是那两个王八蛋跟我说有‘威武将军’撑腰,要给您点好看……姑奶奶,仙姑奶奶,小的错了!小的都是受小人蒙蔽!”
“威武将军?”
“就、就是那只狼狗。”
梨花村周出现野犬恫吓行人,他叔叔刘管事带人收捉了这只疯犬,正不知作何处理。他见此犬凶悍,神仙见了都要抖三抖,便听了两个狗腿子的撺掇去杏花村报复。如今也是后悔不已。
原来这狗不是刘家的,怪不得这么不受控制。
刘章还在磕头,阮青梅抬锅一拦:“行了,别磕了。姑奶奶很生气,姑奶奶不愿意原谅你。”
刘章顿时神色大恸,咧开嘴就要嚎,却听阮青梅轻飘飘地说道:“但是如果你能替我做一件事,证明你还有点用,那姑奶奶不只可以不计较,还会屈尊给你一些‘指点’。”
阮青梅眨眨眼:“你叔叔被沧浪府的人带走了,你难道就不想救他?”
刘章先是不可思议,随即又悟了。
是了,这位可是神仙姑奶奶,既然能揍人,自然也能救人。他当即重重得一叩首:“求姑奶奶指点!”
这一下比起前面那些虚头巴脑叩在软枕上的“头”可实在多了,直接把脑门撞肿了一块儿。
阮青梅笑而不语,只把平底锅当羽扇轻摇。
她这番神秘做派,却让刘章眼中迸发出希冀的光彩,越发相信她真的又办法救刘管事。
“还请仙姑赐教!刘章对天发誓,敢不为仙姑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阮青梅看差不多了,遂说道:“我要你散布一条消息――就说微雨山山神显灵,托梦于你等,将于山腰小道三叉树后开辟一‘洞府’,每日早晚来享受香火祭祀,保佑远近村民,”
“诸人有愿景者,不分贫富贵贱皆可前来祈福。山神喜欢热闹,最好成群结对,人多则灵。对了,一定不要忘记带贡品啊,别的不要,只要韭菜大葱蒜瓣生姜之类,多多益善,置于洞口,山神最喜欢这些味儿冲的东西,自会享用。”
受伤了?没事,补不死你。
不是喜欢“报恩”吗?
我多给你找些恩人,看你报不报得过来。
作者有话说:
青梅:安排。
第9章 修勾
阮青梅星夜出门,回来的时候天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
“这刘章还挺孝顺,听说你要救他叔叔,就什么都听你的。”系统说道。
阮青梅却道:“他在乡下唯一的靠山就是刘管事,刘管事才出事,你看他现在住得什么样子,喝得什么茶,过得什么日子?”
系统“啊”了一声:“啊,我还以为他真的关心叔叔呢,原来还是为了自己。”
是了,如果是真孝顺,又怎会平日里到处撩闲惹事,给刘管事惹麻烦。
阮青梅:“人家是亲叔侄,感情自然是真的,你怎么这么阴暗?”
系统:???
阮青梅一乐:“我是说他也不全是为了救他叔叔,没说他一分真心也无。人性复杂嘛,没必要套脸谱化人设,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又不是纸片人。”
系统一怔。
从没人和它说过这样的话。
它的数据库里只有好人、坏人和路人这几种分类,有时候它自己也很混乱,比如像魔尊西无咎那样的,在男主路线是就分类为“好人”,在别人的路线里就是“坏人”。至于刘章这种,在四线里都只会给女主添麻烦的,就一定是没有任何争议的“坏人”判定……
突然,阮青梅停下脚步。
村口的榕树下一团黑影,像站了个人,阮青梅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她就想起来,那是白日里的大狗子――刘章口中的“威武将军”。
村民们还真如村长所说,扔在树下不再管它了。
这狗体型大如狮子,浑身上下的皮毛光泽漂亮而干净,毛发边缘泛着淡淡的红色,在月色下隐隐发紫,眉心红纹似火,威风无比,有种“狗中赤兔”的感觉。
刘章说他们为了抓它,十几个人一拥而上,用网子套住,这还抓伤了三个,咬伤了一个。
狗子此刻趴在笼边,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再不见白日勇猛凶悍。笼子虽然很大,但是对于这巨物来说还是太小了,只能蜷缩着,想来并不好受。
狗笼一步远的地方摆着食盆,里面是不知谁家的剩饭菜,看起来似乎一口未动。
是不喜欢吃,还是够不着?
想来送饭的人胆小,匆匆放下便走了,也不管狗子吃不吃得着。
阮青梅走过去,将盘子往前推了推,说道:“吃吧,你这顿不吃,下顿他们就不会给你送了,到时想吃也没有了。”
那狗子耳朵动了动,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单纯的好奇,他抬起头,一双眼睛对着阮青梅上下打量,似乎在审视什么,而后凶狠地龇了龇牙。
阮青梅丝毫不慌,反而觉得好笑。
她在魔宫和天界都见过许多魔兽灵兽,一只大狗还吓不到她。只是这玩意儿野性未驯,她也不敢贸然招惹,只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夜凉如水。
阮青梅走后不久,就在她原本的位置,一团黑气缓缓凝形,最终化为人形。与此同时,笼中巨兽额上的火焰纹也放出微弱的光芒,周身气息陡然凛冽。
来人一身黑衣,脸上带一道蓝色印记,见到狗笼中的情景,顿时大惊失色,重重跪下,五体投地道――
“尊主赎罪!小人护驾来迟!”
笼中野兽盯着来人,并不作声,只是额间的火焰纹越发赤红,威压逼得人几乎抬不起头来。
来人浑身颤抖不已。
堂堂魔尊,却被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村民当成普通的野狗关入狗笼,喂食剩饭剩菜,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魔尊向来脾气暴虐,又好脸面,让自己看到了他这番狼狈处境,必然不会留他活口。
他此番,怕是死定了!
想到西无咎的那些折磨人的手段,魔将的背后的衣衫瞬间被汗水浸透。他咬牙道:“让尊主受此大辱,属下万死犹轻!属下这就将这村子杂碎连夜屠杀殆尽……为尊主报仇,而后自……自……”自尽的尽字还没出口,对方终于说话了。
“不可妄动。”
一道声音传来,黑狗纹丝不动,只是额上的火焰纹跳跃,那声音的确是它发出来的。
“你的确该死,但本座暂饶你性命,你尚需为本座办一件事。”
魔将乍闻生机,忙道:“谨遵尊主吩咐。”
“我与s渊决战,双双坠落在此,s渊必然也在此地,你可暗中查找。他遭遇雷劫,必定虚弱功力大损,不要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旦发现,立即诛杀,不惜代价。”
s渊仙尊,相传是三千年前的钧天帝转世,天界如今的最强战力,他居然也在此地,怪不得尊主要隐匿行踪。
魔将应声。
“还有,”西无咎吩咐道,“你查一查,这附近是否有我族类或凡人修士,而后立刻回到此地报于我。”西无咎声音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
魔将却是一怔:“尊主不随我回去?尊主出门前,未曾留下只言片语,再不回去,魔宫诸将恐有动荡。”魔界乱了许久,此番虽然被西无咎强行镇压,但众人未必真的心服,一旦西无咎长久不在,必然生乱。
魔将不敢抬头,因此没看见西无咎眼中瞬间涌上的窘迫和懊恼:“不必多言,此事非本尊不可。尔等只需听我吩咐!”
“是!”魔将应声,只是心中依旧有不解:“尊主,属下不懂,尊主若想隐藏身份,只要化作凡人即可,又何必以原身潜伏?尊主堂堂魔尊,却被关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妥。若被其他魔将得知――”
“他们为如会得知?”西无咎眯眼,额心红焰猛烈一跳,杀意迸现:“本尊原想着,事后只挖掉你双眼,便可饶你一命,但你似乎并不领情?”
魔将大骇,再度五体投地:“尊主赎罪!属下发誓,今日之事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属下必定尽心竭力为尊主办事!”
“还不滚!”
魔将不敢耽搁,身形瞬间化为黑屋隐匿。
确认魔气散去,西无咎额头火焰纹顿时暗淡,脱力地趴在笼中,眼神晦暗。
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三番两次戳他痛处,看来只是挖了他眼睛不行,还得割了他的舌头!
――他西无咎何尝不知道自己不能久离魔宫?
他新任魔尊不久,虽然靠着绝对实力夺下尊位,却还没来得及培养自己的心腹。魔界之主向来能者居之,今日他杀旧主,夺尊位,明日别人便能杀他再将尊位夺走。所以绝不能、绝不能让人知道……知道他此刻不只受了重伤,甚至还被两道莫名其妙的禁制封印了功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