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看向他,摸着自己的腰间。
许千鹤有薄薄的外套遮掩,暗自伸手摸腰后的刀柄。
这个王姨从见面开始,一直传递恶意,连慌乱也懒得演,她思索怎么一对二反击。
她不怕王姨发难,就怕那个少年插手。
王姨的手已经紧握刀柄,已经想象着怎么快速割破她的喉咙。然而,她看见少年摇头。
为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瞪眼。
冷漠少年不再回应,专心感受墙壁的颤动。
她泄气地松开刀柄。
与此同时,许千鹤诧异王姨的恶意消失,不过仍不敢松开腰后的刀柄。
互相提防地走了一段,许千鹤听见远处吞咽的声音,闻到杏仁味混甜腻味。
少年突然开口:“许姐姐,等会你能替我保护妈妈吗?”
许千鹤错愕。
“怎么了?小柏你感应到什么?”王姨慌了。
少年冷冷地盯着许千鹤,等待她回答。
“可以,但是你要保证你们不会突然捅我刀子。”她干脆挑明。
王姨一阵尴尬。
少年一锤定音:“保证。”
闻言,许千鹤正大光明地拔出腰后的长刀,拆开缠绕的医用胶布。
王姨见状,庆幸自己没有动手。
作者有话说:
王姨: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28章 爱与恐惧
前方包围独立空间的肉墙被抓破,从里面传来狼吞虎咽的声音,痛苦的呻/吟显得微不足道。
曾经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已沦为食物链的一环。
许千鹤愤怒地紧握刀柄,又怕又担心的王姨则面如淡金。
少年回望她们一眼,径直向前。
他干干净净的白色上衣底下,伸出许多血红色的触手,每一根只有手指粗。它们在半空飞舞,末端的吸盘一张一合。
许千鹤发怵。
吞咽之声戛然而止,庞然黑影冲出墙壁的破口,朝少年撞来。
“小柏……”王姨咬紧手指头,不敢看儿子打斗的画面却不得不看。
“王姨,打斗会引来邻居或者怪物,我们背靠背站。”
“好、好。”
两个持刀的女人背靠背,侧身朝向战场,既能关注打斗的情况,又能提防后有偷袭。
甜味四溢,许千鹤发现少年早就抓破手腕,鲜血滴落地面,朝对方蜿蜒流动,如同一条条血红的蛇扭动爬行。
对面的怪物比少年高两倍,可惜它还没撞到少年,便被腾升而起的血柱拦着。
血柱交织成牢笼,将三头六臂的怪物暂时困住。
“雕虫小技!”
怪物一开口,许千鹤才记得它原本是人类。
六条胳膊同时掰开血柱,它没想到一碰血柱,血竟然钻进皮肤的毛孔。“这是什么怪招?”
体内多了别人的血液乱窜,它很不舒服地大吼,然后在地面滚来滚去。
少年面无表情地走近,背后的触手贪婪地缠绕怪物,其中三条钻进怪物的三张嘴里,阻止它大喊大叫。
其他触手,末端的吸盘饥渴地咬破它的皮肤吸血。
少年波澜不惊地俯视庞然的腹中餐,眼神依旧清澈,目中宛如盛着一片湛蓝的天空。
“小柏需要时间吸血,我们不能松懈。”王姨颤声提醒。
许千鹤注视那些吸血的触手,不寒而栗。“王姨,你不害怕吗?儿子变成这样……”
背后的王姨沉默数秒,语气饱含无奈与浓浓的爱意。“刚开始很害怕,但是看到他饥饿难耐的样子,我想起襁褓中还是婴儿的他。母亲就是这样的,无论孩子变成怎么样都无法割舍。”
轮到她沉默。
王姨仿佛寻到难得的倾诉对象,打开话匣子:“他那时很痛苦很恐惧,他需要我,如果连我也抛弃他,他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我怎么可能忍心呢?”
“你不怕……他吃掉你吗?”
许千鹤没有意识到声音颤抖,她一直想问纠缠于灵魂深处的疑问。
她一直不敢问。
如果问了,她害怕有什么东西破碎掉。
但她背后的声音坚定不移:“当我选择留在他的身边,我预料到我的生死由不得自己掌控。那又怎么样,我愿意。”
许千鹤深受震撼。
恐惧与爱,往往爱更胜一筹。
由远至近的咸腥味令许千鹤如临大敌。“有怪物来了,小柏还需要多久?”
“什么?他、他一般需要五或六分钟而已,但是这个怪物的体型很大,可能需要更久。怎么办?”
其中一条岔道,长长的黑影投在墙壁上。
来不及逃跑了。
不,如果只是她跑会来得及,因为还有王姨和小柏拖住它。
许千鹤望了眼少年那边,低声告诉王姨:“等会你离我远一点。”
“啊?”
话音刚落,岔道上的黑影朝这边冲过来。
对方的体型不太对劲,匍匐状。
待它近一些,两人惊觉它的身体两侧长出密密麻麻的昆虫节肢。
“我的天啊!大型蜈蚣!”王姨脸色惨白,毛骨悚然。
完了!
小柏还不能移动,他们完了!
王姨做好合眼的准备。
“找到你了死三八!”大蜈蚣的声音很耳熟。
它的脑袋保留人形,国字脸,五官粗犷狰狞,亢奋又憎恨的眼神像是不战而胜升起的旗帜。
这一次再无力量阻碍它吃掉这个女人,哈哈哈!
“是你?”
那个骗她开门的水电工,被揍成瘸腿的水电工!
“都怪你!害我被韦风那混蛋扯断腿!你去死吧!!!”
它仰起前半段虫身,多不胜数的节肢快要降临到她们的头顶,。王姨身体僵硬,大脑控制不了四肢,干瞪眼地傻站在原地。
许千鹤也一动不动,但她不是等死。
她的瞳孔变成针状。
就在尖锐繁多的节肢要插下来之际,它猛然惨叫,尾巴被拖拽似的,整个虫身翻滚到边上。
亭亭玉立的许千鹤依然没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大蜈蚣。
“什么东西!”摔疼的大蜈蚣环顾四周,根本没看见攻击自己的东西。
它羞恼成怒,不顾一切地冲向许千鹤。
这一次,它没冲出多远,又被扯去撞墙。
见鬼,到底是什么东西绊它!
它眯起阴险的双眼,打量渺小又弱不禁风的许千鹤。
它的精神力不够强,必须以硬取胜。
另一个人类大妈不足为惧,就怕那边的触手的怪物插手。不过他貌似不能行动,它咧嘴一笑,嘴巴喷出一根人类尾椎似的的口器。
口器的末端是倒勾,能勾翻她鲜美的皮肉。
须臾,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
口器停留在半路,悬在许千鹤面前。
它和王姨大吃一惊。
转眼间,口器被看不见的力量扯断,腐蚀性极强的唾液流一地。
“啊啊啊啊――”
紧接着,它的一侧节肢被用力拉扯。
“操!”
它终于发现,地面多了一条粗壮的影子,形似蛇尾,正缠绕它部分节肢的影子掰扯。
这是她去上课的成果。
她娇丽,但不弱。
没见一周,她居然变得这么强,它猝不及防。
大意了。
它断节肢求生,正要扭头逃跑,几根血红的触手飞快地勒紧它的脖子和上半段虫身。
白衣少年恍如从地狱回来,衣不沾血,信步走近,精致的面容冰冷疏离。
大蜈蚣暗道糟糕。“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放我走,我不攻击你。”
少年侧目,“你吃不吃?”
许千鹤反应过来他跟自己说话,连忙摇头。
触手一紧,拖拽大蜈蚣回来。
血河绕过许千鹤和王姨流过去,升起的血柱包裹大蜈蚣的大半虫身。
许千鹤帮他一把,利用地面的尾影狠狠地锤击大蜈蚣的虫身影子。
“啊!我草泥马!”
触手用力拧断它的脖子,世界从此安静。
“它刚才的叫声会引来其他人,我们赶紧转移比较好。”许千鹤说着,闻到一股尿骚味,吃惊地回望王姨。
王姨窘迫地低头转身,裤管有尿珠滴落。
第一次遇到这么恐怖的大蜈蚣,她吓坏了。
少年指着墙壁的破口。
许千鹤心领神会,带王姨去受害者的卧室找新的裤子换。
待两人在少年的视野消失,他的后脑勺撑破,长出一张海葵般的大嘴。
大嘴伸出更多纤细的触手,缠绕半截虫身加速吸血。
洁净不染的容颜,与脑后丑陋的大嘴,形成扭曲畸形的对比。
“多、多谢你……”哆哆嗦嗦的王姨尽量不看地面的碎尸,一边道谢一边翻衣柜。
“不用客气,我答应过小柏保护你。”许千鹤看到一地碎尸,唏嘘愤怒。
一下子使用太多精神力,她有些累有些饿。加上脑里的歌声催眠,她想睡觉。
幸好有喋喋不休的王姨分散她的注意力。
“对不起,之前我还想对你下手……不过不是要杀你,只想放你一些血喂小柏。小柏他不吃别的,只喝血液,这挑食的孩子……”
“其实他不坏,生病了而已。”
“他一直生病,一直受折磨。我没用,不能代替他受折磨。现在他好多了,胃口变大而已。”
“他的爸爸呢?”许千鹤插一句,借此提神。
王姨用力地提起新裤子。“哼!那千刀杀抛下我们母子俩跑了!抛妻弃子的家伙,一定在某个角落被那种大蜈蚣吃了!”
“他可能怕被小柏传染吧。”许千鹤打哈欠。
“传染?”王姨疑惑不解,“白血病会传染的吗?”
“白血病?”她蓦地清醒,“我以为小柏得的是U型传染病。”
“哼,这种小病比不上一直需要化疗的白血病。不过多亏U型传染病,小柏的白血病好了,老天保佑啊!”
换好裤子出去,童柏已经收起所有触手,后脑勺恢复人样,变回一个病弱美丽的少年。
地上的两只怪物变得干瘪,像风干的腊肉。
越来越繁杂的气味飘来,三人立刻转移。
“这歌声怎么越听越犯困。”
三人挤在一条羊肠小道中前进,王姨也忍不住打哈欠。
“别睡,可能一睡不醒。”许千鹤低声告诫。
王姨打哆嗦,毅然狠狠地咬手腕,强迫自己清醒。“小许你不热吗?我已经满头大汗了……”
“不热。”她感到手腕的皮肤凉呼呼,体温比平常低一点。
渐渐地,周遭异样。
吧唧吧唧……
许千鹤和童柏低头看地面。
“哪来的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地面淌着浅浅的水,飘来淡淡的腥味。水渗入拖鞋,他们的脚板凉呼呼。
咚咚咚,有力的回响仍在。
“巢主行动了。”童柏忽而说。
“怎么分辨谁是巢主?”
“关联。”他抚摸肌肉似的墙壁。“巢穴内的空间是巢主的内心渴望映射。”
“你知道的很多。”
童柏冷冷地瞅许千鹤,“前面有人,一个。”
“是邻居还是怪物?”王姨死死地紧抓刀柄。
“不算是人。”
羊肠小道的尽头是空旷的平地,红墙包裹着几个封闭空间,里面的邻居还在熟睡。
一个男人经过平地,与许千鹤三人相遇。
他不是祁言,她失望之余暗自警惕――因为他是郁瑶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许千鹤:对对,我弱不禁风。
第29章 二合一
“警告!出现蝗级灾难!”
“警告!出现蝗级灾难!”
……
值晚班的猎人被智脑的警报惊醒。
胡子拉碴的池荣兴抓了抓头发,对着耳机询问智脑:“盘古,给我具体位置。”
“花江路484号雅荷苑,出现巢穴空间的能量波动。能量波动三级,预估有十五个以上异人在空间内战斗。”
“雅荷苑?”光速擦脸的高夏为之一顿。
池荣兴拍额头。“那些家伙果然按捺不住。盘古,你得抽调一个组长过来啊。”
冰冷的机械音回道:“鹰级组长绯莲,十分钟内抵达雅荷苑。”
“卧槽!我们赶紧的!”
蝗级灾难会造成一定范围的伤亡,需要拥有创造空间能力的鹰级组长,带领至少五名队员处理。
黑夜在吟唱的摇篮曲之下,掀起腥风血雨。
落单的郁父躲在红墙后面,看到有三个人出现。当偷看到眼熟的许千鹤,连滚带爬地跑出来。
许千鹤驻足,母子俩也停下。
他满头大汗,憔悴消瘦,眼窝深陷,眼下带有浓浓的暗红阴影。看许千鹤的眼神像看到救命稻草,恐惧的漩涡快把他的理智搅碎。
“你记不记得我?我住你楼上的!”
她话音冷淡:“你记得倒是清楚。你是郁瑶的父亲,对吧?”
提到禁忌般的名字,他拉着老长的脸颤抖,不情不愿地点头。“我、我们一起走吧?这里有很多可怕的怪物。”
“你见过很多吗?”王姨警惕地打量郁父。虽然他病怏怏的模样,可是给她不好的感觉,甚至是生理性的讨厌。
除了儿子和有过命交情的小许,她不信任其他人。
“见过,有像蜈蚣的,有畸形的,它们吃人!还有惨叫声,你们听到过没?”
许千鹤不喜欢他散发的烟草味,提刀阻挡他靠近。周达说过,U型传染病的患者到了晚期,如果求生意志薄弱会死掉,不会转化成异人。
郁父的气味可能是同类的气味,她加倍提防。
他自然看见长长的截肢刀和王姨的水果刀,识趣地远离一点。
“你遇到怪物后怎么逃跑的?”
郁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三人,阴恻恻地反问:“你们对‘怪物’不惊讶,你们也见过,你们又怎么逃的呢?”
“当然见过,被我们合力杀死了。”
王姨语气彪悍,唬住神经兮兮的郁父。
“杀死?就你们三个?”
“干嘛,看不起女人和孩子?”
“不是……惊讶而已。那个……我能不能……”他忌讳两个女人手里的刀,忐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