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理解他古怪的行为,拿起海绵沾洗洁精。余光处的男友终于离开,她凝视被海绵擦干净的盘子。
无论盘子盛过什么,有多脏,只要沾洗洁精一擦便恢复原来的模样。
他呢,是否发生什么事也依然是他?
她想起刚才在他的眼中看到怯懦和彷徨。
洗好餐具,她舒舒服服地洗澡洗头,端洗好的睡衣出来,准备到阳台晾晒。
“我帮你晾?”他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狗,带着小心翼翼地的探询眼神。
许千鹤庆幸内衣裤压在底下。“不用,你坐好。”
他失望地“哦”一声。
她困惑地回望他的背影。
末了,她在祁言的旁边坐下,明显发现他僵直腰身,目光不在电视机上。
“特研处准许我今天休息。”她故意停顿,打量拘谨的祁言。
“你确实需要休息。”
“可是我不想休息。”
他不满地皱眉,“你虽然补充了能量,但是精神力不会马上复原,尽管你想回去工作,我也不让你出门。”
“噗呲――”她因为他严肃的模样忍俊不禁。“我没说回去工作,而是想说我们今晚去看电影吧。”
“看……电影?”他宕机。
“对啊,以前我们没有完整地约会过,难得休假,我想和你去看电影。”
连一起看一部完整的电影也没体验过。
祁言愣愣地眨眼,小心翼翼地询问:“你说真的?去看电影?”
她郑重其事地点头。
随即,他眉开眼笑。“好啊!你想看什么电影?”
“我上网看看最近有什么电影。”
她低头用手机上网查询,没发现他的眼神像温柔的秋水。
“看这部。”她递去手机。
“都市喜剧?你确定?”
以前都是他负责挑看的电影,她没空挑,也可能是她对看电影不感兴趣。
她想了想,心虚地“嗯”一声。
“订好票就不能改,不要后悔噢。”
她连忙收回手机,指尖划动屏幕,然后偷偷地抬眼。对上他笑吟吟的双眼,她心虚地垂眸。
“选好没?要提前订票。”他故意催促。
她红着脸,再次递去手机。“看这部。”
屏幕明晃晃地展示二维动画电影的海报,蓝色的机器猫占据C位。
“机器猫剧场版啊……”
“就这部!”
祁言为多了解她一分而窃喜。“好,我订票咯?”
她瞅着别处点头。
这是她小时候唯一看过几集的动画片,最后被父亲发现,罚她一周不准看电视。
别的孩子看动画片长大,她抱着书本成长。
现在她长大了,拥有自作主张的权利。
入夜,空气的湿度变重,雨纷纷的天气还没过去。
许千鹤穿上不常穿的裙子,尽管她不想只穿黑白二色,奈何她的衣柜里只有这两个色系的衣服。
少量的米白、米黄、深灰色衣服,是闺蜜强烈要求她添加的。
她当时觉得没必要,现在她深感单调。
两人提前出门,享受普通情侣先吃饭后看电影的滋味。
去小区停车场途中,许千鹤发现祁言没有主动牵手。他不疾不徐地走在她的身边,手始终没有碰过来。
以前,他总会主动牵手。
他有心事。
许千鹤抿唇,鼓起勇气破开防备的硬壳。
她主动把手钻进他的掌心,然后十指紧扣。
他吃惊地侧目,“你不需要勉强自己,我理解你会害怕。”
害怕他。
她的眼神却坚定不移,“我会努力适应。”
炽热的火包裹祁言的心脏,燃烧他的胸臆。
初遇那天,她便是以这种真挚坚定的眼神为死者寻找真凶。
他爱她眼里的光。
春风吹散眉间的忧愁,他的眼中盛满喜悦的笑意。
大手反握素手,紧紧地牵着,不会轻易松开。
“你说过,我好起来就告诉我不分手的原因,现在能说了吗?”
晚风吹起她的发丝。
他嘴边带笑,“你先告诉我,那天你是不是真的想分手?”
车子经过两人的旁边,车灯打在他们身上。
车里的驾驶者看了看路边的两人,瞬间吓坏。
那男人的眼睛……眼花!一定是眼花!
车灯远去,剩下路灯的灯光落在肩头。
“不想。”
她感到他牵得紧了些。
一句实话,涤荡喷薄的杀气,他弯弯的眉眼再也没有狠戾的痕迹。
“那就好。至于原因,等你真正好起来才告诉你。”
“你耍赖?”
“哪有,我没说现在能说呀,嘻嘻。”
许千鹤不服气,狠狠地捏他的指腹。
“疼疼疼……”
晚间的电影院十分热闹,他们挑的电影是合家欢剧场,以家庭为单位的观众占七成。电影开始前,孩子们吵吵闹闹,待关灯,他们终于安静下来。
许千鹤捧着第一次买的爆米花,目光黏着大屏幕。
身旁的祁言单手托腮,偷瞄自己的女朋友。
大屏幕闪烁的光芒全数收在她的眼里,亮晶晶的眸子是离他极近的星星。
当圆润憨厚的蓝色机器猫出现在大屏幕,她盛满光芒的双眼弯成月牙,嘴角扬起优美的弧度。
他随之也笑了。
“妈妈,前面的哥哥为什么盯着那个姐姐看?他是不是坏人?”
身后响起不合时宜的童音,祁言的偷看被许千鹤逮住。
他略为窘迫地对后面的小屁孩解释:“姐姐是哥哥的女朋友,她比机器猫好看,所以哥哥喜欢看她。”
小屁孩的父母尴尬地低声咳。
脸热乎乎的许千鹤拉祁言的衣角。
小屁孩却产生更多疑问:“女朋友是什么意思?”
“就是将来像你爸爸妈妈那种关系的人。”
“祁言……”她窘迫地用力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别乱说。
小屁孩的父亲急忙低声呵斥其专心看电影。
许千鹤嗔怪地瞪着祁言说悄悄话:“谁要嫁给你,厚脸皮。”
他含笑凑近她的耳畔,黑暗的环境笼罩彼此的情愫。“我不厚脸皮,怎么把你变成我的女朋友呢?嘻嘻。”
“不和你说了,看电影。”
“嗯,看电影。”
“不准再看我。”
“好,我回家慢慢看。”
许千鹤真想扔他一颗爆米花。
电影播放一个半小时,剧终人散,灯光重现,观众陆续离开。
满足的许千鹤在座位上伸懒腰。
“许姐姐?祁哥哥?”
又响起一个小屁孩的童音,不过两人很熟悉童音的主人。
“可可?”
扎两条辫子的关可可喜上眉梢。“你们也喜欢看机器猫吗?”
许千鹤马上甩锅:“是祁哥哥喜欢看,我陪他而已。”
“是的是的,我喜欢看。”他摊手。
不料关可可更高兴,“我家里有一套机器猫的动画片光碟,你们明天要来看吗?”
许千鹤眼前一亮,却略作矜持:“你明天不用去幼儿园吗?”
这眼神比他初遇时更加明亮,他有些吃味。
“明天周日呀。”
许千鹤眼巴巴地看向祁言,就差额头写上“想去”。
好吧,他心软了。
“我们明天来打扰?”
关太太和关可可的姐姐无任欢迎。
等一家三口走出剧场,慢悠悠走向出口的祁言趁机提议:“明天我陪你去看机器猫,你是不是该补偿我们周日约会的时间?”
许千鹤一愣。“怎么补偿?”
“明晚我们的研究团队聚会,你和我一起去?”
她立刻沉下脸,想起春节期间那一场不愉快的聚会。
那些富二代吃喝玩乐,男的开荤段子,女的攀比,显得她像一个木讷的土包子。
她正要拒绝,被搂进怀里,闻到熟悉的薰衣草洗衣液的香味。
“对不起。”他侧头,脸庞贪婪地蹭她的发顶。“我不该带你去那种草包聚会,以后那些人不会在你的面前出现。”
“你知道了?”
当时他跟朋友留在房间打桌球,理应听不见女厕里的吐槽,还有听不见在楼梯间抽烟的男富二代拿她开黄色的玩笑。
无论当时还是现在,她觉得很丢脸。
因为丢脸羞愤,她那晚一声不吭地独自离去。
她不想吵架,也不知道怎么吵架。
“傻瓜,你被欺负我当然为你出一口气。那些人不过是家里的寄生虫,没了家庭背景都是垃圾。连一只蚂蚁也比他们有贡献,连一只青蛙也比他们有见识,这些渣滓不配对你说三道四。”
他把玩她的发梢,瞳孔时而猩红,时而是平时的茶色。“明晚的聚会不会有那种渣滓,我保证。”
“真的?”她不社恐,只是不喜欢那些草包。
“真的。”
“那……可以考虑。”
他无视打扫卫生的保洁人员,心花怒放地亲她的额头。
商场外,关可可还不想回家,闹着要去附近的公园玩滑滑梯。
关太太严厉地拒绝:“不许闹,说好了看完电影就回家。”
“不嘛……”她嘟嘴。
已经上大学的关姐姐看见对面的便利店,灵机一闪。“我们去便利店买雪糕,吃完回家行不行?”
关可可喜笑颜开。
马路的对面比商场冷清,暴露黑夜苍凉的一面。
煞白的路灯下,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年轻人蹲在便利店的旁边,眉眼郁郁寡欢,整个人如同颓靡的阴影。
关可可和妈妈在店外等姐姐买雪糕,她好奇年轻的哥哥为什么不高兴地蹲着。
“妈妈,那个哥哥是不是生病了?”
关太太耳濡目染刑侦知识,对那人没好感,警惕道:“他可能在等人,我们别管他。”
这时,年轻人对上母女俩的视线。
“可可,我们到店里等。”
“哦。”
买完雪糕出来,年轻人还蹲在原地。他低下头凝视地面爬过的小虫子,浑身散发悲戚的气场。
关可可拉妈妈的衣角,“那个哥哥还在,我能过去送他一颗糖果吗?爸爸说,吃糖果会变得高兴。”
“可可,我们别管他,他可能是坏人。”
“坏人会伤心吗?那个哥哥很伤心。”
关太太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直觉,想直接拉走关可可。
关姐姐折衷道:“我帮你给糖果那个哥哥好不好?”
于是,关姐姐拿着一颗草莓味的糖果走到年轻人的面前,递给他。“我妹妹送给你的,她说草莓的甜味可以赶走伤心的事。”
年轻人越过她,看见扎两条辫子的小女孩,友好地朝自己笑。
他接过糖果,声音沙哑:“谢谢你的妹妹。”
“不客气。”
凉风夹细雨,轻轻地打湿年轻人的黑色外套和发丝。他凝视掌心的玫红色糖果,它的包装纸折射人间最纯洁的光彩。
作者有话说:
决定了,把邂逅和追老婆的过程扔去番外。
第33章 心跳
皮肤又开始脱皮,许千鹤晚上和妈妈视频聊天的时候,不得不缠上黑白方块丝巾,出门也要缠上。
周日,天地间挂着绵绵的雨帘。
她和祁言如约而至,与关可可一起看机器猫动画片。
看几集便休息一会,祁言给关可可讲民俗小故事,许千鹤则到厨房帮关太太摘菜。
看到他和小不点一起坐在地上谈笑,白猫小咪在旁伸懒腰,恬静的画面使许千鹤恍惚。
以前,她也喜欢他听历史小故事和民俗趣事,所谓的彼此吸引莫过于此吧。
“你的男朋友喜欢小孩子吗?”关太太笑容暧昧,意有所指。
“不知道。”她把摘好的空心菜放进篮子。
“我知道你们法医很忙,连约会也没时间。我和老关谈恋爱那会,每次吃饭吃一半他就被喊走,真是无奈。不过就算他很忙,我也认为他是对的人。”
许千鹤疑惑不解,“你怎么确定关主任是对的人?你不会介意他身上的异味吗?”
关太太叹一口气。“我不是过于理智的人,只凭感觉判断老关值不值得托付终身。小许啊,谈恋爱不是光有甜言蜜语就能维持关系,还有包容。老关能包容我的缺点,我为什么不能包容他那点异味?”
她的说法和赵法医的相差无几,许千鹤摘着青菜沉思。
“如果你的男朋友能包容法医身上的异味,我觉得你可以考虑。”
她错愕地瞧笑盈盈的关太太。“我的朋友都说他不可靠。”
只有关太太认可他。
“为什么这么说?”
“他……家庭条件很好,那个圈子的人普遍花心。”
关太太哑然失笑,笑声引客厅的祁言和关可可看来。
“哈哈,抱歉。小许,外人的看法可以参考,但是他待你怎么样只有你自己清楚。关姨我做人力资源的,不会看错,你男朋友每次看你的眼神都写着‘我爱你’,瞧,他时不时看厨房这边呢。”
许千鹤心头一暖,偷瞄客厅之际不经意对上他的视线,她心虚地看回菜篮。
关太太在她耳边悄悄说:“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和他走下去的决心。”
“有的。”她轻声。
正是有决心,她才不再提出分手,没轻易听从池荣兴的警告。
她的男朋友是怎么样的人,该由她来深挖。
上午看不完整部动画片,关可可愿意借影碟给他们回去看。
晌午,雨暂时停了,湿漉漉的路面满是水洼。
“余旺?”经过垃圾投放区,两人遇到在垃圾桶旁边吃盒饭的他。“你现在才吃午饭?”
他依然穿着蓝色清洁服,头戴蓝色的鸭舌帽,捧着快餐盒饭大快朵颐。看见许千鹤和祁言,粲然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我刚过来值班,干脆来这里一边守着一边吃饭。你们搬回来了?”
许千鹤莞尔摇头。“我们来探望可可,就是送你糖果的小女孩。我们不打扰你吃饭,先走了。”
“好的咧。”他落寞地扒饭。
祁言回望孤零零的他一眼。
“小鹤,为什么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不对我笑?”